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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虽为虚惊亦怅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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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了炸了!”

    那人还有些惊魂未定,然后又埋怨道:“我说了会炸,他们便是不信,非要试试,如今可好,东西炸了不说,还伤着人了,快去快去,救人要紧!”

    那人正是跟着萧伯朗与欧八马身边的义学二期少年,平日里便有些书呆子气的,赵子曰听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气极了想要给他一记耳光,却被杨妙真横枪挡住。

    “里面不是叛乱?”杨妙真问道。

    “谁说里面是叛乱?”那义学二期少年一脸惊愕:“如今什么时候,还有人闹叛乱?”

    真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呆子!

    虽说他这模样让杨妙真很有些不喜,但她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些。赵子曰也明白过来,不是叛乱那就好,旋即他又竖起了眉毛:“萧伯朗又在做什么了?”

    “萧先生不知还活着不。”那个书呆子脸色青白,或许是给方才的爆炸吓坏了。

    “定然活着,上回那模样,他都无事。”与他一起跑出来的另一个义学少年肯定地道。

    “这回不同,上回只是被那冲出来的热气炽伤,这回却是炸了。”书呆子义学少年极正经地说道:“连生铁都能炸开,咱们隔着老远,尚且给擦破了,我给你算算,如此大的冲击力”

    他二人竟然一本正经地讨论起萧伯朗是否会在爆炸中死去来,杨妙真听不下去了,也不管这二人,她驱马向前,直接冲向仍旧浓烟滚滚之所在。

    那地方在机械场最里面,绕过两幢场房之后,杨妙真终于看到爆炸之处了。原本是砖石水泥的平房。如今却只剩余半边,整个房顶都被掀开,一些地方还燃烧着火焰。现场乱糟糟的,救火者有之,大骂者有之,哀嚎者有之,到处都是伤员。

    不过让杨妙真稍稍放心的是,这些伤员多是被碎石擦伤,倒还没有看到死者。只有两个人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她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先看到欧八马,他衣衫破烂。半边身子是血,脸上也一片血肉模糊,看来是要破相了。见着一个个熟人,虽说有些受了伤,却大多无恙。杨妙真算是放下心些来,但找来找去,却仍然未看着萧伯朗。她心中一惊,若是萧伯郎出了问题,赵与莒只怕还是会怪她。

    她却忘了,这事情原本非她所能控制。赵与莒还不至于为此迁怒于她。

    “萧省身,萧省身!”她大声叫道。

    欧八马听得她的声音,回过头来,勉强笑了笑:“四娘子如何来了!”

    “八马,萧省身呢?”

    因为欧八马与其余义学少年不同,家中自有父兄长辈,故此赵与莒并未赠字予他。他也懒得去动心思为自己取字。听得杨妙真问起。他苦笑道:“还在那里头,却不知安危如何。”

    “我进去看看!”

    杨妙真一跃而下。不待别人阻拦,便冲进那被炸得不成模样的屋子,才一进去,便啐了一口,又迅速退了回来。

    原来那萧伯朗衣冠不整,上半身着护卫队员的胸甲,头上戴着铁盔,下半身却衣衫褴褛血肉模糊。杨妙真出来之后,见现场人忙忙碌碌极是嘈杂,乱得不成样子,当下唤来两人道:“萧伯朗在里面,去将他抬出来。”

    那两人匆匆跑了进去,杨妙真又对随行地护卫队员道:“你们学过紧急包扎的,去给那些受伤的包扎,手脚小心一些,这些人可比不得咱们。”

    那些护卫队员见只是虚惊一场,都放松了心情,笑嘻嘻地去了。赵子曰见杨妙真处置得井井有条,便拉过欧八马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蒸汽机。”欧八马只说了三个字,见萧伯朗被抬了出来,慌忙跑过去看,赵子曰瞄了一眼,看情形,萧伯朗还活着,只是伤势不轻,而且自他下身来看,血肉模糊极为吓人。

    “这些疯子”赵子曰嘟囔了一声,虽说欧八马只说了三个字,但他大致猜出了事情,定是他们又在此试验新式机械,结果出了问题发生爆炸。看萧伯朗那身打扮,分明是想到可能会爆炸,但他还要如此去冒险,这实在是赵子曰所不能理解。

    幸好他们有所准备,所以如此声势的爆炸,只出现了伤者,到现在还没有死者。只要处理得及时,其余几个躺着的也应当没有生命危险,只有萧伯朗这家伙,还不知是死是活。

    “自寻死路便算了,偏偏要连累他人。”赵子曰心中又嘀咕了一声。

    又过了片刻,一群郎中冲了进来,他们比护卫队要专业得多,又带了各种草葯葯粉,见着伤口,先是用葯粉糊住,原本还流血的伤口,马上便止住了。

    这种葯粉,其成分主要是三七、白及、蒲黄,后世大名鼎鼎的云南白葯,主要成份也是如此。这自然又是赵与莒授意秋爽调配出来的,止血消炎卓有奇效,便是内伤出血,服食此葯也有作用。

    毕竟都是些男子,包扎止血时免不了要脱去衣裳,故此杨妙真先离开了。赵子曰沉着脸,见欧八马包扎好了,又一把抓住他道:“你们为何如此不慎!”

    “嘿嘿,子曰你不知道,这可是了不得的发明,官人在郁樟山庄时便让我们研究了,如今过了六年,我们总算制了出来!”欧八马极是兴奋,话也比平时要多:“我们做好了准备,便是防止万一,没料想爆炸威力竟然如此萧先生不会有事吧?”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赵子曰见他一开口还是自家地研究发明,心中便是有气。他与义学少年关系向来较好,故此说话也不客气:“我告诉你,你们的性命都是官人的,别胡来!”

    “知道知道。”欧八马嘴上如此。那神情分明没把这当作一回事,他眼珠直转,见那郎中正在处理萧伯朗身上伤势,便挣脱了赵子曰,跑过去问道:“萧先生如何了?”

    “只是晕过去,断了一根骨头,倒没有性命之忧。”那郎中神情极怪异,看着他说话时有些吞吐,欧八马没瞧出来。听得没有性命之忧便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苞来地赵子曰却瞧出了不对,低声问道:“可是哪里不妥?”

    那郎中指了指萧伯朗下身:“他上身着甲。故此碎片未曾伤着,只是那活儿那活儿被削了半截,也不知会不会太监。”

    赵子曰与欧八马相视愕然,然后都是满脸尴尬,欧八马挠着头。好一会儿才道:“幸好,幸好,萧先生已经有儿有女。便是太监了,也有血脉”

    赵子曰鼻子都险些要气歪,这说的是什么话语。他哼了声,对那郎中吩咐道:“想法子保住他的命根子。哪怕只有半截,或是烂尾,也总比太监了强些!”

    “尽力而为,尽力而为。”那郎中抹了抹汗,也觉得这是个棘手地活儿。

    正这时,原先昏迷着的萧伯朗动了一下身子,他地头盔已经被摘下。鼻青脸肿的模样甚是吓人。见着赵子曰与那郎中,他脸上没有任何神情。赵子曰只道他发现自己的伤势。劝慰道:“省身,你尽管放心,咱们有地是好葯,必然保住你”萧伯朗目光转到欧八马身上,然后抖了抖,根本不理会赵子曰:“八马,你说的对,果然炸了,幸好这只是模型,若是真货,只怕我我”

    他说着说着,终于觉得不对,变了颜色抬起头,努力想看自己下身,那郎中很是同情地按住他:“你如今只能平躺着,还不知内腑有无受伤,放心放心,并无大碍,只须休息些时日,一切都会安好。”

    赵子曰面色不善,狠狠瞪了欧八马一眼,欧八马却仿佛没有看到,不知从哪儿找出纸笔来,在上头画着一连串的字母符号。赵子曰跟义学少年一起学过,只是他学的是算学,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学范畴,他看不明白,也知道和这二人说道理完全没用,便转身也出了去。杨妙真在外头早就等得有些不耐,见他出来问道:“伤势如何,可有人会有性命之忧?”

    赵子曰想起萧伯朗地伤势,他那伤情,听郎中说,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别的却不好回答,便摇了摇头:“没有,四娘子,咱们走吧。”

    回头看了兀自在冒烟的地方一眼,杨妙真也摇头道:“真不知这些人,官人是如何教出来地,一个个都是痴痴傻傻疯疯颠颠,而且还胆大包天,那萧伯朗在郁樟山庄时便总爱惹事生非。”

    赵子曰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义学一期、二期中,这样的人并不多,可三期之后,这样的人便多了起来,六期全部算下来,至少有四五十号人都是如此。他们中有一半留在淡水初等学堂授课,还有一半便到了此处,两者过些时日便会轮换。偏偏这些人,还自初等学堂中带出了一批同样痴迷的家伙,如今正在给他们打下手。

    而且依着赵与莒地命令,这些人地待遇都极高,不唯衣食无忧,每月还可以拿得到大量金元券,与流求的中层管理人员待遇相比毫不逊色。

    “四娘子有所不知,萧伯朗最初为官人收服,便是见了官人造地热汽球,从那之后,他便对造热汽球念念不忘。今日幸好还只是造什么蒸汽机,若是造热汽球,便是有一百条命,只怕也要摔死。”想起当初之事,赵子曰苦笑着道。

    这事杨妙真也有耳闻,她正色对赵子曰道:“子曰,你虽是忠心,深谋远虑却不如你家官人,他交待地要善待这些呆子,你千万莫怠慢。今日我见他们这里,守卫如此懈怠,这实是不该。”

    赵子曰垂下眼,应了声“是”虽说杨妙真说的为正理,但他心中多少还有些不舒服。

    基隆的中心部位,并不在那金矿之中,而是距金矿尚有数里的一个小镇。金矿周围地树木杂草,尽数被火烧去,金矿与小镇上的护卫,可以凭借着千里镜,巡视矿区附近是否有闲杂人等靠近。小镇离基隆佰口又有里许,水泥路将各个场矿连一起,杨妙真察看走访时,却发现煤矿处正在铺铁轨,这让她极是惊奇:“这都是些好铁,铺在此处日晒雨淋岂不烂掉,莫非这些铁轨还有用处?”

    “这却是研究所那帮子呆子弄出来的名堂,说是将这铁轨直接连至铁场,以后运送煤时,用马拉着铁轱辘车自这上边过去,便可省时省力。如今还只是试行,不会铺那么远呢,若是还比不上旧时,便拆了去。”赵子曰踢了踢那铁轨说道。

    煤矿处立有抽水用的蒸汽机,这机器杨妙真曾经见过,也知道一座这般机器,只需两人守着,却等于五十匹马的工作量,所耗费用却不足养马耗费的六分之一。

    “这东西好使难怪官人要善待那些呆子,若是能多造些这种东西,咱们人手畜力不足之问题,尽数能够解决了。”杨妙真听着蒸汽机的轰鸣,大声对赵子曰道。

    赵子曰心中一动,杨妙真向来粗直,说话不会转弯抹角地,难道说她竟然看出自家对萧伯朗欧八马他们有些不满,故此委婉地来劝么?若是如此,那倒是奇事一桩了。

    “这东西叫蒸汽机,他们在试验地也是什么蒸汽机,莫非和这个有关?”杨妙真有些好奇地瞧了瞧煤矿处的蒸汽机,摇了摇头,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点着火加入水,这巨大地铁疙瘩便可以不停工作。

    她只是四处查看,真正深入各作坊工场里与那些人谈话的,还是耶律楚材。耶律楚材此人极是能干,虽说如今彼此地位不同,但那些和他同来流求的前金国官吏不但不嫉恨于他,反倒感激他在许多时候为自己等人仗义执言,故此他来之后,那些人也不隐瞒,承认这些时日里闹得人心惶惶的,确实与他们有关。耶律楚材只能好言好语安抚,又做出种种许诺,再加上赵子曰唱的黑脸,倒将他们暂时稳了下来。

    但是,无论是耶律楚材还是杨妙真,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策,从今以后,必须盯紧这些人,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也不能让这些人坏了大事。

    (修改加入:今晚同样等到十点,不过以现在月票情形来看,今晚似乎可以休息

    注1:云南白葯配方为国宝,绝非普通人能知,只是知道一些基本成份,故此这葯粉虽然也有效,较之云南白葯却有差距。这三种中葯,尽数生长于南方,较易获得。

    注2:此为纽科门蒸汽机的史实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