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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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萱,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嘛!一整天都失鬼落魄、恍恍惚惚的。”赵晓芬不悦的轻嗔,拖着凯萱从挤满下班人潮的电梯里出来后,她先拉拉自己被挤得有点变形的外套。汉民又出差去了,本来想拉着她的姐妹淘萱,乘机培养感情的,但萱今天得回家做饭,所以她他只能培养感情到公车站牌为止。

    “有!”凯萱没力的瞪她一眼。真是,危言耸听,她才没有到失魂落魄那么严重的地步,她只是点没精神而已。

    和大老板交恶又没机会和解,真是令人郁卒的事。自从那天他面色铁青的折回来以后,就没了笑容,除了正事,一句话也不对她说。她知道他在生她的气,但她也很气啊!那时只想着气死他最好。

    然后他就飞走了,原来以为不用再看到他那副冷然的臭脸,她可以乐得逍遥自在,谁知道她那么不争气,一个上午过去,就开始想他了。好不容易下午盼到他的电话,部还来不及进出来,气得她想砸电话。

    第二天,她决定她应该道歉,毕竟她那天那样说的确是毒了点,伤及他男人的自尊心,而且他是大老板,算得上是她的饭票,让他一点也无所谓。好不容易找了一件芝麻小事,可以借机打电话过去请他指示,但当他指示完、淡淡的问她还有什么事时,她却自动将“对不起”三个字换成“没有了”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大老板打了通电话回来问有没有事,一听没事就挂掉,好像连一秒钟不愿意和她多谈似的,真是爱记恨又小家子气,他以为她根希罕吗?

    但是冷战的感觉真的好差,她宁愿骂一骂、吼一吼,像和家人吵架一样,过了就没事。明天他就回来了。快一点,说不定今晚就回来了,可是明天连着礼拜六、礼拜天连放二天,他们可真会挑时间决裂啊!

    “萱,你知道吗?我今天早上在路边看到一个很变态的变态哦!”“哦!”既然是变态,当然要很变态才能叫做变态,不然就不会被叫变态了嘛!凯萱无谓地听着赵晓芬兴高采裂的述说,看到变态值得那么兴奋吗?她看她也有点变态出了朝阳大楼,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人影,正下车朝她们走来。

    是龚昭萍呢!她不知道今天来是等呒人的吗?

    “江小姐。”龚昭萍迟疑的轻唤。

    凯萱顿住,她们并没有打过照面,她以为她们只会错身而过。

    后知后觉的赵晓芬循着声源见着了不速之客,轻呼了声,娇贵的少龙集团千金龚大美女!即使是总经理的女朋友,平日也是只可远观的,今天却近得离不到一尺,感觉有点怪怪的。“龚小姐,如果你要找我们总经理的话,他出差还没回来哦!”赵晓芬一贯热心的提供情报。今天的千金大小姐显得有点也没有平日娇气凌人的架式,但难以高攀的资态仍然不喊。

    “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他的,事实上我是来找你的。”后一句是正对着凯萱说的。真的是平时那个不起眼的小助理呢!她什么时候变那么漂亮了?龚昭萍好奇的多打量了两眼。

    找她?赵晓芬奇着龚小姐会有什么事要找萱。凯萱心里更纳闷,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唯一的交集是周恩浩,她肯定龚昭萍是为周恩浩而来的,但她怎么知道要找上她?她和大老板的奸情不!是恋情,明明只有天知地知她知他知啊!

    赵晓芬来回看了看两人,看样子她们感情只能培养到大门口,连公车站牌都到不了,识趣的轻拍了下好友的肩膀“你们聊,我先走了。”对凯萱眨眨眼,背包连同长发帅气的一甩,她就这么走了。

    “有什么事吗?”目送赵晓芬离去,凯萱回头戒慎的门着。龚昭萍找她要干什么?龚昭萍发现她和周恩浩的事了,想给她一巴掌、抓花她的脸,或更残忍泼她硫酸?她希望龚昭萍选择文明一点的方式,给她一张空白支票,要她远走高飞,永远不再见他。连续剧不都是这么演的?

    不过,这可能有技术上的困难,如果大老板每换一个女人她就这么做的话,少龙集团怕早就倒了。

    “江小姐,一起用餐如何?”龚昭萍淡淡的问着,但语调里却有不容易反驳的意味。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得回家做饭。”看龚昭萍一脸为难的样子“不过如果是喝杯饮料坐一下的话,我想没有关系。”

    报昭萍略微展露欢颜,随即又黯淡了下来。两人走进一家冷饮店,各自叫了杯果汁后,龚昭萍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点了根烟抽。她拿着烟吞云吐雾的样子真是一幅美丽忧郁的朦胧美景,可惜吸不到离口,就让穿着酷辣的小妹以“本店禁烟”的理由加以劝阻,即使如此,她将烟捻熄的优美姿态仍令人目不转睛,想偷学起来。

    而后,她若有所思地拔弄着那杯果汁的冰块,没有要喝的意思,也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

    凯萱在心里直嘀咕,她可等不及她想说的时候才说,家里还有三张嘴巴等着吃饭呢!

    “龚小姐,你找我有事?”既然她不开口,她只好先说话啦!凯萱将只剩冰块的玻璃杯移开,一副就是要认真办事的样子,她可没兴趣再空等个十来分钟,就算面前是大美女也一样。

    “我想请问你一件事。”看得出来是几经思量才放下身段问的。

    “什么事?”她和他的事?凯萱敏感的竖起防备。她和他是没指望了,以后不会再有任何感情上的瓜葛,所以已经不干她的事了。

    “是这样的,浩浩对我越来越冷淡了。”脱下高不可攀的外表,其实龚昭萍也不过是一个为情若恼的可怜女人罢了。凯萱同情的看着她,觉得自己坐在这儿聆听她脆弱的心事,真是要命的缺德,毕竟她“曾经”是她的情敌呢!都怪那个烂男人,周恩浩真是为害不浅啊!

    “会吗?”她偏头问,是真的好奇,那天晚上在枫城,她明明看到他们还打得火热,一点也不像有被冷落的样子啊!

    报昭萍只是冷冷的看她,意思是:我有必要对你说谎吗?

    “可能是因为钟瑛吧!”凯萱耸耸肩。最近和那混蛋走得最近的就是钟瑛和龚昭萍了,龚昭萍既受冷落,想必是钟瑛得宠。

    “不!我知道钟瑛已经有新的男伴,他和钟瑛已经没有来往了。你是他的助理,他的行踪你最清楚了,所以我想你一定知道,浩浩是不是又交新女朋友。”

    他和钟瑛已经没有来往了!那他干嘛冷落龚昭萍?是为了她吗?凯萱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算了!少臭美了,大老板的花花情事已不再与她有关。“我不知道,你瞧,他和钟瑛没有来往的事我还是到现在才知道的呢!可见你有情报比我新多了。”

    她也不知道吗?龚昭萍沮丧的垮下肩膀。到底上谁呢?以前浩浩有其他女人,但是要她的,所以她可以说服自己不介意。但次不一样,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次不一样,她要被甩了。心烦气躁得想点烟,不远处却飘来酷辣小妹紧迫盯人的视线,龚昭萍朝她冷哼了声。站丫头,想跟她斗,还早得很咧!

    “周恩浩是我遇过最棒的男人,脸蛋脸、身材、谈吐、气度,就建床上功夫也是最棒的。”她玉指纤美的夹着烟,没有点燃。

    床上功夫!像一支疾驶而来的利箭狠狠插在凯萱胸口。她当然知道他几百年前就不是处男了,但直接听人家这么坦白的说,她还是很惊讶。凯萱要自己若无其事、不为所动,大老板的床上功夫再好,也不关她的事了。

    “龚小姐,你还有其他的男友?”既然有最棒的,那就有比较逊的罗!

    “当然有。”她看起来不像有好几拖拉机库男人追的美女吗?不过,如果周恩浩难能全心全意待她,又怎么会让其他人有机可乘呢!“都是因为浩浩太花心了,他留给我的时间太少,我怕寂寞。”龚昭萍冥想的眼神写满落寞,现在的她,一点也不明艳照人,一点也不娇媚可人。

    她们也有自己的社交活动,优游自在得很!凯萱想起周恩浩曾说过的自私话。

    他错了,即使她们有自己的社交活动,却也不再优游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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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台湾的另一头,柔和的灯光带来绝佳的气氛,周恩浩正与钟瑛用着晚餐。

    说来好玩,前一阵子在台北打得火热的一对竟然不约而同从台湾头跑到台湾尾,不约而同的相遇、让下晚餐之约,同时,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想着各自的心事。

    斑佻而身材纤纤合度的钟瑛,浑身散发着迷人的自信,和她相处过后,就会以现她的性格随和、讨喜,一点也没有自视甚高的骄态。周恩浩一直很好奇,她会找上他的原因是什么,他们的关系并没有报纸上说的那么暖昧,截至目前为止,他也不过牵牵她的手、搂搂她的肩而已,与其说他们是情侣,还更像兄妹咧!而个中原因是,她从来就无意更进一步,他也不想勉强。

    他从不就用不着勉强任何人的,只有一个例外,想起了那个例外,他的脸又板起来了。该死的她,明知他无法接受她的拒绝,偏偏老是喜欢和他唱反调

    “什么事不高兴?”钟瑛推开眼前仍余大半的巧克力蛋糕。哎!当模特儿就这点最让她讨厌了,平时还好,但这几一正在拍一组冬装,她的体重处于严密的临控中。真是,她就不相信包襄在厚厚的外套里有谁看得出来多一公斤的差别,但她要敢发胖,肯定被那个助理兼跟班的管家婆削死。

    “别提了。”周恩浩将那个恼人的脸孔扫开,专心面对眼前令人赏心悦目的大美女。“怎么样?你这次出外景还顺利吧!般不懂高雄有什么好拍的,需要一大群人大费周章的跑来。”

    “没办法,他们相中了白沙湾的沙。”钟瑛耸耸肩,望着巧克力蛋糕,怎么也无法甘心就这么放弃。

    “听说你正和风华的总裁在拍拖。”风华服饰正是钟瑛目前合作的那家公司,其服装设计以中国风、东方风为主,连欧美亦为之风行不已。

    “真是好事不相传,八卦传千里啊!”钟瑛端着盘子起身,高热量的东西不能吃多,她多啃点青菜水果总行了吧!

    这话等于是默认,看来他们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了。周恩浩看着她走向沙拉吧台的纤柔背嘛!有遗憾,才有更多的契机,千娇百媚又含意的女人多得是,再找就有。

    为什么小助理就不能学学钟瑛呢?一想到她,心情又恶劣了。情投意合就在一块儿,待情意没了或有更好的选择时,大家就好聚好散、相互祝福,这不是很好吗?毕竟喜欢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他搞不懂她为什么要那么顽固,如果她每喜欢上一个人都要顾这顾那的,她干脆当个老处女算了

    “想什么人想那么人神?”钟瑛忍不住问了,看他想得咬牙切齿,连她回来了都产知不觉,谁对不起他了?

    “别提了。”周恩浩将杯中仅剩的满一口饮尽“谷雁行的风评不是很好,你确实要和他交往?”谷雁行就是风华的总裁。

    这是他第二次用别的话题岔开她的疑问句罗!大情圣被爱困住了吗?如果是这样,她可要嫉妒起那个女孩子了!

    “不是确实要和他交住,我们已经在交往了。”表面上看来如此,但她真的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她到底有多大的分量,他太莫测高深了,总是故意让她看不清他的心。不想让情愁纠缠住,钟瑛要自己打起精神。“而且风评不是很好,也顶多跟你差不多罢了,我跟你交往时,你怎么就不先警告我?”钟瑛俏皮的表情将眼中的失落一扫而空。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你是独生女,没有哥哥帮你照看着,身为你的前任男朋友,好歹应该关心你一下。”周恩浩答得理所当然。

    “哦!那么身为你的妹妹,我也可以关心你一下罗!”钟瑛眨着灵动的双眸,似真似假的说着。

    “你想关心我什么?”周恩浩感兴趣的问。小妮子小小年纪,能给他什么也建议?

    “别让你身边的好女人轻易地溜走了。”钟瑛一本正经的锐。

    “你是在说你吗?”他打着哈哈,刻意不将她话里的深意放进脑袋里。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凯萱那张倔强的脸庞,清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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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凯萱一蹦,跳的扑到妈妈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妈妈身上特殊的馨香,妈妈说这种好好闻的香味叫做白麝香。

    妈妈爱怜的轻抚她因疯了一整天而辫子略显凌乱的头,捏捏她红通通的苹果脸,伸手拎过书包和便当盒,跟老师道过再见,一大一小的身影便优闲地往回家的路上迈进。

    接照惯例,小凯萱一路手舞足蹈、口味横飞的报告在学校里发生的好玩的事,两人在住家附近的一座小鲍园停了下来。

    鲍园里有好多小孩蛾,可是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妈陪她排队等秋千,终于轮到她了,妈妈将她落得好高好高,好有点害怕,但看到妈妈笑得开心的脸,她将害怕借由兴奋的尖叫发泄出来。她要妈妈快乐,只要妈妈笑、只要妈妈快乐,要她做什么她都不怕。

    “大姐大姐”

    遥远的地方传来呼唤的声音,是在叫她吗?但她还想和妈妈一起荡秋千,她还想看妈妈

    突然天摇地晃的,小凯萱眼前一阵迷朦,待她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妈妈却背着她越走越远

    妈妈妈不要走她想追上前,但秋千还在荡着,她不敢下来,于是她拉长了脖子想叫唤,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怎么也出不来,她心急如焚,眼泪直掉。

    一阵强光将妈妈的身影整个淹没,也刺痛了她的眼

    “大姐,大姐,快醒醒。”稚嫩的嗓音进入她的意识,她感觉得到竹雅整个小身子正豪不客气地跨坐在她的腰上,肥肥的双手则死命的晃着她的肩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艰难地睁开疲惫的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竹雅俏脸蛋的大特写。

    “大姐醒了,大姐醒了。”竹雅像以现新大陆一样高兴得直嚷嚷。

    凯萱眯起双眼将转向光源处,凯萱整理好拉起的窗帘,正转身笑吟吟的看着她。她今天任长发披泄,衬托出轮廓姣美的心型脸蛋,浅蓝色碎花棉布的无袖连身长裙则更突显出她修长玲珑的身段,尤其整个人笼罩在窗外流泄进来的阳光里,她突然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拥有这个人人称羡的美女妹妹,凯萱好骄傲!她的宝贝妹妹随便一穿、随便一站,都是一幅觉心悦目的美女图。

    “该起床了,你有客人呢!”她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微带着兴味。

    “对呀!快起来!周大哥找你了。”竹雅意犹未尽的摇晃她的双臂。

    “周大哥?”将小不点儿扳至一旁,她不雅地伸个懒腰,起身下床“谁啊?”她的脑子还在半梦半醒的昏睡状态中,等她意识到“周大哥”代表什么以后,她尖叫,抓着被子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

    “嗨!”周恩浩斜倚在窗日,脸上绽开的笑容如外面阳光般灿烂,柔和的眼神如春天最和煦的微风,轻轻擦动她的心。凌乱而带着自然鬈曲的头发,加上纯白高领棉衫黑绒背心的装束,让他起码年轻五岁。“虽然我是大稀客,也用不着穿着睡衣,大礼相迎吧!”

    他来了,他竟然来找她了,他不生气了?凯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雀跃得几乎飞起来,可是

    “我不是跟你说我今天没空。”凯萱皱起眉头,记起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他无任何公事以外的牵连了。

    周恩浩摆出天真无害的无辜表情“我知道你说过什么,可是我今天一整天都没事,所以可以陪你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

    凯萱一脸的狐疑。大老板的行事历她搞不好比自己还清楚呢!如果她没有睡到丧失记记的话。“我记得你今天明明要陪龚昭萍”

    “我改变主意了。”他爽朗干脆的说着。

    凯萱有深沉的无力感。是不是主管当久了,就变霸道了,好像地救非得绕着他转似的?

    豪无她置喙的余地,她被凯若和竹雅簇拥着回房,将凌乱的长发编成两条垂在身侧的麻花辫,凯若还硬有她身上套上一件黑白格子相间的洋装,正好和他的搭成一套情侣装。当她出来时,周恩浩给了她赞许而惊艳的一眼,令她的脸莫名的感到燥热。

    “我们该上哪儿办事?”出门后,周恩浩带笑注意着她。几天不见,除了想到她恶作剧的那一幕时会气她之外,他着实想死她了!他想她的容颜,含羞带怯的、调皮作怪的、倔强的他都想念,他当然命令过自己不准去想,但在强迫自己不想的同时,却早已把她想过千百遍了。

    “办事?办什么事?”傻呼呼的问出口以后,凯萱就知道自己穿帮了。唉!果然是还没睡醒。

    周恩浩聪明的不揭露,让淑女难堪可不是伸士的作为。“想去哪儿?”他柔声问,着迷的看着她两颊泛起的红云,煞是迷人。

    “随便!”凯萱不好意思的低头。今天的他似乎有点怪怪的,好温柔,她原为他会对她恶声恶气的,以示报复呢!

    结果他带她来看海,这个叫望幽谷有基隆海岸。

    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时,她还以为是“忘忧谷”专司令人忘忧的呢!不过也相去不远了,望幽能令人忘忧,不是吗?

    即使离海岸已有一定的离度,仍将白花花的浪拍打着石岸的浪潮声听得分明,海风猛烈的狂卷而来,两人都有点吃不消,而且这边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干脆开车更往上走。

    他们都不知道来到何处,但凯萱爱死这里了。三面环海,超过一百八十度的大视野,阳光和乌云玩着捉迷藏,海原是灿烂的宝蓝,倏忽又随阳光和隐没而呈现幽深的靛蓝,辗转已将它多变的性格昭示得分明。

    拉高的距离已感受不到浪潮澎湃的激情,这样的海是宁静的,小小的渔船在汪洋大海中起伏不定,像风中飘零无依的落叶,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飘流在岁月的流里、时间的海里,载浮载沉,多少事其实是由不得已的。

    风已经比适才在望幽谷时微弱许多,但吹久了仍兔不了让凉意直透进骨子里。看衣着单薄的凯萱以又手环紧自已,周恩浩展开自己的双翼,将包容进来。

    在凯萱还没有意识到以前,她已经靠上他的胸膛,被温暖的保护在他的大外套里了。她想起慈善舞会的那一夜,他第一次抱了她;上擎天岗看星星的那个晚上,他第一次吻了她。

    靶情是一条难走的路。

    但是每个人却挤破了头想要上来,因为越是难走的路,越是织就生命的绚丽色彩,最终回首来时路时,也才能拍胸膛,自豪的说:我这一生没有白白走过。

    唉!“世俗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深意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勘破呃?只要瞧瞧如此开阔怡人的海天一线,瞧瞧海的度量之大,足以纳百川;风的惬意之至,从不需强求,倒显得世俗的锱铢必较可笑了。

    她和他原本就是两修平行线,即使擦出一些火花,也永远不会交叉,是她强求了,才会让自己白白难过一场,她是真的想开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萱吗?”深吸一口湿咸却带着自在讯息的海风,凯萱迎春风大叫,突然想告诉他属于她童年的惨淡情事。

    “为什么?”

    “因为‘萱草忘忧’,萱草,又名忘忧草,我妈希望我的出生能让她忘却一切不如意和烦恼,这是我生下来就注定的使命,可惜我力有未逮。”她看向他,几绺发丝在她的两颊边尽情飞扬,即使说的是伤心往事,她还是冲着他笑得开朗。

    周恩浩定定的望着她。她知道这个样子的她有多令人怜惜吗?“你母亲有什么烦恼?”

    “我爸对感情的不忠。”她转身望向他的视线的尽头,若有所思“她怀孕没多久,我老爸就出去走私了,他掩饰得很好,但女人心思的细腻与敏感是不容小觑的。从此她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昔日对她而言的美好回忆,全反过来成了一把利刃,凌迟她的心。”她旋过身注视着他,像是要他也深刻感受到那样的痛楚“越快乐的回忆就越伤人,直到她死,都没有一刻忘记过他曾经背判她的事实。”背判带来永远无法磨灭的伤害,心若是伤透了,再多的爱也无法弥补。

    周恩浩将她搂得更紧,他不能体会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是何滋味,但可想而知,一定不好过。“你母亲太傻了。”竟将挥洒人生色彩的画笔交付别人手中,彩色黑白全由着他人,无疑是最不智的事!但前人已矣,也不好太过苛责。“有这样的妈妈,你一定很辛苦。”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背,感觉到她身体在抽搐。

    凯萱觉得鼻头酸酸的,想哭!他懂,他竟然懂。她抱紧他,像抓住大海中的小啊木般,她想阻止泪水决堤,它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汩汩流出,沾湿了他的衣衫。

    “你知道吗?从小妈妈就最疼我,因为我是她和我爸唯一一个‘爱的结晶’,她从来就不知道,她那样明显的偏爱给她的小孩们带来多大的痛若,尤其是我,打从我知道自己、战战兢兢的,希望能讨她的欢心,希望能看到她由衷嘴里的话滔滔不绝,说到最后,已禁不住哽咽。

    “乖!不哭。”周恩浩将她紧紧守护在怀里,想到那么小却必须那么坚强的凯萱说好心疼。“知道吗?虽然我的父母不太理我,可是我还是比你幸运多了。”

    “是吗?为什么你的父母不太理你?”她抬起脸,梨花泪的脸庞让他突然想一辈子拥住她、呵护她,再也不让她掉一滴悲伤的泪。

    “因为他们相爱了,眼里只看得见彼此,我和我老妹只得自力更生、自己顾照自己罗!不过还好我老妈不太理我们,不然,我们还不晓得能不能长这么大呢!”他说着说着,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凯萱眨着被泪冲刷得晶亮的双眸问。

    “因为她是出了名的迷湖王,又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东西用到哪里就掉到哪里,哪天说不定就把我们兄妹搞丢了呢!”

    “胡说,才没这么离谱。”凯萱噗哧一笑,无法想像这样的母亲是什么样了的。“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是因为你童年不安全感的影响,所以你在下意识排斥婚姻,因为你怕跟你爸妈一样,无法把一个家弄得好好的。”

    “现在当起心理学家啦!”周恩浩点着她红红的鼻头。

    “我不是。”凯萱皱起小鼻头抗议。

    “我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下意识的行为永远挥沌难明、捉摸不清不是吗?不谈这个,倒是改天带你去和他们认识一下,可能不会的妈妈的味道,但你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这是某种长远关系的约定,是属于友情的,抑或爱情的?想到他们之间未解的结,凯萱吸吸鼻子,正经的表情取代了之前的笑脸,他们的亲系,也应该好好交代清楚了。而她很难过,他们要谈的是分手如果他们曾经在一起过的话。

    “我不会让自己重蹈母亲的覆辙的,你能了解吗?”她绽出一抹微带沧桑的浅笑,若现的梨涡人爱怜。

    “你不会的,你不是你母亲,你们活在不一样的年代、拥有不同的个性。”他的手抚上她的颊,顺手将她乱了的发丝拔到耳后。

    “但我们一样无法忍受不忠。”她看向他的眼神坚决不二,暗示他,唯有这点,是再怎么样也无法退让的。

    “是吗?”他面无表情的放下手,眼神望向遥远的一方,神情令人难以解读。他喜欢她,也许还不只是喜欢,但他不是个专情的人,即使他专情,也通常维持不了多久,他不喜欢让女孩子哭,所以他通常找旗鼓相当的对手。

    他下意识排斥婚姻吗?他想,就算有,也只有一点点吧!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没有压力、没的束缚,他确实这就是他想要的,他无法想像他有一天会安于婚姻,他可以疼她、宠她,但他能不起她想要的承诺。

    看着这样的他,凯萱眼眶又红了,她无法不觉得难过。早该知道他不会为她改变的,但他连为她尝试一下也不行吗?筑起自己的心防,她在心里一直叮咛自己,不能哭、要坚强、要笑得灿烂。

    “你说过,和你交往过的女人一向都是好聚好散,你们一定都还是朋友罗!”说好要想开了,凯萱让自己硬挤出个开朗的笑容。

    “嗯!”“撇开公司的职称不谈,我们以前是朋友的,记得吗?”对耶!现在才想到,他们还在同一个地方做事呢!如果他们的事被别人知道,她又被抛弃,那她岂不是别想在云翔混下去了?凯萱暗自在心里叫声“好里加在”她对云翔这个工作环境很满意,目前秘书地职有缺,说不定下次人事调动她就升职了呢!“我们就那样好吗?只当朋友,和过去一样。”

    “你确定?”周恩浩着着她的眼神复杂难解,决定突然变成一件困难的事。

    “嗯!”凯萱毫不迟疑的点头。这个俊帅杰出的男人,这个拔动她心弦、在她的心湖里撩起波波涟漪的男人,这个教会她公事上的杂务、教会她体会情欲的男人,她是多么喜欢他、多么想要他,可是他不想属于她。可悲的是,感情的事容不得她说放就放、说收就收,今天就算她想配合他的步调跟着他,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已经那么喜欢他了。她不想伤了自己,唯一选择是放弃,至少他们还可以当朋友,她还可以在他身边,每天看着他。

    “那就如你所愿吧!”周恩浩沉默半晌终于淡淡的开口,语调冷漠疏远。她的态度都表示得这么明白了,他还能说什么?他的字典里没有“死缠烂打”这四个字,也从来产认识“苦苦强求”是什么,她没有把握机会是她的损失。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没有放开她,坚持将她护在胸前,一直到太阳变烈了,他们下了山,到基隆庙口解决午餐,他要不就牵着她的手,要不就搭她的肩、揽她的腰,一点也不像朋友的样子,倒像一对情侣。

    凯萱也由着他去,反正这儿人生地不熟,没有人认得他们,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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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稳稳的在凯萱家楼下停住,但今儿个情况有点诡异,那个男人,运动家似的魁梧体格,绝对足以豪不费力的干下杀人抢劫、天理不容之事,但他却只是乖乖的守在门前,周身形成一圈和他颇为不搭调的落寞气息。

    “关之扬!”待看清来人,凯萱轻呼。是他,莲风的哥儿们,他找上门来啦!她还在想,他若还摸不着门路,就要助他一臂之力呢!看来他是真的有心。

    “你认识他。”周恩浩冷淡有礼的询问。

    “嗯!”凯萱轻颔首,开门下车。严格来说,她不算认识那家伙,只是每回都看着莲风抱着整堆的相本,如数家珍地细述他和她又去哪里玩、又发生了什么事。莲风认识他有多久,他的鼎鼎大名就如雷贯耳有多久,对她而言,他熟悉得跟个老朋友似的,虽然她还没有机会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那我先走了。”

    “嗯!”冷淡的道别令人伤怀,但她很快就会适应的。望着车尾巴消失在眼前,她才举步朝关之扬走去,希望他不会将她当成找他搭讪的无聊女人。抬头朝五楼望了望,莲风就在上面呢!吃闭门羹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凯萱看向他的神情不免略带几许同情。

    “江凯萱?”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略带迟疑的语调唤着。

    “你知道我?”这倒新鲜了。

    “我看过你的照片。”关之扬像遇到救兵似地松口气,他在楼下孤零零的受冷风吹、被路人嘲笑。

    凯萱微笑。凭莲风的个性,他会不知道他们家的存在才奇怪。她接了对讲机。

    “关之扬,我说过,我不要看见你,你走!你走!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不出所料,莲风紧张兮兮的声音传来,也不分红皂白。

    “莲风,是我。”凯萱接收了关之扬既无辜又无奈的耸肩,暗示他稍安勿躁。

    “凯萱,关之扬那家伙还在那儿吗?”莲风问得又急又快,她差点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在。”

    那头轻叹一声,教凯萱不禁怀疑,是放心吗?她怕他走了?

    “江凯萱,我郑重警告你,如果你敢替他开门的话,你就不要给我上来!”说完就咯地一声挂掉了。

    啧!真是粗鲁又没家教。而且,有没有搞错啊?那是她家耶!

    “谈一谈如何?”凯萱转向沮丧得跟头上那片被乌云大刺刺占据的天空他是比的关之扬,莲风的事就是她的事,她得确定他是否是真心的。而且,如果就要成为自家人了,总该彼此认识一下吧!

    “嗯!”他抬头望了望佳人所在处,落寞的点头应了声。

    当他们相偕往附近的社区小鲍园走去时,关家老只竟然一步一回头,见到如此,凯萱不禁要大叹爱情的魔力真伟大,竟让一个一向开朗的大男人变得如此神经质。

    他们在公园里的铁座椅上坐下,丝丝的雨絮随风轻舞纷飞,关之扬从大大的公事包中掏出伞来遮住两人。这么强硕的躯体,包含着的竟是如些细腻的心思,真是黑瓶子装酱油看不出来。

    “你知道她怀孕了吗?”凯萱打开天窗说亮话,虽然才第一次见面,她想他们也不需要客套了。

    “知道。”

    “啊?你怎么会知道?”凯萱讶异极了。莲风不是说要瞒着他吗?

    “我之前打过电话给她,是她说溜嘴的。”关之扬好心解答了她的迷惑。

    唉!凯萱不禁要长叹一声了。她怎么笨到人家一通电话打来,就把什么都说了?!“你打算结婚吗?”

    “嗯,今生非她不娶。”

    “不要问我爱不爱她,我爱她。也不要问我我爱的不是别人吗,我爱的是她。”关之扬一古脑儿将自己的心意倾泄而出,正好回答凯萱所有要问的问题。“这些问题她问一百次,我也答一百次了,她还是不信,以为我在哄她。”他激动的握住凯萱的肩摇晃“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爱她!”

    看着眼前为爱激动的男人,凯萱打从心底羡慕起莲风。莲风是当局者迷才会以为眼前这个男人爱的是别人,他简直都快为她神魂俱失了。

    “莲风因为家里的关系,从小就不是很有安全感,她平时对事情的不在乎和坚强都是伪装出来的。”

    “她以后不再需要伪装了,我不会让任何的事情伤害她。”

    听了这话,凯萱好感动哦!如果“那个男人”也能对她那么说就好了

    他们浑然不觉,几步远的地方“那个男人”正用炯炯的双眸阴鸷地注视着他们。

    伞下的两人世界构成一幅令人备感温馨的画面,真有情调啊!周恩浩狼狈的将额头上的雨滴一抹,忿忿地想。心一里已经不只后悔一百次了,他不应该这么早送她架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他应该潇洒地扬长而去的,但转了两个弯,一想起那个来厉不明、莫名其妙的家伙,他的心就浮躁难安,说服自己是怕她会有危险,他只是要确实她平安到家罢了,他将车往旁边一停,步行走回凯萱家,正好看见他们相偕往公园里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鬼鬼崇崇地跟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甩头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要任无情的冷风吹、任四处乱飘的小雨戏弄,他只是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想干什么?满足自己的偷窥欲?去他的,他才没那种偏好。

    在那个四肢发达的家伙对她有任何非礼的举动时一拳打昏他?哈!又不是看到被抓奸在床的老婆但也差不多了。他的双眸顿时迸出愤怒的火焰,两手危险地紧握成拳。该死!他们靠得太近了,那个白痴女人,她竟然让他碰她的脸

    正当他僵麻的又腿顺从了下竟识的指令,艰难地迈出第一步时,铁座椅上的两人已条地起身,同时雨下得更大了。

    他们终于决定叙旧叙够了?要回去了?周恩浩展颜欢笑,一颗揪紧的心顿时获得偷愉悦的解放。浑然不觉打在身上已越来越大的雨滴,他一路跟他们往回走,希望那只瘌蛤蟆不会妄想要一个吻别,但周恩浩觉得自己快给一团熊熊的无名火烧爆了。

    他们根本就没有道别,那个该死的女人。她竟然让他进门,她有没有常识啊?一家子都是老弱妇孺,她这是引狼入室耶!

    内心抱着一个希望:也许她只是请他喝杯热茶而已。这么冷的天,要是他,也会希望能汲取些温暖再踏上归途。他说服自己,那个四肢发达的家伙很快就会下来了。越来越大的雨势逼得他不得不找个避雨处,他回头将车子开了来,待在车子里继续等待,从来不知道时间也可以过得如此缓慢。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但现在他突然强烈地怀念起那种吞云吐雾的麻醉感。

    可是,没有!直到五楼的最后一盏灯光熄灭,连一只阿猫阿狗的影子也没有出现在楼下门口。这一刻,他忘了他说服自己的借口是什么了,至于说好要只当朋友的约定,更早就不晓得被遗忘在哪个角落,他只想诅咒那个可恶的女人。

    她让那个男人走在她身边,那个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她让那个男人进她的家门,那个他屡次说要去,却屡次给她打回票,非得不请自来才进得去的门。她还做了什么?她让那个男人进她的房间?上她的床?

    气极反冷,他冷漠的将车子一回转,冲向苍茫的雨幕里。

    倾盆的雨,越下越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