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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纵非全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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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先生道:“等你确定自己的身分,母亲才能决定见不见你。就算现在她愿意见你,你能见她么?”胡彦之无话可说,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忽然涌上,若非念着还得平安带回孙自贞,几乎想放手让这股倦意吞噬身心。

    “我们这一家子”他轻捏额角,摇头惨笑:“到底是怎么了都?”“这个问题你会让我问母亲,而我会教你去问鹤着衣,我们就省省力气罢。你之前去流影城探望过她了,是不?是不是已经苏醒,能下床走动,穿衣吃饭了?”

    胡彦之知他所言俱实,鬼先生却未拿此事大肆邀功,只淡道:“我说过她不只是你妹妹,也是我的妹妹。不管你信不信,这事我极力劝过母亲,劝不动时,我已尽力照顾了妹妹──虽然你觉得远远不够。”

    “你还好意思说!她脸上的那条疤”“喏,拿去!”鬼先生手一扬,抛来一只小小的羊脂玉盒。

    “五帝窟独门疗伤圣品“蛇蓝封冻霜”治疗伤疤极是对症。我拿去,你又要疑心有什么阴谋诡计,不如你再走趟流影城,瞧瞧她也好。”

    胡彦之没敢在险地验药,摇了摇玉盒不见有异,信手收入怀中,忽想起一事,又冲鬼先生伸手:“拿来!”鬼先生笑道:“欸,你拿了还装傻,这是诈赌啊!”胡彦之面色不善,沉声道:“我不说第二遍。信不信我揍你的脸?”鬼先生举起双手。“别,我靠脸吃饭的。给你还不行么?”点足跃出窗外,自梅树粗桠间取了只长布包袱,解开布裹露出一刀一剑,赫然是染红霞的“昆吾”与耿照的“藏锋”

    “你怎知这两件兵器在我手里?”鬼先生将刀剑重新包好,运劲一抛,扔给了胡彦之。胡彦之把包袱斜负在背,扛起孙自贞,冷道:“慕容柔挖穿莲觉寺的地面,没见尸体,只寻到这两口兵刃,谁都知他二人没死。

    要不是掘坑不知被哪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用火药硝石炸塌了,还赔上十几条谷城陷坑营的军汉,这会儿早知他们循何路径逃出,人又到了何处。”

    他特别将“王八蛋”三个字咬得字正腔圆,以免王八蛋没听清。“我知道你意有所指,可这事真不是我干的。”王八蛋撇得一干二净。

    “指不定是慕容自己炸了,免得耿、染二人的残尸出土,染苍群少不得要兴兵东海,向他讨个公道。”胡彦之冷哼一声。

    “慕容将这两件宝贝呈至栖凤馆,当作镇北将军千金生还的证据,却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皇后娘娘扣下这副刀剑做什么呢?自是某个皇后娘娘言听计从的王八蛋唆使。东西不在主谋手里,难不成去了当铺?”

    扛着孙自贞走向门廊,忽觉有些对他不住,毕竟平白拿了这些,也没见他推辞,犹豫一霎,回头大声道:“这回你给得干脆,阿兰山的事就算是两清啦。

    我找回耿照后,你若再打他的主意,休怪我翻脸无情!你若安分守己些,待她伤势痊愈,咱们兄妹三人再找时间聚聚。”鬼先生忽然笑起来。

    “我的好二弟,你净拿不给,当真吃定我了么?这样兄弟很难做啊!”“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彦之闻言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一直在想,你的追踪术虽厉害得很,可为兄也不差,要说你看穿金环谷是本门暗桩、一路循迹至此,不止我不信,瞧你放开手脚大嫖特嫖的勇姿,大概连你自己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上我。”

    鬼先生笑道:“这么一想,事情就突然变明白啦。你既非为我而来,耿染的刀剑、妹妹的伤势,都不是你来“羡舟停”的目的。

    不过是见了我之后,随机应变的结果罢了──除了她以外。”一指他肩上女子,慢条斯理道:“你收了忒厚的礼,我也不要别的,就拿那丫头来抵罢。”

    “做梦!”胡彦之踏出门廊,赫见两头乌霾翻涌,几不见光,糊纸门扇“砰砰砰”一路掀倒,数不清的黑衣“豺狗”挟着狞恶的兵器锐芒而至,不知是人数太多抑或速度太快。

    他连环起脚,踢过所有能构着的物事,一阻追兵。在漫天杂物之中,与不知何处穿来的拳腿钩爪乒乒乓乓一阵乱打,相接不容片糸,打得血飞帛裂、伤人亦伤,一闪身退回房里,转头迳扑窗边。

    鬼先生不知何时已离开窗棂,也无出手拦阻之意,他心中一阵不祥,在手指将碰窗前硬生生顿住,点足飞退。几乎在同时,飕飕的破空劲响射碎窗棂,在窗边的蔺草垫上插满了整排狼牙羽箭,羽簇兀自嗡嗡颤摇,宛若活物。

    “他妈的!玩这么大?”胡彦之狼狈避开,才发现袍角被几枝羽箭钉在地上,泼喇一声身转袍裂,肩上的孙自贞“啪!”跌落蔺席,乱发散在约半寸深的酒水浮渣之上。胡彦之不顾得地上狼籍,拽着她的腕子拖近身畔,只恨兵器都缚在背上,但就算那对新铸的“狂歌”在手,他也没把握扛着昏迷的少女应付这铁桶般的层层包围。

    “没办法,谁让你发现了这么紧要的秘密?”鬼先生笑道:“翠娘一向是贴心的好部下,不用我吩咐,自行安排了里外几重人马,想留二公子和孙姑娘。盛意拳拳,二弟你就别走了罢?”

    胡彦之为自己差一点信了他的温情表演而感到恼怒。鬼先生之所以叨叨絮絮同他说“家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拖延时间,好教十九娘从容部署,布下这等天罗地网。

    鬼先生是个十足十的冷血混蛋──在素未谋面的亲妹妹惨遭毁容后,他尤其确定──但对自己却一直是宽容的。

    会出动这样的大阵仗来留人,足见劫掳孙自贞背后牵连的阴谋重大,绝非单纯的拐卖,鬼先生拼着与弟弟反脸,也不敢冒险放人。胡彦之看似身陷险境,实则戳着鬼先生的软肋,撇开内有豺狗、外有弓矢不论,鬼先生肯定比他急得多。

    问题是:孙自贞到底有什么价值,何以鬼先生一察觉胡彦之盯上了掳劫少女这条线,不惜大张旗鼓也要留下他二人?

    先前胡彦之为寻孙自贞下落,曾对老孙头做过详细的调查,孙家三代都在生酥寺外卖紫苏鱼和羊油饭,与江湖沾不上一点边。他的闺女同“姑射”、七玄,乃至正道七大门派自无瓜葛,虽在摊上帮忙招呼生意,每天接触许多客人。

    然而同遭掳劫的于媺、吴阿蕊二姝一是秀才之女,闺教森严,偕侍女进香中途失踪。另一位却出自城外农家,整年也难得进城几回三人生活全无交集,显非因此贾祸。

    那便只剩下一处共通点了,虽然说来有些勉强,连胡彦之自己都觉荒谬。“你不是吧?”既然事迹败露,老胡本着“有拿有赚、多拿多赚”的菜篮子兵法,贼溜溜的双眼边四下巡梭、寻找脱身之隙,边打着哈哈来套鬼先生的话:“为了区区一名长腿帅妞你玩这么大,至于么?虽说“羡舟停”里还未见这般高头大马的姑娘,补新人又何必急成这样?”

    缺了半幅的袍襕“唰”的一振,冷不防飞起一脚,以靴跟踢得一片浮木“飕!””朝最角落的一名豺狗斜削过去!这脚连影都不见,却劲透裂木,射出的轨迹笔直如绞弦,竟无一丝弯弧,岂止暗器而已?直如当头一刀,正是天门绝学“律仪幻化”真力所聚。

    他本无杀人之意,欲以这着逼那侧身或低头,再以绝顶轻功乘机突破,自缺口冲出楼去。做为目标的那名“豺狗”两眼青白,胡彦之从一开始便留上了心,余光瞥见他行走动作的模样,纵非全瞎,也绝对是半盲之上,以为突破口最恰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