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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7章心念电转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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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并不危险,带上你却不方便。你在客栈里等我,天亮以前我就回来。”弦子说什么也不肯,执拗地与他一同换夜行衣,对他的解释充耳不闻。但,耿照也有无可退让处。

    “我要去找养育我的那人,问他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他看着少女平静无波的眼睛,直到两人视线交会。“记不记得在风火连环坞时,你说过我很奇怪,好像不是我,而是变成另一个我?”“嗯。”弦子总算有了反应。

    “你的直觉是对的。那个,并不是我。”耿照牵起她微凉的小手,轻比着自己的额头。

    “他们在这里,养了头怪兽,但没有告诉我。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问个清楚这件事我只想一个人做,你明白吗?”弦子没有作声。耿照追着她飘移的目光。

    “我之所以带你来,是因为我知道我违背了我们的约定。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但在莲觉寺时,我差点就回不来了。所以你现在不信我,你是对的,我能平安回来全是运气,运气再坏一点点,我就会死在阿兰山上。

    “我不是成心骗你,但你现下不信我,也是理所当然,我不会说你不对。你可从此不再信我能保护自己,跟我到天涯海角,万一我死了,你也能随我同去。或者再给我个机会,让你可以重新相信我。你想跟你能信任的,还是不能信任的我在一块?”

    少女浑身一震,置于膝上的双手捏紧裤布,以致白皙的手背浮现淡淡青络。“养育我的那人,他也该有一次机会,所以我必须听他亲口说,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对他来说,又算是什么?”耿照望着她。

    “或许他的答案我完全无法承受,但不问个清楚,我没法继续往下走。我不想不信任他,我没有办法,在心里装着个无法信任的人。”弦子抬起头来。“在这里等我,天亮以前我就回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

    长生园对耿照来说并不陌生,他经常在梦里看见。即使遁入虚静之内,以“思见身中”的方式练功,耿照总是选择在蔓草丛生的荒园丬角,就着那块充作柴砧的半截残干,先将竖起的枯柴削成整圈篾束,就像这么多年来他陪木鸡叔叔做的那样。

    然后才习练无双快斩、霞照刀法等,从无一日间断,然而现实中的长生园,在他离开数月之后,已和记忆里的模样大不相同。

    柴扉半倾、竹篱破落,屋前的泥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还未凋尽的冬末残叶,屋后小园里的杂草不止抽出新芽,都长到膝盖长短了,明明入冬前他还整过一回的──山坳里夜风旋流,吹得茅草屋前的破门板“啪搭、啪搭”胡乱抽动,耿照记得屋里有个铁箸拗成的小钩扣住才是,除非屋里没人,无法从内侧扣锁,才得这般荒湮破落的模样。

    从越浦到朱城山,不惜畜力,驰道长驱两昼夜,勉强可抵。人快不及马,比长力却有过之,高手运使内力、施展轻功,更胜名驹。

    耿照沿途估量了一下,若是舍弃马匹,纯以碧火神功奔驰,一昼夜间仍稍嫌勉强,再加半日则绰绰有余,只是老人跛脚断臂,不知还有没有轻功?

    他的记忆就像一帧帧的图绘,只消遁入虚境之中,便能取出观视,无论他记得与否,俱都过眼不忘,然而世间并无万全之法,耿照的记忆图库,也以受传“夺舍大法”为分水岭。

    之后新得的记忆片段,较易于虚境中搜索查探。在此之前的,就像胡乱塞在屉柜深处的杂物,寻找就等于是重新整理一遍,可不是说干就干的等闲事。自从省悟“高柳蝉”的身份后,耿照便下意识地逃避忆往,如今思来,居然想不起七叔打铁,乃至行走坐卧的模样,无从判断他到底还余几成功力、还能不能运使武功。──以近日姑射在三川地域之活跃,身为核心的“高柳蝉”总不好隔岸观火,待在一昼夜间难以往返的朱城山上吧?这么一想,屋内无人似也不奇怪。耿照手推门扉,在“蜗角极争”的精密运劲之下。

    原本被风吹得咿呀乱响的门板,居然无声滑开,稳稳停住。月光划开了幽暗的茅屋内室,长发披面的枯瘦男子就仰躺在竹椅上,敞开的衣襟里胸骨嶙峋,毫无光泽的肌肤在月华下宛若豆脯,白得不带一丝生气。

    若非单薄的胸膛久久略有些微起伏,看来便与干尸亦无两样。“木鸡叔叔还在”这件事,莫名地令耿照感到欣慰。

    或许还有什么是真的,并非全透着假。屋里比外头干净许多,看得出有人悉心照料,木鸡叔叔身上的衣衫也都是干净的,嗅不到腐败食物或粪尿的臭气。

    姐姐──他想的自然是横疏影──虽不知七叔的身份,看在自己的面上,毕竟安排了可靠的人来照料木鸡叔叔。

    耿照跪在竹椅旁,抚着黑发男子干燥微凉的手指,就像小时候他常做的那样,不觉出神。当察觉时,骚动已到了长生园下的山道间。──有人!

    非是杀气微悚之类的微妙感知,而是显而易闻的打闹喧嚷,划破呜作响的山风回流,如月色般漫入敞开的门扉。耿照略提真气,凝于内耳,立时辨出说话的有三个人,脚步虚浮,皆非训练有素的武者。

    第四人始终没开口,根基却明显胜于其它,虽还称不上高手,内功已略窥门径,每一步踏着地面,都稳稳地将跫音踩在鞋底,时时留有余地,突然反足起脚也都使得。

    “韦七,看来你在执敬司也混得不咋的,让你跑长生园送饭,这不是大材小用么?”“哎呀,你怎么说话的?人家说‘能者多劳’,咱们韦晙韦大官人是二总管跟前红人,蒙赐新名,穿得人五人六,过去多射司的兄弟马革味儿臭,可都高攀不上了啊。”

    “好了好了,你们少说两句,没见韦兄一路惜言,嫌咱们嘴臭污耳了么?讨你个没趣。”第四人突然停步“嗤”的一笑,迤至柴扉前的长长斜影摇晃些个,显是摇了摇头,口吻甚是无奈。

    “耗子哥、铁柱哥,你们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小弟从日未西斜一路陪各位到现在,你们怎么说,我便怎么做,何曾有个‘不’字?

    “从多射司调到执敬司,是顶上的意思,也不是我们底下人能作主,几位就饶了小弟罢。这会儿,不是连给僵尸喂饭擦抹的倩儿姐姐,都给吓得不敢上山了?”

    扬扬手中物事,风里传来细微的碰瓷响,约是食盒一类。耿照贴着夯土墙,足尖一蹬一勾,无声无息翻上了茅顶,见篱外山道上,三名身披双扣甲、腰系双铊带的年轻军士,布甲所缀的鱼鳞铁片在月下霜寒铣亮,便是威震天下的谷城铁骑,都无这般齐整好看的衣甲,乃出自流影城少城主独孤峰所统率的多射司。被三人围在中央、手提食箧,被称为“韦晙”的,自是执敬司之人了。

    耿照记心极佳,初进执敬司,便将举司姓字背起,并无“韦晙”这号人物,然而少年面孔依稀曾见,心念电转:“是了,那时与老胡、阿缨、红儿回城,这人与葛家五郎一道。”

    与四人的谈话相对照,登时了然于心。那韦晙本是多射司的人马,应是葛家五郎葛五义的同僚或下属,当晚于山道间搜寻策影时,才会齐齐撞见耿照一行。

    耿照离开流影城后,横疏影该是找了名目,从别司挖得新人,按照执敬司的惯例,原隶多射司的韦七摇身一变,遂成执敬司的“韦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