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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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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取自滁州西涧韦应物着)山涧溪水旁,隐隐的有一灰墙白瓦屋藏身于绿林间,仔细一瞧,可见阶前绿苔丛生,灰墙斑驳,看得出是上百年的古屋,门前有一掉落的门匾,红漆半褪,尚可辨出写的是“静心园”

    青葱蓊郁,清晨那短暂的雨水未褪,替绿意盎然的林间漆上波光粼粼的闪耀水珠。时间宛如静止般,只有蛙叫虫鸣窸窣其间。

    “哇!我回来啰!”

    一声清朗的童音来自一年约十三、四岁,剃着光头,身着和尚服的小孩子口

    中,他的声音宛如黄莺出谷般,十分悦耳动听。他挑着扁担走向静心园,手脚轻盈,宛若在飞。尤其那双骨碌碌明亮的大眼转呀转的,细看之下,让人瞧不清他是男或女。他一出现,让这沉寂的世界就像突然涌进一道阳光般,乍然灿烂、耀眼。

    “老师父,你知不知道哇!今儿个一大早,我挑着你写的对联去换取素斋时,发生了什么事吗?唉!真是奇了,那个王小二呀咦,你知道他吗?就是长满一脸麻子的那一个啊!喔!对了,他同我说,有人要买你的对联呢!就是于阗国那一位什么劳什子的大人,愿出一百两呢!老师父啊,你听到了没?”

    小和尚从未进门便淘淘不绝说个不停,进了大门放下扁担四处瞧瞧后,又喳呼了两句:“老师父,你又瞎摸到哪里去了?”

    他往后面亭子走去,果不其然“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奇怪,我打小在这儿长大到现在,也不觉得这几株苍兰有什么好看的?”

    亭子上盘腿而坐的是一白发及地的老者,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虽睁开眼,但眼瞳浑浊,没有焦距,显然是个盲者。

    他低沉了一会,才缓缓低语道:“一真,你太聒噪了!你忘了有病人需要休息吗?”

    “喔!”小和尚反应快速的捂住口,一双黑眼骨碌碌的转。

    “你今儿个上山去,可有听到什么消息吗?”老者又问。

    “听到什么啊”一真搔了搔头,这才猛然想起,击掌叫道:“对了!我听贩羊老伯家里的那口子说,昨儿个早上,东突厥的可汗成亲了呢!哦不、不对,是纳进了第三个妾,还是远从大唐而来,真是夭寿失德喔!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孩这么倒楣,嫁了一个老秃驴兼无恶不做的老色鬼。”

    “一真,什么叫那口子,论辈分、年纪,你都该尊称人家一声大婶。”老师父又训道。

    “喔!我忘了嘛!都是老伯嘛!他这么叫,我也跟着这么叫,不知不觉就就习惯了啊!”一真不以为意的直翻白眼。

    “你”“哎哟!老师父,你就别训一真了嘛!”一真耍赖似的挨到老师父身边坐下,陪着笑脸道:“对了,老师父,刚刚一真提到那东突厥可汗提亲一事,你神色不太对耶!你是不是预测到什么啊?”

    嘴角一掀,老师父笑了笑“你倒是变得敏锐多了。”

    “当然啰!”一真赶紧逢迎、谄媚了几句。“有老师父在,一真怎么可能没有进步呢!对不对?那老师父,你刚刚的意思是”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色欲薰心终将害人不浅。呵!有人死期近了。”老师父语露玄机。

    一真听得是满头雾水,问号一大堆。

    “老师父,你说的这些话,分开来说,一真是懂得一点点,可是合起来呢?

    呵,不懂耶!”

    “时候一到,你自然会明白。”老师父将怀中的袖袋解开,取出一粒鲜红的葯丸,吩咐道:“时辰到了。一真,你取这粒大魂丹给西厢房的女施主服下。”

    接过大魂丹的一真皱起了眉头。

    “老师父啊!瞧他们两人伤得这么严重,尤其是那个男的,活得下去吗?”

    “要死的就不会让你给救了,快去吧!别叨扰为师的静修。”老师父话一说完,果真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一真。

    一真尚有疑问,但见老师父一副“不愿再说”的模样他便晓得,就算是死缠烂打也没办法再从老师父嘴中套出一个字来。

    “也罢,送葯去吧!”

    昨儿个下午时,一真背了个竹篓,打算顺着河流采野生山芋,好第二天一大早送进城换些米粮回来。由于一真和老师父是住在山崖底下,天黑的快,就在他预备打道回府时,蓦然,前头有重物落水哗啦啦的响声。

    他眯眼一瞧,就在前头瀑布底下那儿。好奇心极重的一真便不假思索的往前走去。

    就这一眼,可把他给吓慌了!

    一名全身是血、狼狈不堪的男子向他走来,背上还驮着一个女的。这名男子步履蹒跚,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但那双犀利的眸子却比野兽还顽固。

    “你、你、你是谁?”面对陌生男子缓慢的逼近,一真只有不断的倒退。“别”

    昂伤男子腾出一只手伸向他“救她”

    语毕,负伤男子就像一座山般“砰!”的倒在一真跟前。

    “喂!你别死啊!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再昏过去呀,喂”

    人家都向他求救了,古道热肠的一真岂有不管的道理?“啊!算我欠你们的好了。”

    一真丢下采到一半的山芋,回头寻得老师父,这才将这一男一女安安稳稳救回静心园。

    踏入西厢房,一真直接推门而入。床榻上躺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沉睡的神情就像空谷幽兰般,令人心醉神迷,只是,佳人迟迟未睁开眼哪!

    “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教人看了舍不得移开眼,莫怪乎那名男子拚了命也要将你救起来。”

    一真将葯丸稀释在茶水里,再一点一滴缓缓喂入女子的口中。

    “快醒来呀!好让我知道你和那名男子是什么身分,又为了什么事而掉落悬崖,弄得如此狼狈呀!”

    好好看哪!原来美人就长得这么一回事,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看着看着,一真便又神游太虚起来。倏地,床上的美人动了动,他连忙正襟危坐,一颗心也莫名的紧张起来。

    “美人”不对,太失礼了。一真连忙改口道:“姑娘,你醒了?”

    床榻上的美人螓首摇了一会儿,呓语道:“咿咿”便再度沉睡,苍白的脸蛋上却多了两行泪。

    一真感到极度失望,心想:这美人一时半刻是醒不了了,不如去看看那男子。

    心念一打定,一真马上来到隔壁房。那名男子看得见的伤口全让他包扎好了,他一脸死灰样,若不是微弱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他会马上很好心的替他挖块墓穴,让他入土为安。

    “喂!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没?不管你有没有听见,记住,你可得撑下去,别死呀!万一你死了,美人醒了过来,我上哪儿去找个一模一样痴傻的你还给美人呀?”

    见床上男子毫无动静,一真挨近他耳边,放大声嚷嚷着:“喂!你听清楚啦!

    不准死、不准死!听到没有。”

    已过两日,昏迷中的一对男女依然毫无进展。第三天清晨,一真上山回来后,按捺不住紧跟在老师父身后,不论如何,他今天非要拗出一个答案来。

    “老师父,你老是说该醒来就会醒来,可是,都第三天了,他们怎么还没醒?”

    老师父仍是紧闭着双目,神秘的笑着。“一真,不管你怎么问,我还是只有那句话。”

    “老是这样。老师父,你真是讨厌啦!”一真不开心的噘起嘴,说道:“可是那男子伤得那么重,你还是只有这一句话。”

    “不,多了一句。”

    “哪一句?”一真兴致勃勃的问。

    老师父长叹一句“唉!尽人事听天命。要死要活,全看他的执念如何了。”

    “这么说他很可能会死翘翘啰?”一真觉得失望,潜意识不希望见到美人伤心的表情。

    就在一真叹气之际,西厢院传来东西摔落地的声音,并夹杂一声轻微的女声。

    “快。一真,那位姑娘已经醒了,你快去看看。”

    “是。”

    一真拔腿就跑,快步奔进西厢房,一推开门便看见美人半趴在地上,正努力的要爬起来。一真见状,赶紧上前搀扶。

    “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着哪儿?”

    这是哪里?卫书娴抬起眼,泛着水光的瞳眸中,倒映着一位模样清新的小和尚,顿时,她傻了。

    尚未理出任何思绪,一真已将她搀扶至床上坐着,并叮咛道:“你才刚醒过来,身子虚得很,不要随便下床,要多多休息才是。”

    “一真说得对。姑娘,你捡回一条小命,是该好好休息。”跟随着一真身后进来的自然是老师父,只见他脚步轻快的迈入房内。

    一真?

    卫书娴茫然的望着眼前陌生的两人,脑海迅速翻腾着。她记得尹阙抱紧自己一块儿跳下断崖,他似乎使劲了全力,紧紧的、紧紧的拥着她,再加上快速往下坠的压迫感,让她害怕的都要窒息了,而后,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隐约瞥见急湍的河流。

    然后呢?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卫书娴惶恐的捉住自己的衣领,这句话轻的仿佛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询问眼前的两人。

    “姑娘,是我和老师父救了你和那位呃,公子,一块儿到园内休养的。这里的环境很清幽,你可以安安心心、无忧无虑的将身子养好。”一真善意的解释,期望给卫书娴安心的感觉。

    鲍子?莫非卫书娴倏地瞪大了双眸,一把揪住一真的双臂,颤巍巍的问道:“在哪里?他在哪里?带我去看他,带我去!”

    一时情绪过于激动,卫书娴马上感到一阵昏眩,感觉快喘不过气来。

    一真及时扶住了她,劝道:“姑娘,你身子还这么虚,不能过于激动,你还是先歇着吧!”

    “不”卫书娴仍在挣扎着,像寻求浮木般紧扣着一真的手不放。“我不要躺下,带我去,带我去看他,求求你”她喘息着哀求他。

    “老师父。”一真回头寻求老师父的意见。

    “带她去吧!”

    一听到这句话,卫书娴喜极而泣。“谢谢谢谢你们。”

    在一真的搀扶下,卫书娴方能拖着极虚弱的身子来到隔壁房。当她一眼瞧见一脸死灰的尹阙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时,她差点晕过去。

    她颤巍巍的走到床畔坐下,轻柔趴在尹阙胸膛上,隐约听见他心房跳动的声音“咚、咚、咚”的,她欣喜的落下泪来。

    她柔声唤道:“我听到了,你还活着,尹阙,你还活着啊”她执起尹阙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口上。

    “这是我的心跳声,你听到了吗?我们都没死,我们还活着,你听到了没有,我们都还活着啊!”一真看着,莫名的感动起来。“奇怪,我哭个什么劲啊!”他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

    原来这名男子名叫尹阙啊!瞧这姑娘依依不舍的模样,相信两人的关系匪浅。

    倏地,一真手指着尹阙叫嚷起来:“老老师父,他、他醒了耶!他动了。”

    卫书娴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切那只教她握在胸前的手,正轻轻的动了起来,很缓慢,却如此的震撼人心。

    “尹阙,你听到我的心跳了对不对?你听到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啊”这时,老师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真,快,去将采来的葯熬好。”

    “老师父,这是?”

    “有救了。”

    有救了是吗?重伤男子也奇迹似的从鬼门关爬回来了是吗?这真是个好消息。

    “是的,一真马上去。”一真快乐的高喊着。

    愉悦的嗓音就像雨后第一道暖阳,温暖了原本阴霾的大地。

    “美人姐姐,你大病初愈,应该多多休息才是,怎好让你做这些苦差事呢?”

    卫书娴手中端着刚熬好的葯汁朝尹阙的房间走去,一真紧跟在一旁,顾前顾后的,不是怕辛苦熬好的葯有个什么闪失,而是怕他心爱的美人姐姐有个什么意外。

    卫书娴虽然精神好了许多,但昨儿个染上风寒,夜里直咳个不停。一真担心美人姐姐又病倒了。

    “你怕什么?”卫书娴打心底喜欢一真,把他当亲弟翟拼待。

    “怕?”

    霎时,一真傻了,斟酌着要如何回答。若是答怕美人姐姐摔着了的话,未免太恶心、谄媚了点,更何况,一位小和尚成天跟在人家姑娘屁股后打转,未免太不像话了点;若是说怕将葯汁打翻呢?这岂不是说美人姐姐连端个葯汁都做不来,这未免有苛责之意。嗯,不好,两种说法都不好。

    倏地,卫书娴咭咭笑着,一真不免有些恼羞起来。

    “美人姐姐可是在取笑一真?”

    “是呀!”卫书娴倒也不掩饰,直言快语道:“说了也不怕你生气,方才你心里想的我全不怕。要是葯汁洒了,你自然会赶紧再去熬一盅;若是我一个不慎,病倒了,你会照顾我啊!你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说得也是!

    一真有些纳闷。这美人姐姐自从病愈后,这言行举止与自己设想的相差有十万八千里远,不仅口齿伶俐,态度也有些骄纵,与城里村里姑娘含蓄的态度差距甚远,可是不知怎地,一真还是十分欣赏美人姐姐。

    “嘻,你慢慢想吧!”

    卫书娴撇下这一句便向前走,留下猛然回神的一真在后头追着。

    卫书娴一推开房门,便瞧见老师父正运功替尹阙疗伤,半裸的尹阙浑身布满豆大的汗珠。卫书娴小心翼翼的踱到桌旁将葯汁放妥,试着不发出任何声响,却被随后跟来的一真给破坏了。

    “美人姐姐,你等等稳櫎─”

    一真话尾的“嘛”被急忙转身的卫书娴给捂住了。道:“小声点,你没瞧见老师父正在替尹阙疗伤吗?你再大声嚷嚷,小心我打你。”

    什么嘛!美人姐姐何时变得这么凶。

    一真识相的赶紧闭上嘴,仅用一双骨碌碌的眼表示:我知道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此时,老师父收势,缓缓吁出一道长气,扶尹阙躺好才步下床来,和颜悦色笑道:“卫姑娘,尹公子的内伤已好了八成左右,这一阵子最好多休养,不要妄动真气。至于他的腿伤,还要十余天才能拆掉膏葯下床走动,所以,这阵子你要小心点照顾,知道吗?”

    “书娴明白,多谢老师父。”对于救了尹阙一命的老师父,卫书娴真是心存感激。“老师父的大恩大德,书娴真是无以为报。”

    “相逢自是有缘,卫姑娘就别多礼了!老丈这就回房去歇息。”老师父倏地停下脚步,回头一喝:“一真,你还不走?伫在那儿做什么?”

    “我”我想帮美人姐姐的忙。一真支支吾吾的,心底很想这么回答。

    “这儿不需要你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还不快进城去,买回我要的东西。”

    “喔是。”一真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声音拖得老长。

    连像苍蝇般黏人的一真都离去了,顿时,房里只剩两人。卫书娴拧吧了毛巾,坐在床畔,轻柔的擦拭着尹阙身上的汗珠,她极小心的不去触碰到那些骇人的伤口。

    在最初跳落断崖时,尹阙以自己的身子去护住卫书娴,湍急的河里布满着大小不一的利石,硬生生的在尹阙身上划开了十来条伤口,伤可见骨。而且他的左腿也被大石给撞伤。总之,他浑身是伤,能够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现在伤口虽都已愈合,但浑身上下红红紫紫的伤痕,仍令她看着看着红了眼眶。就在她落泪之际,尹阙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

    “不要哭,我不疼。”尹阙虽已清醒,但身子实在太虚弱了,动弹不得的他只能躺着。

    卫书娴报以一抹微笑,急急忙忙的拭去泪水。“对呀!我不应该哭,老天爷没把你带走,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了,所以,我应该笑才是。可是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我的心好痛啊!”说到激动处,她的泪就像奔腾的雨般落下,她一惊,两手胡乱的赶紧擦去眼泪。

    尹阙轻握住她的手,看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他也不好受。

    “你还哭,若哭得像个丑八怪,那我可不要你了。”尹阙故意逗她道。

    他不再隐藏了,他要她!这一生,他要定了她,任何人都无法拆散他们!

    或许这段感情走得很辛苦,但只要最后她仍在他身边,那么,这一点苦又算什么。

    “你”卫书娴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儿硬生生的打住了。她半嗔半怨的瞪着尹阙,真是好样的,身子那么虚嘴巴却这么毒,存心惹她生气的嘛!

    一咬牙,卫书娴把心底的委屈吞回去,用力的擦拭尹阙的汗珠,疼得尹阙直皱眉,几乎想大喊住手。

    不过,最先住手的是卫书娴,因为她还是无法狠下心。

    尹阙半眯着眼睨她“消气了?”

    “你”去死好了。卫书娴终究还是住了口,瞧他一身的伤,三天前才从阎罗殿玩了一圈回来呢!万一她这气话一出口,他又有个什么闪失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有口不能言”了。

    可是她又气不过,只得将毛巾扔回面盆里,转身就走。

    “你要走了?”

    “我我不理你了啦!”

    “砰”一声,关上的门扉代表卫书娴心中的怒气。

    尹阙不免有些懊恼,他实在不该这样子说话的。但不到半刻,只见门扉又打开来,卫书娴臭着一张脸走进来,拿起半温的葯汁递到他眼前。

    “喝掉。”她双眼看地,打算不瞧他。

    尹阙乖乖的一饮而尽,为的是不再让她生气。谁知,她拿着空碗就要离去,尹阙急忙一把拉住她。

    “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卫书娴气愤难平的“瞪”着他。

    “好我道歉,行不行?”

    卫书娴冷哼一句轻轻撇开了脸,心中的气消了大半。“老师父说你该多休息。”

    言下之意:她还是要走。

    尹阙最不会用甜言蜜语哄人开心。倏地,他心生一计,当下皱紧双眉,轻呼一声,单手紧按着腹上的伤口。

    这一招果然奏效!

    “是不是伤口又再疼了?”卫书娴担心的慌乱不已,急急问道:“尹阙,你把手放开,让我看看啊!”尹阙一将手移开,卫书娴马上俯身审视着,就在这当儿,尹阙紧紧的揽住了她,卫书娴低呼一声,整个人已倚在尹关的胸上。

    没见过病得这么重的病人还会欺负人的。又惊又羞的卫书娴挣扎着要起身,深怕压疼了尹阙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却又怕她用力过猛,扯痛他的伤口,只好维持这暧昧的模样。

    “你、你你放开呀!”

    “我不放,一放,你又要走了。”一动气,尹阙气息变快,胸前急促起伏着。

    “你何时学会苦肉计这一招了?”欺负她心软,太过分了。其实卫书娴早已不气了,但还不想太早原谅他。

    尹阙心知自己口才上辩不过她,干脆三缄其口,但双臂仍是紧紧的箍紧她。

    卫书娴只得叹气投降。“别这样,要是你伤口裂开了,我就不再小心翼翼的照料你,活该让你疼死。”

    “放心,我有一帖活命良葯,比大罗神仙还来得有效。”

    “我怎么不知道?”

    “你呀!”尹阙深情款款的望着她。

    卫书娴被他瞧得面河邡赤,少女的羞赧溢于言表,直到瞧见尹阙浑身不自在,脸红到耳根子发烫的别扭表情时,她这才噗哧一声放肆的笑了出来。

    好玩呵!这块超级大木头也会为了哄她开心,而说出这等谄媚的话来呢!

    尹阙拿她没辙,只得由她猖狂的笑。

    夜幕低垂。

    由于尹阙不良于行又需人陪伴的情况下,一真将晚膳端进房里。

    静心园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一真开开心心的诉说着这些天来他所发生的趣事和见闻,偶尔还被卫书娴顶上几句,便支吾的回不出话来,表情恼得很,到最后,还是尹阙出面,卫书娴才贼兮兮的闭上嘴。

    老师父从头到尾不帮腔,噙着笑静静的当个聆听者。

    用完晚膳,老师父和一真相偕离去,卫书娴看着老师父的背影感慨万分。

    “如果没有遇上一真和老师父,我们一定会在黄泉路上相会的。”看着尹阙饮下今晚的葯汁,卫书娴嘴里说着,双手轻经替他拉上了被子。

    “话中有话。”她那一点心思尹阙还会不明白吗?

    “我的脸上写得这么明白吗?”

    “写着我是好奇宝宝。”

    “讨厌。”卫书娴念了他一句,又禁不住好奇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师父虽自称六旬,发色虽已花白,但容貌却无半点衰老迹象;还有,他虽两眼皆瞎,却仿佛同我们一样看得见般行动自如,实在太奇怪了。”

    “老师父可是我俩的救命恩人。”尹阙轻声点醒她。

    “我明白,可是”

    “书娴,别再去探究了。说不定你的好奇是老师父心中的痛。”

    “这”见尹阙神色古怪,卫书娴马上明白“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听闻龟兹和于阗这有一传奇,可是这纯粹只是臆测罢了,不能作数。”

    瞧他这神秘兮兮的语气,卫书娴真是好奇死了。“你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嘛!”

    “我累了。你也快去歇息吧!”尹阙好声好气地劝哄道:“其他的,明天再谈。”

    “我不管,非听你说不可!”

    卫书娴拉来一把椅子,执拗的坐在床畔不肯离去,一张芙蓉脸蛋气鼓鼓的。

    若得不到她想知道的答案,尹阙明白,她绝对有耐性陪他耗上一天一夜。

    “好吧!我说。”尹阙只有无条件投降了。“相传在四十年前,龟兹王膝下有一文武双全的儿子,乃是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才,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医术,更是一位宅心仁厚的武术高手!”

    说到这,卫书娴不禁惊叹一声:“哇,听你说得这么厉害,他还是不是人哪?”

    尹阙马上白她一眼。“你还要不要听?”

    “要哇!”卫书娴笃定的点头“我会安静,你继续说。”随后识相的闭上嘴。

    “这位极富传奇色彩的皇子在他二十四岁那一年,在一次狩猎大会,意外的伤到了于阗国的小鲍主,事后,两人情愫渐生。无奈,龟兹是统领天山南路地区的大国,与相比邻的于阗早已不睦,加上小鲍主未婚产下一子后,于阗王更是大怒,马上举兵入侵龟兹,两方交战,死伤惨重。小鲍主为阻止战役,死于乱剑中;而那名皇子失去心之所爱,一夕之间乌亮的长发化为灰白,天亮后,他带着小鲍主的遗体,从此不知去向。”

    命运多乖舛的一对恋人啊!

    “然后呢?然后呢?”卫书娴心急的问着。

    “不知道,从那一夜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们了。”

    卫书娴怅然若失的叹口气,而后,她轻轻露出一抹笑容。“看来我们比他们幸运多了。我真不敢想像,如果你死了,我要如何去度过后半辈子。”

    “你”尹阙无言以对。

    卫书娴却笑得灿烂如花。“你可别指着我鼻子骂我没同情心啊!事不关己,我自然无法感受其中的哀恸,顶多觉得可怜罢了。”

    “我没这么说。”

    卫书娴倏地一把抱住尹阙,巧笑倩兮。

    “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尹阙摇摇头。果真被少奶奶同化了,开口没一句好话。

    “追你到地府去。”

    “喝。”卫书娴气得美目圆瞪。“听你这么说,好像我坏事做尽,非得下地府去似的。听好!本小姐宅心仁厚、造福苍生,将来一定可以升天。”

    这么臭屁!尹阙很不给面子的纵声狂笑着。

    “你笑是什么意思?”

    “没”尹阙止住了笑,深深的吸口气。“你天性善良、聪慧大方,将来一定可以升天,这样说行了吧?”

    这么浮华不实的恭维,卫书娴可不敢领教。

    “你吃错葯了是不是?”她瞪着他,往日的尹阙绝不会如此奇怪。但这念头随即被她抛开。“我不能升天吗?”

    “傻瓜。”尹阙轻轻吻着她,叹道:“我们一起升天,做一对神仙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