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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佯醉新疾夸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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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李一挝的事情交待给胡福郎之后,赵与莒又想到一件事情,便向胡福郎问道:“胡卿,你最近与人钱钞往来之时,是否有铜钱不够用之虞?”

    胡福郎皱眉道:“臣往来钱钞都是大额,一般用金元或金元券,也有用楮币的,却不曾用制钱。只是这两个月发放工户薪钱,零散钱钞也都用的是金元券,很少见着铜钱了。”

    随着流求银行在大宋各处经济中心的建立,流求发行的金元券也有了相应变化,除去以前的大额面值之外,最多的还是代表一文、五文、十文的小额辅币。因为金元券的信誉缘故,这些小额的新钞也渐渐通行起来,至少在临安、徐州、楚州、泉州等城市附近,这种小额新钞与上好的铜钱相当。

    赵与莒微微颔首,铜钱和楮钞按正常地方式退出流通,由统一的金元券取代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但是如今这情形,铜钱并不是正常地经过银行退出流通,而是很诡异地在流通中消失,若不是金元券小额新钞恰恰此时可以补上空位,那么势必要在大宋造成新一轮钱荒,进而沉重打击大宋经济。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赵与莒心中有事,不免就有些心不在焉,胡福郎知机,向李一挝使了个眼色便告辞离开。他们走后,赵与莒沉吟了会儿,又命人去召霍重城。与当初他在沂王潜邸时不同,那个时候他在暗,他的对手在明,现在是他在明。他的对手在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又会产生新的麻烦,这个麻烦甚至可能根本便不是想给他找麻烦。而是自然而然发生地,比如说自然灾害。

    霍重城如今已经在职方司挂了个名,他的主要职责便是通过临安各行行首掌控临安大小事态,上回火烧武库事件之后,赵与莒虽未训斥,多少却对他表示了失望,故此这段时间他几乎是殚精竭虑地在将他地罗网织得更加细密。*****比起胡福郎,他要好找一些。不足半个钟点便出现在赵与莒面前。

    “上回朕吩咐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赵与莒对他问道。

    “已经派了得力人手去,陛下宽心,如今有了不少线索,臣正在整理,若是快的话,三五日便可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你派的是谁,可靠么?”

    “可靠,便是张兴培。”霍重城道。

    这个张兴培曾是他在群英会的助手,史弥远发动政变之时。为了防止意外。赵与莒自流求调了秘营来,却为他所发觉。当时他被制住,装在箱子之中送往流求,对外霍重城只道他辞去了。两年过去,张兴培在流求跟着李云睿学了不少东西,火烧武库之后,霍重城觉得手中缺人可用,便寻了李云睿将他又调了回来。经过这两年的考查,李云睿觉得他已经可以信任,而且在搜集和分析情报方面。他又有常人不及的天赋,故此同意将他调回临安。

    此刻,张兴培便在日新楼,陪着一些客商饮酒。

    他这次回到临安,模样与两年前已经完全不是一样了,两年前是个殷勤的帐房,如今却是一副富商巨贾打扮。言谈举止。都是豪客风范。

    “张兄,近来生意如何呢?”

    既然都是巨商。*****自然三言两语就离不开生意,有人向张兴培问道。

    “别提了,原先走了史贼地路子,在蜀地贩茶,倒也有些收益,可如今史贼远窜海外,在下这条线断了,在家闲了年余,坐山吃空,便想着来临安见识一番,看看是否有财路。诸位都是同道前辈,若有路子,还请指点一二。”

    众人都笑了起来,连连道“客气客气”实际上却在心中暗骂傻茶贩子。张兴培笑眯眯的拍了拍手,自有过卖小跑着进来问道:“客倌有何吩咐?”

    “闻说你们日新楼有人间绝色,此处尽是富可抵国的巨商,何不请将出来?”

    饼卖会意地一笑,然后便小跑了出去。临安著名酒楼之中,几乎都蓄养陪酒的名妓,多则数十,少亦有十余,便是群英会与三元楼也不能免俗。而这个日新楼虽然是临安名楼,可在群英会与三元楼的激烈竞争之下,便只得另辟蹊径,在这声色之好上下功夫。此楼名妓,确实堪称绝色。

    不一会儿,十余个女子婀娜而入,每人留下一个后其余人便离开,过卖走时还细心地点燃马灯,又闭紧了门户。有着这些女子加入,酒席间气氛更是热烈,再三两盏烈酒下腹,人的话便免不了多起来。

    “如今生意不好做了以往一些赚钱的买卖,现今都不成”张兴培带着醉意唠叨道:“诸位诸位想必也是如此。”

    “张兄,你自蜀地来,有所不知啊。”一人也大着舌头答道:“如今生意不是不好做,只是你未得其门罢了。洋货买卖,便是好路子啊!”“洋货买卖,大头还不是被流求赚去,我们辛辛苦苦,又能赚得几个?”另一人道:“不如自己办厂,闻说流求制造局也卖机器,自己办了厂,雇得工人,流求产的货物,咱们自己也可以产,岂不胜过替他人卖命?”

    这七嘴八舌之间,众人各执己见,也从最初的醉话,渐渐便成了斗富。张兴培一边点头,一边有意撩拨他们,到得后来酒酣,这些巨商更是口不执言起来。“耕地种田,年入不过一成,南货北卖,年入不过一倍,贩卖洋货,年入不过二倍,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一个富商大声吼道:“这些算什么,辛苦一年,才赚这些钱”

    “除此之外,莫非还有其余赚大钱的方子?”

    “自然有地。自然有地,最大地便是贩盐。其次便是贩茶”那富商吭噗吭噗地说道,然后众人都是噗笑。

    贩盐贩茶确实有暴利,但想要自官府弄得榷盐榷茶的凭条,可不是件容易地事情。张兴培假扮的那个身份,便是走了史弥远的门路,花了无数钱钞开道,才得了这凭条的。

    “可惜可惜,我家中有资财百万。原本是想拿出来为本钱”觉得火候已到,张兴培叹道:“如今听来,只能去贩洋货了”

    听得他家中资财百万,这些富商都是眼前一亮,相互交换眼色,他们看似醉了,也只是面醉心不醉。****

    “张兄果真有资财百万,小弟倒是有一个生钱的法门。”一人得了众人示意,凑到张兴培身侧笑道:“只不过所耗甚大,却不是几万贯可打发得来的。”

    张兴培冷笑了声。站起身来。酒气冲天地一个一个地指着众人:“你,你,还有你,和你!不是我张某人小瞧,便是尽绑在一处,也当不得我一人资财!”

    “好大的口气。”另一商人也冷笑起来:“我黄某人不多不少也有五十万贯地家私,你张兄自称资财百万,不知能抵我黄某人多少?”

    “五十万贯也敢同老子叫板?”张兴培踉跄着行过去,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叠红皮地小册子,足有六本之众。这些富商都是熟悉这种被称为“存折”的小册子。这是流求银行开办之后,专为存钱入银行者所备的小册。

    “这一本里便是五十万贯,这一本还是五十万贯!”张兴培随手甩出两个小本,将小本上记的数目晃给众人看。这折子是请流求银行大帐房造的假,上面开支借贷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豪商哪里看得出破绽来。

    “我张某为了方便,将一半家当存在成都府的流求银行中。若是想要。随时便可以临安支取。”张兴培挥舞着那一叠存折,对着众豪商吼道:“就凭你们。也敢跟我斗富?蜀地榷茶贩马,我张氏自高宗南渡起便经营,如今已是五代,五代!”

    听得他如此夸富,众商贾反倒都闭起嘴来。张兴培叉着腰,推开身边地女子,扫视众人一眼后,哼哼一声道:“休说在流求银行存着地款项,便是我家中埋着的铜钱,便比你们这有些人全部家当还要多了!”

    众商贾眼前再度一亮,相互交换眼色之后,有人笑嘻嘻上来劝道:“休争闲气休争闲气,张兄大富,小弟拜服了,大伙喝酒,喝酒!”

    接下来众人谈地便是***之事了,酒席尽欢而散,付帐地自然是张兴培,这一餐所用号为宫中御肴,故此花费极多,百余贯钱张兴培付款时也是面不改色,不过众商贾注意到,他手中付地竟是楮钞,而不是越发流行的流求金元券。

    与张兴培告辞之后,这几人出了门,却又寻了处僻静的小酒楼处聚在一起,商议了好一会儿这才散去。

    张兴培接连几日,都是一本正经地去四处拜访,托人介绍可以转卖洋货的中间豪商,甚至还真在御街盘下一家店面,似乎要既做批发又做零销的买卖。他在临安“买”下了一处豪邸,广纳奴仆,看起来象是要在临安安家了。

    到得六月二日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客人。

    客人姓谭,名厚,在临安城中富商里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那天张兴培宴请之人中便有他。他是傍晚来张兴培的“豪邸”的,借故聊了许久,中间试探几回,都被张兴培应付过来。

    若是换了流求上其余人来,只怕欺瞒不过这些奸商,但是张兴培原本就在江湖之上混久了,又潜心研习了二年,自是学啥象啥。在确认张兴培确实是来寻财路之后,那谭厚道:“张贤弟,若真是来寻财路,老哥我倒是有一条路子可以指点你。”

    “哦?”“铜。”

    谭厚说得极隐晦,张兴培瞪大眼睛:“铜?铜有何可说的?”

    “张贤弟,这要看看你有没有胆子了。”谭厚深深一笑道。

    “若无胆,我张家这数百万贯家财是如何来的?”张兴培脑子转了转,然后吃惊地道:“莫非你是说铸钱?”

    “非也非也,铸私钱能赚得什么,而且风险也大,铸得几千贯上十万贯自是无妨,可铸个百万贯,你如何用将出去?”谭厚笑道:“除非存进流求银行,可流求银行自有一套判断制钱成色地本领,私铸劣钱,都不得过。”

    “那是铜器?”张兴培又问道:“这倒是条路子,远胜其余了!”

    “若只是铸铜器,也不过是五倍之利罢了。”谭厚淡淡一笑:“尚有其余。”

    “小弟乡野鄙人,见识浅陋,尚请谭兄指点!”张兴培热切地道。

    “如今以铜为钱,铜极度短缺,若是有巨额钱钞跟入,将所有铜物,无论是铜钱、铜器尽皆买入,市面之上越发缺铜,铜价便越高。铜价越高,再抛出铜器时获利便越大。”谭厚笔了笔手指:“往年之时,化铜钱为铜器,获利不过是五倍,今年以来,市面上铜荒越发严重,老哥我曾算过,如今再化铜钱为铜器,获利可过七倍!”

    “哦?”张兴培听得这巨额利润,也禁不住怦然心动,这根本无须伪装。

    “只恨蒙胡未能打入两淮,若是蒙胡打入两淮,民心浮动,这获利更可能超过十倍哈哈。”说到十倍之利时,谭厚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果真如此?”张兴培干笑了两声:“这倒可惜了。”

    “不过未必没有机会便是。”谭厚意味深长地敲了敲手指头:“只看张贤弟是否胆子够大了。”

    “谭老哥休要激我。”张兴培冷笑了一声:“我姓张的性子烈,最受不得激。”

    谭厚也狡猾,说到此处便不肯再继续往下说,张兴培判断他还藏着一手,故此也不急着发作,两人又绕来绕去,谈了一会儿生意经,谭厚便告辞离开。

    当天夜里,张兴培与谭厚对话的全部内容便被呈至赵与莒案前。赵与莒看完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段时间让他困惑的铜荒,竟是一群商人以逐利的本性搞出来的玩意,但必须承认,他们本能地利用了价值规律,而且是主动地去制造价值规律发挥作用的条件。

    这让赵与莒觉得相当有趣,自己只是稍稍推动了一下,很快就出现了这种事情,那么这些商人还能玩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