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云儿,这么多石头,你拿得动吗?”准备下雨花台时,君上华皱着眉问。

    “拿得动,拿得动!拿不动也要拿!”云儿的牙齿紧紧咬合著,几乎可以听到牙碎的声音。

    “还是我来帮你好了。”君上华摇着头,接过那一大袋雨花台石,认命地背着它,认命地闭嘴不喊重,然后任汗水从额角滑下,再趁着她不注意时偷偷拭去。

    碰上云儿,他心甘情愿认命!即使是她穷极无聊,捡了许多雨花台上色彩斑斓的雨花台石,把他给累得半死之余,还得装出轻松惬意的模样,他也没有怨言。

    谁要她是他命里注定的那个女人。

    这里是繁华热闹的金陵。对许多人来说,金陵是个美景处处、古意盎然的城市;对君上华与云儿来说,还多了许多特别的意义。

    陪她游了三个月的金陵,今天她终于有回家之意了。混赖在金陵这么久,初见世面的云儿像是好奇宝宝,特别放纵,天南海北闯了不少祸事,一路上都是他在后头擦屁股,收拾烂摊子,今日她终于想回家了!君上华感动的想。他几乎都快忘了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忘了来这已有多久,半年来又发生过什么事。

    原本以为可以松了口气,谁晓得临走时又来上这么一手,君上华真想大叹三声。

    “这么漂亮的石头,可以拿来打弹子、串项链、做算盘子你看还有什么用途呢?”云儿兴高彩烈地数着手指。

    就算在海边捡贝壳玩,也不必捡那么多啊!满头大汗的君上华摇头叹气。那么一大袋,足够她包下金陵的算盘市场了,不过瞧她这副高兴的模样,他实在说不出一句扫她兴的话。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是这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一如他们初识时。

    “投石惊扰水中月,邀月弄影舞涟漪。”他爱怜地看着云儿,咬牙撑着。集中了所有的力量对付那袋石头!还有余力吟诗,也真难为了他。

    “好主意!”云儿笑着拍手。每回君上华总能给她许多这样风雅又美丽的惊喜;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他一辈子陪着她,为她制造更多的惊喜。

    眼前,该是回家的时候了。家里的人想必正焦急地等着她,可能已经翻烂了苏州吧?她离家整整有半年了,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带着这袋宝贝雨花台石,他们登上回家的路。不过,还没上船就被拦了下来。

    “公子,这么一大袋东西,又重又钝,运费可不便宜,你确定要带?”船夫秤重后道:“而且,得先请你打开袋子来让我瞧瞧,要是些来路不明或老危险的东西,可就不准带上船了。”

    “只是石头啊!”云儿打开袋子“你瞧!真的只是一袋石头,你竟然要收我八十文钱?杀人啊!”见船夫开价太高,云儿差点气疯了。

    几个月前不知于何处,她遗落了一只绣着自己名字的香囊,当时的气愤甚至还比不上今日呢!

    “依照重量计算,足足有十斤,八十文是公道价。”船夫不畏惧云儿的质问。

    “什么?这些石头是我在山上捡来的,一文钱也不必,现在竟然要八十文运费?放火也没这么好赚!”云儿哇哇大叫。

    为免她过于引人注目,君上华忙扯住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太嚣张,否则他又有烂摊子要收了。

    “什么人大呼小叫?”

    一清澈的男声传了过来,接着出现了一个面带笑容,剑眉朗目的清秀男子,他的身旁还偎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美貌小姑娘,状态极为亲昵。

    “二公子,三小姐,这位姑娘要运十斤的石头,却不肯给八十文的运费。”船夫神态恭敬地向他们道。

    这倒是古今奇闻。男子扬眉笑笑,对眼前清灵秀丽的绝美桂人抱着高度兴趣。

    “八十文运十斤石头?”小姑娘惊呼:“什么石头这么重要?”她好奇地凑过小脸来瞧瞧。

    “真漂亮!”小姑娘啧啧称赞了一阵子,又道:“不过,就算再怎么漂亮终究也是石头,八十文的运费的确太贵了。”

    云儿觉得这个小姑娘简直是个小仙女。

    “所以嘛”小姑娘沉吟半晌,见所有人都凝神等着她的下文,便神气活现道:“要是你送我几块玩玩,这袋石头就不收你钱,怎样?”

    竟敢公然索贿!云儿对她的好感骤降八成。不过眼见这小姑娘似乎有决定性的重要地位,她认真考虑了一会,忍痛道:“可以!不过不能挑太大块,也不能挑太多。”

    “成交!”小姑娘欢天喜地马上动手拣选石头,云儿咬牙切齿地监视着她。也许是错觉,怎度看都觉得她挑走的石头都是最漂亮的,真该死!

    “请问,我们可以上船了吗?”君上华问道。“贿款”都拿了,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既然我三妹已经答应了,请吧。”男子以手示意。

    “等等!”正陶醉在石头堆中的小姑娘突然抬起头。

    “还有什么贵干吗?”云儿担心她继续找碴。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小姑娘刚才见君上华开口,方才注意到这号出色人物,石头顿时被冷落一旁。

    君上华与云儿有默契地对望一眼。

    “在下姓君名上华,这位是舍妹云儿。”这是撒了许久的谎,两人共同的谎。

    “君上华?你长的好帅!幸好这位漂亮的云儿姐姐是你妹妹.而我不是。”小姑娘

    表尽精般的笑容与别有深意的话.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难道石头当贿款还不够,得加上君上华?金一儿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拉警报。

    贾上华不自在地痹篇小姑娘的褶增星眸,转过头去搜寻云儿那双清艮俏丽的美自。

    只有她的眼睛,才是他双瞳的归处。

    只可惜,云儿虽然在意,都假装没听到小姑娘的话,朝天翻了翻白眼,错过了君上华的注视,也避过了男子玩味的打量。

    就这样,石头被牺牲了几颗,还是平安上了船。不过,小姑娘所说过的话和临去时抛给君上华的最后一眼,令得云儿对她的好感直跌至谷底,而那位二公子朝着云儿投射品味鉴赏般的目光,也让君上华心中惴惴不安。

    天色渐将大暗,转眼间船已驶出金陵近半日。

    航行在滚滚长江之上,左右不见两岸,黄昏到来,落霞洒满江面,秋水长天一色。旅客们争相驻足甲板,或观望美景,或谈天说笑,热闹非凡。

    如果时光就此冻住,永远没有回到苏州的一天,该是多美的事?云儿看了看身畔潇洒怡然的君上华,对着美景感叹。

    可惜不速之客打断这唯美的一刻。

    “上华哥哥,云儿姐姐,今晚我二哥请你们吃晚饭,肯赏光吗?”

    声如出谷莺啼,云儿闻声却暗暗皱眉。

    来人出现在后方,破坏了他们独处的兴致。两人心不甘情不意地回过头来。

    小姑娘俏丽的小脸堆满笑意。这话虽是对着两人说的,她的眼睛却只绕着君上华滴溜溜转。

    君上华看了云儿一眼,想起那位二公子的眼神。

    “小妹妹,代我多谢台兄好意。我们萍水相逢,平白无故受令兄招待,实在令我们过意不去。”那位二公子瞧着云儿的模样令他有所顾忌。

    “这有什么关系?大家有缘做个朋友,哪来那么多婆婆妈妈的客气?”小姑娘老气横秋,一副小大人样。

    “是啊!我三妹这话有道理,不吃白不吃,吃了还可交个朋友,何乐而不为?”

    这声音传来,轮到君上华皱眉。

    “还不知兄台和这位小妹妹如何称呼?”君上华无奈地敷衍。

    “我不是小妹妹啦!”小姑娘噘嘴抗议“再过一年我就及笄,可以嫁人了呢!”说到这,脸上洒满了光彩,尤其她发现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好对象时。

    “小涓,别这么迫不及待想嫁还大声嚷嚷,让人看笑话。”二公子语带笑意轻斥,充满宠溺之情。他转向君上华“在下洞庭钟泉流,这是我三妹钟涓流,我们做的是水运生意,这艘客船便是我钟冢名下。”他的态度谦和,说的轻描淡写,熟知他背景的便能体会出他说这话有多客气。

    因为,岂只是这艘船而已,长江以南所能看得到的船,不论是水上飘的、岸边停的、拆船厂报废的,十艘有八艘是钟家产业。

    “洞庭钟家?”君上华困难地吐出疑问“掌控内地水运的洞庭钟家?那钟清流钟公子是阁下的”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他的胃开始绞痛。

    云儿的胃和他的相连。

    “是我大哥。两位认得他吗?”钟泉流面有喜色。

    君上华同云儿互换过神色,稳住声音道:“不认得,不认得,只是他的大名如雷贯耳,仰慕已久。”

    钟清流!他和云儿到死也不会忘掉的人!他是他们来到金陵的原因!君上华暗暗吸了口气,眼角余光注意着云儿的动静。

    云儿的脸色已经变白了!君上华咬着下唇,强作镇定,又回神盯着眼前的兄妹,以平静武装自己异样的心情。

    他们竟是钟清流的弟妹!虽然不至于算是误上贼船,实在也算太不巧。如今他俩身在船上动弹不得,想跑也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钟泉流喜色黯淡下来:“我大哥自从去了苏州,已有半年的时光,派人搜寻许久,半点音讯也没有,我们兄妹这趟便是要到苏州去找寻他的下落。”听到他们不认得大哥,钟泉流难掩失望神色。

    两人则暗暗闪过愧疚之色。该不该坦白呢?他们的内心在挣扎。

    “我大哥说是要去苏州娶个江南第一才女回家给我当大嫂,结果听说才女她冢失火,我未来大嫂人不见了,未来大嫂她爹不幸被烧死,连同我大哥也一起失踪,一干跟着去的下人统统不知跑那去了,一个也没回来,就连哥哥的船也不知去向。我们派人找了快半年,没半点消息,这才决定上苏州的。”钟涓流哇拉哇拉吐出连串字句,突然停了下来“云儿姐姐!你怎么了?”

    云儿乍闻这话,双腿一软,眼看便要瘫在甲板上,幸亏君上华眼光一直没离开她,即时扶她一把,才没让她当众出丑,不过她刷白的脸色,也让他人察觉事态有异。

    “云儿姑娘身体不舒服吗?脸色似乎不太好。”钟泉流关心地问道。

    “舍妹身体一向薄弱,恐怕是吹了风,稍有不适,容我们告退了。”君上华抢着答道。他自然清楚云儿反常的原因。

    钟家兄妹殷勤地表示会派船医为云儿诊治,谁也不知道云儿的病因来自钟涓流的那番话。君上华不待多言,匆匆道了声谢,便急忙扶着云儿回到舱房。

    “云儿,你怎堪这样的打击?上天待你何等残酷!”一连串的波折之后,接着是父亲去世,她怎么受得了?君上华握着云儿的手,盯着她苍白的脸。紧阖的眼睫,完全阻绝了与外界的接触,无情地将君上华排拒于外口

    “你的梦里有我吗?”君上华幽幽道。他心疼地凝视她。

    “不要挡我。即使在梦里,我也要陪着你。”君上华握着她的手加紧了几分力道,陷入沉思。

    沉睡中的云儿,挡不住君上华人梦。沉思与沉睡中的两人忆起似幻似真的从前,将过去拼凑成故事;故事中,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天大秘密,有着连他们自己也没料到的曲折内幕;故事中,有他们共有的过去,以及他们摆脱不了的阴影;他不叫君上华,她的真名也不是云儿,他们更不是兄妹

    今天是“隔帘选婿”的第一天,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地点是苏州知府刘家。

    蔚云躲在帘后偷看许久,决定亲自出面。开玩笑,这些求婚者她没一个看得上眼,虽说很有可能被她的军师丫环小莫给解决掉,但她可不能掉以轻心。

    她有一个讨厌的包袱江南第一才女这原本是小莫的,好面子的老爹硬是赃到她头上,才惹来这么多求婚苍蝇围着刘家绕。她爹刘大人满怀着希望,想从中挑个好女婿,可怜真才女小莫忙的团团转,扮成蔚云在廉后替她选婿,而假才女蔚云则成了天下最凉的丫环,站在一旁看戏。原本只要有好戏看,蔚云乐得轻松,只是她实在不放心,怕任何人会有意外出线的机会,她打算亲自去“照料照料”大家。

    当蔚云踹着茶盘,捧着点心,出现在厅上时,刘大人和夫人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刘大人是气得眼珠外凸。堂堂知府千金,扮成丫环在众求婚者前抛头露面,他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理由斥退她,气得他吹胡子瞪眼。

    众人则是流口水的流口水,发愣的发愣,随即满心欢快的猜侧丫环都如此貌美了,更何况是小姐?倘若羸得这桩婚事,不但可以娶到刘蔚云,就连这个美貌的刘小姐贴身小丫鬓也可以一并收作妾,真是一举两得啊!

    众人精神一振,更是认真作笞。方才见到题目时心生的恐慌,稍稍因为蔚云的出现而微缓。

    耙情蔚云是来振奋人心?没那么便宜。

    她捧着茶水点心,娇颜巧笑,美目含俏,让众苍蝇的眼珠子凸的要掉下来了。原本正振笔疾书的一干人等,被她频频端茶递水送秋波的殷勤模样弄的心猿意马,魂魄也飞去九天之外。

    蔚云“很不小心”的弄翻了茶,茶水泼了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一身,烫得他面河邡赤,想叫又不敢叫出声。

    “没关系!没关系!”面对美人儿的愧疚道歉,他故作潇洒的说。

    然后,蔚云又“不小心”踩到了个粗壮汉子的脚,对方哼也没哼一声,蔚云乐的装作不知。

    接着,她的衣袖更“不小心”的扫到了砚台,砚台内的墨汁被这么顺势一带,把某位长相獐头鼠目的男子的脸全弄黑掉。男子擦抹黑漆漆的墨赶忙笑说不要紧,色迷迷的脸在墨下露出白森森的牙,相映成趣。

    她笨手笨脚,却又天真无邪的愧疚无辜模样,让众人又爱又疼,根本忘了去计较她是不是别有用心。而蔚云的心中,早已笑的肠子打结,只能用力咬着舌头压抑着,以免笑出声。

    刘大人气呼呼地看着她为所欲为,越来越过分。眼看再这样下去可不得了,终于忍不住出声喝道:“你这丫头在这尽帮倒忙,快下去伺候小姐,不要继续丢人现眼。”

    “是。”蔚云屈身行了个礼,一脸委屈样,退出大厅。众人依依不舍的望着她俏丽窈窕的背影,手中的笔空悬了许久,方才如梦初醒的想起他们的考试。经过蔚云这么一“照料”时间已过去大半,众家公子个个绞尽脑汁,犹在作垂死的挣扎。

    时间到。蔚云和小莫准时出现在帘后,准备进行最后审判。

    当小莫见到众人有的茶泼了一身,有的墨泼了一脸,连整理一下仪容的时间都没有,便狼狈不堪的出席,就晓得又是蔚云搞的鬼。她望了望蔚云摇头,接着朝她做了个鬼脸,还好隔着竹帘,众人并没发现。

    竞试继续,题目再度被亮了出来:

    请作十六叠字之七律,再去十六叠字为五律。例:

    蔚云(七律)

    袅袅轻烟向天关,霏霏细雨添迷离。

    薄暮缓缓覆苍穹,霞光隐隐透虚霓。

    野雁惧阍声声哀,孤骛悲闇呜呜啼。

    难道稀星冥冥淡,原是蔚云漫漫集。(注)

    蔚云(五律)

    轻烟向天关,细雨添迷离。

    薄暮覆苍穹,灵光透虚霓。

    野雁惧关哀,孤鹜悲闇啼。

    难道稀星淡,原是蔚云集。

    作十六叠字的七律已不简单,去掉叠字便能转为五律更是困难,而刘小姐竟然还能以自己名字为题,道出她睥睨天下的骄狂,就算是事先准备,不是临场出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当众人见到题目时,才会大惊失色。

    他们之中有少数人很清楚,就算是给他们再多的时间,他们也作不出来,所以宁愿缴白卷;而兀自作垂死挣扎的其他人,则也因受到蔚云的“照料”无人幸免。可想而知,众家公子的答案好看不到那去,主仆俩一搭一唱,合作无间。

    “请各位将答案亮出,请大家做个赏析。”刘大人开口。他看到题目时,就知道今天找不到女婿了,接下来便得处理善后,安抚众人。

    “刘姑娘不愧才女之名,在下甘拜下风,自愿退出,至于答案在下就不丢人现眼了,惭愧惭愧。”一个颇有自知之明的书生道。他抢着把试卷纸折好,塞进袖内,发誓出了刘家大门,这辈子绝对不告诉任何人他来参加过这场“隔帘选婿”

    蔚云见有人立即承认落败,差点高兴的拍起手来。

    “公子过谦了。也许是时间太短.才未能及时发挥实力,小女子甚是过意不去。他日若有缘,依然欢迎再度登门切磋。”小莫假惺惺的客套。

    明明就是输了嘛,还替他找什么借口!蔚云在心里嘀咕。这种官腔她就是学不来。

    再度上门?天啊!丢一次脸还不够,还要他来第二次?娶不到事小,丢脸事大,今后打死他也不敢打才女之辈的主意。书生心想。

    众人见他这么做,纷纷起而效法。反正已有人开先例,要丢脸大家一起丢,要死大家一起死,出了刘家大门又是一条好汉,现在不亮出试卷纸又如何?

    一时之间,所有人全都自动弃权。

    刘大人起先还担心该怎么给这些人台阶下,看他们倒挺干脆的弃权,他也顺势帮腔,客套一番,说了些可惜无缘的话云云。

    蔚云与小莫相视而笑。第一天安全过关。

    从此以后,主仆两人联手,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蔚云说小莫笔试整人、口试损人叫“文整”骂人不带脏字,杀人用笔不用刀,堪称心狠手辣;又说自己“茶水招待”、“泼墨山水”叫“武整”烫人皮肉、脏人脸庞,又不伤人心,所以要客气仁慈的多。

    天晓得!小莫听她大言不惭,懒得跟她辩。

    就这样,两人难倒了一路路求婚者,都快半个月了还找不到合适人选,没耐性的蔚云玩了半个月后,新鲜感渐渐失去,觉得流标的可能性非常大,就干脆全交给小莫去负责,她则逍遥去也。

    她习惯了天塌下来有父兄和小莫帮她顶着。

    丢下这件大事后,偶尔她还会问问事情发展如何;渐渐地,时间越久她就越少问,后来竟像是忘了这件事般。而刘家大门之外的苏州,人们对这场“隔帘选婿”的兴趣却有增无减,报名者依然多如潮水,并不因为败阵者的教训而退缩,因为谁也不晓得参加过的男人们是怎样摸着鼻子回去的。

    事情没什么发展,刘大人望女婿望到秋水穿,一直到两个月后某晚

    蔚云原本已经快要入梦了,想起刚刚小莫说了一堆话,什么今日求婚者不错,又是关中倪公子又是礼部侍郎之子上官公子,要她明天去看看云云,害她忘了解手。

    她跳起来伸个懒腰,解决民生问题后,睡意也没了。

    时值初春微冷的夜,人们差不多都应该睡了吧?房外静的连虫声也没有,更衬出风的声音凄凄凉凉,听起来格外寂寞。蔚云披了件外衣,推门而出。

    谁说她对婚事不关心呢?蔚云心中有股浓浓的自卑感。她顶著“江南第一才女”之名,却无才女之实,她的父亲硬是将这个光环加在她头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心虚,她害怕,怕未来嫁的人是为了她的虚名才娶她。小莫顾虑到这个问题,才为她选婿,却顾虑不到她的自卑。她不敢说,说出来恐怕会让小莫深深自责,她不忍心。

    小莫为了她,掩去一身才华,蛰伏在幕后,代她博得才女美名,这原本就与小莫睥睨天下的狂傲之气相违背,如果再让她知道自己因而心怀自卑,造成她的自责,蔚云便说什么也不能原谅自己;所以她大大方方接受了小莫所安排的一切。

    只是,自始至终这场“隔帘选婿”对她而言,像是局外人看戏,因为她打心底不相信会有人肯娶她却不计较虚名。随着时日越久,她越肯定自己的观点,不入小莫法眼的已有上百人,要找个合小莫和自己之意的,真是太难了!

    刚刚小莫说,今天有两个可能的人选很得她赞赏,蔚云有点好奇,很少人能让小莫夸赞的。可是对方真能接受她吗?她一想到问题症结就开始怀疑。

    她走在花园里,思绪不着边际。两个客人应该都住在西厢房吧?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吧?偷偷去看一眼试试。她想。反正他们睡他们的,她只是睡不着,去晃晃就回来,不会碰到面的。

    她不自觉的走近西厢,踏出了改变一生命运的步伐。

    上官君骅独自倚在门边,望着明月,想着午间帘后的刘小姐。

    刘蔚云果真如传闻中所说,才华见识高人一等。当初他爹娘一听说“江南第一才女”要招婿,忙要他赶紧报名,他连说不都来不及,就被急急送到江南来让人验货,想来就觉得爹娘太夸张。

    那好吧,既然来了,选就选吧!选上也好,选不上也好,就当长一次见识,所以他乖乖的送上门让人选了。只是更夸张的是,来了之后,才晓得自己已被排在一个月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个多么炙手可热的名媛。不过,一个月后轮得到他吗?

    不管怎样,他先遣了一名随从回汴京老家告诉爹娘现况,只留一名随从在身边,然后在苏州客栈落脚。每天他都留心选婿的最新消息,如果刘小姐选中了任何一人,那么他即刻启程回家。可是,他没想到一个月来刘小姐就这样刷掉近百人,真的轮到他了。

    好挑剔!看来她相当的不好惹。

    见到了刘小姐,她的确让他大开眼界。什么样的环境会养出这样一个如谪仙般的出世人物?虽然隔着一道竹帘,仍难掩住她的不凡;她像是误投为女身的文昌君,文采出众却又反骨叛逆,出的题目简直旷古绝今。他的爹娘原是看在她“江南第一才女”的美名份上要他前来求亲,如果知道刘小姐是这样一个女子,礼教森严的礼部侍郎府容得下她吗?他的爹娘还会想要这个儿媳吗?

    而伊人可是适合与他共度一生的伴侣?

    明月不能给他答案,不会因他的询问而骤圆骤缺,他望也没用,只有顺其自然了。他叹口气,准备回房。

    倏地,他对上了一双璨如极星的眸子,眸子的主人是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貌似朝霞,肤胜瑞雪,娇俏可人,体态羸弱而惹人怜,秀发随意披散肩上,脸上稍有倦容,斜倚在十步外的柳树旁,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他。

    瞬间,上官君骅以为她是柳树精。

    他想起了刘小姐。少女甜美的容颜令他舍不得移开视线,他怔怔地与她遥遥相望,一时间忘了此举并不恰当。

    她会是刘小姐吗?

    蔚云不自觉靠近西厢,忘了她不该来这儿。

    西厢房一向是求亲男客暂住的地方,是她的禁地,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因好奇心的驱使而靠近这里,让父亲知道了,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在她想起不该来此地的同时,西厢最左边的房门前斜倚着的一个英挺人影,留下了她欲离去的脚步。

    那人是个年约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白净面皮,儒雅俊秀,身形颀长,神色宁静中暗藏波涛,视线飘到无边的天空,没有焦点,显然有心事。他在想什么呢?蔚云好想见见他卸下空洞表情后的模样。

    她又想起了那两名男客。他是其中之一吗?蔚云自忖,如果是,那她可真幸运,眼前的男子简直胜过她所见过的前几批求亲者千万倍。他是倪公了还是上官公子?蔚云私心希望他是上官公子,因为她记得小莫说过父亲与她都属意上官公子。

    他静静望着天空有好一会,动也不动,蔚云也凝视着他,动也不动。

    当男子收回眼神,正对上她时,蔚云顿时心如小鹿乱撞,面颊微微升温。

    男子似乎因为见到她而感到讶异。蔚云与他视线交错的同时,心中有极大的渴望:她想知道他是谁。

    蔚云朝他笑了笑,男子睁大了眼,彷佛有点困窘;她接着又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她灿烂明亮的笑容惊动了他。男子竟似不敢相信,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叫的可能是他时,朝她指了指自己,似是在问叫我吗?

    蔚云见他愣愣的模样,噗哧笑出声,男子顿时满脸通红,犹是不敢向前。

    她嘟了嘴,微嗔他的迟疑,再次示意他上前。

    他终于再也无法拒绝,缓缓走向她。

    “喂!你是谁啊?”蔚云单刀直入。靠近看他,更令她心跳急促。

    “我?”他愣了一下,随即一揖“在下上官君骅,未知姑娘是?”声音温和有礼。他被这个精灵般的小姑娘吸引住了。

    哇!赚到了赚到了!小莫万岁!蔚云知道压对了宝,差点高兴的手舞足蹈。她用力顿了顿,抑住狂笑的念头,随即眉开眼笑道:“叫我云儿吧。”

    试试看如果我不是刘蔚云,不是江南第一才女,他会怎么对我?蔚云打定主意。

    “原来是云儿姑娘。不知姑娘是刘小姐什么人?”上官君骅顺口问道。

    好好听的声音喔!蔚云感动的想哭。情窦初开的少女一眼认定了对方,不论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在她心中都是最完美的。

    “我是蔚云小姐妁贴身丫环。”她借用起小莫的身分来了。“公子是来向小姐求婚的吗?”看他开口就问“刘小姐”该不会是对小莫有兴趣吧?蔚云暗道不妙。

    “呃是的。”上官君骅有些不自在“不过在下不一定有指望就是了。”上官君骅自谦。面对这个小姑娘,提起向她小姐求婚的事总有点怪怪的。

    有指望有指望!明天就让小莫宣布你得标!蔚云在心底狂呼。她巴不得马上贴上身去。“照我看是很有希望的。”她说了就算。

    “喔?”上官君骅有点诧异。刘小姐是集天地灵气、山川毓秀而生的女子,和这样一个谪仙般的女子共度一生,是福是祸?他有点不安。

    “不高兴?”蔚云问道。他怎不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枉费她已在心里将自己许配给他。

    “不是。”他有礼的笑笑。

    哇!他笑起来好帅!蔚云快要流口水了。越看他越是心痒,怎么办?

    “你不喜欢小姐?”绝不能让他打退堂鼓。

    “说不上喜不喜欢。”上官君骅老实承认“因为称不上熟识,仅能说欣赏而已。”

    “那我问你,你觉得我怎样?”蔚云初尝情爱,吓死人不偿命“通常喜欢我的人都会喜欢小姐,说说看你觉得我怎样?”话很大胆,脸也俏红。

    上官君骅惊得舌头硬了。

    “怎样嘛!”蔚云紧追不舍。

    “这”上官君骅定了定神,清醒过来:“夜已深,姑娘怎不安歇?”她的步步进逼,乱了他心跳的频率。到此时才发觉,他竟然和一个陌生女子深夜独处,忘了避嫌。这个小姑娘浑身上下有股吸引他的活力,不知不觉中诱使他忘了礼教,这种魅惑直叫他在心底打哆嗦。

    “你也一样啊。我没来之前,你也一样没睡,还说我呢!”蔚云白了他一眼。并非做作的风情偏又娇媚至极的神色,让他心神一荡。

    “那么现在你我各自安歇去吧。”上官君骅一揖,正打算逃开这个诱人犯罪的陷阱,蔚云伸手挡住了他。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想溜?没那么容易。

    “呃”看来他不说,她是不肯善罢甘休了。“姑娘人见人爱,无人例外。”他敷衍道。

    蔚云觉得不太满意,不过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我们小姐很喜欢你耶!所以你越喜欢我,就越有可能喜欢她,再加点油嘛!明天你一定赢的。”反正她小姐就是指她,她爱怎么说都行。

    十七个年头,蔚云深闺长大,娇生惯养,不知人事。乍见一个生平仅见的理想对象,一颗芳心便急切黏了过去,根本没想过会让对方心生疑虑。

    上官君骅听了下巴都要掉了。白天的刘小姐已让他大开眼界,而这位云儿姑娘简直更胜一筹!刘家专出叛逆女吗?连个小丫环都不例外。

    “代我多谢小姐厚爱,在下惶恐,恐怕高攀不起。”上官君骅决定打退堂鼓。如果刘小姐真如这丫环所说对他有意,又派了这个小姑娘前来示意,这等胆大女子进了上官冢大门,他的爹娘一定受不了;爹娘不接受的话,刘小姐再怎么好他也不敢要。再加上这个黏人的小姑娘,她大概会一起陪嫁过去吧?到时这对主仆极有可能会掀翻礼部侍郎府的屋顶。

    “谁说高攀?礼部侍郎公子配我们冢小姐要是算高攀,那谁还攀得上?我家小姐又不想当皇后。”蔚云天真无邪,根本不懂上官君骅推诿的客套话。

    “刘小姐人品俊秀,卓尔不群,非在下这等凡夫俗子能望其项背的。”他继续推托。

    “唉呀!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干脆?虽然我私下过来偷偷告诉你这些,也没要你给我什么好处,这么便宜你的好事,你还不答应?”蔚云赶紧澄清一下自己“我家小姐也是凡夫俗子,没你说的那么神啦!真的,配你刚刚好。”推销自己已达便宜廉售的地步,这个书呆怎么还不开窍?蔚云好气恼。

    “彩凤岂可随鸦?在下断不敢误了佳人。”面对平白无故自天而降的私相授受机会,循规蹈矩的上官君骅还是推拒了她的好意。

    虽然有点可惜,还是放弃好了。

    不过他忘了深究,可惜小姐还是可惜丫环。

    他也来不及深究。小姑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她的背后却出现了个阴影,他刚要开口惊呼,接着便感到脑后受到硬物撞击,剧疼中失去了知觉。

    (注)轻烟舞着飘向天,阴阴细雨使景象更加模糊不清。淡淡的暮色慢慢覆盖大地,夕阳霞光隐约朦胧的穿过云层透着虚幻色彩。野雁怕黑声声哀叫,孤鹜因为天暗将更加寂寥而悲伤啼哭。难道是因为星星少使得天色黯淡吗?原来是层层厚厚的云漫天聚集,遮蔽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