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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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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睁开眼。

    刺眼的光线、闪着白色光晕的模糊身影,一张露出笑容、熟悉的白洁脸蛋令她不由自主地想回以笑容。

    “你终于醒了。”带着欢欣的好听女生声音,彷佛从天而降。

    她呻吟一声,点了点头,意外的痛楚令她蹙了一下眉头“别动,小心伤口。”温柔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我怎么了?”久未开口的声音低哑,充满浓浓的疑惑。

    愉快混杂恍然大悟的轻笑“你还没想起来?不急唷,你需要好好休息”

    听着那令人信赖的温暖声音,她安心地合上眼。

    再次醒来,已是隔天。

    她看见她的父母,侧立着跟穿著白袍的男人在说话;他们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许多,她无法听见谈话内容,困惑地注意到他们凝重的神情;更令她讶异的是她发现父亲的手紧握着母亲的手。

    有好多年了,他们形同陌路,每次她见到他们时,总有无法忽视的生疏横在他们之间。为什么?他们为什幺在这里?

    啊!一只手捣住她惊讶的口“嘘,先听我说。”映入眼帘的是司马蒹葭!

    记忆如潮水般蜂拥而来,胡黎璃忆起了一切。

    她没死?她眨眼,试着让自己更清醒。司马蒹葭伸回手,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她笑容恬淡,指指胡氏夫妇说:“是你的父母救了你的,他们绝对不像你所说的不爱你。”司马蒹葭的双眸因回想那晚的情景而盈溢水光“你真是吓坏他们了,幸亏最后你还是说出了我们所在的地点,要不然”

    她不敢想象后果地摇头,接下去说:“这几天,他们一直守在医院,一步也不舍得离开。”看到黎璃眼中出现疑问,她了解地点头说明:“昨天他们被黄大夫哪,就是现在跟他们说话的那位大夫赶回去休息,你醒来时才会没看见他们。也因为这样,让他们多担忧了一天,以为你一直还在昏迷状态。”

    胡黎璃难以置信地望着父母。是真的吗?他们也会关心她?热意泛上她的眼眶,鼻尖有股挥不去的酸涩感。

    也许是作为母亲的直觉,方茗兰回头,错愕失声喊道:“她醒了!黎璃醒了!”

    胡黎璃恍若作梦般看着父母转向她,脸上流露欣喜万分的深刻感情,妈妈哭了!

    她颤抖地咬着唇,眼泪扑簌簌而下,难以相信梦想成真,恐惧的十指紧紧揪住床单,胡黎璃在心中祈祷着:如果这是梦,她就永远不要醒来。

    “听听他们说什幺,给彼此一个机会。”

    司马蒹葭露出鼓励的笑容,拍拍黎璃的肩膀。这几天她所听到的、所看到的,让她更确信他们黎璃跟黎璃的父母之间的问题会有完美的解决。

    “喔,对了,别再说你有咒死人的能力。”她对胡黎璃摇摇手指“你的诅咒根本不灵验,那天追着我们的男人,一点事也没有,现在被人抓去,关在你们的官府里。”说完,她难得俏皮地眨眼,退了开,以免碍事。

    方茗兰激动地搂住女儿,这是她的女儿呀!这样脆弱的身体,她还是一个孩子呀!心里的羞愧让她无法说出话,只能紧紧地抱住女儿哭泣颤抖的身躯。

    泪,狠狠地落下黄大夫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责任,他怏速地初步检查胡黎璃的状况,确定她没什么大碍后,就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胡黎璃眼眶红红、鼻尖红红,畏惧受伤的一双大眼氤氲水气地看看父母、看看窗外,不确定的情绪占满心中差点失去女儿的恐惧,迫使他们必须面对潜藏心底的阴影。

    “黎璃,我跟你妈谈过了”胡亦均率先开口。

    胡黎璃看着父母互视一眼,两只手再度扣握一起,压在胸口令人不能呼吸的沉重感蓦然缓缓逝去。

    胡亦均声音突然哽咽,他吸一口气继续:“我们要请你原谅长期对你的疏忽,但是千万不要怀疑,我们对你的爱,我们不该将自己的过错怪罪到你身上。”

    “你们的过错?”她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我跟你爸爸都害怕对方怪罪自己疏忽照顾孩子,才会让孩子意外身亡,但心底却一直在怪罪着对方,是他(她)没尽到责任、忙于工作,才会造成两次的悲剧,你成了我们矛盾挣扎下的受害者,对不起”

    胡黎璃不确定地摇头,脸上浮现梦魇的阴影“你知道,我看到了他们,他们在意外发生前”

    “那不是你的错。”方茗兰心疼地抱住女儿,直到现在她才看清楚,女儿也是意外事件下无辜的受害者。

    “我不想看见的,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却又无能为力”胡黎璃黯然地低喃。

    “有些人具有神秘的预感能力,能在事情发生前预知。”胡亦均说。

    “可是你们你们害怕看到我。”在父母否认之前,胡黎璃指责地强调:“我知道的,你们不敢看我!”

    胡亦均叹气。

    “不是不敢,而是心虚。”

    “看到你就会联想起你的哥哥、弟弟,他们原本也可以跟你一样”方茗兰频频拭泪。

    “妈妈不要哭,我也想他们呀,我不喜欢孤单一个人!”

    “我知道,不会了!从今以后,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块儿。”

    “你你们会在一起吗?”她征询地看着父亲。

    胡亦均肯定颔首。

    “我跟你妈会讨论出个办法,让我们全家人在一起。”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不必住在学校?”她脸上涌现喜悦,为这令人快乐得要昏头的可能性。

    “当然,你可以转到当地的学校”

    这是真的吗?她能这样相信吗?她的心愉快得要爆了!

    “我从没想过会这样幸福!”

    胡黎璃跟司马蒹葭坐在湖畔,胡黎璃一手撑颊,一手握着根棒冰,脸上的笑容甜如蜜。

    夏日的湖区荷叶田田,游人如织;灿烂阳光下,彩蝶翩翩。

    “你别跟我说话,旁人都以为你是傻子。”

    “让他们以为去,我爱跟你说话就跟你说话,你是我的好朋友哪!我就是要跟你说话!”

    胡黎璃一口气说完一长串字,惹得司马蒹葭忍不住扬唇。

    “除非必要,否则你的话还真少。”胡黎璃砸嘴,半开玩笑地埋怨。

    司马蒹葭只笑不答,心里想着: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有时一天都没开口,岂不是成了滔天大罪了?

    胡黎璃笑瞠保持沉默的司马蒹葭一眼,佯装生气地仰头望着蓝天上的一朵小白云,刻意学司马蒹葭不说话,看了一会儿,忘了自个儿的坚持,突然叹口气说:“怎么办?我好怕有一天会发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别胡思乱想。”

    “可是”胡黎璃做了一个鬼脸“人家就是会担心嘛!”

    司马蒹葭望着远方,徐徐说:“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两个礼拜不就是证明?”

    “唔。”胡黎璃嘟嘴点点头,表情沉寂许多,她需要有人分担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你有没这种经验,得不到时好想拥有,有了之后害怕失去?”

    司马蒹葭眉心微皱,谨慎地想了想,摇头。

    “那你不会了解我的感受。”胡黎璃沮丧地垂肩。

    “你会因为害怕再失去他们,而情愿一辈子不曾跟他们合好过吗?”司马蒹葭提出问题,对胡黎璃也对自己;如果是她自己,又会如何?

    胡黎璃没有回答,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出心里更加害怕的另一件事:“我更怕的是有一天,我又会预先看见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不要明知悲剧快要发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我情愿什么都不知道。”

    “人都会死,能预先知道,并不完全是件坏事。”司马蒹葭沉吟了片刻才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无法改变事实,但可以在最后一段时间内完成心愿、弥补缺憾,总胜过临死前徒劳的后悔与遗憾。”

    她望着广润的浩蓝天空。

    “真希望我有机会能好好跟我爹说话。”

    “我没从这个角度想过。大哥溺水时,我才五岁。”胡黎璃双手往后挡地,头仰得高高的,睁大着眼,抗拒眼鼻间滋生的热液“梦到他溺水的景象,我吓死了!好几天都不敢接近他,一看到他就哭喊。妈妈要带他去游泳的那天下午,我哭得更是厉害,我太小了,不懂得把话说清楚!,小弟被车撞死时,我九岁了,那次我害怕我的梦会成真,不让他跟爸爸一起出门,但他还是去了。”

    司马蒹葭不知该说些什幺,也许说什幺都没用,唯有倾听“有一阵子,我好害怕睡觉,我怕又会梦到亲人死亡,还好没再发生过”

    胡黎璃突然坐正身子,十分正经地朝司马蒹葭看“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听你的话,反正担心也没用,何必庸人自扰。”

    司马蒹葭一怔,跟不上她快速的情绪转折。

    “我会好好爱我的父母,相信他们也会很爱我,我这幺可爱!”她骄傲地扬起下巴,促狭地对司马蒹葭眨眼。

    司马蒹葭心底生出淡淡的羡慕,也替胡黎璃感到开心有家人真好!

    二十天了,为什么她还在这?这还是梦吗?

    她开始想念她的家奚府,以前从没把那儿当作自己的家,现在却怀念起那里了。

    在这个奇异陌生的环境,令她首次渴望回到奚府,渴望看到任何一个她所认识的人;脑海一一浮现身边的每个脸孔奚伯伯、奚裕生、迄苏阿尔达父子还有他冯邢琰,应该讨厌的他,此刻却莫名地想念。

    这是个梦吗?如果这是梦,何时能醒?

    如果不是梦,她该怎么办?

    胡黎璃一骨碌站起来,打断她的沉思说:“差点忘了,我们跟我爸有约,他要带我们去参观博物馆,走吧!”

    “天山汉墓博物馆”位于扬州市北郊,仿汉代建筑的陵园式博物馆。

    由于胡亦均是当地文物局的顾问,博物馆馆长亲自接待,领着他们入馆参观。

    “发现这座墓的那座石山叫天山,所以命名为天山汉墓。当时同时发掘了两座墓,一号墓已经迁移至博物馆重建展览,二号墓的迁移工作正在进行中。”

    “你们把古墓搬到这里来,大家付钱观赏?”司马蒹葭匪夷所思地瞪眼。“官府都不管吗?”

    胡黎璃咯笑低声说:“这应该都是政府规划主导的呀。”

    “政府主导?”司马蒹葭疑惑自喃。

    这时,博物馆馆长回头跟胡黎璃说:“我刚说的天山,距离你爸爸目前主持的挖掘现场不到一公里远。”

    喔!胡黎璃吓了一跳,紧张地别一眼正在跟自己说话的司马蒹葭,露出大大的笑容。

    胡亦均期待地对女儿说:“你有兴趣?过两天我带你过去参观。”

    “好!”胡黎璃开心地点头。因为父亲的提议。

    “走吧,我们先到中央展示厅去,那里展示的一号墓地,有墓道与墓室连接,完整呈现两千年前的墓葬形式、题凑结构和铭文题字,一切务求真实重视。胡先生可以好好比较比较”馆长与胡亦均边走边说。

    胡黎璃刻意落后一大步,好小声地跟司马蒹葭说话:“你知道吗?很多地方都盖了博物馆呀,这样做一方面可以筹措保护文物的经费,一方面可以让民众了解古代的文化呀。”

    “可盗墓应该是违法的,被官府抓到会判重刑的,怎么你们的官政府主导盗墓?”

    “呵,这是考古,不是盗墓!”胡黎璃因她的用词吃吃地笑。

    “考古?”司马蒹葭十分困惑,眉头深深蹙起。

    “对呀,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爸是考古学家?考古就是考古,跟盗墓完全不同的,”胡黎璃强调地加重语气。

    走在前方的馆长跟胡亦均听到声音回头,胡黎璃赶忙闭上嘴巴做出一副没事样,傻笑。

    陛长说:“呵,我还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胡黎璃快步走过去,一脸无辜地扬扬手中的简介说:“我只是看到盗墓贼曾经盗过这个墓,觉得可恶,一时激动就自言自语起来。”呼!反应真快,胡黎璃自喜地称赞自己。

    长得像弥勒佛的博物馆馆长微笑。“十个墓九个空,没被盗过的墓实在稀少;有的墓甚至不只被盗过一次,七次、八次都有,这座汉王墓发掘时也发现过不同朝代的盗洞。”

    “哇!那宝物不是都被搬光光了,我们还参观什幺?”

    胡黎璃孩子气的言语惹笑两位专家,胡亦均先止住笑说:“我女儿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爸爸!”胡黎璃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陛长呵呵笑,对胡黎璃说:“我保证还有很多束西值得欣赏见识的。”

    “你说的。宝物。被盗流失固然可惜,”胡亦均为女儿解释道:“但是考古的着眼点并不在发掘宝物,当然,能发现古代工艺精品也很重要;不过盗墓贼眼中不值钱而捣毁的陶罐砖瓦,在我们考古人的眼中个个是宝贝,都是我们了解古代文化的珍贵拼图。”

    “没错。唉,现在的盗墓实在太猖狂,哪里有坟哪里就有人盗,个个都妄想能挖出宝物赚它一笔钱,这样被他们胡掘乱挖破坏的文化遗迹不知多少,那些流失海外的每件文物都是民族的损失。”馆长感叹地摇头,提醒道:“你那里也得小心。”

    司马蒹葭一直默默跟在后面,听着他们对盗墓行径的感叹,心底蒙上一层灰涩。

    “我也想到这个问题,已经请文化局协调,希望有专人看守。”胡亦均颔首。

    “爸,你要小心,那些盗墓贼实在太可恶了。”胡黎璃担心地倚着父亲说。

    “你放心。”胡亦均拍拍女儿的手“盗墓这事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完全不可取,历史上许多重要文化的发现,可都是仰赖盗墓。”

    “哦?”胡黎璃感兴趣地睁大眼,司马莱葭也不由走近些“举个例,许多遗失的古籍简牍都是经由盗墓发现才重现人间,保留下来。”

    “这倒是。”喜好书法艺术的博物馆馆长附和道:“根据史书记载,现在传世的书法名家真迹就有部分是五代北征军人盗掘晋墓所获;盗墓在文化传播跟工艺技术传承方面的贡献不容否认。”

    “不过这只是无心插柳的结果,盗墓行篇仍是不该被原谅的。”胡亦均下了结语。

    “考古就可以?”司马蒹葭有些些不是滋味。在她看来,所谓的考古,是明目张胆的大规模盗墓行为。

    胡黎璃听见了,忍不住为父亲辩护,小声说:“考古不一样啦,盗墓贼盗墓是偷东西,为了一己之私,考古却是为大家保留历史。”

    司马蒹葭没搭腔,她被眼前出现的景象给吸去注意力了“我们就由这墓道进入地宫,两旁的汉砖都有浮印,上面写着我们就是由这判断出这墓主人的身分上方画的是朱雀,象征”馆长解说的声音模糊得彷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这这不是前不久,她跟呼嗤呼嗤进入的那座汉墓!冰冷自脚底窜上背脊,司马蒹葭不住地发抖。就是那一夜,她看到了那人杀死伙伴噩梦发始的源头!

    呼嗤呼嗤!

    她屏息环顾四周,呼嗤呼嗤在哪儿?这就是她在这里的原因,她迳自逃跑,把呼嗤呼嗤遗漏在这儿了?

    不!不对!不是这里她摇头、摇头,是在那人杀了人的墓地!

    她心情错乱地蹲下,试图厘清一团混乱一开始以为是梦境,一切并非真实,无需费心去思考,但是不对劲

    “你怎幺了?”胡黎璃发现落后一大段的司马蒹葭苍白痛苦的抱头,快速别一眼父亲的背影,急急忙忙冲向司马蒹葭。

    “我我不知道,这里我来过这里呼嗤呼嗤不见了”

    “黎璃,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胡黎璃迅速回头,脑袋紧急转动“呃,我我系鞋带,鞋带松了。”

    一低头,眼珠子睁得特大。哇!我的妈!她今天穿的鞋子根本没鞋带!她吐着舌头、缩着颈子仲仲仰头,不知该怎幺跟父亲解释幸运的,手里拿着电话的胡亦均根本没注意到,他正因刚得到的消息感到急切与兴奋,他脸露歉意:“黎璃,我必须赶回挖掘现场去,你自己参观,晚点联络妈妈来接你?”

    “好。”胡黎璃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放心地看看司马蒹葭,体贴地答应了。

    “真抱歉,我”胡亦均对馆长说。

    “你说哪儿的话,赶紧过去了解情况吧。”馆长摆手表示不介意“这么快就有进展是件可喜可贺之事,要不是我走不开,真想跟你一块儿去瞧瞧。”

    “看来这墓八成也被盗了,现场人员进入前室发现了一个盗洞,附近有具骨骸,推断应该是盗墓贼窝里反黑吃黑,见利起祸心杀了自己同伴。”

    杀了自己同伴!这几个字飘进司马蒹葭耳中,她如被电击般猛然抬头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她脑中迅速回想起不久前馆长提到的话这座汉墓离黎璃父亲工作现场不远“那里”也离这座汉墓不远!

    也许她会在那里找到答案!

    司马蒹葭激动握住胡黎璃手臂说:“我要去!我必须到那里去!”

    胡黎璃惊吓一下,不确定地抓抓头。

    难以言喻的急切感在司马蒹葭体内燃烧,她脸上清楚写着坚决“我决定跟你爸爸一起过去!”

    啊?胡黎璃一愣,跟着做了决定“爸,我想跟你一起去。”

    丙真是这里!

    司马蒹葭全身冰冷地看着在苍郁林木环绕中高起的平台地,已经开挖出来的墓室,四周用绳索隔离开来,几个人由上而下俯视凹室。

    “你在这里,别乱跑。”胡亦均吩咐女儿留在原地,跨过封锁的绳索。

    胡璃黎瞪大眼睛看着司马蒹葭跟着父亲朝人群聚集的方向走,碍于有别人在场,胡黎璃无法开口唤她回来。来这里的一路上,司马蒹葭愈来愈不对劲,胡黎璃忧心地紧盯着她司马蒹葭站在夯土边缘往下看,一个男人拿着毛刷小心煽去那具骨骸上的积土,尽管只是一堆白骨,直觉告诉她那是那个老头子,被那人用铁铲击毙的老头子。

    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感到诡谲恐惧的,她曾经看过的、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丧失了生命,然后此刻她又见到了他,不知经过多少年支离破碎的骨骸!

    司马蒹葭浑身血液彷佛被抽干,脑中一片怵目惊心的白,脚底所踩的结实地面似乎开始融化,她想跑,却移动不了,强烈的昏眩感攫住她,透着诡谲气氛的气流在空地中窜动攀升,她纤瘦的身躯摇晃着,想要捉住什么的意念让她勉强撑住、试着转身求助,她知道黎璃就在后面,她唯一的依靠胡黎璃怀疑自己眼花了,司马蒹葭在她的注视下逐渐变得模糊透明,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心跳因接下来猝然发生的景象而停止侧转身的司马蒹葭看似半透明的身体晃了晃,像失去支架的人偶般向后仰倒坠落!

    “快!快扶住她!”胡黎璃不自觉地惊声尖叫,在围观者惊呼注视下,她跃过绳索飞快奔向墓室坑穴。

    “黎璃?怎幺了?”

    她推开父亲,扑倒在三公尺深的墓穴边缘,慌乱的眼眸四下张望“不见了,怎会不见了”

    “黎璃!你这是在做什幺?”胡亦均惊险地拉住差点栽进坑底的女儿。

    “爸爸,我的朋友不见了!”胡黎璃惊惶哽声。

    胡亦均怪异地看着女儿“你说什么?这里哪有你的朋友?”

    她蹦出泪水说:“你们看不见她!只有我可以看见她”

    也许,蒹葭还在,只是也变得跟别人一样看不见她了!胡黎璃抹去遮住视线的泪水。“我要下去找她!她跌下去了,也许受伤了!”

    “黎璃,你别闹了!”胡亦均抓住女儿的肩膀,环视四周,想找人帮忙“爸,求求你”胡黎璃心中的恐惧化作串串焦急的泪水,她要蒹葭回来!

    她生命中的美好始自蒹葭的出现!

    看着女儿近乎绝望的深切哀求,让一个做父亲的如何拒绝?尽管他怀疑女儿是一时失了神智撞邪,尽管有违规定,他还是点了头帮助她下去墓穴。

    胡黎璃在方形墓穴寻了一圈又一圈,不住喊着司马蒹葭的名,不愿相信她真的消失了,胡亦均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女儿不放弃的认真举止令人心疼,他搂着犹不肯放弃、不住打转的女儿。

    “好了、好了”不断柔声地安抚。

    胡黎璃埋入父亲温暖的胸膛放声哭泣,她知道父亲不会懂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

    一直往下坠,往无底的深渊坠,失速般地坠落她无声地尖叫,倏然挣开了双眼!

    平躺的全身像浸过水般湿透、抖颤不止,短暂的空白停留脑海,唯一的感觉是摸不着边际的恐慌,她必须用全部意志才能吸入足够的空气。

    急促的呼息舒缓下来,她直盯着床顶陌生的模样看,心里冒出疑问她在哪里?

    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缚住,她全身似乎无法动弹,徒劳的试着移动手臂,虚脱无力让她不得不放弃;唯一能按着她的意志行动的只剩眼睛,极缓慢的,她的眼瞳往光源来处移转是谁,坐在那儿?

    她目不转睛凝视着男人的背影眨也不敢眨,一直望着那熟悉的背影,灼热的液体涌出眼眶,滑下脸颊濡湿了织锦枕面。

    她醒了,不在梦里头了!

    她激动的心情似乎传给了他冯邢琰心枰坪跳,猛然回头,四目交接她醒了!喜悦满怀,他的等待得到了报偿!

    心里焦急的想说些什幺,她试了几次仍无法发出声音,挫折化成泪液“别哭”他慌心,伸出手指揩拭一滴一滴流下的泪。“没事了。”

    不会再有事了!他在心里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