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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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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静的小庭中,粉色的芙蓉在晴空下盈盈绽放着柔嫩的瓣蕊,淡雅的馨香若有似无地伴随南风四散,引来蜂蝶穿梭其间。

    谷夜昙从枝头上掐了朵盛开的芙蓉簪在发髻上,又剪下几枝待放的花苞,轻唤了嗅花香,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白皙的面颊像是淡染了芙蓉般的粉彩。

    就在她捧着花要进人蓝芍轩内时,小径上有个十三、四岁的娇俏少女跑了过来。

    “暄姊姊!”那少女开心地直朝她挥手。

    嘻!又是个把她跟小暄混在一起的人。谷夜昙暗笑在心中。

    她跟皇甫暄两人的关系虽然只是远房表姊妹,皇甫暄却似乎浓厚地继承了祖母那方属于白苗一族的血统,她们不仅在同年同月同日出世,脸孔也出奇的相似,简直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

    也因如此,她们的感情不下于同胞手足,某些方面或许还更能互通心意。有时她不禁怀疑,她和皇甫暄是被分开养育在不同家庭的孪生姊妹。

    玩兴一起,她敛容装出皇甫暄平日的神情,想逗逗那认错人的少女。

    “有事吗?”她淡然笑问。

    风净漓扬扬手中的信,左手勾住她的臂膀,甜笑着偎近她。

    “猜猜这是谁写给你的信?”

    “我不太会猜谜,你说不就好了?”谷夜昙忍不住拧了拧风净漓红红粉粉的细嫩脸颊。那甜甜的笑靥一开始便博得她的好感,再者,皇甫暄很少让人与自己这般亲昵,这女孩想必是非常熟习的人。

    风净漓皱皱俏鼻,嘟起了小嘴“讨厌啦!暄姊姊怎么也学妍姊姊捏人家的脸。”

    谷夜昙抿起唇边笑意,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玩。

    “谁写的信?”

    “是-哥哥要给你的。”风净漓将信函递给谷夜昙。

    “-给我的?”由于不甚确定-哥哥是否就是魏应行口中,与皇甫暄幽会的当今皇帝,谷夜昙垂眼看着信封上收信人的字样,压低了声含糊地带过。

    “对呀!”风净漓拉拉她衣袖,满脸好奇地催促“你快看看信上写了些什么嘛!”

    谷夜昙眸中冷光一闪,随即放柔了略现僵硬的表情,佯作不好意思地抽出信笺。

    信中提出了邀约,让她肯定了写信之人便是风玄。

    风净漓兴致勃勃地凑上前读信,笑道:“暄姊姊,-哥哥约你三天后的未时,在西郊叙秋园见面耶!”

    “嗯。”谷夜昙收好信笺,瞄了她兴冲冲的小脸一眼“你可别乱说哟。”这是个对风玄-下手的好机会!

    风净漓露出理解的暧昧笑容,眨了眨眼“放心,人家一定保密,不会让人打扰你和-哥哥的约会。”她可是乐见其成,才不会去破坏好事呢!“那我还真该感谢你。”虽知她和风玄-是一伙的,甚至还可能是牵线的红娘,但她的甜笑和亲热的撒娇就是让谷夜昙生不出恶感。

    ‘那”风净漓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我这个传情的信差有没有奖品呢?”

    奖品?小暄会送她什么做奖赏呢?谷夜昙伤脑筋地皱皱眉,忽然瞥见廊下的小几上摆着朱漆食盒,是早晨她和皇甫暄喝茶聊天时留下的。

    “仙楂糕可以吧?”她拿起食盒,整盒塞到风净漓怀中。

    风净漓一见甜食,眼睛倏地发亮,开心地一把抱住她“我就知道暄姊姊最好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愣了愣“你高兴就好。”

    这时,远方传来阵阵呼唤声。

    “郡主,您快出来吧”

    “郡主,您在哪呀”

    风净漓吐吐舌头,嘟嘴咕哝:“真缠人,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快走吧!”谷夜昙指指左后方墙边的小门。

    风净漓有些奇怪,通常皇甫暄总会摆出要她自己看着办的表情,今天却还帮她指路但她并未多想,匆忙谢过,便一溜烟地穿过小门,找皇甫红霓去了。

    凤净漓一走,谷夜昙神色马上冷了下来,脑中盘旋的尽是那日皇甫暄推托她的问题时,脸上悄悄泄漏几分羞赧的神态,还有她再三阅读风玄-情书的幸福模样。

    有什么好瞒着她的?她们之间不是向来不存秘密的吗?把她当成外人似的!她要真有了意中人,她一定会诚心祝福的

    对于皇甫暄的不信任,谷夜昙心中一阵酸楚,两人近十年的深厚情谊,竟敌不过一个男人?

    紧紧捏住了信函,她恨意骤生,决定要好好教训那个破坏她跟皇甫暄感情的人。

    但,这件事决不能让皇甫暄知道,所以她隐藏了愤怒,终于等到了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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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夜昙一大早就出门了,皇甫暄一个人在书斋里看了几本书觉得有些闷,便独自在庭中散步。

    随手摘了一朵粉色的芙蓉,她仰望蓝天浮云,心中兴起一丝喟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在这样的好天气,不该一个人的

    内心这种空虚的感觉就是思念吧!身边虽然多了夜昙陪伴,每天也都过得相当充实,但他的影像不时便索绕上她的思绪,让她从眼前的事上分了神,就连午夜梦回之际,那梦中的片断也是绕着他打转

    何时能再见面呢?她想着,手中的花朵不知不觉中已被拈光了花瓣。

    望见树下皇甫红霓和风净漓坐在树下,她扔了残留的花尊,走过去找她们聊天。

    未料,风净漓一见到她,立刻惊讶地张大了眼,诧异地问:“暄姊姊,你怎么在这里?”

    皇甫暄奇怪地反问:“不然我该上哪?”这里是她家,她当然待在这儿呷!

    “那-哥哥怎么办?你明明答应赴约的。”

    皇甫暄蹩起秀眉,心想:自上次游慈恩寺后,她并没再和郎焰君有任何约定,莫非是

    “小漓,你确定跟你说话的是我三姐吗?”皇甫红霓双手环胸,几乎肯定风净漓是认错人了。

    “不是暄姊姊,难道会有别人吗?”

    “你碰上的应该是从苗疆来玩的表姊谷夜昙。”

    “你表姊?可是”风净漓回想当时那人的脸孔,怎么看都是暄姊姊呀!

    皇甫红霓点点头“认错也是应该的,她跟三姊长得很像,不知情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皇甫暄的神色变得凝重,着急地问:“小漓,约在哪里、什么时辰?”

    “未时在叙秋园。”

    未时离现在只剩两刻钟了!

    皇甫暄立刻转身往马棚的方向奔去。快马至西郊不到半时辰,她还是赶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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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西郊叙秋园数株紫藤纠结着梧桐,青绿的蔓茎在分歧的枝栩上盘曲缠绕,仿若一个大伞扒,笼罩住大片凉荫,阻隔了炙人的艳阳,荫下凉风习习,拂动着串串自枝叶缝隙垂落的小紫花。

    美景当前,谷夜昙却无心玩赏,因为不清楚风玄-的相貌,而先前信上也没明订约在何处见面,她只能等,等风玄-自己找来。

    代替皇甫暄赴约的事毕竟让她心虚,尤其不了解皇甫暄和风玄-究竟交往到什么程度,她不禁担心会不会还没动手就被揭穿了。

    有点烦躁地拂去落在身上的紫花,她从石椅上站起,冷眼环顾四方的游客,搜寻着可能的人选。

    一名褐衣男子朝她走了过来,脸上堆满笑容,意图搭讪无人作伴的美人。

    谷夜昙看他相貌平平,气质不雅,只冷冷地丢出一个字“滚!”

    被她阴冷的目光瞪得头皮发麻,那人自讨没趣识好摸摸鼻子,乖乖离开。

    之后没多久,又有其他男子想借故亲近,都被她用冷漠的眼神打发了。

    连续赶了五个人后,谷夜昙的心绪更加浮动,脸色也沉了下来。蓦地,在来来往往看不清长相的游客中,她见到一名英伟挺拔的青衣男子,雍容的气度教她不自主地屏息。

    男子向她走来,带笑的眸光和煦如风,轻拂在她身上,让她感到一种独特的温柔。

    “久等了。”

    “不我也刚到。”谷夜昙微微一笑,压下心中的惊讶。这个让她双眼一亮的男子竟是风玄-!

    “走吧。”他回以一笑,温柔地牵起她的手。

    “上哪?”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让她别开了眼,而他掌心的热度更令她不自在,心下不由得有些慌张,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她必须镇定,才能伺机出手。

    面对她的疑问,他有些讶异地佝:“你上次不是说想到园里的紫藤苑看看吗?”

    上次从慈恩寺出来时,听她提起叙秋园里的紫藤苑,似乎颇感兴趣,此番他才刻意约她到叙秋国,何以她却一脸茫然?难道

    她赶紧收起疑惑的神色,换上歉然的笑容“我忘了,抱歉。”

    纵然心中有所猜疑,风玄-却没表现出来,以惯有的笑容询问:“你还想去吗?”

    “为什么不?藤花像一串串紫色铃铛随风摇摆的景象真的很美来了却不去瞧瞧,太可惜了。”她的目光飘向紫荆树下几串垂落的藤花,眼角漾出笑意,率先往藤林内部走去。

    她决定再多观察风玄-一会儿,因为她发现自己对他的感觉并不坏,至少他温文尔雅的气质举止令人颇有好感,比起浑身上下散发着浊臭恶气的魏应行更是好上太多了。

    同时,她也开始犹豫,想教训他的念头不再像先前那么强烈。说起来,答应魏应行行刺风玄-是出于一时冲动,初闻皇甫暄要成亲的消息令她气昏了头,而皇甫暄隐瞒她太多心事也让她十分不满,觉得冷淡了她这个形同孪生手足的表妹,可现在她似乎狠不下心。

    或许在回到家之后,该挑明了跟皇甫暄谈清楚,告诉她自己连日来的抑郁和不平。

    如此想着,她内心着实轻松不少,便愉快地观赏起周遭雅致的园景。

    “真是漂亮啊!”她触摸着紫色花串,低声赞叹。紫藤在苗疆本就罕见,更别说是这般恍若满园紫蝶飞舞的景况了。

    “你喜欢吗?”

    “嗯。”点头的同时,她却不免有些遗憾,过一阵子她回到苗疆就见不到这般美景了。

    望着她娇美的笑靥,风玄-轻挑起她额前的发丝,柔声问:“你觉得这里的景色和我们上次去的宁定王府相较,何者为佳?”

    谷夜昙心中一凛,沉默半晌,才笑了笑“我想,我眼前的风景最佳。”

    她悄悄拉开与风玄-的距离,也拉回被美景分散的注意力。她是打消对风玄-动手的意思,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的身份被揭穿。

    “听说紫藤苑的中心处更美,我们走吧。”风玄-眼中精光一闪,但随即恢复原先的清亮温柔。

    这一次,他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则轻握着她雪白的右掌,让她偎在他怀中。

    谷夜昙几乎整个人贴上了风玄-,令她尴尬地羞红了脸,但是局势演变至此,已不容拒绝,只得乖乖任他拥着。

    她偷瞄着风玄-怡然自适的模样,好象相当习惯,不免臆测着皇甫暄和他一同出游时,都是这般亲密吗?

    察觉了她的注视,他略为缓下脚步,特意对她露出迷人的微笑,眸光中盛载了醉人的温柔。

    她心头猛跳了下,忙找话掩饰片刻的失神“我脸上沾到东西了?”心中暗叫糟糕,这男人不知道还会对她做出什么!

    “你脸上很于净,只是”他略一停顿,笑容里多了一丝疑惑“你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她紧张得语气不稳。他发现她的假扮的?

    他低头佯作沉思的模样,好半晌才抬头“是了,你今天似乎有些避着我,不像往常那般热情。”说到“热情”时,他刻意朝她眨眨眼。

    热、热情?!

    谷夜昙霎时红霞满面,脑中尽是些青光旖旎的画面。她暗暗握起拳头,要是他真有逾矩的行为,她就真的不客气了。

    看她这模样,风玄-忍不住笑了出来,坏心地低头在她耳边呵气。

    “两位,要亲热也得找个隐蔽的地方吧。”平板而冷涩的声音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被他拥着的人应该是她,是她呀!

    皇甫暄冷眼看着状似亲呢的二人,心口像被针扎了般的刺痛。她用力地咬着下唇,握紧双拳,压抑着想冲上前把他们分开的冲动。

    她怎能怎能作出这样的事来!

    “暄”谷夜昙回过涨红的小脸,惊讶极了。四目交接,她在皇甫暄的眼中见到了失望、伤心和气愤,心中顿时感到懊恼和难堪。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匆匆挣脱风玄-的怀抱,她焦急地跑到她面前解释:“暄,不是这样”千万千万别误会她呀!

    见到谷夜昙泛红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皇甫暄的怒气消了大半,不忍再苛责她,但硬着的语气却软不下来“有什么解释,回家再说吧!”

    “对不起,我只是”谷夜昙抑不住泪水,偏又不知从何解释起,只得懊恼地跺了跺脚,掩面飞奔而去。

    望着她伤心欲绝的身影,皇甫暄终究没出声叫住她,只有轻声叹了口气,以前从来不会为了她假扮自己而生气的,今天却

    转过头来,却见他浓浓的剑眉纠结,神色肃然地望着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你所见,赴约的不是我,而是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另一人。”被他近乎质询地问话,皇甫暄回答的口气也不太好,错并不在她呀!

    “我问的不是这个!”他低吼。此刻.她看不见那直温柔笑着、呵护着她的郎焰君,那双眼眸不冉清和也不再温暖,只有冷漠,她眼前的男子仿佛成了个陌生的人,陌生得让她心寒。

    她不要看到这样的他

    沉静下杂乱的心情,她沉默半晌,缓缓地道“这是个误会。”

    “好大的误会!”他冷笑几声,神色越发阴寒“你若无心,大可拒绝我的邀约,无须敷衍了事,派个和你面貌相似的人来戏弄我!”

    “不”她走到他面前,有些沙哑地轻声解释“小漓搞混人了,接信和应允的人都不是我。如果为了搪塞你,我又何必来?”她顿了顿“你愿意相信我吗?”

    他激烈的反应着实教她惊讶,这表示他是在乎她的吧!

    “真的?”风玄-忍着笑意,仍就装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真的。”皇甫暄不由得泄露出几分着急,她都那么诚恳地解释了,他还要怀疑她的真假。

    眼见情势已完全逆转,他不再逗弄她,释然地笑笑“我相信你。”

    皇甫暄松了口气,自他口中说出的话语抒解了她紧绷的情绪,沉重感尽去。但得到他的信任后,她难免想着,他真的瞧不出端倪?她与夜昙毕竟是两个人,而且夜昙又不清楚他跟她的情形,容貌举止虽能模仿得维妙维肖,仔细分辨还是会有所差异的。

    他真的感觉不出来吗?

    “怎么了?”

    “只是忽然觉得,无论如何修身养性,低俗的心念依然会存在人要与庸俗全然断绝真是件困难的事。”就那么瞬间,她差点问出了那个问题。

    难啊,她终究是寻常之辈!她自嘲地扯扯嘴角,她奢想过多了,他所认识的她并不深刻,更不知有谷夜昙的存在,要分辨出来根本不可能。

    “你是不是怪我没认出你和她的不同?”略一思索,他便猜到了她的心事。

    她一怔,随即微微一笑“我没那个意思。执着在强人所难的事情上,除了徒长烦恼外,什么也得不到,何必呢?”

    原以为她会为此而心存芥蒂,甚至因此与他争吵,是以风玄-才先声夺人,故意误会她,让她急于解释而忘了怪罪他,未料却是他多虑了,因为她根本没打算计较!

    再想到自己早认出谷夜昙并非皇甫暄,却借机戏弄谷夜昙,还装着不知情地误会皇甫暄

    一丝歉疚悄悄涌上心头,风玄-默然无语地望着她。

    面对他的歉意,皇甫暄只是淡然一笑,挽起他的臂膀“现在,你该陪我这个本尊游园赏景了吧?”

    在后位一事未解决前,奢求太多只会让自己变得不知足,她晓得他的歉意,晓得他的在意,这些便足够了。

    她的不贪求让他心生怜惜,立即以笑容响应她难得的主动,与她并肩而行。

    经过谷夜昙一事,他对迎立皇甫暄的决定更加确定了!不只因为相信她可以成为一个好皇后,也能做好皇子的教养工作,更因为对她动了心,只是对皇甫家的处理就必须用点功夫,既要他们势力兴旺,又要避免他们势力渐增,中间的尺度必须拿捏好因为分心的缘故,风玄-比往常来得沉默,教皇甫暄有些不习惯。

    走了一段路后,她忍不住问:“怎么不说话?”

    “佳人在旁,我怎能不沉醉忘言?”他立刻收敛心神,神色也瞬间变得温柔,甜言蜜语习惯性地脱口而出。

    皇甫暄微低下头,心里有些甜蜜,却又有股淡淡的感伤。

    她相信他的温柔对待完全出自一片真心,可她总觉得抓不住他的心思,那令她倾醉的柔情有时反像是重重交掩的纱幔,阻隔了她更深的追寻。

    他们的关系并不踏实两人间的牵系太薄弱了,只建立在互有情意之上,少有心灵的深层交流,这样太贫乏了。

    而且,他似乎不晓得,或者该说是无法理解她其实是不安的。对于他,她已全然敞开心胸,他却没给她任何承诺

    或许,她想太多了她该相信他的,口头的承诺并不代表什么,重要的是他的真心。

    如此一想,她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

    见她露出笑靥,粉颊淡染红晕,风玄-想起自己的虚假,心中又添歉疚;即便如此,他仍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作为。

    迅速抛开不该有的思绪,他带着皇甫暄往紫藤林深处的飞紫亭而去。

    飞紫亭位在叙秋园的东隅,也是此园邸景色最美的地方,在这附近的紫藤树龄皆达百年,茂密的枝叶、藤蔓接连成一片偌大的凉荫,每逢花开时节,放眼望去,茫茫一片紫色铃串摇曳生姿,嫩紫色的落瓣随风起舞,远看林间紫烟迷茫,近观则似千万只紫蝶翩翩飞舞,吸引了游人如织。

    站在亭前,皇甫暄昂首仰望匾额上苍劲有力的篆字,轻声问:“这亭子的传说你听过吗?”

    “你是指姻缘亭的传说?”

    “嗯。”她悠悠地叙述起传说:“开国君主风令伟在那棵老藤下邂逅了他日后的妻子,俩人相携相持,白头偕老”

    她的目光落在亭边那棵最藤最老的紫藤下,几个年轻姑娘或低首虔诚祈祷,或在藤枝上结系写着意中人姓名的缎带,盼能因此缔结良缘。

    “也许,我们也能成为姻缘亭的另一个传说。”

    看着她羡慕向往的神情,他竟脱口说出自己也没料到的话。

    她颇感意外地看着他,心中一阵悸动。

    “但那毕竟是不可能的,除非我能以另一个名字存在。”皇命横亘在他们之间,如果无法解决,她与他不会有将来

    “也许不必。”话既出口,他也不打算收回,顺势还给了她一些暗示。

    “哦?”她讶然地望着他自信的笑容,觉得他话中别有深意,却不愿也不敢多想。

    没再多说什么,他牵着她的手走向一旁系满缎带的紫藤,还跟围在紫藤旁的姑娘们讨了两条缎带。

    她拿起其中一条,紧紧握在手中,心儿怦怦地跳得厉害。

    深吸了口气,她强抑着紧张,故作镇定地轻声问:“要做什么?”

    “我想学她们结姻缘带,只是不知这法子对男人是否有效。”他晃晃手中的缎带,微笑的模样仿佛一个好奇的大男孩。

    “谁要和你结姻缘!”话刚落,她便羞红了脸。

    他微笑不语,只握紧了她的手。

    察觉到旁边几位姑娘羡慕的眼光,她甜滋滋的心里却掺杂了几分苦涩。从前不在意的皇命,如今却像千金大石般压在想追随他的心上,教她不知如何抉择。

    该成全自己吗?

    她心里乱纷纷的,难以做出选择,再看他却一副胸有成竹,完全没有任何担忧烦恼的模样,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办?”

    “嗯如果男人结这带子没效的话,那我们就一起结。”明知她问的是什么,风玄-却故意逗她,还笑得颇为得意。

    “我在说正经事!”皇甫暄嗔恼地抢过他手中的缎带,蹙眉道:“我要问的是、是”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地咽下,她跺了跺脚,背过身去不理他。

    “我说得是正经事呀!”语音里尽是无辜。

    她哼了一声,猛地回身瞪了他一眼“那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拿我身上的皇命怎么办?”

    他还悠哉悠哉的,她可是烦恼得要命!

    “一切顺其自然即可,你何必忧虑?”

    ‘你”她气得接不下话,那句她一直奉行不渝的“顺其自然”此时听来尽是无比刺耳。

    面对她的怒气,风玄-只能微笑以对,毕竟戏还没到收场的时候,而且他还想享受追求佳人的滋味,不愿自曝身份;不过最要紧的,她嗔恼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教他忍不住想继续逗弄她。

    “你只会笑,就不懂体恤我的难处”

    皇甫暄本还想说几句泄泄闷气,棚架上头的枝叶却沙沙颤动了起来,叶隙间几缕银光掠过,五、六个黑衣人连人带刀自棚顶垂直穿刺——

    两人倏地往不同方向跳开,因为应变迅速,并未受伤,然而原先在树下的姑娘们却都重伤毙命,一时间,鲜血漫流

    一击不中,黑衣人又向两人进击;来人攻势凌厉,他们手无寸铁,只好赤手空拳与刺客交手,而后又有十几人自紫藤林荒僻的角落现身,加入了战局。

    风玄-略一计数,来袭的刺客有二十余人,不但人数胜过上次,连武功也强多了,偏偏这一次,潜伏在叙秋园的侍卫似乎被其他刺客缠住了,因为他听到不远处的几个地方都传来了打斗声。

    虽然如此,他自忖尚且可以轻易解决这些刺客,只是不知皇甫暄的武功是否能对付得了。

    瞥眼间,见她出掌击倒了一名黑衣人,风玄-心中一安,知晓她不会有问题,便决定拿这些刺客来活动活动筋骨。

    缠斗中,黑衣人别有用心地渐渐拉远他们的距离,以围攻包夹的方式,切断了二人的应援。

    怎么又碰上这样的事?

    皇甫暄厌烦地皱着眉,拳脚齐发地打落迎面砍来的尖刀。

    她并不想杀人,但这些黑衣人相当难缠,看准了她与郎焰君无人支持,仗着人多势众,轮番攻击,想借此耗尽他俩的体力,再趁机狙杀。

    眼看刺客们被打倒后又站起继续进攻,简直没完没了,她心一横,旋身踢飞背后偷袭的黑衣人,顺势抄起遗落在地上的单刀,轻盈地穿梭于黑衣人间,挥转出一道又一道凌厉的银光,银光所及之处皆喷溅出怵目殷红,血色刀光交映,一时间林中哀嚎四起。

    打斗之余,皇甫暄仍不时分神留意风玄-的情况。

    只见他神态自若地周旋于众黑衣人间,不疾不徐地闪避还击,姿态潇洒,显然游刃有余,完全不需她担心。

    就在她放下心,将注意力转口之时,眼角余光却瞄到棚顶又有两人窜下,直袭他的背后。

    大惊之下,她发掌隔开前方阻碍,手中单刀激射而出,贯穿了其中一人的胸膛,同时纵身跃至风玄-身后,硬生生地接下一刀。

    强忍肩上剧痛,她倏地回身,一掌击毙杀伤她的人,而后再也支持不住,呼吸一窒,无力地倒下——

    “暄!”

    风玄-原本自得的笑容瞬间变得阴寒,焦急地将她揽人怀中,同时发掌击退身旁的几名黑衣人,并趁着得空的瞬间,利落地封住她伤口附近的大穴,匆匆退至一棵紫藤下。

    望着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一股痛恨的杀意自他心中升起。他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冰冷的眸光缓缓扫过剩余的十几名黑衣人。

    凛冽的气势逼人,一时间,黑衣人竟都不由自主地觉得心寒,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退了两步。

    风玄-以与冷酷神情全然不同的温柔,小心翼翼地让皇甫暄倚靠到后方的紫藤树上,随即纵身袭向一名黑衣人——

    他的攻势来得突然,吃惊之下,那名黑衣人连忙避开。余人亦退了一步。

    孰料他只是虚击,趁他们闪避的那一瞬空档,足尖挑起地上的长剑,右手接住,顺势刺出——

    霎时,长剑幻化成数十道寒光,疾如闪电地刺向四面八方;风玄-的身影随剑光而行,癫狂的姿态恍若风卷残云,残酷地将一切化作虚无

    须臾,风暴止息。

    无情的眸扫视过地上的尸首,确定所有黑衣人都已毙命后,他回身走向等候在紫藤树下的皇甫暄,神色慢慢变得柔和,适才杀戮的疯狂已远去。

    稍微检视她的伤口,他补点了几个穴道,然后撕下衣摆为她做简单的包扎。

    凝视着她因失血而苍白的娇颜,无数的疑问浮上了他的心头。

    “为什么”温柔地拭去她额上的冷汗,他神色复杂地低语:“你明知会受伤,明知我的武功远胜于你,为何要替我挡那一刀?”

    轻轻抚上他的颊,她微微一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希望你安好”她回想不起当时到底抱着怎样的情绪,只晓得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有万般的不愿,不愿他受一丁点儿的损伤

    她温柔的声音拂过耳际,也拂过他的心瞬间,他的双眼变得深沉,隐隐透着无解的光芒。

    “告诉我,在你心底,我是谁?”

    他是谁?他是能教她心起波澜的人,能教她心浮意动的人,他眸中的温柔总教她舍不得移开视线

    这些,她都不能答,也不敢答,若说了,她的心也要彻底沦陷了吧?

    她半垂眼帘,逃避几乎要将她灵魂卷人的眸,幽幽说道:“你是郎焰君,一个敢与皇命抗衡的人。”

    敢与皇命抗衡低柔的轻语犹如利箭般射中他的心,愧疚感悄悄扩散,化作低抑的叹息。

    一切早已超出他原先的预想,不论是关于他或她。

    握住她贴在他颊上的手,他试探地问:“如果,我说我是世上最不可能背叛皇上的人,你会怎样?”

    为什么这么说?

    他想暗示什么?

    某个她一直逃避的事实在心的最深处蠢动着,答案呼之欲出。

    她并非全然不知情的,只是

    “别问我如果”她闭上眼,声音有些颤抖。

    无语地凝视她许久,最终他只叹了口气,温柔地抱起她,离开染血的紫藤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