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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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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若芙踌躇的脚步在赵琳住处的大门前徘徊,想按电铃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举棋不定。如此反复的动作不下数十次,就是无法下决心按铃。

    她今天不是来帮赵琳上课的。经过两个礼拜的沉思与心情的沉淀,她决定辞掉赵琳的家教工作。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否则再放任情况这样暧昧不明下去,只怕到时会落得三人形同陌路了。

    但是要怎么跟赵琳开口呢?

    她曾信誓旦旦地答应赵母会永远陪在赵琳身旁的,如今才经过几个月,她言犹在耳,却要在这时提出离去的要求,怎么说也说不过去。但是,不这么做又不行。她怕自己会愈陷愈深,沉迷在邵凡齐的魅力中而无法自拔。骄傲的她是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第三者,而且对象还是好友的未婚夫;但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心仪的对象搂着别的女人进礼堂,自己却不能潇洒地表达心中的感情,她几乎是做不到。即使做到了,她知道这个阴影将会跟着她一辈子,挥也挥不去,所以只有在自己尚未陷得太深之际,挥剑斩情丝。情关难过,但不是不能过,端看自己的智能及毅力罢了。而她——衣若芙,一个头脑冷静,思路清明的女子,相信自己绝对有这等智能及毅力。

    也许她可以打通电话给赵琳,或者写封文情并茂、理由充足的“辞呈”这样既可省去见面时的尴尬,又可避免自己的一时心软而坏了原本的坚持。但是,这些都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风,敢作敢当的她不喜欢用这种驼鸟式的方法。

    她希望当面跟赵琳沟通,让赵琳体谅她的处境,明白她并非不负责任的人,而是另有难言之隐;只是既然是难言之隐,她又该如何向赵琳开口呢?这就是她至今仍没有勇气按门铃的原因。

    就在衣若芙犹豫的当时,门突然打开了。衣若芙直觉地看向门的方向,发现开门的人不是赵琳,而是——邵凡齐!

    怎么会是他?!赵琳呢?

    衣若芙没有让自己错愕太久,收敛好心神后,她平静地开口:“我找赵琳。”该来的还是要来,既然来了,就没什么好迟疑的。

    久候赵琳不到的邵凡齐正打算放弃继续空等,准备离开之际,竟在开门的一?x那见到他思念了两个礼拜的人,顿时心中百味杂陈,又惊又喜又不知所措,只是呆立在门口直视着她,一时之间忘了嘴巴的功用。直到听到她的话,他才将各种不小心外显的情绪急忙收敛,移动了一下身体,让她进屋里来。

    “赵琳不在?”衣若芙在室内找不到赵琳的身影。

    “她出去了,还没回来。”邵凡齐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她瘦了一些,下巴都尖了,但是眉宇间的冷静与骄傲如故。她终于要回来帮赵琳上课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她避开他的注视,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杂志翻阅。状似不经意,实则内心澎湃不已。

    原以为经过两个礼拜的冷静后,她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坦然地面对他了,岂知再次见到他,仍是让平静无波的心再起涟漪。衣若芙啊衣若芙,你的定力到哪去了?

    “差不多该回来了。”

    她为什么不看他?还在生他的气吗?邵凡齐对她的态度感到苦恼。经过两个礼拜的冷静,她依然介意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吗?那天他是冲动了一些,不该又又冒犯她,为了这一切,他也自责了好久。赵琳曾分析过,衣若芙误会她的话了,所以才会如此敌视他;他应该趁这个机会跟她解释清楚的,只是他已经答应赵琳要帮她保密的,这该如何是好?实在令他左右为难。无奈之余,他只能握紧双拳,继续忍受衣若芙对他的误解了。

    “那我在这等她一下好了。邵先生要出去?”她看他已经穿好西装外套,大概是正要离开,不巧刚好碰到她吧。

    “呃没有,我也在等琳琳。”邵凡齐顺手脱下外套,走进厨房,冲了两杯咖啡出来。

    “谢谢。”衣若芙十分“客气”地接过他递来的咖啡,不带一丝笑意,然后继续低头研读她的杂志。

    “没有你煮的曼特宁那样好喝。”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想起她暑假打工时煮过的咖啡,至今还令他回味。

    衣若芙没有响应,仍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杂志。

    “期中考如何?”两人之间沉默了五分钟,他忍不住又开口问,希望能听到她的声音。

    “很好。”这回她没有沉默了,抬头注视他。

    “是吗?恭喜你。”他是怎么了,尽说些言不及义的话。

    “邵先生,我今天来,并不是要帮赵琳上课的。”停顿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今天是来向赵琳辞职的。”

    她知道这件事没有必要告诉他,毕竟赵琳才是她的雇主,她只要告诉赵琳就行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让他知道,想看看他的反应。当然,邵凡齐也很配合地立即有了反应。

    “辞职?!为什么要辞职?”

    他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双手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直到看见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再度坐回沙发上。

    从他的反应看来,衣若芙更加肯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这个男人一定把她当成外遇或者说是游戏的对象,否则他不会一听到她要辞职就反应如此激烈。多可悲啊!她竟会成为人家游戏的对象;更可悲的是她心中没有因为他的反应而感到忿怒,反而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在意而有一丝的——窃喜,只因为他会在乎她。

    衣若芙为自己的反应失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躲开他投射过来噬人的眼光。唉!情愁啊,究竟是怎样恼人的东西?无法捉摸,也让人猜不透。

    眼光不经意瞥见对面楼下的红砖道上有一对拉扯中的男女,看来像是情人间的口角吧。

    “邵先生。”想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辞去赵琳的家教工作是因为要替自己的未来开始规划了。”

    奇怪,那个女子的身影怎么那么眼熟?衣若芙的眼睛?了一下,将焦距锁定在那对争执中的情侣身上。

    “规划未来?”邵凡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我已经大四了,通常这时候我们已经要开始考虑自己未来要走的方向了。”这是她打算对赵琳做的解释,此刻先搬出来应付他。是事实,也是借口。“再说,我只是辞掉赵琳的家教工作,并不是跟赵琳绝交,如果赵琳有任”她的话止于她看清那个女人的身影时。

    是赵琳!

    对,不会错的,她可以肯定那对正在争执的情侣是赵琳没错。那么那个男的是谁?他们又在争执些什么?

    衣若芙专注地看着他们的举动:一开始,男女两人拉拉扯扯的不知在争执什么,接着男的向女的嚷了一声,只见女的拼命捶打男的胸膛,而男的只是任她发泄,没有制止,直到女的打累了,趴在他胸前哭泣,男的才一把拥住她,低头吻她。

    衣若芙倒抽了一口气,直觉地要把窗帘拉上,不让邵凡齐看到这一切。只是她才一转身,便看见邵凡齐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了。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看到刚刚那一切了吗?

    衣若芙满脸疑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邵凡齐,不知他此时心里的感受如何?见他仍是冷冷地看向窗外,她也再度看向他们。

    经过一个激烈的长吻后,赵琳与那个男子紧紧相拥了好一会儿,然后男子搂着赵琳坐上停在路旁的轿车扬长而去,红砖道上再度回复原来的宁静。

    “看来,琳琳今晚不会太早回来了。”沉默了一阵子,邵凡齐首先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闷。“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的口气平淡,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脸上也没有任何惊讶、忿怒,甚至难过之色。

    奇怪,真的很奇怪!

    衣若芙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一般人如果看到那样的情景,多多少少都会感到一丝讶异的,像她自己的反应就是一例,更不用说邵凡齐了。亲眼目睹自己的未婚妻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甚至接吻,即使没有当场痛殴那个男的一顿,也会气愤不已或是难过不堪。总之无论是何种反应,都比现在邵凡齐的无动于衷、视若无睹来得正常。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邵凡齐的反应为什么会如此“不正常”呢?一路上衣若芙的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时间还早,走走好吗?”邵凡齐的声音轻轻传来。

    衣若芙闻言看向窗外,邵凡齐不知何时改了路线,此时他们的车子已经停在阳明山上了。看见邵凡齐率先下车走了出去,她也跟着下车,走在他后面。

    邵凡齐让她站在一处高地上,避开树木的阻隔,台北市的夜景尽收入她眼底。繁华的台北市,想不到连夜景也是这般的华丽,万家灯火、各式的霓虹灯猖狂地争奇斗艳,将入夜的台北市装点的比白天更热闹。这样的盛况在她的家乡是看不到的,城乡间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一件西装外套轻轻罩上她肩膀。“山上风大,小心着凉了。”邵凡齐站在她身后,语带轻柔地提醒。

    衣若芙直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引力让她想往邵凡齐的胸膛靠过去。他就站在她身后,只要她将身子稍微往后倾,就能倚入他宽阔的胸膛,感受那种有人依靠的安全感。毕竟,肩上的担子实在重得让她身心皆疲,即使再怎么强悍,她终究还是一个学生,一个还需要人照顾的“半大人”在几乎不胜负荷肩上沉重的担子之际,她真的希望有个强而有力的臂膀可以依靠,让她能稍稍喘口气。

    衣若芙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哭笑不得。虽然她不打算立志做个女强人,但是也不应该有这么“懦弱”的想法啊。身为家中老大,本来承接的担子就要比弟弟妹妹重,没什么好抱憾的。再者,即使她需要一个可以仰赖的臂弯,也不会是她身后这个男人,因为他的臂弯里已经有人了。为了不被他的男性气息所迷惑,她向前走了一步,让自己脱离他体温笼罩的范围。

    “谢谢。”没有回头,她只是淡淡地道谢。

    邵凡齐也注意到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动作,心中虽然不是滋味,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他不希望他与她之间的关系愈来愈差,所以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她,默默忍受她对他的误解。

    “台北的夜色很美。”他努力维持口气的平稳。

    “是啊,美得炫目。”她也同意。

    “虽然看起来一片繁华,但是灯火照不到的死角却有着不为人知的黑暗面。”他语藏玄机。

    衣若芙当然听得出他话中有话。半转身看他:“你想说什么?”

    “事情有时不如表面所展现出来的完美,所以不能单凭事件的表相来判定其中原由,否则太冒险了。”他没有看她,眼光仍放在那片灯海中。

    他在暗示什么吗?

    衣若芙定定地看着他,思索他话中的含意。他会在这种时候带她来这个地方,对她说这些话,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的眼神转为锐利。

    “你知道那个男的是谁?”

    邵凡齐将眼光拉回,落在她脸上。她很聪明,也很敏感,些微的提示她便能立刻抓住重点。对于她这样聪颖的心性,他是该喜还是该忧呢?

    “赵琳跟他的事你也知道。”这次不是问句了。从他的反应看来,她知道她猜对了,所以大胆地提出这个假设。

    他依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想看看以她的聪明,她能推论出多少事实出来。

    衣若芙知道自己又说对了,所以她开始连贯这一切,并且试着解释。她绕过他,走了几步才开口:  “赵琳有追求者这件事让你觉得赵琳不爱你了,为了报复她,你也在外面另寻新欢,惩罚她对你的不忠,所以你们才会订婚这么久了,还迟迟不肯结婚。”

    衣若芙将她归纳的结果发表出来,跌破了邵凡齐的眼镜。

    什么?!她怎么想成这样!

    “等”他想开口阻止她的推理。

    “哼!你们这对未婚夫妻也真妙。”她冷笑。“为了刺激对方,各自向外发展,也各有自己的一片天,谁也不吃亏,对吧。”

    惨了,她愈说愈离谱了!

    “小若,不”他试图挽救。

    “不论你们玩的是什么游戏,”她再度打断他的话,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邵先生,我希望你们不要把我牵扯进去。”

    想到自己是他与赵琳相互报复对方的战争中一颗小棋子时,心中就有说不出的痛。爱上有妇之夫已经令她痛心疾首了,如今这般情景更是教她痛不欲生啊!微微泛红的眼眶倔强地逼回不争气的泪水,背过身,她说出了这辈子最决裂的话:  “我玩不起你们这种游戏。如果真要拖我下水,我将不惜玉石俱焚!”

    邵凡齐的心跳停了三秒钟,望着她孤绝的背影,他几乎忘了要呼吸,哑口无言地呆立在原地。

    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才会让结果偏离了正轨?而且这一偏,相去何止十万八千里啊。原以为凭她的聪明,不难推出事实的真相,即使没有十成十,也能有个五、六成,岂知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碍于对赵琳的承诺,他不能对她说出全盘真相,但也不能任她这样误解他呀。

    “小若,其实”

    “好了,我很累了,回去吧。”她不想听他的辩解,径自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糟了!这下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这句话是在说他,也是在说她。

    邵凡齐心中的乌云愈扩愈大,终于遮去了所有光源,徒留一片阴霾在心中。

    甫打开门,一阵浓烈的酒味迎面袭来,赵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走没两步,脚下便踢到一个空酒瓶。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在黑暗中摸索到电灯的开关,电源打开那一?x那,她差点以为家中遭小偷了——因为酒柜上空无一物。

    所有“装饰用”的酒散落在茶几上及地上,当然,全成了空瓶子,而里面的酒很显然的都进了正躺在沙发上的邵凡齐的肚子里了。只是,他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对酒,他一向只是浅尝,从来不贪杯,因为他认为喝酒会误事。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齐哥,你醒醒。”她轻轻摇晃他。

    “唔小若”邵凡齐咕哝一句,继续睡。

    小若?!

    小若来过吗?或是齐哥去找过小若了?他们发生争执了?

    “齐哥,齐哥。”赵琳用力摇晃他。

    “”邵凡齐吃力地微启双眼看向眼前的人。

    “齐哥,是我。”

    “琳琳吗?”他试着起身。

    “嗯。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她扶他坐起,为他身上的酒味再度皱眉。“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邵凡齐双掌支首,因为尚未消退的酒意让他头痛欲裂,忍不住呻吟了出来:“头好痛!”

    “不痛才怪!十几瓶的威士忌、xo全进了你肚子,你以为你是酒仙啊!”赵琳一边数落他,一边走进厨房冲了一杯浓茶出来。“拿去吧,解解酒。”

    “谢谢。”邵凡齐接过她递来的茶,一口气喝完。

    “好点了没?”她在他身边坐下。

    “好多了。”他不甚有精神地回答。

    “小若来过了?”赵琳看他差不多酒醒了才开口。

    “你怎么知道?”邵凡齐惊讶地抬头看她。“你见过她了?她跟你说了些什么?你答应了?”他抓着她的手,紧张地问个没完。

    “停!”她抬手阻止他继续问下去。“我刚刚才回来,所以根本没见过小若,更不可能答应她什么事。”

    “喔。”他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无力地往沙发里靠。

    赵琳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等他自己开口。邵凡齐会喝那么多酒,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选择借酒浇愁。

    “她昨晚来过了。”

    邵凡齐终于开口了,将昨晚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包括他们目睹赵琳与向毅盟争执的情形及事后他们在阳明山的对话。

    “小若怎么会认为我们是在玩弄她?”赵琳不置信地低嚷:“她也太有想象力了吧。”

    “她会这样想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我目前的身分是你的未婚夫,看到你跟别的男人亲热而视若无睹,当然会令她怀疑。”他无奈地解释。

    “齐哥你可以解释啊。”

    “解释?”他苦笑。“她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就一径地认定我是在玩弄她。唉,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怎么会这样?都怪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小若明说,如今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了。”赵琳难过地自责。“齐哥,你别担心,我去找小若跟她说明一切,小若很明理的,她会谅解的。”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痛苦地将脸埋入双掌中,喃喃自语,一颗心已经绝望透了。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赵琳拍拍他肩膀,希望能藉此举鼓舞他;邵凡齐第一次对女人动情,说什么她也要帮他。

    “来不及了”他想起衣若芙说的那句话——玉石俱焚!多么决绝的狠话啊,她一定恨死他了,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想到此,他的心揪痛了一下,牵动胃部的不适,一股恶心感涌上胸口,哗啦哗啦吐了一地。

    “齐哥。”赵琳担忧地遮上湿毛巾。

    “琳琳,对不起,弄脏你的房子了。”一阵呕吐后,邵凡齐感到舒服了不少,只是心口的痛依然存在。

    “这点小事谁理它们。齐哥,你别放弃,我会帮你的。”

    “琳琳,谢谢你。只是你想帮也帮不了了,小若她她也许不会再见我们了。”因为她当时那种决裂的语气已经表达出一切了。

    “啊?”真有那么严重吗?赵琳在心中臆测。

    “来。”邵凡齐找出最后的半杯酒。“琳琳,跟我干一杯吧。”

    “齐哥,别再喝了。”她伸手欲抢下他的杯子,却被他挡了下来。

    “让我喝。喝完这一杯我就会忘了她,忘了一切,然后我会重新振作,好吗?”他笑得好苦。

    “齐哥!”赵琳心疼地哭了出来。“你别这样,琳琳看了会难过的。”邵凡齐已经为她牺牲太多了,如今连他的感情也要一并埋葬吗?

    “傻丫头,有什么好难过的,我都不难过了,你在难过什么?”

    “你骗人!”

    赵琳上前抱住他,在他胸前放声大哭。她知道邵凡齐是强压下心中的痛苦不让她感到自责的。他眼底的那抹哀伤清清楚楚地透露出他的绝望,怎么能说他不难过呢?想来,他是爱惨了衣若芙吧。

    邵凡齐饮尽杯中残存的酒,仰头自嘲一笑。爱情酿的酒啊,好苦!忘了她吧,也许这样会让自己好过一点。而且除了选择遗忘,他还能如何?

    “铃!铃!”

    电话铃声阻断了赵琳的啜泣,她起身去接电话。

    “喂。”虽然停止哭泣了,但是鼻音仍旧很重。“花婶?!你别急,慢慢说。”

    邵凡齐闻言也站了起来,酒全醒了。

    花婶打来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好,好,我们立刻过去。”赵琳的脸瞬间刷白,挂下电话后她急忙看向邵凡齐。“齐哥。”

    “走!”邵凡齐顺手拿了车钥匙,拉着她就往大门冲,一刻也不敢耽搁,生怕一个迟疑,又会是另一个遗憾。

    衣若芙没有再去替赵琳上课,她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到南投去找衣若蓉,一来是去了解衣若蓉生活的情形,二来则是藉此机会去散散心,让纷乱的思绪得以平静下来,并且试图寻回自己的心。

    “小若!你回来啦!”风铃甫一进门就看见衣若芙正伏案写作,高兴地上前搂着她的肩又叫又跳的。

    “是啊,中午就到了。”衣若芙放下笔,转身面对她。“怎么?才一个星期不见,就开始想念我啦。”

    “想啊,想死你喽。”风铃跳上床,盘腿而坐。

    “少狗腿了。”衣若芙嘘了一声。“对了,你有帮我抄笔记吗?”她请假前特地交代风铃要帮她抄笔记,以免因自己的缺课而跟不上进度。

    “安啦,我办事,你放心。”风铃得意地点了自己鼻子一下,这是她惯有的小动作。“好了,该你告诉我了,这次度假好不好玩?”

    “度什么假?我是去看小蓉。”衣若芙纠正她。

    “好,好,好,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看”了一个星期的心得是什么?小蓉儿过得如何?”风铃与王昱之寒暑假常往衣若芙云林的家跑,所以跟衣若芙的弟弟妹妹们混得很熟。

    “小蓉一向很会照顾自己,所以她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很好,根本不用我担心。”这点是衣若芙感到欣慰的,她那三个妹妹都很懂事,让她少操了不少心。

    “我就知道小蓉儿聪明伶俐。”风铃封衣若芙的回答很是满意。“那小水儿呢?”她接着问衣若水的情形。

    “若水念的是她有兴趣的美容美发,所以学起来特别认真,看她上卷子的样子,还真的是有模有样的咧。”衣若芙也抽空去看了衣若水的情况,同样的,结果也是令她满意得很。

    “这么说,等小水儿学成下山,我就可以洗免费的头,做免费的脸喽。”风铃笑?了眼打着如意算盘。

    “是啊,如果你愿意当若水的白老鼠的话。”

    “放心,我对小水儿的技术有信心。”

    “谢谢抬爱。”衣若芙丢了一个笑容给她,随即又转身继续埋首于桌前,振笔疾书。她的举动引来风铃好奇地引颈观望。

    “小若,你在写什么呀?”

    “履历表啊。”衣若芙仍是低头继续写。

    “履历表?你在找工作?”

    “当然。我又不像你,有刘维德帮你找好现成的工作。”

    “可是我们还有半年多才毕业耶。”小若的未雨绸缪也太早了一点吧。

    “现在开始寄履历表,等到面试、笔试、初试、复试等,那些有的没有的考试完成后,也差不多寒假了。然后下学期开始就能先以工读生或实习生的名义进入企业见习,等到毕业后就能升为正式员工啦。”衣若芙仔细地解释就业流程的复杂。

    “喔。”风铃听的似懂非懂,真不知道小若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她们真的是同学吗?怎么程度差别这么大。“那你的家教工作怎么办?”

    原本已经打算忘记的事,被风铃无心的一句话,再度教衣若芙面对这个伤口。“辞了。”她平淡地回答,刻意压下心中陡升的痛。

    “辞了?!真的辞了?”风铃不太相信。先前还见她犹豫不决,如今却说辞就辞,帅!“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我请假前。”衣若芙握笔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那张一直啃食她脑神经的脸又再度浮现脑海,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翻腾了起来,他有来找过她吗?

    她很想问风铃,可是偏又开不了口,生怕一开口就会让自己好不容易筑好的心防瞬间瓦解,功亏一篑。因此,她紧咬牙关,发誓一定要熬过去,方能救自己于水火中。

    但是不知情的风铃偏偏又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原来一个星期前你就辞了呀,难怪”风铃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这个星期有一男一女每天都打电话来找你耶,大概就是你那个家教学生吧。她是不是不答应你辞职啊?不然”

    “不然怎么样?”她还是问出口了,一颗心被风铃的话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好难受。

    “不然他们的口气怎么那么着急,活像你是不告而别似的。”风铃老实地说出她的感受。

    不告而别?

    对赵琳来说,她或许是;但是对邵凡齐来说,就不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吧,她可是明明白白地告知,也清清楚楚地别之啊。那他着急什么?那一夜她已经把话讲得那么白了,他应该知道她辞职的原因了,很自然的他理当代为转达给赵琳知道才是,所以赵琳也“应该”知道她辞职的原因吧,那么赵琳还找她做什么?想来当说客吗?或者,邵凡齐根本没有告诉赵琳?

    “他们有说什么吗?”她想知道他们找她做什么。

    “没有,只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风铃偏头想了一下才回答。

    “那你怎么说?”

    “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喽——我、不、清、楚。”

    她笑得贼贼的,一脸皮样逗笑了衣若芙紧绷的脸。

    “鬼灵精!”

    “不精,怎么能保护你?昱之还怪我没有尽心为你分忧解劳哩。”她忍不住又嘟哝起来。

    “谢啦。”衣若芙拍拍她圆圆的脸颊。“谢谢你替我分忧解劳。”

    “三八!朋友是干什么用的?”风铃用手肘顶了她一下。

    “当然是——”衣若芙故意拉长语气。

    “扯后腿用的!”两人异口同声,随即哈哈大笑出来,纷纷往床上倒去。

    “小若你进步步了。”风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红通通的。

    “哦?什么进步了?”衣若芙也笑得肚子隐隐发疼。

    “愈来愈懂我的幽默哲学了。”

    “那当然,被你调教了四年,该出师了。”

    “我会颁个结业证书给你的。”风铃又倒回床上咯咯发笑。

    “谢啦!”衣若芙摇头失笑。这个宝贝蛋,天生一堆怪点子,还亏的刘维德受得了她。“好啦,别笑了。晚餐吃什么?我去买。”

    “随随便。”风铃还没止住笑。

    “排骨便当?”

    “ok!顺便帮我带瓶奶茶回来。”

    “知道了。”衣若芙拿了钱包,踩着拖鞋出门买便当去了,留下还在咯咯发笑的风铃。

    出了楼下铁门,衣若芙仰望满天彩霞。进入秋季,天黑的比较早了,此时月儿已悄悄爬上天空,伴着一、两颗顽皮的星星笑看人间的繁忙。台北受光害所累,要看见满天星斗是不太容易的,不像在云林或是在南投,只要一抬头,随时可见快乐的星星无忧地在对你眨眼睛。若要在台北看到炫目的星光,除了上天文台之外,就只能登高了,像是上阳明山之类的。

    阳明山!

    想到此,衣若芙不期然地又想到那一夜。唉,怎么老是挥不去那恼人的记忆呢?甩甩头,不愿再多想,她大步朝自助餐店迈进。

    就在即将举步之际,赫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邵凡齐。

    她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该继续前进还是回头拔腿就跑。左右为难之际,他已朝她走来了。

    “你终于出现了,我找了你一个星期了。”他来到她面前与她对视。

    衣若芙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有事吗?”

    他瘦了,不,正确一点说应该是他憔悴了。暗淡的眼睛里爬满红血丝,微青的眼窝透露出他的睡眠不足,微微凹陷的双颊让他看起来更没精神。发生什么事了吗?

    “干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