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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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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汉末群雄割据,近百年分裂局面复归统一于西晋,都洛阳,但安居乐业的景况为时甚短,晋惠帝时发生八王之乱,旋又五胡乱起,自此中原陷于长期分裂动乱中。

    但江南未受烽火摧残,社会较安定,多酒肆茶楼,然而时人尚玄学,鄙弃世俗之事,知识分子亦趋于消极、逃避现实,造成社会上普遍萎靡颓废的风气。

    青楼花街夜夜笙歌,富豪骄奢放纵,姊儿们屈意承欢,有些站在楼头频频向过路人招手,满是热闹景象。

    一间厢房内满室生春,倚红慵懒的从床上坐起,伺候床边人着衣,luo裎藕臂犹恋恋不舍地在精壮伟岸的胸膛摩挲。

    “倚红,你这可是在留我?”男子带笑的脸堆满戏谑,捞起一旁的中衣往身上套“我真是受宠若惊。”

    可不是?倚红乃有名的花魁,无论是琴棋书画,抑或狐媚之术,都堪称女人中的女人,许多达官贵人日掷千金只求与她春风一度,尝过滋味后又难以自拔,个个大费周章恨不能纳她为府中小妾,夜夜享受那销魂蚀骨的温柔,可惜至今尚无传闻这位红牌属意谁家。

    在风月场所翻滚的倚红哪会听不出他语气真不真心?看尽男人百态,他们莫不是拜倒在她的裙下,恣意求欢,偏偏他不,每次完事后就像现在,丝毫不恋栈,总是挥挥衣袖扬长而去。

    “夏公子若真是受宠若惊,也不会急着走了。”她嘟着嘴,娇美绝伦的脸上眼含媚波。

    她看来很动人,方欢好过的雪肤嫩如凝脂,玲珑身段仅围上红色薄纱,若隐若现更添风情。夏洛庭狎昵的轻捏她下颚,啄吻一声,但整理衣冠的动作依然未改,让佳人又气又恼。

    “是倚红伺候得不好吗?我很受教的,何不给妾身一个机会再补偿公子您呢?”她的手逐渐往下移。

    只要她肯花功夫,不信她无法手到擒来,何况是精力旺盛的男人?

    以夏洛庭每次都弄得她欲仙欲死的能耐,不可能那么不够看,但是他为何能不动念?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挑弄他的敏感处呀,莫非是自己失去魅力?可是这一点她无法相信。

    他技巧的避开她的手,一个顺势,改为轻佻地搂她靠在前胸,双手侵袭着她的玉峰。

    “嗯”倚红娇喘连连,浑身都酥软了,她眼眸微合,细腰前后摇摆。

    夏洛庭饶富兴味的观赏她沉醉的模样,待她**节节升高之际,猝然退开,只见她惊喊一声,瘫软的倒在床榻上。

    “你”倚红难以置信的瞪视眼前像顽童恶作剧得逞后,咧着嘴笑的男人。他搞什么鬼?

    他无辜的眨眨眼“你不是让我教你怎么陪我吗?”

    “我说的不是这种玩法!”倚红气煞的差点破口大骂“夏公子是在开玩笑的吧?刚才摔得我浑身酸疼,快来扶扶人家嘛。”虽然恨得牙痒痒的,她惹人怜惜的轻颦仍是不受影响的展露出来,这着实归功于她平时的训练有素。

    “那可不好了,万芳阁的花魁受了腰伤,岂不少赚许多送进门的银子,今天外面的财神爷不少耶,而且都指名要你。”

    不知是不是故意气人,偏偏他说得又一副非常为她着想的样子。

    倚红有气没处发,哭笑不得,不懂自己干么对他情有独钟?不说他眉粗眼大,粗壮结实,没一处俊秀,况且欢场无情义,这个中道理她还不懂得吗?

    以色诱人,图的就是尽早找个巨富依靠,往后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而这夏公子不像其他人爱摆阔,炫家世,为人虽有江湖豪气却不骄奢,可见家境不怎么富贵,怎会是托付终身的良伴?她真是昏了头了。

    “如果公子说句话,我愿意只伺候公子一个人。”不过,或许是那份受尊重的感觉吧,公子爷上她们这儿无非是找乐子,唯独他在享受之时亦不忘同时给予她快乐。

    就因如此,她或许可以不那么在意他的家世背景。

    “可千万别这么开玩笑,要是让喜欢姑娘的那些大爷们听到,我就遭殃了。”夏洛庭笑着摇手,很清楚她心里人与财孰重。

    说不上是否松口气,他的话省了她内心矛盾不已、摇摆不定,可是被对方这样断然拒绝,她名花魁的面子又有些挂不住,好胜心冒起。

    “难道公子一点也不对倚红动心?”

    “艳名四播的万芳阁倚红姑娘谁人不晓,若是你对自己都没自信了,那天下间的其余女子岂不无地自容了吗?”他夸大的极尽赞美之能事,听得她眉开眼笑,花枝乱颤。

    女人真是好哄,倚红是青楼女子,那些良家妇女又岂会自贬身价,与她相提并论?不过夏洛庭仍是一脸笑,反正这些话不致伤人就行了,她听了也高兴,两全其美。

    “肚子饿了,正好该出去到处逛逛。”

    “万芳阁的厨子”怎么才称赞完她,他还是要走人?

    接下来的挽留还没出口,喀喀的敲门声响起。亟思脱身的他乐得有人打扰。

    专门伺候倚红的丫头翠袖推门进来,一看倚红恶狠狠的脸色,怯懦的直往后退,差点让门槛绊倒,幸好夏洛庭伸手扶了她一把。

    “谢谢公子。”翠袖结结巴巴的道谢,并注意小姐的脸色。

    “什么事?”倚红把方才从夏洛庭那儿受的闷气全部转向丫头发作。“难道不知道夏公子在我房里的时候不许来吵?”

    “知道”

    “知道还明知故犯,想爬上我头顶了,还是犯贱欠教训?”

    见倚红犹不轻饶,翠袖只能诚惶诚恐低头猛道歉,偏偏夏洛庭嫌事情不够乱,硬是温柔对待居于弱势的她,更惹得倚红心中怒火烧上九重天。

    “翠袖别怕,快说。”

    翠袖心里哀叫连连,乞求他别那么好心,否则她最近的日子可难过了。

    “太守公子周扬设宴,包下整个万芳阁,嬷嬷请小姐赶紧准备,全部的姑娘都必须去伺候。”

    周扬周公子?那个鼎鼎有名的美少年,又是太守之子,倚红心急,可免不了装腔作势一番“好了,这次看在夏公子的份上就算了,以后别再犯。”

    “是,谢谢小姐,谢谢公子。”

    夏洛庭心知肚明,也不以为意“正好翠袖可以送我出去,这丫头长得是愈来愈娇俏了。”

    “过了秋天,嬷嬷也会让她掀帘接客,到时你再记得捧场好了。”倚红心眼小的讽刺道,容不得有人比她更吸引人注意。“翠袖,我的胭脂没有了,你赶紧买去。”

    时过掌灯,哪里还买得到胭脂水粉,分明是刁难人!翠袖面有难色却不能拒绝,退了下去。

    “公子再多坐一会嘛。”倚红娇声呢喃。

    “断人财路的事我可不做,你衣裳还没穿呢。”

    夏洛庭潇洒而去,被奚落的倚红仅拢着一袭红纱欲追不得,只能跺脚咒骂不休。

    走出倚红房里,一路秽声yin语不断,全都是莺莺燕燕与客人的调笑声。

    脸上扑着城墙厚似白粉的嬷嬷,老远看到夏洛庭,立刻走近,脸上尽是虚伪的假笑。

    “夏公子要提早走了吗?真是多有失礼,做我们这行生意的,有贵客上门是最求之不得的事,所以”嬷嬷舌灿莲花聒噪个没停,说穿了,就是见钱眼开,谁出得起最多银两,让她奉为祖宗跪迎也无妨。

    “哎呀,那不算什么,可以一亲美人芳泽,男子汉大丈夫本来就应该表现一点心意,没钱、没本事自当摸摸鼻子识趣走人,不要挡了人的生路,你说是不是?”拐着弯说人家现实,夏洛庭就是有这本事,说话和和气气的,看似完全体恤对方立场,实则不然。

    “对啊、对啊,夏公子这番话就真的合情合理,说到我心坎里了。”

    嬷嬷装模作样长叹了口气,已经三、四十岁历尽沧桑的老脸还对他抛媚眼,那样子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旁边已有人恶心反胃了,不过夏洛庭还很有风度,笑眯眯的表情未变。

    “人人都当我是守财奴,压榨底下养的摇钱树,他们不晓得这时局朝不保夕,不多存点老本唉”

    虚应几回,夏洛庭终于走出脂粉味浓呛的销金窟,凉风徐徐吹来,好不舒畅。

    走没几步,身后鬼鬼祟祟的影子依然尾随,换他忍不住叹气了“翠袖,你不去买你的胭脂,跟着我做什么?”

    好厉害,他都没有转过身就知道是她!崇拜不已的翠袖双手合十,眼中充满无限冀望的来到他的身前。

    “这么晚要买货色齐全的胭脂水粉,只有到三元坊旁找杂货郎。”

    “所以?”

    “那得经过饮马桥,再过去”

    “是阴森森的湖泊。”尤其晚上伸手不见五指,一个女孩家独自行走的确危险“你要我陪你走一趟?”

    她羞怯的快速点头。

    没办法,平时那段路在星光也无的晚上,远远看去已是鬼影幢幢,而今儿个是三月初三观禊日,那些驱除不祥的祭礼,岂不更将各方好兄弟赶得四处乱窜,她愈想愈心惊,可是小姐那爆烈性子,不照她交代的办事,回去恐怕也会被折磨得剩半条命,无计可施下,便只能仰赖夏公子了。

    “翠袖乞求夏公子发发善心”妓院里众多客人中,唯有他客气有礼,就是对她一个丫环也不例外,所以她才斗胆跟了上来。

    望望天色,夏洛庭心想,好吧,就当睡前的散步好了。

    “你可要跟紧一点,万一”他没把话说完,故意寻她开心,迳自往前走。

    翠袖惊喘一声,脸色发白,惊惶四顾,见他走远,赶紧跑步跟上,她发誓,这趟平安回去交差后,宁愿请求嬷嬷安排自己早些挂牌接客,也不要再任由其他姑娘呼喝东呼喝西差遣了。

    十二岁被卖进万芳阁,她每天想的不外是多攒点银子让家人三餐能吃饱,或许日后能为弟弟捐个官职也说不定。可惜那时她干干瘦瘦的,外表看起来年纪更幼,只能眼巴巴的羡慕倚红她们那些姑娘穿金戴银,每天山珍海味。

    三年多过去,她自信模样儿、身段长得样样不差,唱曲儿、媚术也已经调教有成,不过看多了人情冷暖,她改变想法了,像她们出身低下的,若要托身良家为妾,有什么优势足以击退其他艳名远播的姑娘?

    所以从一年多前,她就开始积极留心那些常来的富商,希望将自己干干净净的清白身子交给他,凭本事令对方对她念念不忘,从此飞上枝头,毋需再送往迎来。

    夏公子人好是好,就不知他府中

    “翠袖,”这丫头闷声不响的,该不会真吓着了吧?“不如别去了,你回去暂时躲一晚,明天一早再赶紧去买。”

    “不,没关系,有夏公子保护,我还是去一趟好。”

    心中盘算好问词,翠袖正待开口试探,冷不防撞上一个宽厚的臂膀,原来夏洛庭的脚步停下来。

    “夏公子,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看到?那儿黑黑的”他凝神往湖中瞧。

    “啊?什么?”听到有奇怪的东西,翠袖吓得发抖。

    真的没看错,像是个人。好奇心一起,夏洛庭直往前走想看个仔细。

    翠袖畏惧的频频出声阻止,可是又不敢一个人待在原地,只好壮着胆子踉跄的紧跟在后。

    湖水在朦胧夜色的笼罩下,显得绿光粼粼,但的确有片阴影宛如浮萍在水面飘荡,煞是诡异。

    “该不会真是撞邪了?还真巧啊,好,我偏要看个究竟。”说着,他涉水下去捞。

    翠袖惊惶失措的忙喊道:“公子不要啊,万一”万一真要是什么妖邪鬼怪之类的天啊!早知道今天就跟大伙儿一块向天师讨个平安符,趋吉避凶。

    “我万一出了事,你可得记得替我烧些纸钱。”夏洛庭还有闲情逸致的回头开玩笑。

    愈接近那片暗影,他愈确定那是个人,奇怪的是,此人虽溺水,反而像是睡卧在水面,舒舒服服的随波浮沉。

    “夏公子,你看到什么了?快上来吧。”

    夏洛庭点点头。虽然天气暖和,可是浸湿的衣服黏贴在身上挺难过的,好吧,不论死活,先把人拖上去再说。

    起先翠袖还担心他失神的站在水里是否中邪了,结果一看到他慢慢走回来,手里还拉着一个物体,心里直打哆嗦,什么不好捡啊?居然从水里捡

    不待夏洛庭开口,她视线一能瞧见水里的“东西”立即连退三步,惊吓得不能言语。

    “来帮一下忙”

    他才开口说话,翠袖嘴里的尖叫声忽地响起,害他一不留神,踉跄的整个人坐到水里去。

    “你在搞什么鬼?”

    可是这会他前面哪还有人,只听见翠袖不住的喊叫,逃命似的跑远了。

    “这小丫头真是要命,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他连声诅咒的上了岸,忙拧拧滴水的衣服,等顺手拨开手里救的那人脸上的长发,的确,她乍看之下还真像个鬼。

    嗯,其实她和鬼也没差多少。夏洛庭瞅着露出的脸蛋,死白得像个僵尸,要不是她仍有微弱的脉搏,他或许也真当她是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