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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有天生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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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禁你看,练武之人谁不想一睹虎帅绝学?可如今之首要,却是独孤弋遗笔,不能勘破“残拳”之秘,你连命都保不住,便看了玄嚣八阵字,又有什么用?”

    耿照强抑兴奋,耐着性子解释。“残拳的余劲在我身子里聚而不散,把一切内外功力吞吃殆尽。我是想:若以玄嚣八阵字心诀,能不能自我体内,将残拳的劲力逐步化消,终归于无?”

    蚳狩云猛然会意,几欲起身,突然神色一黯,旋复如常,又是那副云淡风清的模样,慵懒翻着胡床上的薄册。

    “玄嚣八阵字纵有缮本,知其练不得后,我已将之毁去,以免落入哪个贪心丫头手里,平白害了教门中人。世间仅存的玄嚣八阵字心诀,就只有艳儿那副金甲。”“我知道埋在哪儿。”耿照当机立断。“我去取”

    “不行!”姥姥罕见地露出疾厉之色,斥喝甫一出口便即省觉,天罗香实质的主人于此终于显现出强大的自制力,容色稍霁,和声道:“以你现下的身子,我谷中随便哪个鲁莽丫头,一剑便能要了你的性命,你谷外的仇家对头呢?他们可是好相与的?”

    耿照语塞。她见稳住了少年,神情益发和悦,怡然续道:“你是怎么受的伤、又是何人所伤,我从没问过你,那是因为姥姥觉得,待你再多信任姥姥一些,该说时自然便会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混迹江湖,本该牢记这个道理。”

    耿照听得惭愧起来,急忙辩解:“我不是姥姥自是信得过的只是唉!我嘴笨得很,不太会说话,总之姥姥莫生我的气,我真没有见疑的意思。”

    蚳狩云微微一笑,颔首道:“听你这么说,姥姥很欢喜。此际谷中多事,艳儿又不在身边,平日亲近的也只剩下薰儿啦,偏生她又不得擅离禁道,保护你出谷取甲。

    幼玉丫头的剑法是不错的,可惜破了身子,又耗内力结丹,否则亦不失为是选择。”雪艳青苏合薰云云,尚且不干他的事,最末一人却是拿贼拿赃,活逮的现行,想赖都赖不掉。

    破了盈幼玉身子的凶手只得缩颈垂首,乖乖落坐,底气一泄千里,淡淡泛着忧伤。蚳狩云也没想太过挤兑他,这种手段须适可而止,才能发挥最好的效果,想了一想,又道:“你画图拿不拿手?

    若能简单绘下藏甲处的路观图,姥姥再着人出谷去取。以你现下的光景,出谷恐有性命之忧,姥姥不许。”

    耿照可不敢在她的面前自称能画,然而藉夺舍大法“入虚静”之能,却有一样别人没有的好处,但凡耿照所见所闻、藏于意识底层者,皆可以此法复取之。

    进入冥想状态之后,那些画面就像一幅幅被整理归纳好的图,只消打开正确的屉柜便可见得。绘制路观指引,靠的是对方位里程的概念,这方面“眼见为凭”的印象帮助不大,只是当时夜黑风高,沿河的景物甚是荒凉,也没什么明显的地标,耿照粗略地画下简图,拈着炭枝犹豫了一会儿,闭目垂首,意识沉入虚空。

    他记得埋甲处附近有个小水潭。水风吹过扶疏的林叶,伸出水岸的斜枝不住轻轻摇晃着,还有潭面上被吹皱了的半轮月

    尽管意识深层里的画面无比清晰,但耿照一回神,纸上的涂鸦只能说“惨不忍睹”勉强看得出水潭林树、斜月倒影的样子,只是线条歪歪扭扭,像是出自醉猫之手,所幸标示埋甲处的那枚石头描绘得甚仔细,算是不过不失。

    “你倒扶得一手好乩。”姥姥昂颈微眺,面露微笑,斜椅胡床的姿态仍旧是优雅从容。耿照只能一迳苦笑:“他日我退出江湖,不定可以改做这行。”

    蚳狩云扬扬手里的薄册,悠然道:“那束纸片你研读了几日,看来是瞧不出什么端倪啦。不如换个法子,从“你是怎么使出残拳的”这点下手,理出头绪来,再与独孤弋的疯话参照,兴许是条路。”

    耿照才发现她手里的册子甚是眼熟,一瞥封面上的“霞照刀法”四字,不由一愣:“怎么天罗香也有一部同名的武功?”再看得几眼,见字体娟秀工整,分明是染红霞的手笔,脑子一热,一张黝黑的娃娃脸红如熟柿,要抢要遮已迟了。

    姥姥前后翻了大半天,怕都能背啦,遮抢个什么劲?“不愧“红颜冷剑”杜妆怜的高足啊,这字写得真好看,叙述也是条理明晰,一丝不苟。单就这份录谱的手眼,当今东海武林怕没有几人。”

    蚳狩云啧啧称奇,明明声音口吻一如平常,语气也甚有诚意,不知怎的耿照只想掘个坑钻进石缝里,羞得无地自容。

    这部霞照刀法原本与其他随身之物以油布细细裹起,卷于带中系在腰间,出得三奇谷后,虽经一番恶战、湍溪漂流,身上衣衫早已破烂不堪,裤腰却是好好未曾损伤。

    及至天宫刷洗貂猪时,才被解了下来。取走的不是别人,正是负责洗貂猪的黄缨。她为耿照妥善保管贴身之物,不让落入天罗香之手,可惜仍逃不出苏合薰的法眼。

    两人被移至避难石窟后,苏合薰便自黄缨藏物的夹层起出油布包,呈交姥姥处置。蚳狩云逗他玩够了,轻咳两声阖上封面,正色道:“在我看来,这路“霞照刀法”虽有些生涩,称得是周折细腻,已具上乘刀法架势,只一式莫名其妙,使力之法简直毫无道理,我反覆研究半天,就算是我,也万万达不到要求。

    “依染家丫头的录谱手段,断不致犯下自相矛盾之谬。你在溪畔受残拳劲力反噬时,使的是不是这招“落羽天式”?”姥姥娓娓道来,宛若亲见,耿照心中一沉:“看来此怪劲之生成,真不是外力所致,居然是我自行造就?”

    以蚳狩云之识见,一眼即辨出落羽天式,恐非空穴来风。耿照纵使不愿轻信,也只能沉默点头。蚳狩云锦袖轻扬,将刀谱掷还了给他,低首沉吟再三。

    “你这“落羽天式”的问题显而易见,在于无端。”“无端?”“就是全无必要的意思。”蚳狩云回过神来,见少年露出一丝受伤的神情,不由失笑。

    “姥姥不是笑话你。试想:你这招先是直跃而上,至力竭再反覆借力,攀至极高,而后一劈落地,刀威不仅挟带下坠之势,刀上还要持续发出沾羽不落的黏劲一连串的动作,你要于几息间完成?”

    “一息。”耿照出口都觉得荒谬,不禁微露苦笑。“也就是在一次提气间,要使完这一连串的繁复动作。”

    姥姥正色道:“且不论世上有无这般兼具雄浑悠长、似无止尽的内功,你能在一息内做实这些,无一丝马虎勉强,其实也用不着苦练什么刀法了,就算信手一轮砍劈,江湖上亦少有一合之敌。

    “人力有穷,内息亦有其极限。你把几度提运之间才能完成的动作,硬生生压缩在一息内完成,结果就是办不到。若当真办到了,靠的必然不是内功。东洲没有一门一派的内功,能做到这般境地。”

    这个道理其实异常简单。如摒息潜水,有人憋气甚长,能在水底待上盏茶工夫,也有天生惧水的,一没顶便要起身。

    擅与不擅,其中相差悬殊。但,若说有人能在水底待上几昼夜,便与擅不擅泳无关,该问他“还是不是人”鲤鱼精毋宁是更合理的答案。

    “落羽天式”的招数套路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即使身负碧火功、化骊珠、鼎天剑脉等,这式刀法所要求的内息质量,仍超过内功负担的合理范畴,以“神功”

    二字亦难以解释,只能认为在反覆借力跃上半空、达人力至极的当儿,内功提运一息之间的效用耗尽,若不及再运一息,该连人带刀失速坠地,如掼麻布袋般摔他个四脚朝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