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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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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炎炎,正午的骄阳顶在头上,像要将人烤化了一般。

    园子一角的荷塘边,锦衣男子懒洋洋的坐在被烤得烫人的石头上,一点都没有挪到旁边的树荫下的想法,对旁边的凉亭也是视而不见,似乎这晒得人皮肤发疼的烈日对他没有一丁点影响,而他的脸上、身上也不见一丝汗渍。

    这男子正是武安侯世子欧阳无恙。

    “世子爷,世子爷!”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从园子外面跑进来,在他面前停下,顾不上擦脸上的汗水,站定说道:“世子爷,那个女人正差人过来找你呢。”

    “好小子。”欧阳无恙听到“那个女人”几个字的时候,懒洋洋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顺手一锭碎银扔给了小厮。

    “谢谢世子爷。”小厮眉开眼笑的收起银子,继续说道:“听门房的人说,侯爷马上要回来了。”

    “呵呵原来是准备扮慈母呢!”欧阳无恙冷冷的笑出声来,眼中的冷厉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小安啊,这天气一热,爷就忍不住心里烦躁,这心里一烦躁,要是再听到有人在耳边聒噪,爷会心情很不好的。走,陪爷逛楼子喝花酒去,今儿个犒赏你,姑娘随便挑。”

    “哎,谢谢世子爷。”小安连忙谢恩,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说道:“世子爷,这大中午的,楼子里的姑娘怕是都还没起床吧,这楼子都没开门,咱们去了”

    “笨蛋。”欧阳无恙一个爆栗磕在小安额头上“大把银子撒下去,什么门都给爷开了。走吧,让金三把车赶到前门等着。”

    “哦,对对对。”小安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连声应承。“可是世子爷,咱们溜出去不是应该走后门吗?”

    “谁说爷要溜出去了?”欧阳无恙懒懒的说:“爷出个门难道还有人敢拦着?要是真有那些不开眼的,爷还真乐意让他们知道,这武安侯府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快去,再啰嗦爷不带你了。”

    “哎,小的马上就去。”小安一边说,一边一溜烟的跑了。

    欧阳无恙低笑一声,懒懒的往前门走去。

    万花楼里,听到武安侯世子爷来了,从老鸨到姑娘再到丫鬟龟奴,上上下下无一不是忙得人仰马翻,哪里还管什么睡觉不睡觉的。

    欧阳无恙懒懒地踱进万花楼的大门,一挥手制止老鸨在耳边聒噪,拿出一包银子上下抛动,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老规矩,小安和金三一人一个姑娘,让他们自己挑,你,带我去如月房里。”说完,将银子抛给老鸨。

    “是是是,谢谢世子爷赏。”老鸨一边接过银子,一边低眉顺眼的道谢,一边在前头领路“要说在咱们这万花楼进进出出的老少爷们儿也真是不少,可要说到慷慨,还是得咱们世子爷。如月那孩子也是个有福的,自从世子爷点了她,我可是一次都没让她去接过别的客人。”

    欧阳无恙自然明白这老鸨讨巧卖乖的目的,语气轻佻的说道:“这么说来,不止是如月,连本公子也要承嬷嬷一份情了。”

    “哎哟,世子爷您这不是折煞老奴了吗,世子爷可是咱们的大金主,衣食父母,这万花楼上上下下谁不是盼着世子爷来呢。”老鸨讨巧的说道。

    “是盼着爷的银子来,对吧?”欧阳无恙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往老鸨的衣领里塞了一锭银子。

    真是个俊美的冤家哪!老鸨偷偷在心里唾了一口,暗暗想道:要是再早个二十年,看你能不能逃得了老娘的石榴裙。真是便宜了如月那小妮子。

    老鸨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自然也是要盼着世子爷的银子的,不然咱们这上上下下可是只好去喝西北风了。”

    欧阳无恙哈哈一笑“爷就喜欢听嬷嬷的甜言蜜语。”正说着,到了如月房门口,欧阳无恙笑道:“嬷嬷就带到这儿,我自己进去就好。”

    老鸨道一个万福,知趣的退下。

    进得房间,欧阳无恙自顾寻了椅子坐下,刚一坐下,屋里便传出一阵悠扬的琴声,正是如月在珠帘之后抚琴。一曲罢了,欧阳无恙拊掌赞道:“如月的琴艺又进步了不少,恭喜恭喜。”

    “多谢世子爷抬爱。”一个圆润妩媚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话音刚落,如月便已经从珠帘后转出,缓缓走到欧阳无恙面前,替他斟上一杯美酒,然后又给自己也倒满一杯,举起酒杯说道:“如月敬世子爷一杯,多谢世子爷这三年来护如月周全。”

    欧阳无恙笑道:“酒我喝了,谢字就不必了,你保你的清白身,我保我的纨绔名,这三年,咱们只是各取所需。”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只是各取所需吗?”如月心情微微一暗,只是面上依旧笑颜如花,只将杯中酒饮尽。

    喝完杯中酒,欧阳无恙正要说话,谁知一阵头晕,心中大惊喝道:“这酒酒有问题!”

    “有吗?”如月连话都没说完,跟着就倒了下去。

    欧阳无恙亦是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恍惚间似乎有人在他的身上翻扯,强自撑开眼睛,依稀看到有人拿着他的钱袋在嘀咕什么。

    欧阳无恙并没有看错,确实是有人拿了他的钱袋。这人名叫翎儿,是城北一群以乞讨为生的小乞丐的头儿。

    翎儿在顺利拿到欧阳无恙的钱袋之后,动作利落地从窗户跑了,一路直奔济世堂药店,捡了几副药之后,又买了整整一窝馒头,准备了一大包,才往乞儿屋跑去。

    进了屋,忍不住得意的大喊起来:“全部都过来,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转眼便见一群小孩子从破屋四方围上来,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只有四五岁,全都叽叽喳喳的说道:“翎儿姊姊你回来啦,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翎儿得意地举起布包“我给你们带了好多馒头回来,今天一整天大伙儿都不会挨饿了。”

    “哇,有馒头吃啰!”一群孩子蹦蹦跳跳的围着翎儿开心的大喊,翎儿得意的昂着头,像是得胜归来的小将军一般。

    只是这时,一个哭腔从角落里传来:“呜呜呜,翎儿姊姊,你来看看小狈子。”

    “噢,对!小狈子。哎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翎儿懊恼的一拍额头,拉住一个大点的小孩,把药包递给他“小三儿,你去给小狈子煎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赶紧去。”说着把布包递给孩子们“你们自己先一人拿一个馒头,慢慢吃,别噎着,我去看看小狈子。”说着自己也拿了两个馒头,往屋子的角落里走去。

    角落里,有一个双眼都凹下去的小男孩躺着,他的嘴唇干裂,口里正喃喃嘟囔着什么,双眼紧闭着。旁边有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一直守着,眼里挂着泪水,一见翎儿就哭了出来:“翎儿姊姊,小狈子总是不醒,怎么办啊?”

    “没事的,小狈子不会有事的,燕儿乖啊。”翎儿一阵手忙脚乱的,想要找东西给燕儿擦眼泪,实在是没找到,只能拉起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袖给燕儿抹眼泪。“翎儿姊姊已经买了药回来,小三儿煎药去了,喝了药小狈子就会好起来的。乖啊,燕儿不哭了。”

    “翎儿姊姊,小狈子喝完药真的会好吗?”燕儿依旧是抽抽啼啼的,拉着翎儿的衣袖问道。

    “当然了,小狈子喝完药就会好的。药是济世堂的老大夫亲自开的,都是最好的药,翎儿姊姊亲眼见着他们抓的。小狈子那么勇敢,连恶狗都不怕,知道保护我们小燕儿,他喝了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小燕儿使劲的点点头。

    “好了,乖啊。小燕儿来吃个馒头。”眼见着小燕儿不哭了,翎儿才松了一口气,递过去一个馒头,低声的哄小燕儿吃。

    “燕儿不吃。”燕儿使劲的吞了口唾沫“小狈子生病了,燕儿要把馒头留给小狈子吃,吃了馒头小狈子才好得快。”

    翎儿摸着燕儿的小脑袋“小狈子有馒头吃的,翎儿姊姊买了很多馒头回来,大家都有。小燕儿要吃得饱饱的,这样才有力气照顾小狈子啊。”

    “嗯。”燕儿使劲点点头,把拿着馒头的小手伸到翎儿嘴边“翎儿姊姊先吃。”见翎儿轻轻的咬了一口,这才大口大口的吃起香甜的馒头。

    翎儿看着小燕儿和小狈子,眼睛却慢慢湿润起来。

    她是老头子捡来的。老头子是个三只手,自己一个人养活了包括她在内的近十个小孩,可是老头子毕竟是老了,一次失手之后,被城里的大户命人狠狠的打了一顿,几乎要了老头子半条命,等她带着一群小的,好不容易把老头子拖回来,老头子已经不行了,只是用手指着一群小的,看着她。

    她明白老头子的心意,只能含着泪答应老头子,要把弟弟妹妹都带大。其实她是很惶恐的,很怕辜负了老头子的期许,毕竟她除了轻功学了个皮毛,没学到老头子的半点本事,要不是无意间得了一包蒙汗药,今天也不可能得手。

    济世堂老大夫的话还在她耳边响着,恶狗的牙本来就不干净,咬伤之后又拖了这么久,连他也没把握能治好小狈子,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安慰小燕儿的同时,她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呢!

    欧阳无恙静静的坐在房中,一言不发,眼中的怒火却好像要将一切都焚尽。

    小安战战兢兢的站在旁边,不敢发出一点响动。虽然平时世子爷并不喜欢责罚他们这些下人,可这次世子爷是真的很生气,就怕世子爷会拿他出气。

    这该死的小偷也真是,偷了银子也就算了,居然敢连世子爷的钱袋都一起拿走,那可是世子爷的亲娘,已经故去的侯府夫人亲手绣的钱包,真是完了,天塌下来也没这么让人害怕啊呜呜呜,他小安一没兄弟姊妹,二没娶妻生子,要就这么死了,可就绝后了啊。

    正在小安胡思乱想的时候,欧阳无恙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安。”

    “是,世子爷。”小安立刻收起所有的胡思乱想,全心全意地应对。

    “你拿着我的帖子去知府衙门,让他们把全城的小偷都给我抓起来,一个一个的拷问,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七天后,你要是找不到那个小偷,若是拿不回钱袋”说着,欧阳无恙冷冷的看着小安的脖子。

    “是,世子爷。世子爷放心,小安就算不眠不休,也会盯着他们,把全城的偷儿都抓回来的。一定能找回钱袋。”小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赶紧表态。

    “嗯。去吧。”欧阳无恙淡淡的说道。

    “是,世子爷。”小安如蒙大赦,赶紧答应一声就溜了出去。

    希望不是那个女人派人干的,否则,他会让她懂得什么叫心痛,哪怕那个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不例外。

    他装了这么多年的纨绔子弟,那女人若是真将他当成了废物,那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

    “那个纨绔子弟,明明那么多钱,可钱袋怎么会这么旧呢?”翎儿横躺在乞儿屋的房梁上,盯着一个旧旧的钱袋,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