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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人鸟同时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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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的险就是那样,你自己清楚。储之沁会感谢你,可她对应风色是一心一意,除非说明夺舍之事,还能让她信你,否则逞完英雄也没甜头吃。”

    “少啰唆!”应风色紧了紧腰带“唰!”一声自树丛中立起,缓步行出,朗声道:“天鹏道长之言,的确是很有道理。

    但我有些不同的意见,可否请诸位一听?”众人齐齐转身,赫见月光树影间,走出一名高大俊朗的渔村少年,浓发微卷、剑眉星目,发顶回映的银色月华之中带着淡淡金红,衬与雕像般浮凸鲜明的五官,居然是毛族。

    天鹏道人冷笑:“你他妈是个什么玩意,敢来与道爷啰唣?”少年露齿一笑,雪白齐整的牙列间,看得出异常发达的犬齿,笑起来如狼一般。

    与他招摇过市般的从容姿态相映成趣,毋须扈从簇拥,瞧着就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我风云峡中的一位长辈提起过道长,说道长这‘鏸’字,不知是自称还是尊称?”天鹏神情一僵,田鼠般的小眼瞠圆,突然不答腔。

    同行者知他素来口快,没有无端端安静的道理,均觉有异,一时间瞧他的人还多过了瞧少年的。应风色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他觑准一条与众人都保持距离的路线,恰能从中穿过,忍着悚栗露出背心,以示无惧,忽听一人道:“自称如何,尊称又如何?”又是那老十三。

    四爷几时要打死这厮,请务必通知我应风色咬牙按下腹诽,极力模仿冒牌货叔叔的欠揍口吻,既要走得闲适,又不敢稍稍慢下。

    “鏸字自解,乃犀利之意,亦三隅矛也。若是当作左金右彗的‘鏏’字异体,那就是煮饭煮菜用的无耳之鼎,亦作小貌解。”

    老十三笑道:“我们乡下人没读书,半点听不懂。”“若是自称,那是自夸里带着谦逊,别人说你是三股矛。

    其实是无耳鼎,非是你太利,是世人太钝了,若是他人所称,不免有满满的恶意,表面上恭维你锐不可挡,暗里笑你是个饭锅,还嫌你有点小。”天鹏面色极是难看,额际微汗,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老十三笑着鼓掌道:“原来如此!真有意思。”天鹏如梦初醒,转头怒视。黑衣人挠着脑袋连连欠身,却感觉不出有丝毫歉意。拜半路杀出的相声搭档捧哏,应风色终于走近储之沁,对她使了个眼色。少女身臂微动“呀”的一声挺剑戟出,看似自卫。

    毛族少年步履未停,轻飘飘地并指而出,简直是凭虚御风,态拟神仙。天鹏喃喃道:“通天剑指这是通天剑指!”

    众人眼都来不及眨,毛族少年忽已转身,储之沁半倚半靠地倒在他怀里,长剑脱手,掼立于二人身后,但如何却成了这样,自是没有一人能瞧清。

    除天鹏老道,其他人一瞬间不约而同摆出应敌的姿态,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连老十三也解剑在手,连鞘架上横举的左臂,露出黑巾的双眼已无一丝笑意,精芒狠厉,胜似豺虎。

    “你是何人?”最后还是四爷开了口,唇齿间如滚焦雷,而毛族少年就这么搂着储之沁,勉力叠掌,打了个聊备一格的四方揖,眉目疏朗,露齿笑道:“本座乃奇宫之主韩雪色,率同阳山九脉,多多拜上两湖城诸多名侠!

    少时若有开罪,应是误会一场,还望诸位念在我年少无知的份上,莫与奇宫计较。”未蒙面的五人中频以白绢掩口、低声轻咳的俊秀公子,出自湖阴暗器名家“细雨门”以他的眼力都没能看清少年做了什么,这手易形移位的本事直若妖法,余人震骇可想而知,以致过了半晌,才意识到少年所报家门,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账房模样的中年人眉眼一挑:“我听说奇宫宫主是西山韩阀来的质子没错。你见过么?“却是问那名披头散发、背负毡笠的浪人。浪人摇摇头,目光不离庵前少年,低声道:”毛族做不了鳞族的头儿,事有蹊跷。

    “天鹏突然叫起来:”韦长老也来了么?韦长老,小道在此,还请请长老现身一见!“将金钱剑插入后领,团手抵额,长揖到地。”

    道鏸“之名响遍断肠湖南北两岸,众人惯见其目中无人,从未见他恭敬若此,但天鹏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楞头青,尽管”事有蹊跷“。

    但眼前少年与龙庭山关系深厚,应该是可以确定的。应风色所能仗恃者,仅有心搏二十数内的高速异能,以及应无用操盘的“无界心流”赤龙漦再神奇。

    在言满霜和严人畏手下都尝过苦头,一敌十四太不实际。用来抢马诱敌或许可行,但上得马鞍,后头就不归赤龙漦管了,便能将众人引了开去,应风色也没有甩脱的把握。想来想去,只能拿来唬人。

    韦太师叔大半生深居简出,未有浑号,同山下寻常百姓往来还多过阳山同门。老人在风云峡外识得的山上人,早死得一干二净,若非为了刻墓碑,应风色翻出老人收藏在屉柜深处的少量简牍。

    甚至不知韦太师叔叫什么名字。老人唯一对他和龙方说过、主角是他自己的江湖轶事,就是修理了个名叫天鹏的、跩得二五八万的青壮道士。应风色对“鏸”字的揶揄讽刺,原封不动地搬自当年韦太师叔把天鹏揍成狗,跷脚坐于背上敲他脑袋的训斥内容,虽非一字不差,怕也相去不远。

    这场惨败彻底改变了天鹏道人,他费尽工夫打听,但谁也不知道龙庭山有位姓韦的高手。风云峡出了“琴魔”魏无音、“刀魔”褚无明,更别提惊才绝艳、技压阳山的“四灵之首”应无用上溯至寒字辈的前辈高人、记名入室等,就没一个姓韦的。

    “我就是个无名小卒。”天鹏记得那人对他如是说,微温的旱烟锅敲完屁股又敲脑袋,明明极是折辱人,回想起来却是敬畏大于愤恨,可能是他比一苇航的师长更像乡下老家的长辈之故。

    “风云峡不,在阳山九脉的同辈中,我是本事最低微、最不足论道的边缘人,你若觉天地太小、自己又太大时,不妨想想我。”

    败战之后,天鹏道人发愤练功,终成一苇航有数的高手,天门龙跨海强势杀入两湖城地界时,他能在武力上得保不失,分庭抗礼,最后将外坛悉数逐出,皆拜这“天地太小时想想我”的教训所赐。

    应风色一见他说话的口气神态,便直觉想到韦太师叔当然韦太师叔年轻时是美男子,就算老了。

    也比他好看一百倍不止。天鹏只学到夹枪带棍的俚俗声口,远不及老人机锋冷峭,形似而神异,但会想模仿到这种地步,对老人的敬意不言可喻,恰可利用。

    听得天鹏之言,应风色怡然道:“禀道长,敝脉韦长老仙逝多年,遵他老人家遗命,并未对外发丧。

    本座还记得,韦长老听说道长将紫星观龙跨海一党逐出两湖城时,特命人温了酒饮,对着雪景击棂笑道:”好打杀!‘“天鹏田鼠般的瘦脸上露出欢容,尚未笑开,又连着眼底水光抑下,整襟再拜:”多谢宫主相告。龙庭山外人去不得,敢问韦长老大名尊讳,我在本门太苍观中设坛祭拜,送他老人家一程。有几句深藏多年的话,想要同韦长老说。

    “应风色点头。”道长有心。我太师叔祖之讳,上‘物’下‘移’也。“天鹏一怔,蓦地仰天大笑,声动檐瓦,远远传出,似千鸮齐鸣,既鸷且悲。笑着笑着,眼角忽淌下一行泪水。“原来是物字辈!哈哈居然是‘物’字辈!哈哈哈!”

    “韦太师叔”本来就是应无用、魏无音等人所称,应风色与龙方飓色没有耆长手把手的引上山,跟着福伯等下人一通胡叫。

    但韦物移不以为意,说不定还会为年轻了一辈而窃喜。物、寒两辈凋零,山上对这位不曾佩过鳞绶的耄朽老人姓谁名啥,自是毫不关心。天鹏道人这声“宫主”一出口,同伴中便有质疑,须不好当他的面说。

    蒙面首领自不能轻易揭过,舍了金一飞越众而出,随意往应风色储之沁身前一站,即如岳峙渊渟,应风色忽有“我打不过这厮”的强烈之感,抑住转身逃跑的冲动,极力保持从容。蒙面人抱拳一拱。

    “宫主有何见教?”“玉鉴飞和惟明师太俱是鳞族之人,相信诸位武林同道也很清楚。”应风色微笑:“我阳山高手在此盯梢近旬,大致掌握妖女动向,若非今夜各位忽至,本座预备在这一两日间动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是鳞族家事,可否请几位卖奇宫个面子,交予本座发落?”蒙面首领打量他一会儿。

    忽然失笑:“顶了张毛族面孔,却口口声声的鳞族,也是够怪的了。”余人皆笑,眸中面上殊无笑意,望之益寒。

    只天鹏不忿道:“老四你要这样说话,全当江湖规矩是屁了。”那首领微微举手,示意他噤声,转头扬声道:“老九!”泼剌剌一阵拍翼响,一头夜枭从天而降,黄爪长伸,箝落于浪人高举的左臂。

    斗蓬背笠的黑衣浪客伸出右手食指,轻抚夜枭额眼,就着月光一瞧,他食指戴了枚扳指似的物事,材质应是铜铁一类,无甚出奇。奇的是扳指伸出的第一、二节指头,非是肌色。

    而是雾蒙蒙的乳白,通透不如水精,又比玉石色浅,居然是雕得维妙维肖的义指,靠着那扳指似的金属粗环连接指根。浓发披覆的浪客垂落眼帘。

    原本不住轻转细颤的猎禽忽然凝住,须臾之间,雾丝水精雕成的义指依稀亮起,人鸟同时回神,壮硕的夜枭急急振翼,转眼便没入夜色中。

    “他说谎。”浪人语调平板,不知是毫不意外,抑或意兴阑珊。“周围没有埋伏,只不久前有个年轻姑娘由后门潜入,肯定不是奇宫的。”(居然有能跟鸟说话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