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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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堂在细雨的包笼下,看来孤单多了!

    若彤伫立在雨中,仿佛仍能听到那悠扬的结婚进行曲由教堂内的钢琴声传出,夹道挥洒花瓣的贺客,可爱的对对小花童在跟前引路,英俊斯文的书寒,穿著笔直的西装,带着他惯有的腼腆笑容,一步步挽着她来到神父面前,聆听天父的赐福。

    忽然,一记枪声传来,书寒的右太阳穴喷出一道鲜血,将她的白纱染得点点腥红,接着,他握不住她了,温厚的掌心霎时冰冷,身子在红毯上抽搐着

    “不”她紧闭双眼,吼出了心中的梦魇。

    待她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朵残留在地上已有些腐烂的野百合。

    她蹲了下去,抖着手将之拾起,那是三天前礼车上装饰的花束,她的热泪不知觉地滴滑在野百合的小保上。

    “咦!好熟悉的旋律?”

    她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竟发觉有人在教堂内弹琴。

    她将小花拭干放进口袋,循着乐音的方向探寻,是谁有如此的巧手,弹出此扣人心弦的典雅风味。

    她进了教堂,收了伞,连呼吸的频率也尽量配合旋律的音符起伏。

    琴音像是有澎湃的生命力,如火炬般旺盛地燃烧着,在快板轻盈的跳动时,宛如森林中吹着笛子跳跃的兔子;在慢板间歇的流畅下,就像仙女洒下一地银色的丝绢,滑行在银河的天际中,全曲没有一点瑕疵的闪失,更没有停顿下来的疏失。

    一曲弹毕,台上男子渐渐离开琴键,仿佛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从精致的侧面五官看来,算是个英俊的男人。

    “你进来很久了?”男子突然走下圣坛,向着若彤而来。

    她的心猛然一跳,他的正面更好看,鼻翼高挺,两眼澄澈分明,从灵动的眼韵看来,颇有艺术家的味道。

    “真抱歉,打搅到你了吗?”若彤有些受不了他令人一见倾心的眼睛,刻意低下头。

    男子笑着摇摇头。“不!一点也不,只是怕自己琴艺不精,弹得不好,让人见笑了。”

    “你弹得不错,很感动人,虽然在这方面我懂得很浅,但也听得出那用心的程度。”她跳开这个话题。“你看来不像本地人,找朋友吗?”

    “哦!对不起,我倒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汤穆哲。”他伸出友谊之手,让她一下体会出他的热情。

    “单若彤!”她也涸仆气地伸出手以示尊重。

    他引她到唱诗班的练习教室去坐会儿,扭开了灯,传来了阵阵野百合的香味,井然有序、一尘不染的舒适环境,让若彤心境一下豁达不少。

    “我是来接唱诗班的指挥工作,原先的冯老师调到台南浸信分会去,我来接替他。你呢?怎会在这时候来?今天天气不是很好。”他倒了杯矿泉水给她,一举一动都像是高等贵族学校培养出来的。

    一谈到此,她心境顿时沉下了湖底,三天前的回忆又涌出,倒教汤穆哲敏锐的触觉查了出来。

    “有心事?”他保守地压低音量。

    伤心往事何堪说与人听,何况又是个陌生人。“没事的,出来透透气。”

    他似乎有着异于常人的冷静,脸上沉稳的线条,象征着睿智的内敛。

    单若彤见到唱诗教室的壁柜上,满满地一墙的书,她一排排走马看花带过,都已眼花缭乱,除了古典文学、宗教、西洋史、音乐外,最多的书籍该算是和哲学的有关,难怪说话这幺文,文学底子如此深厚。

    “这些书都是你带来的?”她随手取下一本翻阅,随意地翻动几页。

    “没办法,离不开它们,神学院的教授要求比较严,怕这些还不够他们考呢!”他站在她身后道。

    “你还在念书?”她回眸瞧了他一眼。

    “念硕士班,再熬一年而已了,幸好该修的学分都快修完了,才有多出来的时间来此找我的‘最爱’。”他颇得意最后这两个字。

    “你的‘最爱’?”她好奇地昂起玉颈。

    “我的最爱你刚也听到了,就是音乐和这个。”他指着花瓶里的野百合。

    “音乐倒不稀奇,男人喜欢花倒新鲜,你为何特别钟爱野百合。”他对汤穆哲的生活哲理,越来越想深掘。

    穆哲的神情浮出些许挪揄。“如果说得出原因,那就不是发自心灵去喜欢,爱又何用?”他把弄着一朵野百合,迷恋在它漏斗状的眩幻中。

    他是天蝎座的吗?讲话字字玄机。

    若彤隐隐觉得他很容易让女孩子掉入他的风采中,谈吐温和、气质非凡,尤其在说文论理上,又是异于一般人的逻辑,但最主要的是他很好看。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他唤回她呆凝的双眸。

    “哦!没没有,我想,我该走了。”若彤欲起身,穆哲递给她一本书。“带回去看吧!也许对你有些许的帮助。”

    她接过手,一看书名“沮丧的青光”就知道又是一本哲学味浓厚的书籍,她狐疑地投以一道质问的眸光,说:“你确定我该看这本书。”

    “至少它和爱情的世界有关,尤其是逝去的爱。”

    他一语道破她的潜藏情感,像活生生被扒光衣服,赤裸得令她不知掩身藏躲,这一惊,令她的书不自觉地掉到了地上。

    “我来捡!”当若彤弯腰下身去捡时,穆哲的手也碰到书本上,一股暖意自手背窜上,将她的寒意一泄而尽。

    “我真的该走了!”她抽回被他压住的手,将书含在胸前,讪讪地离开唱诗练习室。

    她忍不住回眸再看他一眼,岂知

    他也靠在练习教室的门轴边,轻轻地挥着他的手。

    回到家后,由于一时忘了看表,所以迟了近半小时才到家,她蹑手蹑脚将鞋子脱下,悄悄地步回房间,然而,却在经过父母的房间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唉!刚刚老丁又要来找若彤作些笔录,也真是的,事先也不打个电话来通知一下,我就不让若彤出门了。”单母愁眉苦脸的,好像犯下滔天大罪似的。

    “没关系啦!人都死了,还问个什幺劲?我就不明白,他有什幺好想不开的?说好婚后给他一栋房子、一台车子,还有五百万的嫁妆,又不跟他要聘金,也不要求他们小俩口跟我们住,这幺开明的岳父岳母,他还挑剔什幺?”单父猛灌一口茶凉心,满脸怒意。

    单母怕犯忌讳似的,直扯着他的手臂。“算啦!书寒人都过世了,这样说往生的人,不好吧!”

    “他死了可逍遥,咱们活着的可难过了,现在只要我一出现在镇上,就被有心人说咱们单家仗着权势富贵,用钱去糟蹋人家的感情,更有人说书寒根本就不喜欢咱们女儿,而是喜欢”

    “老伴”

    一不小心,在门外偷听的若彤,手中的书竟滑了开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幸好单母反应快,将话给堵了住。

    “女儿!”单父放下茶杯,很心沉地叫了她。

    “镇上的人真是这幺说的吗?”她抑不住激昂的情绪叫了出声,搞得两老一阵尴尬。

    “别听你爸满口胡言乱语,镇上的人爱怎幺说就让他们怎幺说,你也知道那些三姑”

    “妈!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是不是全镇的人都知道书寒的心里在想什幺,只有我被蒙在鼓里。”若彤实在有理由生气,三天了,从出事到现在整整都三天了,没人告诉她一点讯息。

    见两老仍面面相觑,谁也怕再次伤到女儿,因此,尽管若彤仍对他们怒言相向,他们死也不肯说。

    “好!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人总行了吧!”

    她再次深陷沮丧的桎梏中,一回到房间,又自己幽幽啜泣了起来。

    她拿出了书寒以前和她拍过的照片、送她的礼物,和第一次在毕业舞会中用便条纸折给她的小纸鹤,她一一用敏感的指尖去抚触它们带予她的旧有深情,还将第一次舞会中与他跳的第一支西洋情歌,悠扬地自cd唱盘中流泻而出:

    iwasdaningwithmydarlingtothetennesseewaltz。whenanoldfriendihappenedtoseeiintroducedhertomylovedoneandwhiletheyweredancing。

    irememberthenightandthetennesseewaltznowiknowjusthowmuchihavelost。

    yes,ilostmylittledarling,thenighttheywereplaying。thebeautifultne-nesseewaltz。

    (我与爱人随着田纳西华尔滋共舞时,遇到一位老友,我介绍他们认识,当他们共舞翩然时,我的朋友偷走了我心爱的人,我仍记得那首田纳西华尔滋,也了解到我失去有多少,就在他们舞得最忘我时我才发现失去了心爱的人)

    一阵热门的舞曲结束后,唱盘内播送出的是“田纳西华尔滋”对对男女相拥在舞池之中,卿卿呢语,滑出最曼妙的舞姿。

    “来吧!我教你跳!”若彤一袭白色素凈的洋装,加上头上那条蓝色缎带的陪衬,显得清纯可人。

    书寒照例是一件衬衫、一条牛仔裤,外加一双球鞋,不过由于身材好,反而显现出帅气。

    他一直对着若彤挥手。“不行啦!我真的不会跳。”

    “别老是对自己没信心嘛!来,很简单,很好学的。”

    她大胆地将他的手一牵,便拉到舞池中间的一处空位,若彤耐心地用分解动作配合拍子,纠正他的脚步。

    “一、二、三、四,对!就是这样,右脚向前一步,左脚划个半圆弧很好,就这样。”

    书寒也很用心地在学习,看他认真的模样和时常犯错的相同舞步,若彤就觉好笑。

    正当两人跳得正起劲时,有一个火红的人儿凑到他们面前。“该换人了吧!”

    旎菱直盯着他们握紧的手仍不愿分开,又补上一句:“华尔滋需牵得那幺紧吗?”

    “真受不了你,你又不会跳华尔滋,凑什幺热闹?等会儿黏巴达再给你跳好了。”若彤爱理不理她的。

    “喂!若彤,说好一人跳一半的。”旎菱赌气着说。

    “我就陪她跳会好了,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座位休息一下。”书寒出声圆了气氛,若彤为免这些姐妹们事后乱告状,不舍放也得放了。

    “是!蒋夫人,换你了。”

    她受不了旎菱那凡事都跟小孩子一样爱争风吃醋的个性,从认识她到现在,始终脱离不了小女生的那种稚气。

    方筠挤到她的沙发边,眼睛盯着舞池的那对男女,不禁脱口说了一句:“满配的嘛!”

    她一说完,马上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眼角的余光瞄了若彤一眼,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喝她的饮料。

    田纳西华尔滋的旋律正轻轻播送着,两人仿佛天生生来就有默契一般地脚步一致。

    旎菱不是说她一点都不会跳华尔滋吗?看她轻盈地在舞池内摇曳生姿,简直就是职业性的嘛!若彤没来由地心里不舒服。

    一曲舞毕,两人很有风度地相互鞠个躬,一前一后地走回自己的小马蹄桌内,瞧旎菱一脸陶醉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已是书寒的女朋友了。

    “他呀!扮猪吃老虎,分明是职业级的舞伴水准嘛!”旎菱对着众姐妹们眨眨眼,倒教坐在一旁的书寒正襟危坐了起来。

    “我是真的不会跳的。”他忙澄清旎菱的昭告,又看了若彤一眼。

    “少来了,搞不好待会儿的黏巴达都会跳呢!”

    若彤瞧出书寒坐得有些不自然,这也难为他了,整桌除了他一个男生外,不逗他逗谁?旎菱也真是的,明知道他就是那种内向又不善表达的木头人,还连珠炮地向他开玩笑。

    “旎菱,你该喝水解解渴了吧!”若彤再也忍不住了,光使眼色给她看是没用的。

    在座最难做人的该是方筠了。她试着打圆场道:“今天大家难得放肆地玩一下,别那幺认真了嘛!”

    她两边来来回回地当起亲善大使,幸好大伙姐妹感情深,笑笑也就算了,否则,方筠这和事佬,稳摆不平的。

    “我想我也该走了!”他看了看表,很遗憾地说出这句话。

    “我送你。”若彤也站了起来。

    他看看四周都还沉浸在狂热的高潮中,不禁笑了笑。“还是留下来陪你同学玩吧!明天我还得上早班。”

    “你没有在生气?”她不好意思问了一句。

    “气什幺?”他不懂。

    “她们一直这样开你玩笑你不生气?”她有些惊讶,这人脾气也太好了吧!

    书寒的确好脾气,亏他还笑得出来。“年轻人嘛!开开玩笑也无伤大雅,像蒋小姐很活泼又健谈,不错啊!”若彤不可置信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有被虐待狂吗?旎菱的那张嘴比机关枪还快。

    一种不可言喻的妒火正在燃烧,此时此刻她倒希望自己没有介绍旎菱给书寒认识。

    看着舞会中的一群人闹得不可开交,若彤也没有待下去的意思,她看了书寒一眼。“不介意的话,送我回家吧!”

    “可是我刚喝了一点酒,不能骑车的。”他认真地把理由说上。

    她从没见过如此奉公守法的公职人员。她双手背在后头,用一种心疼他的口气道:“那陪我散步回家,不犯法吧!”

    这个要求不过分,书寒欣然地答应了。

    一路上,虽值盛夏,但夜风的凉意仍然带着一丝冰冰的刺骨,两人并肩缓缓沿着堤岸边的防风林走路回家,两边蛙鸣不断,正好可以化解彼此不语时的尴尬。

    “你很喜欢当警察吗?”若彤打破沉默地先出声。

    书寒似有千头万绪,出现了难得的忧郁。“不得已的。”

    他的话永远都不多,很容易引起听者的无限暇想,一句“不得已”就足以把若彤带向无远弗届的境地。

    “对不起!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话。”她在心中不停地骂着自己,问这什幺笨问题!

    “没关系的,家境不好,无法像你们念这种高级大学,我一点也不自怨自艾。”他轻抹一丝苦苦的浅笑,要不如此豁达乐观,人生的苦永远多于乐,那又怎幺办呢?

    若彤一阵冲动,好想叫父亲拿出一些钱先让书寒读书,但这也只是她内心的一点小小的想法,大部分的男孩子都很有骨气的,又怎会接受若彤的这个平白的恩情呢?

    若彤连忙安慰他。“其实念大学也没什幺好!大学生糜烂、自傲、又爱玩,尤其有些女生一年四季可依心情好坏交不同的男朋友,生活圈一团乌烟瘴气。”

    “你呢?你会吗?”他不经意地以专注的表情直看着她。

    “我?”若彤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呢?”

    书寒摇摇头。

    “那你未来有何打算?”若彤问了之后才觉得又问得太入骨了,刚认识没多久,就问到人家下半辈子的事。

    不过,书寒还是那好好先生的随和慈容,幽默地说了句:“当警政署长吧!”

    他开怀地笑了!

    若彤第一次看到他不再是浅浅的一笑,而是对好朋友的那种无拘无束的笑容,她觉得自己已经走进书寒的心中,想就此停在那儿,不打算出来了!

    她第一次把书寒看得如此清晰,少了警帽的遮掩,那俊明伟岸的英姿神采,的确是令人不得不想多看两眼的美男子,作警察太暴殄天物了吧!

    “那你呢?”

    “我什幺?”

    被书寒突如其来的一问,若彤倒有些闪了神,胡乱回了一句:“我很好啊!”“我是说你们这些大学的高材生出来都做什幺?是不是非大公司不做?”书寒有点自卑的语调,他心目中的大公司主管,大概都是像若彤这样顶着方帽子的人胜任的吧!

    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只想谈”她欲言又止,反倒该说的话说不出。

    “你只想谈感情,对不对?”他四平八稳地替她说了出来,一派轻松自在。

    “不行吗?”她故作镇静。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心情又开始惆怅起来了。“有钱人真好,人生都是自己的,为自己而活,不像我,为了生计,不得不埋着头打拚,等到有一点成就了,年轻时的一些梦想,都无力去执行了。”

    若彤第一次听他说这幺多的话,好像一谈到他的人生遭遇,就能源源不绝地道出一些辛酸沧桑,她有些听不懂,体会不出他所说的意境,也许是她从小生活优渥,穷人的内心世界,她一点幻想也挤不出来。

    说到伤心处,书寒又坠入沉默的无声世界,瘦削的面颊,带点灰蒙的成熟,连三十岁都不到的年龄,竟被现实的残酷,把好好的一个人,消磨得无半点青春朝气,她很好奇想去探索书寒背后一段不与人知的一面,可以吗?她反复地追问自己,会不会太突兀了一点!

    “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就行了,还记得你答应我说下次再到我家,要进来让我泡杯茶招待你的,那这次算不算就是‘下次’?”若彤故意把话说得音扬顿挫的,勾勾他这个二楞子。

    “可是这幺晚了,真的下次好了,我还要回去”

    “陪我妈!”两人时间抓得刚刚好,须臾,彼此都笑了。

    “算了,闹着你玩的,这幺晚了再让你进来,我家那老爷子不把你绑起来抓到街上游行示众才怪!”

    “那我走了,有空,再到局里来坐坐!”

    “嗯!”她微微地应诺出声,好喜欢他这样甜甜地对她说话,也让她下次有借口可以再跑去找他。

    他转了头,才走没两步。

    “书寒”一声温柔的叫唤。

    他猛一回头,若彤已踮起脚尖,轻轻在他面颊啄了一下,待他恢复意识之后,她已远远地站在家门口,跟他招了招手,随即便进到屋里去。

    这一夜,若彤睡得好甜,也许,这就叫做初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