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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曲江流饮绕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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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江池,地处长安城东南隅,因水流曲折闻名。

    曲江池发源少陵原,西北入芙蓉池,连通黄渠,绕城入宫苑,北有乐游原,西有大雁塔,南有紫云楼,芙蓉池和杏园乃皇家园林,曲江池则对臣民开放。

    曲江池群山环绕,水波浩渺,亭台楼阁掩映于山水之间,游人如织,胜似仙境。

    神龙年间,圣人凿黄渠,辟御苑,筑夹城,建楼宇,疏浚曲江,曲江池成千亩盛景地。

    每年春季,二月一日中和节,圣人驾幸芙蓉园,欣赏早春之景;三月三日上巳节是曲江胜游的高潮,圣人此时登临芙蓉园紫云楼,观百官、万民同乐之景,同日科考常科发榜,进士及第者杏园探花,谓为盛事;四月一日的樱桃宴,百官千骑,君臣尝新饮宴,共议时政。

    九月九日,乐游登高,青龙寺文武百官赐宴思恩。

    吴七郎吴远黛本青龙坊武侯铺铺长,却因坊内人烟稀少,职司也轻松许多,卯时上铺报备,交代一声,就回祖宅会同温韦独孤三位郎君出门,大熊阿狗自然跟随,大熊携带两个大木箱,尽装庖厨用具及佐料,真不带食材,阿狗则扛着独孤心慈的矮**椅,只留温大郎伴当看院,顺便接收肉菜铺于掌柜的货物。

    出青龙坊东门南行,邻坊唤曲池坊,却坊墙较青龙坊西移百步,概因曲江流水经过。

    远望曲江池,宫殿连绵,楼阁起伏,垂柳如云,花色人影,景色绮丽,近观曲江,池岸曲折,胡肆林立,贵族仕女,车马侍从,樽壶酒浆,笙歌画船,悠游宴乐。

    吴七郎轻车熟路,找熟识亲朋租一画舫,也不要艄公,一行六人上舫,金刚大熊成撑船摆渡的艄公力士。

    曲江此段宽处不过二十来步,窄处不过十多步,仅容两船并行。

    三位郎君均圆领轻袍,窄袖革带,均为白袍,韦郎君本喜色彩鲜亮,可自认识独孤心慈两天,对黑白纯色有了新感官,现也喜素色袍服。

    韦二郎站立船头,粉面长腰,肤白如凝脂,雌雄难辨,斜眉入鬓,水墨风流眼,长剑迤地,折扇在手,人人均叹好一个俊秀美郎君。

    一路岸上无数贵女驻车观察,水面甚至有两艘舫船停下,就为等两船并行,近处观看美郎君。

    韦二郎只是肃穆立于船头,稳如山岳,边上艄公大熊城墙般的身躯也衬托出二郎的韵致。

    温大郎和独孤三郎则闲适的在船中央一躺一坐,独孤心慈自然抻开他的交椅,斜躺在上面,左手雪茄右手酒壶,眼神恍惚,不知是在观看两岸风景还是查看画舫顶棚。温大郎则依栏而坐,斜靠画舫廊柱,手拿一本手卷,居然是兰亭集。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温钰郎君清声吟诵兰亭集序,把众人带回曲水流觞的起源,仿佛看到谢安、谢万、孙绰、王凝之、王徽之、王献之等众多名士,在兰亭清溪两旁席地而坐,将盛了酒的觞放在溪中,由上游浮水徐徐而下,经过弯弯曲曲的溪流,觞在谁的面前打转或停下,谁就得即兴赋诗并饮酒。据史载,在这次游戏中,有十一人各成诗两篇,十五人各成诗一篇十六人作不出诗,各罚酒三觥。王羲之将大家的诗集起来,用蚕茧纸,鼠须笔挥毫作序,乘兴而书,写下了举世闻名的《兰亭集序》,被后人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王羲之也因之被人尊为“书圣”。

    独孤郎君闲适躺卧,阿狗则蹲在船尾,手握铁钎,伺机出手入水,收回必有一尾野鱼,吴七郎也在船尾抚栏而立,见此情形很想说句焚琴煮鹤,但一想这些将是午餐食材,也就作罢。

    一次运气不错,居然叉到一只脸盆大小的野鳖,吴七郎连称稀奇,阿狗也献宝似得拎来给独孤心慈看,独孤心慈看一眼就没了兴趣。

    “中午就吃它了,山间应有野蘑菇,弄点下菜”

    “不是应该放了吗?”吴远黛问道,“此乃曲江鳌,怎能入菜?”

    “一只水鱼而已,远东称王八,鳌那是龟,金鳌就是金龟,跟这野鳖不同”独孤心慈解释。

    “确实不是一种,鳌那是玄武,此乃水鱼,也就是鳖”吴远黛只好向温钰郎君求助,温钰郎君看看也笑着说。

    “这个鳖可很补的啊,嗯中午就好好收拾它了”独孤心慈笑道。

    阿狗用根绳索系住,又兴致冲冲的去刺鱼,这回一般的野鱼也不出手了,一心只等野鳖,可半天也不见此物出现。

    独孤心慈扭头看看阿狗,笑笑,放下酒壶,右手无名指放入嘴中,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每过三两声停顿一下,不一会只见一条水线追船而来,阿狗大喜,居然真是只野鳖。

    阿狗出手,野鳖自然手到擒来。

    吴七郎像看怪物般看着独孤心慈“这可是术法?”

    “某早已精神力大损,怎能再施术法?”独孤心慈笑道。

    “三郎刚才是学鳖的传声吧?”温钰郎君倒见多识广“某曾见有捕雀者学鸟叫,引来鸟群扑杀之”

    “差不多吧,学的乃是母鳖噗水之音,公鳖闻听,自然急着赶来”独孤心慈懒洋洋的回答。

    “此术真是神乎其神啊”吴七郎自从遇到独孤郎君,许多见识均被改观,有点叹息自己二十来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怎么有那么多事情没见过没听过?

    画舫越划越远,开始还一路土原连绵,矮冈逶迤,半个时辰后就远离曲江北岸,穿过湖心岛,来到东岸,此边几无船舫踪迹,正是清静之所,韦二郎寻一野渡靠岸,岸上也是山峦起伏,倒不太高,露出不远处的长安城墙。

    “此间本已出长安城,后圣人疏浚曲江池,并从大明宫沿东墙经兴庆宫修夹道到芙蓉园,又在此修建夹墙,于是长安城东南隅突出城南了”吴七郎解释,他祖宅离此不远,自是熟悉此间情形“此山坳有溪流,还有亭阁,也少有游客,正是清静之所”

    众人上岸,翻过一矮冈,果见有一山间小亭,亭边一弯曲小溪绕亭潺潺而过。

    “此间大雅”温钰郎君也心喜不已。

    “此处倒可重现曲水流觞了”韦二郎笑道。

    “有山有水,倒不用担心中餐没着落了”独孤心慈也欣喜,他发现野渡边有滩涂,上面有几只野鸭嬉戏。

    偏偏头,阿狗拎着铁钎潜行而去,不一会就拎回来四五只野鸭。

    三位郎君缓步走向小亭,大熊拎着两个大箱子,阿狗拎着两只野鳖和独孤心慈的心爱交椅,吴七郎也提着四五只已无生命的野鸭。

    来到溪边小亭,正处一南向山坳,秋风徐徐,溪水清澈,犹可见几群小鱼逆流而上。

    “此间清静,正是洗涤心境佳所”温钰郎君摩挲亭柱言道。

    “日快近午,大郎和二郎在此静心,某先去山间看有无食材”

    独孤心慈带着阿狗往溪头山间走去,还不忘吩咐大熊把野鳖野鸭拾掇干净,甚至吩咐野鸭需拿盐巴腌渍一下。

    “独孤三郎倒是大俗之人”吴七郎讪笑。

    “大俗即大雅”温钰正色道。

    “不错,华师弟子,果非常人”韦二郎叹道。

    “某等与其结交何其幸也”

    “某等也不是俗辈”

    温韦两位郎君正聊着闲篇,两盏茶功夫后,仍不见独孤心慈回返,大熊整理完野鳖野鸭野鱼,又拿出铜炉等炊具,拿出木炭生好火,再用一陶瓮从溪流中打水炖上。

    韦二郎正调笑大熊这厨艺可有得独孤心慈真传,在溪流入曲江池处,过来一行人,领头一个无须壮汉,中间是位器宇轩昂的中年郎君,后跟一无须老仆。

    领头壮汉见小亭有人,回首与壮年郎君回话,中年郎君望望此间,见是两位士子在此游玩,也就径直过来。

    “叨扰了,某等游玩曲江池,贪恋风光,想在此歇脚,可否方便?”中年郎君说话很是温和。

    “无妨无妨,倒是某等先占此地,扰了郎君歇息之所”温钰郎君急忙拱手回话。

    “某等随意游览,倒不是刻意来此歇息”中年郎君也捋须笑道。

    “三位请便,某等于此准备午餐,若惊扰诸位还需见谅”温钰也笑道。

    “时已近午,此处也颇荒僻,三位若未进食,不妨等会一起饮宴”韦二郎也客气说道。

    “那倒是真的叨扰了”中年郎君也未矫情。

    “哦,来了贵客?”溪边传来独孤心慈的声音。

    众人转身察看,直见独孤天星拎着一筐野菜,筐看得出是现编的,几根野藤织成,虽粗糙倒实用,框内装着野芹野蘑菇居然还有一把壮阳草。

    阿狗则拎着数只野鸡,还有条乌梢蛇,人高乌梢蛇估计正寻处冬眠,却被阿狗挖出。

    “三郎可回来了?本郎君还以为你在里间享用山珍呢?”韦二郎叫到。

    “秋日野菜枯萎,不好寻觅,耽误二郎肚君,罪过”独孤郎君也笑道,放下手中粗筐,拱手施礼:

    “贵客临门,请坐请坐”

    “三位郎君本也是游客,某等也非贵客,不用谦让”中年郎君笑道。

    “大熊,水开了没?装点过来”独孤心慈喊道。

    大熊从木箱拿出那套茶具,陶瓮里的水也滚开了,大熊皮厚也不怕烫,抱起陶瓮往瓷壶注水。

    小亭内有石凳石桌,独孤心慈很讲究,拿出绸布蒙上,一番清洗,冲茶满上,四个小杯给温韦两位郎君和来客中年郎君,两位侍从和吴七郎只有用瓷碗了。

    “野外简陋,见谅见谅”独孤心慈兀自羞愧。

    “郎君倒是雅量”中年郎君笑道。

    “远东独孤心慈,初到长安,边鄙小县学生,礼数不周,见谅见谅”独孤心慈自报名号,自是为了盘底。

    中年郎君也是精晓俗物之人,拱手道

    “客气客气,太原李三郎,进京述职,相遇即是缘,随意便是”

    随即蓝田温钰蒲州韦斌各自报号,一番客套。

    独孤心慈见此郎君说话圆滑,也不介意

    “诸位先饮茶,某先去整治一下吃食”

    “哦,独孤郎君倒有庖厨之艺?”李三郎笑道。

    “必须的,出门在外要对得起自己肚腹”独孤心慈也笑道。

    “勿需谦虚,独孤郎君之艺堪比万花楼和摘星楼大厨”韦二郎也笑言。

    “那本郎君今日倒有口福了”李三郎笑道

    三人饮茶闲聊,独孤心慈出亭整治吃食。

    阿狗已把野鸡拔毛清洗内脏完毕,独孤心慈选上四五只精心抹上精盐佐料,用溪边泥土团团包住,找一空地挖坑草草埋上,吩咐大熊拾来草木在上面生火。

    大熊生了一火堆,架上铁锅,溪水先煮上,又吩咐阿狗把大熊拾掇清洁的野鳖剁成小块,带来佐料中的姜蒜切片,又起铜炉,一口小铜锅放上,独孤心慈先用芝麻油把野鳖块煸炒,变色冒热气后即倒入火堆上铁锅内烹煮。

    阿狗也把带回的乌梢蛇剥皮切段,同样煸炒一下倒入铁锅,又把剩余野鸡切块直接放入铁锅。

    再把野鸭同样整治一番,完毕又拿出一陶瓮,野鸭倒入,注入溪水,再吩咐阿狗把野芹菜和壮阳草清理切段。然后净手回亭。

    “李郎君能饮酒乎?”

    “多多益善”李三郎大笑。

    “大熊去画舫上把酒水取来”独孤心慈看看只拿了两三坛酒水,于是吩咐大熊。

    大熊颠颠翻过土岗前去停驻画舫的野渡取酒。

    “独孤郎君用铁锅炒菜倒是新鲜”李三郎奇道“只是那清油好像是芝麻油吧?”

    “李郎君好眼力,正是芝麻油”

    “芝麻油乃染布之用料,能入口么?”

    “李郎君对俗事倒精通,芝麻油芬香,炒菜正好,比羊油猪油清新不腻”

    “独孤郎君用染布用料煮食啊”韦二郎有些不满。

    “二郎待会可少吃点”独孤心慈躺上他的交椅,翻翻白眼,想起又从木箱翻检出一盒雪茄,示意众人有享用之意否?

    温韦吴三人抽过一次后兴致缺缺,李三郎倒好奇的来了一支。

    “远东雪茄?独孤郎君好享受”李三郎夸赞。

    “小道尔”独孤心慈谦虚。

    “那蛇能吃吗?”韦二郎又问道。

    “吃过就知道了”独孤心慈不满“某的此道菜倒有个名字叫霸王别姬斗蛟龙”

    “霸王别姬斗蛟龙?”众人称奇。

    “远东把野鳖成为王八”独孤心慈见诸位不明就里解释道。

    “王八,霸王,野鸡,蛇,好个霸王别姬斗王八”温钰郎君首先明白过来。

    “哈哈,绝世西楚霸王到独孤郎君这儿倒成了一道菜”李三郎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