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异乡人 > 第九章

第九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祖斐抬起头,看到靳怀刚跟着走进书房来。

    祖斐连忙说:“快来帮我扶起她。”

    谁知女佣嚎叫起来“他,他!”

    忽然之间她发起蛮力,把祖斐一手推开,夺门而出。

    祖斐追出去“你等等,喂,你到什么地方去?”

    女佣拉开大门,逃也似奔到走廊,转头自牙齿缝迸出一句话“我不做了,方小姐,你要当心。”

    她挤进电梯,消失无踪。

    祖斐莫名其妙,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到底是高级行政人才,连忙沉肘落膊,正视事实,迅速把事情在脑海中像电影般放映一遍,关上门,沉思。

    不到一会儿,祖斐抬起头来,她已经得到一幅较清楚的图画。

    怀刚的脸色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祖斐轻轻问,声音也禁不住有点颤抖“她看到了?”

    怀刚点点头。

    “怎么会?”

    “我很疲倦,不自觉收起伪装。”

    祖斐耳朵嗡的一声,摸索到沙发边,轻轻坐下。

    原来这些日子来所看到的,都是假像。

    人们吵架的时候,最喜欢说:到今天才看清楚你的真面目!靳怀刚倒是有真面目的。

    多么诡异,刚才,女佣人到底看见了什么?

    祖斐清清喉咙“不要紧,她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对不起,祖斐,服葯之后,意志力受到影响,一时疏忽。”

    “不是你的错。”

    室内静默下来。

    祖斐内心波涛汹涌,与表面的镇定刚刚相反,一刹那她想起许多许多神话故事,最著名的是白素贞喝下雄黄酒后露出原形,把许仙吓得灵魂出窍。

    靳怀刚,他的原形是什么?

    祖斐吞一口涎沫。

    她站起来,自一格抽屉里取出小小塑胶盒子,打开,把香烟拿出来抽。

    香烟略带霉味,却也发挥了它的镇定作用。

    靳怀刚似乎受不了烟味,侧侧脸。

    祖斐按熄香烟“对不起。”

    “吓着了你?”

    “没有,”这也是实话“自小案亲带着我去看黑湖妖、梦魔王、木乃伊、吸血伯爵,我从来没有怕过。”

    靳怀刚的面色变得非常非常难看,祖斐蓦然发觉她太过幽默,他无法承受。

    过了一会儿靳怀刚问:“你不好奇?”

    “不。”祖斐断然拒绝。

    “你终归会知道。”

    “届时再算,现在我没有心理准备。”

    怀刚苦涩地说:“我一直瞒着你,不想你知道我们外型的缺陷,怕被扣分。”

    祖斐注视怀刚,他此刻的外表,同那座山坡一样,是一个幻觉,怪不得,她一直认为怀刚太过英俊太过潇洒太过理想,原来他不是真的。

    “怀刚,我们都疲倦了,不适宜再说什么做什么。”

    “我先回去。”怀刚站起来。

    祖斐轻轻拉住他的手臂,感觉上,肌肉坚强有力,温暖可靠。

    这不像假的。

    祖斐把脸轻轻伏在他胸膛上,她可以听得到怀刚心跳有致,无论如何,这也不是假的。

    第二天,祖斐到周国瑾办公室报到。

    大姐一看到她,大吃一惊,只见祖斐双目无神,两颊凹入,与半个月前判若两人,皮肤上一层灰黯,不是化妆品可以遮掩得住。

    周国瑾且按下公事不谈,责备祖斐“你最近照过镜子没有,怎么搞成这个模样?”

    祖斐说:“我有几天没睡好。”

    “小姐,有什么事值得你失眠;到了一定年纪,除非有人真金白银地来凿你银子,否则,何必动气动容看不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说与我听,我替你解决。”

    祖斐只得赔笑。

    周国瑾摇头“真佩服你们每败每战,也难怪,到底还比我小十岁八岁,祖斐,身体要当心。”

    “我吃得消。”

    “你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叫人心痛。”

    “我会着意进补。”

    周国瑾说:“当心别成为别人的补品。”

    走出老板房间,祖斐松口气,背脊出了一身汗。

    往日不会这么紧张,祖斐掏出手帕擦一擦湿手心。

    沈培迎面而来“祖斐,你怎么了?”吓一跳,忙着端详。

    祖斐把沈培拉到一角“我看上去真的很差?”

    沈培不想伤她“我见你神采飞扬的样子。”

    祖斐苦笑。

    “同靳怀刚争执?”

    “没有。”

    “祖斐,甭想瞒我,感情生活一不如意,你便是这副鬼样,与郑博文分手那一阵子,脸上似擦上水门汀,此刻又像历史重现。”

    祖斐摸摸面孔。

    “不明就里,还以为你遇上妖精。”沈培咕哝。

    祖斐心一惊,手一松,所有文件掉在地板上。

    “好端端吃什么素,我们明明是食肉兽,今天晚上到我家来,做鸡汤给你喝。”

    熬到五点半,周国瑾过来叫她“订了时间做按摩,快快一起来。”

    祖斐心头一宽,她都几乎忘记这些享受,连忙叠声答应叫好。

    在美容院躺了两个多小时,脸容饱满,肌肉松弛,浑身酸痛消失,祖斐觉得她似新人一样。

    沈培边穿衣服边说:“从没见过放假放得辛苦如方祖斐。”

    周国瑾说:“你别讲,我最怕长假,在家躺得超过三天,整个人谢掉,动作与感觉都迟钝起来,无所事事,失去信心,反而闷闷不乐。”

    “嗯,”沈培说“精神没有寄托,失去归属感。”

    周大姐叹口气“所以说,再难做也要做下去,做回自己,已经做惯,做生不如做熟。”

    言者无心,听在祖斐耳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沈培看着祖斐“移民,真要想清楚。”

    大姐问:“谁要移民?”

    沈培答:“祖斐就是为这个问题憔悴的,”

    大姐马上问:“是真的吗,祖斐?”

    祖斐牵牵嘴角。

    “怪不得。”

    “多少人为这件事白了头。”

    祖斐还是不出声。

    大姐自然不再追问。

    来到街上,沈培仔仔细细打量祖斐“已经恢复一半神气,祖斐,家居生活不适合你,你像大姐,越做越神气,越忙越威风。”

    “有几个周国瑾?”

    “来,上我家来,别辜负我一片心。”

    祖斐没有拒绝。喝下一碗露笸鸡汤,祖斐觉得力气恢复过来。

    沈培没有问什么,倒是祖斐,忍不住倾诉心事。

    “开头的时候,真以为怀刚是理想对象。”她幽幽说。

    沈培讶异“到此刻我仍然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但不适合我,像祝志新与郑博文一样,他也不适合我。”祖斐双手掩着脸。

    沈培不敢发表意见,给她一杯白兰地。

    “我太难了,沈培。”

    “祖斐,到底有什么不对?”

    “我跟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不可以妥协吗?”沈培关心。

    “要费很大很大的劲,然后自觉牺牲太多,图望对方知恩报答,一定苦多乐少。”

    “但他是那么优秀的人才,大家都喜欢他。”

    “外人不可能知道那么多。”

    “多么可惜!”

    “是的。”

    “你已经决定了?”

    祖斐别转面孔。

    “我有私心,当然希望你留下来,祖斐,我把第二名过继给你如何,让你有些事做。”

    “若是个男孩,我不要。”

    “你同大姐一样,重女轻男到极点。”

    祖斐笑。

    “但,你同怀刚在一起,看得出是快乐过的。”

    “太快活了,所以曾经觉得不可能,哪里有不吃苦的恋爱。”

    沈培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荒谬的理论,深觉祖斐偏激,又不敢批评她,憋着不响。

    这是祖斐第三次中途变卦,后劲不继,也许下意识,她害怕走毕全程。

    “怀刚与别人不同,你应该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祖斐想起来“对了,祝志新到底有没有同太座分手?”

    “离婚极之昂贵,开销惊人:孩子、孩子的妈、孩子的家、自己、女朋友的生活费不是普通人可以负担得起。”

    祖斐点点头“所以他折腾了一会儿,回去了。”

    沈培笑一笑,不回答。

    “过来吃饭,有你喜欢的面拖黄鱼。”

    祖斐四周围看一看“女儿呢?”

    “去练舞。”

    “你也太望子成龙了。”

    “有什么办法,风气如此,我怎么敢标奇立异,与众不同。”

    祖斐原不是个吃素的人,坐到饭桌前,只觉饭菜俱香。

    “大男人呢?”祖斐问。

    “加班。”沈培停一停“十年以来,他说加班,就是加班。”

    “我也做得到。”祖斐说。

    “你做得到?”沈培讪笑“早嫁出去了。”

    祖斐没有再出声。

    饭后沈培说:“我送你回去吧,出来一整天了。”

    祖斐犹豫。

    “你想躲我这里一辈子?”

    祖斐拾起外套“好,我走我走。”

    沈培拿了车匙,送她到楼下,看见靳怀刚站在电梯大堂等候,便识趣地停下脚步。

    “不用我啦。”沈培说。

    她以为祖斐一早约了他在等。

    在车子里,他问祖斐“工作如何?”

    “做得腰酸背痛。”

    “他们说你五点半就下班,现在已是十一点正。”

    “你等了很久,为什么不上来?”

    怀刚问:“沈培知道多少?”

    “一无所知。”

    “你们交换意见的欲望极之强烈。”怀刚并不放心。

    祖斐微愠地说:“何不怪我们是非多,嘴巴疏。”怀刚马上知道讲错话。

    “看样子我们两地的文化的确有差别。”

    “对不起,祖斐。”

    “怀刚,我们不住的互相道歉真不是办法。”

    怀刚不置信地说:“你改变了主意?”

    祖斐叹口气。

    “怀刚,我到家了。”

    怀刚把车停下来,额角抵在驾驶盘上,看不到表情。

    “给我三天时间。”

    他转过面孔,他的温柔回来,吻吻祖斐的手“随你怎么说,毕竟,我不可以留下来,需要牺牲的,是你。”

    “谢谢你,怀刚。”

    “祖斐,我们再一直互相道谢,也不是办法。”

    真的,太客气了,哪里像柴米夫妻。

    祖斐有一刹那的冲动,真想闭上双眼,跟随靳怀刚而去,以后盼望故乡,要抬头看星,而所有的星上,都有花朵。

    祖斐终于说了再见。

    她看着怀刚的车子离去,低着头走进屋内。

    有人挡着她的路。

    祖斐抬起头来,看到那位著名的天文学家。

    “你还没有放弃,”她诧异地问“进出自若,莫非我们已经做了邻居?”

    欧阳先生有点尴尬。

    “先生,你仿佛已为整件事着魔。”

    “是吗,”欧阳不服气“但我已掌握到新证据。”

    “看,先生,时间晚了,我很疲倦,不想听你的故事。”

    “方小姐,明天我到你办公室来。”

    “我们也有工作要做。”

    “方小姐,我与你是同文同种的人。”

    “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祖斐不胜其扰,感觉上像女明星遇上坚持的记者,不能脱身,暗暗叫苦。

    “明天早上我来拜访。”

    祖斐不去睬他,一个德高望重的学者,都经不起考验,为着一点好处,风度尽失,似一个穷追猛打的登徒子。

    回到家,见一室凌乱,才想到要急急另聘女佣人。

    明天要托沈培办妥这件事,不然连干净毛巾都没有。

    祖斐坐在床沿,呆了很久很久,把从小到大所有一切轻轻重重不如意的事都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又重复温习克服这些难关的细节,得到结论:无论怎么样,时间总会过去,痛苦一定淡忘。

    她准八时半到公司。

    沈培在喝咖啡读报纸,看见祖斐进来。

    沈培叹口气说:“最想移民的时候,是阅过当日头条新闻那一刻。”

    周国瑾闻声转过头来说:“那么赶紧看清国际新闻,你会庆幸你还没走。”

    祖斐只得苦笑。

    周国瑾看祖斐一眼“问题还没有解决?”

    “也该摊牌了。”祖斐低下头。

    大姐问:“为何一定要跟他走,他不能为你留下来?”

    沈培放下报纸补口红“男人哪里有这样好白话。”

    “是吗,”大姐揶揄“抑或女性太愿意随他满山走。”

    沈培说:“开会开会。”

    祖斐请沈培帮她找女佣。

    沈培骂她“太没有办法了,连佣人都留不住,活该吃苦。”

    一整个早上,祖斐搁在会议室里,像日式料理店内那种塑胶碟头摆件,中看不中用,周国瑾给她几次发言的机会,她都没有把握。沈培见有机可乘,为自身为大局,立即抓住客户,说个不停,表现优异。

    周国瑾暗自跺脚叹气。

    祖斐一直呆呆的,不觉有什么损失。

    散会后她抢出房外去吸一口新鲜空气。

    周大姐冷冷赠她一句:“这样下去,你还是移民的好。”

    祖斐回到自己房间,放下文件,一转身,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早,方小姐。”

    “早,欧阳先生。”

    他面前摆着一杯咖啡,很明显,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祖斐涸仆气地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她有点豁出去的样子,愿意把他打发掉。

    欧阳有点意外,他摸摸胡须,咳嗽一声。

    “有话请说。”

    “我们与一位女士谈过话。”他宣布。

    祖斐心想,这会是谁呢?

    “这位女士,以前是你的家务助理。”

    祖斐啼笑皆非。

    “她透露相当宝贵的消息给我们。”欧阳先生的面容肃穆,完全不像开玩笑。

    “她说什么?”祖斐问。

    “她说她看到异样。”

    “你不会相信她说的话吧。”祖斐扬起一条眉毛。

    欧阳氏郑重地答:“我们相信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荒谬。”

    “方小姐,她不是一个编谎话的人,同时,也没有那样丰富的想像力,她说的,一定是真的。”

    “多么简单的逻辑!”

    “我们很佩服你的镇定,方小姐。”

    “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又不作奸犯科,何用惊惶失措。”

    “可是道义上,你应该站在人类这一边。”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根本没有任何义务陪你探讨这种荒谬的理论,欧阳先生,你应当知道作为一个天体研究员,你己离经背道,走火入魔。”

    “是,”他不否认“我是多么妒忌你,你有难脑粕贵的机会与他们接触。”

    祖斐说:“我不能帮你,以后再騒扰我,恕不客气。

    祖斐站起来,去拉开办公室门。

    “据我推测,你并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再见,欧阳先生。”

    “这个,”他自口袋取出一个小小咖啡色玻璃瓶“如果你想知道,把这个放在他的饮料中,你便会知道。”

    祖斐非常震惊非常愤怒非常悲哀。

    “为什么,”她责问欧阳“为什么你要用种种方式逼我露出原形。为什么,为什么你我不能和睦相处,为什么要使我图穷匕现?看到我最丑陋的一面,真能使你满足?”

    “不,不是你,方小姐,是他。”欧阳后退一步。

    祖斐逼前“不,是我,你针对我,你逼迫我去掀露他人私隐,你挑战我的人格,一次又一次你向我纠缠,你利用我,你煽动我做你的烂头蟀,好达到你自私的目的!”

    “方小姐,我只不过要求你站在我这边”

    “你是一个鄙劣的小人,我不管你有什么身份,有什么衔头,你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捣乱者,你给我滚出去。”

    事败了。

    欧阳退出去,一个踉跄,手一松,瓶子滚到地毡一角,他落荒而逃,也顾不得捡拾。

    沈培在门口经过“那是谁,”一眼看到祖斐恼怒的容颜“不识相的追求者?”

    祖斐把不安的情绪按捺下去,但声音不由自主颤抖。

    沈培问:“是谁令你动气到这种地步?”有点作贼心虚,怕适才开会时意见太多,得罪祖斐“不会是我吧?”

    祖斐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自顾自发呆。

    沈培进房来,脚下却踢到一样东西,顺手捡起,放办公桌上。

    她看到祖斐脸色发青,大异寻常,咕哝一声苗头不对,先避一避锋芒,下班时分才慢慢向她解释,便借故退出,替她掩上门。祖斐犹豫半晌,终于掏出怀刚送的小无线电话,那个号码,早已背熟在心,一拨即通。

    她说:“我找程作则教授。”

    接线生问:“请问尊姓大名。”

    “方祖斐有要事请求会面。”

    “等一等。”

    过了三数秒钟,程作则的声音出现“祖斐?”

    “程教授,我必须见你。”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请说。”

    “今夜七时,我到山坡前来等你。”

    “怀刚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必通知他。”

    “届时见。”

    祖斐吐出一口气,这才回到现实世界来,推开门,发觉同事早已外出午餐,大堂空荡荡,只有几个女孩子留下来,织绒线的织绒线,打瞌睡的打磕睡,也有人捧着电话趁空档与朋友喁喁细语。

    祖斐跑过去找沈培,她不在。

    又去找周国瑾,自然也不在。

    祖斐更觉得自己脱了节,家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她已跟不上脚步。

    祖斐用手臂交叉抱住自己,看着窗外,三十多层大厦底下的车与人似蝼蚁一般。曾经有一刻她渴望离开这一个层面,去到越远越好,把幼年时的罪衍,和她的过犯,撇下不顾,从头开始。

    “方小姐?”

    祖斐转过头来。

    一个女孩子向她微笑“吃苹果?”她们买了水果上来。

    祖斐接过苹果,放到嘴边,咬一口。

    小女孩关注地看着祖斐。

    祖斐朝她笑一笑“谢谢你。”

    小女孩腼腆地点点头。

    沈培回来了,右手提着大包小包,这家伙,定是趁午餐时间去购物。

    “沈培,”祖斐连忙过去“买了什么?”

    沈培没料到她有心情问及这种琐事,连忙答:“女儿的衣物。”

    “天气真的很热了,是不是?”

    沈培呆呆看着她,竟说起天气来了,这位小姐,葫芦里卖什么葯,沈培不禁有一丝惶恐。

    只见祖斐如服食过镇静剂似,动作较常人慢一点,但不急不躁,按部就班。

    下午,沈培一直注意她,同大姐开会,她做的几点注释,也相当有水准,补充了计划的不足。

    祖斐好像没事了。

    她难道已与靳怀刚达成协议?

    轮到沈培心不在焉。

    会后周国瑾说:“这才是方祖斐呀,恢复常态,令我放心。”

    祖斐紧紧握住大姐的手。

    周国瑾不明所以然,但机警的她知道祖斐一定有她的原因,便任由祖斐握着。

    祖斐终于放手“明天见。”

    沈培问:“去喝杯东西?”

    “别陪我,你女儿在家等你。”

    “来看,我终于找到她要的东西,”沈培打开纸包,取出一条粉红色叠纱裙。

    “啊,”祖斐忍不住低呼出来“谁在小时候不梦想拥有一条这样的裙子,穿上必然像个小鲍主。”

    “你瞧。”沈培十分得意地扬开裙子。

    裙身上还钉有一粒一粒亮片,闪闪生光。

    “太美了,她一定爱煞。”

    “是的,长大之后,很难有这样简单的欢乐。”

    祖斐点点头,开头的时候,女孩子都想做漂亮的蝴蝶。

    沈培把衣服小心折起放好,然后问祖斐:“你没事吧?”

    “我很好。”

    “祖斐,我目击你度过不少难关,这次一定也可以。”

    “是,我行。”

    祖斐并没有怀疑过自己。

    沈培收拾一下“我先走一步。”

    她比祖斐先离开写字楼。

    这个难关,不会比她以前熬过的关口更难度过。

    因经验丰富,尽管难做,不愿意去做,也会做得很漂亮。

    祖斐觉得她胃部像是穿了一个洞,空荡荡,凉飕飕。

    那只小小的瓶子被沈培拾起,此刻搁在桌子上。

    欧阳君像一个茅山道士,不知他瓶里装着什么阿物儿。

    祖斐轻轻扭开瓶塞,近日发生的奇事太多,如果瓶中冒出一阵烟霞,有个巨人现身,向她一鞠躬,说声“主人,你有什么吩咐”她也不会再觉得稀奇。

    但是没有。

    房间静悄悄的。

    约三四公分高的瓶子内装着液体,她将瓶子倾侧,把一两滴液体倒入茶杯内,褐色的葯在水中打转化开,渐渐消失,无色、无味。

    这个人从什么地方弄来这种东西,想必也要花点心血时间,所以说要害人也不是容易的事,同样要花工夫动脑筋。一念之差。

    祖斐盖好瓶塞,把小瓶放进口袋。

    她熄掉办公室的灯,休息片刻,她出门叫计程车到郊外去。

    好奇的司机在倒后镜中打量她,祖斐别转面孔。

    天黑了。

    她不觉得路途遥远,满怀心事,一直垂着头。

    年轻的司机不由得起了惜香怜玉之心,他想,她一定是前去与什么人开谈判,他猜测,是个负心人吧?

    他同情后座的女客,感情已腐烂到这种地步,不如退出,留个全身。

    他偷偷张望她。约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见面,怕她要吃亏。

    快要到达那个指定的停车湾了,司机减低速度。

    祖斐探头出去,看到一辆车子在前面等她。

    “就在这里。”

    司机:“要不要我等你?这里叫不到街车回去。”

    祖斐点点头“好。”

    祖斐下车,看到程作则也自另一辆车上下来。

    她迎上去“教授。”

    “你想到什么地方去谈话?”

    “在车上方便吗?”

    程作则想一想“也好,不会碰见闲杂人等。”

    祖斐上了他的车,关上门。

    程作则开门见山“祖斐,你的入境证不获批准。”

    祖斐不语。

    “你的感情丰富,性格冲动,不合规格。”

    祖斐苦笑。

    “即使你可以顺利移民,相信我,祖斐,你也不会快乐。”

    棒了很久,祖斐答:“是,我知道。”

    “对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程教授,我今日要求见你,根本想托你同怀刚说,我不能去。”

    程教授有一点点意外“你不打算亲自告诉他?”

    “没有必要。”

    “也好,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告诉我,程教授,你们那里,搞不搞人际关系,有没有排挤倾轧。”

    “这是所有高级智慧生物的拿手好戏,断断少不了,你不能看轻我们。”

    “再告诉我,在你们那里,有没有真正的自由?”

    “如果你照上头的规例法律去做,可以获得某一程度的自由。”

    祖斐微笑,那有什么分别。

    程作则十分感喟,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