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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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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

    洛阳城今儿个喜气洋洋,东西二门皆办起喜事来了。

    大红花轿在凌府门前等候新娘;红布衣裳的鼓队则在权府门前等候新郎。

    两户人家大门口外挤满人潮,大夥争先恐后,想一睹这城里有始以来的大事。

    凌语怀一身凤冠霞帔地出现在大厅,举止轻柔地拜别祖先与双亲。梅儿为她盖上红帕后,媒婆带头出凌府,将新娘送进花轿,一喊起轿,大票人马便开始前进。

    另一方面,权品骐以一身光彩夺目的红衣裳踏出权府,轻松上马后,便伴随著响彻云宵的锣鼓声,迎娶队伍开始缓缓前进。

    东门嫁女儿、西门娶媳妇,说有多巧就有多巧,二门亲事居然凑在同日举行,可真为洛阳城染上一股热闹气氛。

    在凌语怀当回凌家大小姐,权品骐也不负众望考取宝名,成为文武状元郎之后,双方父母就为他们各自订了门亲事。

    凌家将与大学士之子结亲,权家则与洛阳名气盛大的名将之后薛家结亲,双方都是有名人士,皆深受皇上喜爱。

    凌语怀坐在轿内,百般无奈。她就要嫁人,而且还是从未谋面的男子,真亏对方有胆识,居然不在乎她这差点以男儿之身继承武馆的女子,想必对方之子若不是疯子,就是有缺陷之人。

    唉!虽然早猜著恢复女儿身只有嫁人一途,但她还是心有不甘。蓦然间,她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十八岁前的生活情况是历历在目,尤其与权品骐共同生活不到一年的日子,更是她心中无法抹去的记亿。

    她欺骗他,两年前当她身分曝光时,他那惊愕的双眸深深烙印在她心里。她并非有意欺骗他,倘若当时她没受伤就好了。

    唉!罢了!现在还在乎这些有何用呢?两年来他始终未来找她,甚至连一封信也不曾来过,由此看来他已经忘了她了吧!

    近一年的朝夕相处,如今化作云烟。倘若时光可以倒转,她宁愿与他成敌人,也不愿与他结为知己。

    忆到此,凌语怀的心抽痛起来,而那莫名其妙的抽痛也挑起了她心中的遗憾及愤恨。

    那笨蛋难道就不能理解她为何无法向他道出身分的原因吗?相信自从她恢复女儿身后,全洛阳之人都已知晓她的无奈之处吧。

    无心的欺骗,大家都能谅解,为何唯独权品骐始终不曾出现在她面前呢?就算不愿见她,捎一封信也可以啊!

    凌语怀心痛之际,花轿突然停下,外头的嘈杂声引她回神。

    “梅儿,出了什么事吗?”她掀起小窗帘问道。

    梅儿紧张道:“是权府的迎亲队伍,跟咱们面对面碰头了。”

    什么?权府迎亲?

    “新郎是谁?是不是权品骐?”她万分震惊地道。

    “是权公子没错。”

    凌语怀错愕不已。什么?他他要成亲了?甚至还与她的出阁是同一天。

    这样的情况、这样的方式天呀!为何他们总是在对峙的场面相遇呢?

    无奈的心中忽地涌上许多不快,她倖倖然道:“梅儿,叫对方让路!”

    “可是小姐,咱们正在桥上,除了一方退回去,否则无法通过。况且权公子还是状元郎”梅儿怯怯地道。

    “我管他色狼、野狼,总之叫他们退回去。快去说!”凌语怀下令道。

    没错!权品骐办到了!文武状元的头衔全由他一人夺得,不但深受皇上喜爱,更是朝中臣子眼中的最佳女婿,就连这场婚礼也是朝中魏丞相从中牵线,怪不得对方的迎娶阵容完全不输给凌府嫁女。

    “是,小姐!”梅儿匆匆离去。

    权品骐望着大红花轿,心情复杂。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与凌语怀如此有缘,就连成亲也在同一天。

    她要嫁人了?

    炳,说的也是,她是女人嘛!除了嫁人还能如何?权品骐脑海里闪过昔日往事,两人相互扶持,在书院生活的点滴如浪涛似的涌入他心中。

    不知这两年来,她是否还记得他?

    两票迎亲人马在桥上进退两难,梅儿走上前,胆战心惊地朝位在骏马上,气势不凡的权品骐道:“权公子,抱歉我家小姐赶吉时,可否请让路。”

    权品骐回神,还未答话,他身旁的一名手下大步跨前,喝道:“大胆丫环!你不知道我家权公子是状元郎吗?居然要状元郎让路,你不想活啦!你家小姐赶吉时,我们也赶良辰。识相点,快点退回去,让我们先过,听到没!”

    梅儿受到惊吓,赶忙行礼“请权公子见谅,媒婆说我家小姐若错过吉时,会不吉利。请权公子”

    “去去去,你家小姐是什么大人物。我们状元郎若误了良辰迎娶,当心你家小姐几条命都不够赔。”权家媒婆甩起绣帕,在一旁大呼小叫。

    “这可是”梅儿被眼前之人凶得无法回话。

    权品骐明白大夥不能僵持在桥上,正打算下命退回时,端坐在轿内的凌语怀早已将对方气势凌人之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气急败坏地扯下红帕,不假思索地飞出轿子。

    凌语怀使展轻功,转眼之际来到梅儿身旁,她忿然转身,纤细身影牵动衣裙,随风飘逸,优雅迷人,凤冠之上所缝缀的珠子也轻松摇摆起来,那清秀五官染著娇艳胭脂,宛如天上仙子降临般,震撼在场所有人。

    凌家媒婆刷白了脸,梅儿的脸色则变得惨绿。

    权品骐惊悸著,征怔地望着眼前这美艳女子。她是语怀吗?

    两年前,当他知晓她的身分,恼她欺骗自己时,她仍一身男装。如今见著她恢复女装,竟是如此撼动他的心,还有那双吸引他的自信眸子

    凌语怀无视他那惊愕神情,大剌剌地面对他“状元又如何?状元就了不起吗?你们权家势力强,我们凌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要我们让路,门都没有!”哼!他算什么,若她不是碍于答应双亲要求,当今状元绝对非她莫属。

    权品骐见她气势傲然,眼里闪过许多喜悦。她没变,依然是那火爆脾气,凡见不惯之事必挺身而出,甚至忘了自己此刻可是位新娘子。

    “凌小姐,抱歉,手下们一时心直语快,若有冒犯请多包涵。”他拱手道。

    见他彬彬有礼的回话,凌语怀心中泛起怒火“既然知错,还不快让路。权公子!”

    多陌生的称呼,好似他们从未相识过。权品骐心中也染起不悦“让?凌小姐真爱说笑,你要嫁人,我要娶人,大家平等地位,凭什么要我先让!”

    “权品骐,你的意思是不让路罗!”她怒瞪他。

    他轻笑“让又如何、不让又如何?”

    “你”他知道他惹火了她,但他就是无法克制心中的莫名怒火和嘴巴。“怎么?你就这样急著嫁人吗?倘若真是,那本公子就委屈点让路好了。”他再度口是心非,嘲讽著她。

    凌语怀受不了了。好端端的出阁之日,他居然嘲笑她,还羞辱她。

    “权品骐!”她怒吼一声,旋身跃起,朝他出掌。

    权品骐眼明手快,跃离马上与她过招,随即引来周遭的尖叫。

    梅儿急得快哭出来,两方媒婆早已被他们的举动吓到,昏厥过去。

    凌语怀掌风快又狠,权品骐应对也不含糊,两人对招毫不相让,双方人马纷纷退后,桥中一下让出空间,更助长两人的对峙。

    东门新娘,西门新郎,本该是人人羡煞的两桩好姻缘,岂知在途中发生争执,相互打起架来。

    两人各怀心事地开打,却不知婚事已成笑话,这东、西两家再度成为洛阳城的最新话题。

    凌府

    “胡闹!一个代嫁新娘居然抛头露面还打架,你真是越来越放肆!”凌鹰拍桌咆哮,气得额上筋脉隐隐抽动。

    彬在祖先牌位前的凌语怀正低著头反省。

    凌夫人从未见丈夫如此气愤,开口道:“相公,别气了,咱们还是快点想法子补救这桩婚事吧!”

    凌鹰拳头一紧“补救?没得救了!女儿和人打架一事早传到大学士柳大人那儿,一早我就收到对方来信,他们决定取消婚约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那现在”

    “现在咱们女儿不但成了全城的笑柄,就连亲事也没人敢上门来提了!”凌鹰道出女儿闹事的下场。

    凌语怀不发一语,依然跪在地上。

    凌夫人瞧女儿什么话也没反驳,心里多少明白,尤其当她听见与女儿打架之人是权府的大公子时,只能无奈摇头。两年前女儿失魂落魄回府后,她就担心不已,趁著邵翊然与郝震烈他们来访时才明白真相。

    “好了!既然对方取消婚约,那就别再责备怀儿了。怀儿,你起来,回房吧!”凌夫人将女儿扶起。

    “不准起来,继续跪!没跪著三天三夜不许起来。”凌鹰气愤道完,甩袖走人。

    凌语怀明了,再度跪下。

    “怀儿”凌夫人心疼喊道。

    “娘,一切都是我的错,爹会生气也是应该,你就别理我,回房休息吧!你放心,我没事。正好我也想冷静一下。”凌语怀平心静气地道。

    凌夫人瞧出女儿眼里的恳求,明白道:“娘去叫人弄些吃的过来吧!”

    “谢谢娘。”凌语怀见母亲出去,将门关上后,她垂下双肩,坐在地上。

    好啦!这下可好!不但婚事吹了,说不定以后也别想嫁了。都是那可恶的权品骐,明知她脾气,还故意招惹她。

    罢啦!不嫁就不嫁!大不了一辈子独身,自在又逍遥,多好!凌语怀安慰自己之际,泪水不知为何悄然落下。

    她惊愕面颊上的湿润,一颗心不听话地纠结在一块,令她感到呼吸困难。

    她哭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哭呢?不用嫁人不是她梦寐以求之事吗?为什么为什么她会

    凌语怀无法理解自己的复杂心情,只能任凭泪珠频频滚落。

    她杏眼迷蒙地望着祖先牌位,思绪却飘向一名男子身上,那名与两年前截然不同,身影更加潇洒俊逸的男子

    权府

    “荒唐!亏你还是皇上亲点的状元,竟然当街不顾形象和别人的新娘出手打架,简直荒唐到极点!”权雅士无法原谅儿子的鲁莽行为。

    权品骐跪在祖先牌位前,接受父亲的斥责。

    权夫人不忍心,挺身为儿子辩护“好了!相公,骐儿又不是故意,就当意外,咱们和薛家无缘结亲不就得了。”

    权雅士停下来回踱步的身子,朝儿子骂道:“骐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爹平时如何劝戒你,当时只要你退让,就算误了良辰又如何?结果你不但误良辰,还沉不住气和对方打架,你气死我了!”斥责不下去,他干脆甩袖走人。

    权夫人担心丈夫,赶忙追出去。

    权品骐未起身,依然跪著。

    权品渊悄悄进门,来到兄长身旁“好啦!大哥,爹走了,起来吧!”

    权品骐没移动身躯。半晌,他轻叹气“品渊,薛家有说什么吗?”

    权品渊知道他想继续反省,找了张椅子坐下。“薛夫人已经来信,决定解除婚约,还说一切就当无缘,另外要咱们别在意,他们不会介意的。老天,瞧咱们错过什么好亲戚。”

    权品骐拧眉“我知道是我不对,行了吧!”

    权品渊笑了笑,打量向来完美无缺的大哥“喂,大哥,你当时为什么不让路呢?”多年的兄弟情,打死他都不相信大哥会是爱面子和爱计较之人。

    权品骐斜瞪他一眼,权品渊触及他冷酷之眸,马上缩了身子。

    “呃大哥,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小弟这就为你准备点心去,你慢慢跪吧!”说完,他急忙走人。

    听见关门声,权品骐身子一个松懈,以手撑额,他紧闭双眸,混乱的脑子窜进种种事件,尤其一名女子身影更占据他所有空间。

    上天捉弄人,两场欢天喜地的婚事竟演变成这模样,究竟权品骐与凌语怀的未来将是成情人,抑或成敌人?

    三年后

    凌家公子凌傲小小年纪便已俊俏又杰出,打起拳来傲气十足、读起文章豪气万干,想必将来不可小臂。

    凌鹰为庆祝儿子满六岁,特地邀请亲朋好友共聚一堂,并藉此机会将儿子好好介绍一番。

    而凌傲的彬彬有礼赢得不少赞赏,凌夫人在一旁骄傲不已。

    凌傲笑容满面的应付贵宾,最后以习武退席来到庭院。

    总算松口气的他轻撇唇角,见到梅儿,上前道:“梅儿姐姐,等等!”

    梅儿停下“少爷,有什么事?”

    “我姐姐呢?”

    “小姐知道有宾客来,一早就溜到后山去了。”

    凌傲向她道谢“那我去找她,麻烦你跟我爹娘说一声吧!”

    梅儿来不及阻止,瞬间便见凌傲消失了踪影。

    凌傲奔到后山,一下就见到大树上的人影,他丹田一提,轻松跃到树干上。

    凌怀语依靠在树上,手中缝制著东西,感受到一抹熟悉身影,她懒懒地道:“小表头,宾客都走了吗?”

    “还没。”

    “那你怎么跑到这,不怕挨骂?”

    “爹和娘才舍不得骂我。对了,姐,你在这做什么?”

    “缝你的礼物,瞧你这姐姐对你多好。”

    凌傲笑了笑“谢谢你,我的好姐姐。你放心,为了不辜负你的心意,小弟我绝对会穿到它破烂为止。”

    她斜睨他,嫣然一笑,停下手,轻点他的额。“你哟,这张嘴甜死人不偿命。凌家上下全让你骗倒了。”

    凌傲扬眉,说起他的鬼点子可不比凌语怀差,不过,他可不像凌语怀那样直截了当地闹事,这点他比她聪明多了。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继续动手,语气懒洋洋“对了,别再骗我说有人来提亲,这种老套之事我从来不信。”

    凌傲当然明白,自从三年前凌语怀出嫁未成,便再也没人敢上门提亲了,想来真人沮丧。不过当事人似乎乐此不疲,反倒一天比一天快乐,完全不把成亲放在心上,但却急了周遭之人,尤其凌家夫妇更是头痛,因为下个月凌语怀就满二十一,这过了二十年头还想嫁人,难喔!

    “你放心。我来是想告诉你,刚刚我听到爹娘和宾客提起你,说等你满二十一就送你入宫。”凌傲忙不迭地道。

    “什么?送我入宫,怎么回事?好端端为何要将我送入宫?”凌语怀差点刺伤手指。

    “还不是郝大哥。他认定你若继续待在家,绝对嫁不出去,所以将你的画像送进宫,等候皇上下旨,召你入宫当才人。若运气好让太子看上,说不定还能成妃子,为凌家沾光。”凌傲将听来的消息道出。

    凌语怀瞠目,很快翻身跃下树,飘然地直立于地。“开玩笑,我才不入宫!”

    深宫多怨妇。她好不容易逍遥自在,现下要她入宫和人争妃,傻子才想进宫呢!

    “姐,你上哪?”凌傲在树上对著准备离去的她叫道。

    “去抗议!”她没回头,悻悻然地朝屋子疾步走去。

    凌傲轻笑,喊道:“来不及了!圣旨已下。姐,你认命吧!”

    什么!凌语怀身子一个煞住,震惊地怔住了。

    长安

    凌语怀任由两旁侍女带著她踏进一处富丽堂皇的寝宫,只见高贵座椅上端坐著一位气质高雅的妇人,瞧她娇柔仪态,温柔容貌,令人如沐春风。

    “参见皇后!凌语怀带到。”两名侍女跪下喊道。

    凌语怀差点软脚,赶忙跪下“民女凌语怀,参见皇后。”原来她是皇后,怎么?不是去见皇上吗?

    “你们都退下,哀家想与凌小姐单独谈话。”皇后开口道。

    见周遭之人全退下,凌语怀紧张地不禁咽下口水。

    皇后瞧出她的不安,淡然一笑“凌小姐,你起身吧!过来这陪哀家聊聊。”

    什么,陪她聊天!凌语怀莫名其妙地起身“谢皇后!”

    她匆匆来到皇后身旁,在她暗示下坐定位,头始终没抬。

    “语怀,哀家如此称呼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皇后想怎么称呼,语怀都没问题。”她慌张回道。

    皇后轻笑“瞧你紧张,放心。哀家不会吃人,哀家是因为听到许多关于你的事,十分好奇你这位洛阳奇女子。”

    “听到我的事?”是谁那么大嘴巴!

    “郝大人与邵大人,相信这两位你也认识吧!”

    好啊,原来是郝震烈和邵翊然那两个混蛋,不好好当官,没事跟皇后嚼什么舌根!

    凌语怀暗自咒骂起来。

    皇后似乎瞧出端倪“哀家听说你文武双全,若不是因你是女儿身,还打算争文武之冠。”

    “让皇后见笑,那些都已过去。”凌语怀尴尬地道。

    皇后笑容可掬,伸手握住她的手。“既然过去,那哀家就不提。哀家今天请你来,是想问你可否愿意担任晋阳公主的少师。”

    “什么?担任公主的少师!”凌语怀对于这职位感到万分震撼。

    “虽说是少师,其实是希望你能成为她的朋友。晋阳自小身体弱,差点夭折,好不容易活下来,哪知她个性古怪,不爱理人,除了与她四皇兄亲近外,没个知心朋友,哀家好担心才想召你入宫。语怀,你能答应哀家这心愿吗?”

    “皇后千万别这么说。能担任公主的良师益友,是语怀的荣幸。皇后放心,语怀绝不会让皇后失望。”

    皇后心喜“真的,太好了!这么一来哀家也就宽心,今后就请你多费心指导公主。”

    凌语怀充满自信地深深一笑,同时心中也大大松口气。幸好是担任公主的少师,而非入宫争妃,对于将来,她总算安心了。

    凌语怀与皇后相谈甚欢,有说有笑,才不过一会儿工夫,皇后便已对她满心喜爱,尤其她那不做作及不谄媚的个性,更得皇后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