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芙蓉姬 > 第二章

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根据世界性的排名统计,日本是亚洲地区最受欢迎的旅游盛地,它有着四季分明的风貌,春樱、夏绿、秋枫、冬雪,加上“礼多人不怪”的服务品质,大部分的外国人乐于一来再来,流连忘返。

    尤其是日本的礼品无论大件小件的,都做得漂亮美观,赚走全世界不少钞票。

    而日本的东北地方所宣染的神秘性比日本本岛更浓,在这块北地中尽是未被征服的大自然,你可以在此发现各种稀奇古怪的民间故事,邪灵传奇,在这当中又以北海道最具地方特色

    芙蓉村。

    任惊鸿重重合上地理介绍杂志,眼神焦点视而不凝地看着飞机窗口外的蓝空,品尝美酒似的在口中慢慢咀嚼这三个字。

    那会是什么样的地方呢?江中铭在那儿结过婚吗?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这名长辈了,此刻才发现不然。

    他所认识的江中铭,是四十岁以后的面貌,但是四十岁之前呢?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他真的结婚了,他为何从未提过呢?

    他的妻女呢?为什么这个家庭没有团聚在一起呢?

    兀自沉思里,空中小姐已推着餐车经过,对着他出色的东方脸孔亮出一笑,着迷在他男性轮廓的魅力中,红唇因主观的判断而吐出一连串流利的日语:

    “请问先生要试试清炖牛肉,或烤秋刀鱼?”

    任惊鸿也回她一笑,黑眸流露出对异性美丽外表的纯粹欣赏。“秋刀鱼好了。”

    空中小姐的眸中流露出些许讶然,任惊鸿又一笑,勾魂夺魄得又差点偷走她的呼吸。

    “我是美国人,日语讲得还可以吧?”记者这门行业需要懂的东西触类旁通、五花八门,流利的第二语言是必备资格,除了英文、中文,他的日文也颇为流利,俄文倒也还听得懂几句。

    “您讲得真好。”空中小姐由衷称赞,也好奇地多攀谈几句:“您要去日本观光吗?”

    “是的。”任惊鸿微微颔首。

    “准备去哪儿玩呢?”

    “北海道。”他抖开纸餐巾,问:“你知道北海道那里有个“芙蓉村”吗?”

    “sa──”空中小姐发出日本式的长调,很可爱地歪着头:

    “抱歉,我不知道。啊,失礼了。”

    想起手头已经疏怠的工作,空中小姐有些急促地道歉后离去。

    没听过啊──切下一块鱼肉,他慢斯条理嚼动着,脑筋却飞快思考。

    事实上,他上机之前已从日本官方网路上调阅不少资料;尤其是有关北海道的介绍、人文、风情,他查过所能找到的大大小小地图──

    没有!没有“芙蓉村”这个地方。

    寻找至斯,他至今仍不敢相信自个儿当真包袱款款,向电视台请了长假,就跑到日本来了。

    他并不了解自己锲而不舍的心态。

    他想知道什么?江中铭这位老朋友的前半段人生吗?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不是吗?自己为何执着地想挖出那段被他人刻意掩埋的历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他知道──

    不来,会遗憾一辈子。

    “芙蓉村?没听过。”白胡雪鬓、风霜红面的老人家,给了他这段千篇一律的答案,任惊鸿再也无法掩饰浓厚的失望之色。

    真的没有这个地方吗?经过足足半个月的查访,函馆、札幌、旭川他由海湾往内陆深寻,小县郊镇皆找,拜访当地最年长、见闻最丰富之老人家,日复一日的毫无所获令他开始苦恼。

    “不过”老人家的但书令他收回心神。

    “这座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双老眼直勾勾盯着任惊鸿手中的照片。

    “真的吗?”任惊鸿大喜望外。“您见过?在哪里?”

    “在”老人家眯了眯眼,努力搜索记忆中的蛛丝马迹。

    在这里!

    一样是覆着皑皑白雪,一样的苍穹景致,照片上的风景实物真确地映入他的眸心时,反倒显得有些不真实了。

    “鬼姬山啊”喃喃念着这座山峦的别称,任惊鸿有点失望眼前的山景没有像照片上一样开了一朵;或者整山的红色花朵。

    他按照老人的指示,又花了八个小时的车程才找到这里。

    根据老人家的说法:鬼姬山,原名须贺之山,但由于交通过于不便,长年积雪,冻得人浑身寒骨,不适人居,居民早已纷纷远迁,如今是了无人烟之地。

    再加上须贺之山是死火山,也不甚巨巍,更没有特色,引不起登山者兴趣或观光事业的事迹,故近三十几年来,日本政府没有着手进行开发的打算,也尚未有任何决策──

    也就是说,鬼姬山在无意间成了三不管的空白地带。

    “呼”好好冷,妈妈咪呀!贴身的热气怀炉根本发挥不了它的正常效用。

    也难怪,北海道的尽头已近西伯利亚了吧?

    “好冷冷哟”请把这句话以高八阶分贝的气喘音试想像之。

    任惊鸿缓慢地在这片被寒凉冻封的大地上走着,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真有种天地一沙鸥的孤独韵味

    靴子踏下一步步明显的底痕,北国的风呼啸地从耳边嚎过想来一杯热巧克力,回家后他非犒赏自己灌个十大杯不可,用五百马克杯装他一半心思置于眼前这方绝美凄凉的银白世界,另一半心思却神回美国。

    圆圆的地球真有意思,现在的美国时间应该是好梦正酣的凌晨时分吧,这边现在却正准备吃饭了。

    边比较这种时间对照的趣味性,他边漫不经心地扫视远处半山腰上的小黑点──

    他的眼光飞快地挪回。

    小黑点?不,那是个山洞,一个若不留意就忽略的洞穴。好奇心大起,他开始一步一步爬上山坡。

    费了九年二虎之力爬上接近后,他这才发现这个洞穴并没有想像中的小,它大约有半人身高高度。任惊鸿朝黑鸦鸦的里头张望,赫然发觉在幽暗不见五指的彼端,有一丝微弱的闪光

    好奇心加上身为记者训练有素的行动力,他开始不顾一切地试着从洞口挤进去。

    嗯,勉强还可以。他努力收缩长腿、绷紧宽实的阔肩,揶动膝盖吃力地往前爬,戴着手套的掌心努力找寻地面上的着力点。

    前面的光点愈来愈大,也愈来愈刺眼,洞穴的尺?家灿?从?螬ぉ?br />

    “啊!”脚下突然一个松动的踩空。

    他在同时听到一阵轰轰隆隆的声响,仿佛是某种古代巨兽从远处传来的咆哮,那个声响是──

    地震!

    下雪了。

    据说雪是天地间的泪珠,妖精们的礼物,是最美丽晶莹的结晶体,洁白透明。

    它们纷飞落舞在空气中,凝结出冬天的跳跃音符,然后无声无息、无怨无悔归根大地。

    这场年复一年的初冬雪景,她一次又一次地百看不厌,体会着那份纯洁鲜明的静态动感。

    少女微倾螓首,水汪的眸无思无神地盯着窗外。

    一身轻绢和服,一袭素净的火焰般红彩,这种鲜明抢眼却更烘托出少女柳姿般清新纤态。她的五官端正,只堪称是清秀有佳,但是一身绝尘逸世的气息却不由得让人惊艳屏息、无法忘怀。

    蜷在她膝头的迷你小猫喵呜了一声,竖起尖尖的小耳朵表示它已然从一场午盹中清醒了,跳上主人的纤肩,以舌尖舐着主人的颊边撒娇。

    “乖,袖珍。”她轻轻柔柔安抚,以左手轻揉小宠物身上的皮毛,右手平行地往前伸,手指并拢地微微一曲。

    只见放在茶几上的一只瓷制茶碗凭空飘了起来,在她手指忽左忽右的指挥下,在空中做着花式翻滚。

    她小指一勾,茶碗便挟着凌厉的飞势朝她扑来,然后在她停止的手势中,停格在离她鼻端仅零点一公分处。

    她就像孩童在把弄着玩具,眼一眨,茶碗安稳地“降落”在桌面上。

    不好玩。

    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她将视线落放在案上点着朱砂的画笔,顽皮地半垂长睫,那枝笔就像被什么给“附身”直挺挺立了起来,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控着,开始流利地画起一枝红梅

    不好玩。真的不好玩,很无聊,长到这么大,她似乎都无所事事,不明白自己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她曾想和村里的人一样做农事,却被惊恐的眼神给阻回,她想和妇女们一块做女红,却又被抢着接过手,明显地不愿她插手。

    她不明白自己生命有什么意义

    “魔美!”尖锐的童音打破和室的静谧,少女心一惊,笔啪地一声掉在画纸上,滩成一团赤艳色泽。

    一双身影出现在被拉开的纸门门口。

    一名年轻男子抱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小女娃一脸的傲慢,年轻人却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陪我出去玩,魔美。”小女娃任性地请求──不,应该说是要求着,红嘟嘟的小嘴翘得半天高。

    她是一个剑眉凤眼的孩子,纤细娇巧的身材显示她不超过十岁,水蓝的锦袖是手工精织,价值考究不凡。

    “把我放在垫子上。”小女娃要求道,年轻人依言躬身弯腰将小女娃放下,其动作之轻柔谨慎,彷若是捧护着奇珍异宝。

    “怎么有空到我这儿坐坐?”她的生活是平淡的,欢迎有着意外的水花溅起。

    “找你玩呀,”小纱织不耐地拒绝年轻人意欲按摩腿部的手。“村口的芙蓉树已经结了果喽,我是带果子来给你尝鲜的,喏。”

    掌心般大小、鲜红欲滴的果子散落在桌面上,果皮表面上是雪花溶融的水珠。

    魔美欣喜地拿起果子在衣袖上擦拭,张嘴便咬。

    漫漫时光便在下午的品茗食果,以及纱织碎碎念念的声音中渡过。雪停之后,他们信步走到屋外,瞻望被洗礼过的银白世界。

    村内有好几个小孩也跑到雪地上戏耍,八个中有五个穿着款式近似的红色衣裳,红这道色彩在芙蓉村中是吉祥的象征。

    魔美一走近时,小孩们马上停止游戏,恭恭敬敬地对她一揖。“魔美姐姐。”没有一个例外,其次才对纱织两人打招呼。魔美在树下放下了宠物,小猫挨蹭在她的脚边,贪食着主人掌心中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果肉,舐得她痒酥酥的绽开略带稚气的笑靥。

    “这孩子太静了。”纱织及年轻人并未靠近她自成一格的恬然小天地。

    纱织依旧让年轻人抱在怀中,发育不健全的细瘦身体黏得他牢牢的,丝毫不肯放松。

    年轻人的唇嗫嚅一下。

    虽然只那么一下,但是纱织早就心有灵犀一点通,明白他要说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认为我也是。可是我可只会在你面前撒娇的哟,嘻。”纱织短短的手指探入他的衣襟开口,顽皮地抓他一下。

    “我好爱你哟。”纱织的爱语朦胧若梦呓。

    年轻人在纱织额上轻轻一吻。

    纱织微微一笑,表情随即一凝:“来了。”

    什么来了?年轻人一怔。

    纱织仰首看陡峭的霜峰雪地,静静待看命运的降临。

    什么来了?

    一阵惊天动地的摇动使大地颤抖起来──

    “地震!”此起彼落的惊叫声立刻响起。

    虽说日本三百六十五天中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地震,但是此刻的地震竟突然摇荡到让人一下子站不稳脚跟,难免引起一阵惶然。

    年轻人立刻抱着她就地跪下,将纱织紧紧护在怀中。

    未到片刻,就有一阵喊叫传得遍响。

    “山坡上滚下一个死人!”

    哄地一声,大家全部都往前冲。

    错了,人还没死。

    虽然还没有死,可是任惊鸿就已经了解到“凄凄惨惨戚戚,这次第,怎地一个愁字了得”的李清照意境。

    而代价就是他可怜的、脆弱的、无辜的──跌断的右腿。

    据说它被木板及布条固定着,内敷消肿去炎的草药──“据说”啦,因为他跌得整条右腿骨差点报销,现在被扎得比小象脚还臃肿,自然是无法将身体调整为四十五度的坐姿,双眸自然无法对腿“眼见为凭”啦,再加上前三天痛得除了躺在床上昏迷睡觉外,连喂到口中的粥都咽不太下,更遑论其它。

    不过现在他的神识总算已经完全清朗,眼珠则百般无聊地瞪着天花板。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那痛得四分五裂的肢离破碎感中醒来时,逢面迎接他的第一句话竟是──

    “你活过来啦?”

    咳哪、哪家小孩讲话这么没教养?

    一张清丽的脸朝下地映入他无法凝聚的焦点。

    任惊鸿吃惊地看着她,不相信会是那张红滟滟的小嘴吐出那种恶毒的招呼语。

    只见少女羞涩地一抿唇儿,嫩嫩的嗓音是从他另一边耳朵旁喊起:

    “秀子、美保,去将温好的鱼肉粥端来。千代,打盆热水,帮他好好拭拭身子──臭死了。”

    原来在那里。任惊鸿在枕上费力地转过头瞪着那名吆喝来吆喝去的小小女娃。

    天哪,乳臭未干就这么傲,长大还得了?

    “魔美。”忽然有人叫唤着。

    魔美?

    任惊鸿瞠大眼,又赶快想回过头去看看那名秀美如花的少女。

    可惜的是对方已经站起来,而他,虽然也想用手臂撑起自己,可是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才撑不到两秒钟,整个人又像烂泥巴似的瘫了回去,莫名的倦怠感侵占他全身上下每根神经

    不行了呼

    “咦,他怎么又挂了?”

    “大概是安睡药发挥效用了。”

    “真不好玩。”

    我我不是玩玩呼具

    第二次清醒时,是张放大尺寸的人类脸孔正压在他眼珠视线正前方──

    “喝!”吓死人了!他根本搞不清楚脸孔的主人是谁,哇地叫了一声便胡乱伸出手掌推拒。粗糙的掌心触及对方细滑的嫩肤时,这才看清楚竟是那名秀美如花的羞涩少女!

    那个“魔美!”他赶紧大叫,意欲阻止对方仓惶欲逃的脚步声。

    脚步声是迟疑了一下没错,只不过接下来却以更急促的速度离开。

    好紧张、好可怕、好刺激,好──好──再也想不出其它形容词的魔美捧着滚烫的颊,努力地拍了拍,看看是否能使温度降下些许。

    没用。不过她的努力倒引来袖珍的好奇眼神,这只猫儿琥珀的大眼一眯,仿佛在纳闷它的主人的徒劳无功。

    她的心思不由得回到那名被挽回性命的外地人身上。

    村内不是没有年轻的男子,也不是没有相貌如他那么出众,但他的身份所造成的新鲜感,以及一股莫名的引力,就是让她非仔细看看不可。

    所以她才会趁没有人的时候溜进他休息的客房。

    也没想太多,她就这么坐在床榻旁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但是最后实在克制不住茂盛的好奇心,所以就移位靠近他的脸,忍不住弯下身子,双掌颤巍巍地贴在被褥上,以鸟瞰的姿态盯着他猛瞧。

    有什么好看的呢,人不就是长得这样?两个眼睛外加一个鼻子,再配上一张嘴巴?

    但是她就是觉得那双浓眉、阖起来的双眼皮眼睑、厚实的唇瓣甚至连他高挺的鼻子都长得很好看,这种“对极了”的厌受真奇妙,说也说不明白,只留一番滋味在心头。

    有许多事、许多威觉,只能意传,无法言达。

    如果不是他突然的清醒,如果不是他大声叫喊着自己,那么她就不会逃得那么狼狈了吧。

    对了,魔美瞠大水眸。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