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舂天喜剧 > 第二章

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风夕雾。

    一个人如其名的灵慧女孩,卷翘羽睫像春天戏潮的蝶儿鼓动双翼,一眨一眨地流露山林儿女的灵气,水漾漾的恬像会说话似的让人心动。

    她的脸很小,小得不是男人一个巴掌大,皮肤细细柔柔的像初生婴孩般娇嫩,仿佛轻轻掐就会滴出水来,细致得不像真人。

    她的骨架也很小,轻盈似**好像没什么重量,虽然吃得多却不见长肉,给人一种似乎随时会淡化的感觉,化成一缕轻雾随风而去的感觉。

    她的身体不好,非常不好,她有相当严重的气喘病,每次一发作都惊天动地的像要到鬼门关报到,让人无法安心。

    山上唯一的一间医疗所是专门为她成立,年轻的男医生不眷恋城里到手的名望和声誉,名利皆抛的只为照顾比玉还脆弱的小人儿。

    在生生死死间来回徘徊了好几次,她有一颗坚强的心脏和打不倒的毅力,意志力惊人地看淡气喘所带来的威胁性,坚持要栽出令人感动的花卉。

    她说花像人一样拥有生命,不管是喜欢或憎恶都无私的绽放美丽,让每一个人都能开心的露出笑容。

    几乎认识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喜欢她,受她吸引想多靠近她一点,从中汲取那份宁静祥和,以及她眼中跳动的灵点。

    不过这“几乎”是有但书的,不是山上的人都能敞开胸怀接纳一个混血的私生女,至少嫉妒比自己美丽的顾其忧就十分讨厌她,希望她从不曾出现在这纯朴的小镇上。

    是的,风夕雾的出生是镇里的污点,她多情又娇媚的母亲爱上一个来自法国的有妇之夫,甘愿无名份的跟着他,一生受人唾弃也无怨尤。

    虽然最后她父亲离弃深爱他的元配而娶了她母亲,但是重视门户之见的长辈仍不能见容于她们母女,想尽办法要逼她们离开,只承认原先的媳妇而不愿多看母女俩一眼。

    她的眼睛看起来有点绿意,天气晴朗时瞳眸深得像**上的绿萼,沾了水气更显动人,平常眼珠的颜色偏黑。

    她没冠上父姓跟着外婆姓氏,因为当初只有外婆肯接受非婚生子的她,张开防护的羽翼为她挡下一切流长蜚短,并坚毅不拔的说服外公容许她的存在。

    即使疼爱她的外婆已经不在了,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和民风的改变,喜欢她的人越来越多,遭人嫌弃的毛毛虫如今已蜕变成人见人爱的翩翩蝴蝶。

    “雾姐姐、雾姐姐,我捉到十只蚜虫,你看我厉不厉害!”

    “哇,桃好棒喔!才一下子工夫就捉了十只害虫,雾姐姐有奖励哦!”怎么晒也晒不黑的细白小手撩开滑落的发丝,微泛桃色的肌肤如同成熟的水蜜桃鲜嫩欲滴,让接过她糖果的小朋友看得眼都直了。

    小桃是附近育幼院的孩子,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她会让院里的小朋友来帮忙捉捉虫,以最不伤人的方式用糖果饼干当报偿。

    没有父母的孩子容易自卑,而且自尊心比一般人强,刚好她不喜欢化学葯品污染她细心培育的花卉,因此有好理由借以训练他们独立的能力,甚至用双手赚平时得来不易的零用钱。

    她会以各种名目雇用育幼院的孩子采收花卉,有付出才有收获,工资多寡依他们努力的程度发放,不会偏袒或多给,避免造成他们对金钱扭曲的错误观念。

    “雾姐姐,我们捉的虫要不要掐死,它们要从罐子里爬出来了。”一个留小平头的国中男孩咱地将虫拍回罐子里。

    “你敢掐死它们吗?”她打算装满一罐再淹死,虫尸含有高蛋白质可以当肥料。

    “敢。”他边说边掐死一双肥胖的花虫,然后随手在脏污的裤头一擦。

    风夕雾好笑的拍拍他的头,发现他比一年前又长高了几公分。“好,我任命你为除虫大队的大队长,负责消灭所有的害虫。”

    “是,遵命。”他顽皮的立正站好,行了个标准的童子军礼。

    伸了伸懒腰,不耐久蹲的双腿有点麻意,有气喘病的风夕雾偏好莳花弄草,她揉了揉麻到发痛的小腿走了两步,尽量活动四肢让血液活络。

    身处在一片白色的花梅中,她的心有说不上来的满足,当初为了砍掉外公万分重视的槟榔树时,她差点被他用竹竿头打断双脚,满屋子跑给他追的硬是跟他磨出一块地试种海芋。

    一开始她的栽种并不顺利,花苞小不好销售,她以半送半卖才稍微打平开支,让那年槟榔大卖的外公气得不准她再种花。

    可是她不死心的仗着他的宠爱一再任性妄为,在历经风灾、雨灾、地震、台风和上石流的侵袭,她终于在一班园艺系学生协助不断改良下,培育出独一无二的秋水海芋。

    秋水是外婆的名字,不怕雨水、长得特别硕美的海芋就像她坚毅温婉的性格,不畏艰辛也要在高冷的山坡地绽出属于自己的生命力。

    “哼!教你别像野孩子一样挖土弄得一身脏,你偏是不听话自找苦吃,我赵老铜卖一辈子槟榔还怕养不起你吗?”等他两腿一伸不全是她的,干么辛苦的日晒雨淋把自己折腾得不成样。

    接过冰凉的梅子茶,风夕雾像长不大的孩子朝健壮如牛的老人家眨眨眼。

    “外公,人家可不是当槟榔西施的料,你要我裙子穿得短短的,露胸又露屁股地给人家看呀!”她装正经地撒着娇,笑得很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胡闹,谁让你去当什么伤风败俗的槟榔西施,你乖乖的在家里帮我管管帐不成吗?瞧你又弄得满手泥巴,浑身不长肉地让人看了心烦。”

    儿子不长进的到城里发展不肯接掌他的事业,孙子孙女嫌山上脏没有百货公司逛,一个个大半年不愿回来一趟,他对他们已经彻底死心了。

    唯一贴心的是他当年差点逼女儿打掉的外孙女,在她外婆病重的那两年专程由法国赶回来照顾,甚至休了学改念普通高中留在台湾陪他们两老,不管她超优异的品香执照是否能顺利发照。

    如果当时她留在法国,现在可是一流香水制造师,享有高薪和世人的尊敬,坐拥名车华屋享誉海内外,而不是一名小小的种花女。

    每次一想到此事他就愧疚在心,偏偏口拙地说不出一句关心话语,看她汗流浃背感到心疼不已,不想她太劳累地磨粗原本细嫩的双手。

    表情别扭的赵老铜板起脸一副十分威严的样子,口气凶恶地像“内有恶犬”中的那头凶猛巨兽,如雷的吼声吓得附近的小孩子大气不敢吭一声。

    不过他只是纸扎的老虎虚有其表,看来不近人情十分难相处,可心比豆腐还软嫩,老是言不由衷地让人以为他是孤僻老头,下台群又爱处处找人麻烦。

    “外公,你真疼我呐!想让我当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整天吃饱睡、睡饱吃的光数钞票。”风夕雾故意在他肩头蹭了蹭,一副不解世事的小女孩模样。

    在老人家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没有长大的一天,即使她刚过完二十四岁生日。

    “谁疼你来着,我是看不惯你把泥土往身上抹,白白糟蹋我一片好山好水。”脸微赧,他头一偏的望向生气盎然的花田。

    趟老铜不算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他是年轻时捡到便宜买了一座山准备退休养老用,谁知过没几年遇到财团收购土地盖游乐场,硬是让他发了一笔横财。

    卖了几甲地日子也算逍遥,即使不工作也不怕坐吃山空,光是租地给人家种菜还是颇丰的收入。

    可是生性劳碌命的他就是闲不下来,跟着大伙起哄种起槟榔树,一转眼十数年过去也不用除什么草,只在收成时雇几个工人来帮忙而已。

    除了儿女不肖外,他的运势一向很好,不管做什么就赚什么,晚年富裕不愁吃穿,一眼望去的上地都是他的。

    “那不把泥土往我身上抹,就帮外公敷脸吧!”风夕雾笑着把手上的细土往外公粗糙脸皮抹去,笑声如风中铃铛轻轻漾开。

    “你你这孩子到底干什么不要乱涂乱抹”东躲西闪的不让她的手碰上,赵老铜的一张老脸涨红得像沾了槟榔汁。

    他自己不吃槟榔却种槟榔卖槟榔,俨如槟榔大王。

    “泥土里有丰富的铁质、矿物质,可以促进新陈代谢,防老防皱妙用无尽,比市售的火山泥面膜还管用,包准你容光焕发不生皱纹,面皮滑细不输年轻小伙子喔!”

    “乱乱来,我踩了一辈子泥巴还不是一年比一年老,你这丫头别尽学别人胡说,泥土哪能防老化”

    口中叨念着,一听能变年轻不生老人斑,他由原先的不悦转为微露怀疑口吻,眼中的挣扎有点作态的意味,不再闪躲地让她抹个正着。

    “畦!外公变帅了,好有成熟男人魅力喔!”风夕雾吹捧地故作审美大师姿态,拇指和食指撑开放在下巴处频频满意的点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替人戴高帽是风夕雾另一项专长,因为她有一半法国血统。

    “真的吗,”他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到令人发噱。

    “当然咯!外孙女漂亮得像一朵花,外公会差到哪里去,活脱脱是一代美男子再世,看得采花的大姐阿婶心花朵朵开,心口小鹿乱撞地昏迷过去。”

    种什么籽结什么果,总不能种瓠仔生菜瓜吧!下一代长得称头是上一代基因好,帅不帅是一回事,起码老古锥也逗人发笑。

    瞧那群六岁到十五岁的大小朋友偷偷掩唇一笑,惧怕的表情消失无踪,只剩下开心的眉弯眼笑,挤眉弄眼地也开始替同伴上色。

    一开始他们还不敢太明刚张胆的嬉闹,你碰我一下、我摸你一下地小步追逐,浑然忘却捉虫的重责大任。

    到最后他们根本是玩疯子,再加上没有大人在一旁制止,几个大的带着小的玩跳花田的游戏,一洼一洼的由东跳到西,再由西跳到东,踩出大大小小几百个足印子。

    前后不到三十分钟已出现一个个泥人儿,有几株卖相不错的海芋差点被踩扁,**微弯略带曲折,摇摇欲坠地向人低头。

    “女孩子家早晚要嫁人,种什么花嘛!你瞧这群孩子都被你宠坏了。”眼睛一瞪,一个跑过他眼前的小女孩顿时安静地捏着花裙子走开。

    天生恶人脸,不怒而威。

    “开心就好嘛!瞧你的嘴色也往上勾,心疼他们跟我一样是没妈疼的孩子。”

    没有他的纵容她哪敢放肆的顺心而为,他才是那双在背后推动摇篮的手。

    一听到她提到女儿的早逝,赵老铜的心头有点酸。“你喔!就跟你妈一样让人操心。”

    “不会呀!外公,我比较乖,而且没惹你生气。”风夕雾调皮的眨眨眼,一本正经地带过他心中的伤痛。

    当年母亲为爱不顾一切的行径着实伤了二老的心,在地方上算是一件颇为轰动的大事,大家议论纷纷地当是十年来最大的丑闻,背地里指指点点是在所难免。

    但外公气愤的不是母亲爱上一个黄毛绿眸的外国人,而是不愿她没名没份地跟着人家走,远渡重洋到陌生的土地受人白眼,即使有了委屈也没有娘家可以倚靠。

    当时的风气没什么“情妇”、“地下情人”之类的蔑称,他们都称为小老婆或妾室,二、三十年前,二女、三女共侍一夫是寻常的事,不算惊世骇俗。

    可是国情的不同就有不一样的反应,尤其是打小捧在手掌心疼宠的女儿,有哪个父亲忍心让她受苦而不拉一把,嫁鸡嫁狗也不为人做小,何况对方的妻室明摆着不让她入门,处处打压令她受尽屈辱。

    以一个父亲的立场来说,他的阻止是出自他对女儿的那份怜惜和疼爱,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她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只是爱情会令人盲目,母亲就义无反顾的投入,不论四方压力有多么沉重难负,仍然挺直背脊勇敢的走下去。

    虽然她终于获得所谓的幸福,但是在家族权力的相互斗争下,最弱的一环往往最早被牺牲,短暂如昙花的幸福仍敌不过现实的残酷,三十岁不到便死于非命。

    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何入所为,然而凶手的名字永远是空白,没人会打破利害关系指证罪嫌,包括伤心欲绝的法国父亲。

    “你哪里听话了,教你别玩泥巴了你还玩,搞出一堆不能吃的花花草草有什么用,自己的身体又不是很好”说到此,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人一生最伤心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他已送走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女人,再刚强的双肩也有承受不了的痛。

    风夕雾鼻头一顶地逗他开心。“外公,你瞧我像不像风的女儿!”

    “风的女儿?”看那单薄的身子几乎比风还轻,他真的害怕她会早他走一步。

    “来时一阵风,去时风一阵,不管我身在何处,随时都像风一般的陪在你左右,让你烦不胜烦地怎么也赶不走。”生命如雨后彩虹,只为捉住刹那间的永恒。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人干么没事跟风比,你给我踏踏实实踩在地面上,别想东想西折腾我这身老骨头。”

    她以为他听不出她的意思吗?风是无形的,空有双手也捉摸不着,她这点小心机哪瞒得过活了一甲子的老人家,他宁可她安安份份的当个人,别做些让人看了十分不舍的蠢事。

    种花不是不好,有兴趣是件好事,他绝对不会加以阻拦,甚至帮她翻土播种都成,家里养个几盆花看了也舒服,沾个文雅之名也不错。

    可是她根本不只是种两株花养养性而已,从早到晚就泡在花田上东摸西摸,一下子要测试土壤成份,一下子测量湿度,忙得浑然忘我,完全没考虑自己的身体是否吃得消。

    看在眼底他真的很不忍心,想教她不要那么辛苦又开不了口,这丫头外表看来柔弱得像风一吹就倒,然而骨子里就像她外婆和母亲一样倔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就不轻易动摇。

    抹抹额头上的汗,赵老铜的视线看向产业道路那端慢慢推进的小黑头,眼睛因为认出是镇上话最多的长舌妇而瞠大,赶忙背过身假装没看到人。

    但是,他可以无视老历边蹒跚的身影急需要帮助,可别人的那口黄板牙却热情的强嗑着,高呼一声忙打招呼。“哟呼!赵老爹,好些天没见了,身子骨还是和以前一样硬朗专程为你家丫头送茶水来呀!”

    风夕雾好笑地看着外公不情不愿的转过身颔首示意,表示听见老乌鸦的声音勉强打个招呼,不怎么愿意教亲睦邻。

    将官退役的他和同梯次的顾伯伯是患难与共的好弟兄,平时两人还会相邀到老树下喝杯小酒、喧嗑瓜子,聊聊当年出生入死的英勇事迹,感慨有家归不得的遗憾。

    可是他这人最怕有人在耳旁吵,让他没办法专心下盘棋,顾伯伯的老婆正好是那种观棋不语会死人的人,而且喜欢跟他们抢酒喝,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头号头疼人物。

    “哎呀!不要不好意思,大家都晓得你把外孙女当宝来疼,怕她冷来怕她热,担心她水当当的一个玉娃儿磨出咱们庄稼人的粗手粗脚,赶紧酒也不喝赶来看她有没有晒伤,真教人羡慕你们爷俩感情好”“你有没有完呀!一根舌头动个不停不觉得累吗?”谁不好意思了,他杀过的毛土匪都比她浪费掉的口水还多。

    脸颊呈现暗红的赵老爹气急败坏的打断顾大妈的话,恼羞成怒地横起两道浓眉用力瞪她,不准她“造谣生事”地谈论他们祖孙。

    但是妇人的舌就像装了电动马达,不管他脸色好不好看照说不误,好像不知道人家有多嫌弃她的多嘴多舌。

    “唉!是有点累了,我这辆宝贝车又给我闹脾气,害我推了十几里路快累塌了。”人上年纪就一身病,走个几步路腰酸背痛。

    停下来休息喘口气,她的背全湿了仍不在意,拿起榔叶做的扇子猛扬脖子,两眼锐利的盯着他手上提着的那桶冰茶。

    其实不好意思的人是她啦!没法厚起脸皮向他讨杯茶喝,前些日子自家的女儿对人家的外孙女非常不客气的一吼,害她这会还拉不下老脸请人原谅。

    她就是搞不懂,小忧为什么那么讨厌好脾气的雾丫头,每次只要和她同处在一个地方一定不高兴的板起脸,不是视若无睹便是说些有的没有的话,让她难做人的不好向老邻居交代。

    “累了就少说点话早点回家,别杵在路当中挡人出入。”她那辆车早该报废了,亏她还不怕死的山上山下来来去去。

    赵老铜也没有像外界认为的食古不化、老顽固,他不只一次向同袍老顾提议要借他点钱买辆中古车,可是硬脾气的老友屡屡拒绝,老说家里的那辆破车虽然不中看却还能跑,何必多花冤枉钱让中古商多赚一笔。

    “哟哟哟!铁树开花还真少见呀!你这水泥脑袋也会关心除了你外孙女以外的街坊邻居,我看天快下红雨了,我得赶紧拿脸盆去盛。”

    “你”他眉毛一抽地往上一跳,秉持着君子不与疯女人斗的风度。“口渴了吧!你话比地上的蚂蚁还多。”

    他这句话是嘲笑她舌长话多,消耗的水份是别人的十倍,可是她顺着话尾一捡不去看他的臭脸,呵呵笑地当起伸手牌茶壶。

    “是挺渴的,不介意的话给杯水喝吧!这天气忽晴忽阴地教人怪不舒服的。”

    彼大妈很不客气的拿出自备的钢杯往前一递,让他脸一副人欠他债似的倒满半杯。

    “小心喝死你。”眼角一瞟,赵老铜从外孙女手中接过纸杯同样倒了一杯,一脸刚正不阿的递给了顾大妈身边好看的年轻男子。

    “谢谢。”

    低如琴音的嗓音让一向没什么好奇心的风夕雾不由得分心一瞧,人目的绝美容貌让她心头一讶,一时间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的楞了一下。

    美丽的人儿她不是没见过,在法国的日子她不知看过多少眼高于顶的优秀人种,他们的优雅和高贵的确非常赏心悦目。

    眼前的这个人美丽孤傲,五官柔美近乎孤僻,清冷的气质有如负伤的白鹰,看来独特而尊贵。

    忽地,她脑中浮现一幅中古世纪的宫廷人物画,高高在上的世袭伯爵穿着有蕾丝花边的丝质衬衫,一手拿着玫瑰花放在鼻下轻嗅,一手抚摩巨大的猎犬冷视绘着画的宫廷画匠。

    想到此,她因自己天马行空的想像而发出轻笑声。

    “丫头呀!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也说出来分给顾妈妈听,别藏在肚子里一个人暗笑。”她笑起来真好看,好像周围的花都开了。

    “顾妈妈不急着回家吗?我怕耽误了你的事。”落落大方的风夕雾避重就轻笑着,那淡雅的仙缈气息恍如雾中仙子般惹人心悸。

    美丽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淡得几乎不着痕迹的悸动,心口为她的孱弱仙姿感到一阵的不平静。

    不过对看惯她的人来说,她现在的气色比五年前好多了,两颊红润充满朝气,不再病恹恹地像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

    “哎呀!彼妈妈什么都没有,就是时间最多,你不用怕打搅到我。”有闲话可听她可以不吃不喝的种在原地,天塌下来她都不管。

    “就怕舌头打结、喉咙生刺,一屁股话没地方放。”

    老人低声的咕哝着,不意让身侧的男子听得分明,冷漠的眼底划过似笑非笑的流光瞄了他一眼,再滑向那道灵秀的身影。

    “可是你不用招呼你的客人吗?”不知是她多心或是过于敏感,风夕雾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是她衣服穿错边了吗?还是她又穿两只相同脚型的鞋闹了笑话?

    “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差点把这位先生丢在路边。”瞧她胡涂的,老是丢三落四的忘了正经事。

    “季。”他缓缓的由口中吐出一个单音。

    “嗄?你刚有说话吧!”她好像听到什么寄不寄的信吗?有人要寄信吗?

    “我姓季。”他简要的说道,没有表情的再看向捧着海芋的女孩。

    她让他联想到他婉约动人的母亲,但她还多了一份母亲所没有的慧点生气。

    “喔!是季先生呀!你瞧我和你说了一路的话都没问你的名字,真是太失礼了。”哎呀!让女儿瞧见又要发牢騒了,说她吓定客人。

    “朋友都叫我靳,一个没有根的人间过客。”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让人以为他根本没开过口。

    彼大妈没听懂他的话,依然自顾自的喳喳呼呼,将近日来山上山下的轶事添油加醋的胡说一通,也不管人家有没注意听她在说什么,神经粗得可以和后山的神木相媲美,丝毫不逊色。

    心细的风夕雾听得出他话中的沧桑,无根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没有属于自己的故乡,也不知落脚何处,茫茫然浮沉于滚滚红尘之中。

    这种感觉她也曾有过,每当她回到法国那个家时,她的心就会空荡荡地找不到目标,毫无归属感地只想逃离以金钱、权力筑成的金色牢笼。

    为了他一句没有根的人间过客,她清澈如一湖静水的眼眸专注的看着他,好像要看进他的心灵深处。

    “老顾的婆娘,你口袋里装的是谁的信,你没有亲人住柄外吧!”露出一截的航空信封教眼尖的赵老铜瞧了去,不懂蝌蚪文字的他只觉得非常像躺在外孙女抽屉里的那叠。

    “什么婆娘,你这张老嘴吐不出一句好话。”她如梦初醒的拍拍额头,连忙把弄得有点皱的信拿出来。

    “丫头,这是山下老刘托我拿上来给你的,听说来了好些天咯!可是他刚好痛风发作没法子走远路,只好拜托我多费心。”

    风夕雾没说什么的把信收下,好似那是一封无关贤要的普通航空信,不需急着拆开。

    倒是她外公眉头一皱地看她将信对折随意一放,若无其事的回他一个微笑,不想让任何人或任何事打搅她清幽的生活。

    “快中午了,我也得赶回家送菜,不然我那山妖来投胎的女儿又要骂我慢吞吞的堆屎了。”

    灿烂的阳光照得枝橙发亮,徐徐的风吹动青绿的树叶,顾大妈了晓的嗓音从对面传来,回音四绕惊扰林间的松鼠掉了榛果。

    日夜公平的随太阳升起又落下,一日复一日从不休息,年轻的男女相望一眼各自走向自己的道路,不晓得以为的错过已经有了交集。

    邂逅,是故事的开始,在进入凉夏的第一个月,五月的油桐花落尽如雪般美丽,静静地等风扬起。

    “那边又催你回去了吗?”再怎么舍不得,她终归是人家的子嗣。

    “什么那边这边的,外公你的泥土美容还没完成,瞧我的妙手生花让你返老还童,一下子年轻三十岁。”

    没料到她会涂自己一脸泥的赵老铜怔愕的张大嘴,带点花肥味道的泥巴跑进他舌尖,来不及端出威仪八方的表情当场破功。

    孩子们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干净无忧地让他忘了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