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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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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痛”

    程含玉痛苦**,幽幽转醒,长睫缝隙里瞧见床顶上的雕花壁墙,他想将脑袋扭向另一边,继续埋首枕畔,但头一转,与他同躺一榻的曲无漪单臂支颐,深深凝觑他的模样完全映在他迷蒙眼里。

    “醒了?”曲无漪拨弄他额际黑发,进而在他额心印下轻吻。

    程含玉瞠大眼,再无半分睡意。

    “你——”扫视过两人的衣物——好极了,衣衫不整!曲无漪上身连块破布都没有,整具纠结着粗犷肌肉的身躯大剌剌暴露在他眼前,另只手还横亘在他胸口,至于没入衾被下的下半身是不是也光溜溜的,程含玉没勇气去翻开来看

    “你做了,对不对!”口气绝望。

    “嗯?”曲无漪嗓音好沉。

    “你睡了我,对不对!”一定是这样!依照曲无漪对他垂涎的程度,在他身上下了劳什子的符,趁他意识飘渺时,曲无漪会和他盖棉被纯嗑牙才有鬼!

    “我对于睡得像具死尸的人没兴致,即使你睡着的模样好可爱、好诱人,我也不想单方面在你身上发泄。所以你放心,你的清白暂时无虞。”特别强调,是暂时。

    “可是为什么我好痛!”摆明就是被狠狠**践踏一整夜的下场!

    “你脑后肿这么大的包,当然痛了。”曲无漪指腹在他痛处轻轻一压,程含玉疼得抽息——

    “肿包?为什么啧啧啧,你不要揉了,很痛耶!”他忿忿拨开曲无漪的手。“我不记得我有受伤,怎么会——”

    “我打的。”

    “你打的?”

    “为了打昏你。”

    “打昏我!”

    “否则昨天被睡的人会换成是我。”

    曲无漪的话让程含玉找回丁点残存在脑海里的记忆他想起来了,他和曲无漪回了房,也上了榻,衣裳几乎脱得差不多,然后,他压倒曲无漪,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印象好像是他忙着抚摩曲无漪健壮结实的大腿,接着一切陷入黑暗。

    原来是曲无漪怕被他占了便宜,所以动手打昏他——

    “你对我下符,不就是想跟我做这档事吗?难得昨天那样的大好机会,我愿意好好疼宠你,你挣扎什么?”程含玉的样子像个使坏的纨褲恶霸,在对良家妇女说:我想宠幸你,是你的荣幸,你该叩头谢恩才对。

    “这种话,你不觉得由我说来比较合适吗?”曲无漪想笑。用外貌来比较,他不认为他比程含玉阴柔,也不认为自己该是被压在他身下接受宠爱的那方。

    “不觉得。我也是男人,也懂床第之事,说不定技巧比你更好,为什么我不能这样说?”程含玉冷哼。世间可没有一条律法强制规定,丈夫一定要比妻子高壮,而妻子永远只能小鸟依人。也有完全相反的爱侣存在。

    “因为你比我嫩呀,男孩。”床第技巧大抵也是看书学来的罢了。

    “阅人无数也不代表什么,男人。”程含玉坐起身,拾起散落地板的衣裳披在肩上。

    “我已经让人送来热水,你去沐浴净身吧。昨夜你出了很多汗。”曲无漪也从床上下来,不急着套上衣物,反到替程含玉将一头青丝拢出衣领外,直直垂散在腰脊间。

    程含玉没拒绝,因为他确实觉得身子粘稠得很不舒服,需要好好刷洗一番。再说——谁知道曲无漪又趁着他昏睡时在他身上舔了多少口水!

    氤氲的澡间,热气袅袅,程含玉舒服地吁口气,双臂挂在澡桶边,身子放松的同时,嘴也跟着馋了。他记得腰袋里的糖囊还剩下一两颗糖球没让他拿去喂鱼打牡丹,虽然这回的糖有些苦涩味,但先勉强拿来填填嘴。

    “我饿了,帮我从腰袋里拿糖球来。”程含玉奴役曲无漪,也不介意让曲无漪看到他沐浴的情景。两个男人嘛,又不是娘儿们,有什么好闪闪躲躲的?

    “喏。”曲无漪不但帮他拿来糖球,还喂到他嘴里。

    “这颗糖球是我糖囊里头的吗?”他含着糖,舌尖顶着糖球转,见曲无漪点头,他才困惑低语“怎么味道不一样?甜的”

    “不然糖该是苦的吗?”曲无漪拉来椅凳,坐在澡桶边替程含玉梳洗长发。

    “我吃了七天,确实是苦的,还正想托梅庄的人上程府去替我带一包新的回来糖烧坏了会有焦苦味,难吃。”

    “是心境影响你的食欲吧,如同我这七天咽下的食物,也没有一样合我胃口。但那些东西分明是我最喜欢的。”心情恶劣,甜的尝到嘴里也变苦的,酸的尝到嘴里也变辣的。

    “可是我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程含玉说出违心话。

    心情好?好才怪!他这七天也没吃多少东西,一直以为是梅庄的伙食难吃,从没去深思是否因自己茶饭不思,才会看任何炮凤烹龙的珍馐也提不起动筷的念头。被曲无漪这么一说,或许

    “是呀,心情恶劣的,只有我这个被你抛弃的人。”

    “唷,说得真可怜。”把他说得像没心没肝似的。

    “难道我不是吗?”曲无漪拨来清水,打湿程含玉的头发。“你不留只字片语,走得比谁都绝情,甚至花了大把银两将自己藏到梅庄,在这里当起了令人发指的优闲贵客,我则必须从你那两个嘴闭得比蚌壳更紧的兄姊嘴里撬出你的下落,找不着你,我心难平静,难吃难喝难睡,还不可怜吗?”

    程含玉拿水泼他。“你不是那种成天哀声叹气的人,别学文人那套凄凄惨惨戚戚,我就不信你每天想我想到长吁短叹。依我看,可怜的是伺候你的那些下人,成天不是挨你鞭子就是被你那张臭脸吓得打哆嗦。”曲无漪是那种心情不好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心情好的劣徒,而且绝对会迁怒!

    “既然如此了解我会对其他人下毒手,又为何要逃?”

    “我也不是那种为了造福众生就牺牲自己的善心人士,难道为了救众人于水火之中,我就得活该倒楣替他们承受苦难吗?抱歉,我程含玉打从出世,良心就比别人小一些,没考虑这么多,只知道我不逃的话,吃亏的就是我了。”他没有高尚的情操,只想当个自扫门前雪的自私小人。

    “一点也不意外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这才是我认识的程含玉。”真怀念,短短七天如同七年。

    “我并不是一个好人。”

    “我知道。我也不是。”果然是物以类聚,有种独特的吸引力在吸引彼此。

    “跟你放在一块相提并论真让人高兴不起来。”什么叫他也是,两个人恶劣的层级有差别的好不好,至少他程含玉比他痴情多了,绝不会狼心狗肺对待自己喜爱过的女人。

    看着曲无漪十指细心拢握着他的湿发,以指为梳,替他整理他向来觉得好麻烦的长发,程含玉脱口问了“你也这样帮天香洗过头发?”虽然他其实并不怎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提到天香这个名字?”曲无漪觉得唐突,在他们两人之间根本没有搁放天香那丫头的位置。

    “只觉得你曾宠过她,应该会为她做这些。”程含玉不顾一头长发还落在他掌心,往偌大的澡桶另端泅去,不知是不屑让曲无漪用那双摸过别个女人的手碰触他,抑或是想与曲无漪面对面说话。总之,他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一对黑剪清亮的眸与曲无漪对视。

    曲无漪玩心大起,故做沉思“帮天香洗头这种事情嘛”又是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将话停顿下来。

    程含玉先插嘴“反正洗洗头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还跟咬金一块洗过澡哩。”哼,赢你!

    程含玉赌气地别开脸,硬是拖出程咬金,用来彰显他一点也不在乎曲无漪故意佯装神秘的答案,而且还反将他一军。

    “又提程咬金,你是将她当成护身符了?”曲无漪原先对于“程咬金”这三个字深恶痛绝,可是程含玉的眼神,却让他看见了不同的想法。

    “是因为我爱咬金,时时刻刻将她挂在心上,才会常常不经意脱口喊出她的名字。你也知道嘛,爱情就是这样。”酸言酸语。

    “不,我倒觉得——”曲无漪长指画过程含玉的下唇,上头有他昨夜激吻所留下的浅伤。“你每次想要逃开我时、想要我注意你时、想要我嫉妒时,就会搬出她的名字,仿佛想拿她来告诉我:曲无漪,我现在生气了!、曲无漪,我吃醋了!、曲无漪,你该死了!。”

    程含玉怔了怔,曲无漪的话如同一记雷劈,轰隆地击中他。

    他没有想耍过这种心机,可是一连串回想起来,竟猛然发现——他确实在做这样的幼稚举动!

    当他无聊到发慌,不满曲无漪只顾看帐不理他,他搬出咬金来赢得他的注意。

    当他想逃离曲无漪,不想让自己成为他身边众个争宠的贴身小婢之一,他拿咬金来激怒他。

    当他一想到曲无漪也这么亲昵地替另一个女人梳洗长发,他恶意也提出七岁之前老和咬金、吞银一块沐浴玩水的往事来气曲无漪,想告诉曲无漪——我心里也是有别人,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沮丧难过的!

    他怎么会拿咬金来做这种事?感觉像他爱她只是一种幌子,成天挂在嘴边只是为了引起曲无漪的全盘注意!

    他应该应该是深爱着咬金的呀!

    “看来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曲无漪的身子横过澡桶,他人高马大,双臂攀着桶缘,脸孔和程含玉瞬间靠近,热气氤氲叆叇地模糊了彼此的五官,程含玉脸上、发上挂满水珠子,曲无漪伸手轻拭,表情似乎相当满意,长指滑过程含玉的下颚、颈项、锁骨,最后没入热水中,抵着程含玉的心窝口。

    “你一点都不知道,在你心里,已经为我腾出空位。”

    真是个骇人的事实,唉。

    程含玉很可悲的发现,他没办法反驳曲无漪一言半语。这七天里,除了曲无漪外,他真的没有分心去想过其他人,每天睁开眼,想的就是曲无漪会不会找上门;闭眼睡觉前,想的也是曲无漪还没找他,不知道是窃喜抑或失望;进入梦境后,想的还是曲无漪,同样那么恶霸地占据他一整夜的梦。

    连和曲无漪同桌用膳,饭菜都显得特别好吃

    蒜苗腊肉、京葱串子排、脆皮烤鸭、松子糖醋黄鱼、枣泥小包、香脆响铃、三丝白菜炖、拔丝苹果——满桌子的菜,样样都对了他的胃口,仿佛几天前他端着一盘枣泥小包砸向梅庄众当家,踹翻好几盘佳肴,大声羞辱梅庄厨子手艺差的情境完全不存在过。

    “太没志气了”

    “什么太没志气了?”程咬金脸蛋凑近程含玉,看他从被曲无漪送回程府后就坐在椅上发楞,到底还要呆多久。

    曲无漪会同意放程含玉回来,似乎是因为他在程含玉身上看到了他对自己心意的觉醒,龙心大悦,特别大敕他回家“玩玩”过几天他会再来接他——那口气,如同丈夫允诺妻子回娘家住一两天,到时还是要回婆家生活。

    “没戒心。”程含玉唇一撅高,正好啄中程咬金的**,吓得程咬金捂嘴往后跳了两大步。

    “含玉!你还玩这个!”吻人魔呀!

    “很久没偷吻你了嘛,嘴痒。”唇上沾了程咬金的胭脂,虽然很少很少,但是程含玉却伸手去抹掉,直到他瞧见手背上的唇脂,他才顿了顿

    他在做什么?好似讨厌唇上留着她的胭脂他从来不会这样,哪一回不是故意在咬金面前做出猥亵的吮唇动作,气得咬金轻斥他一顿。

    好奇怪,总觉得滋味不对,好像少了点什么呀,对了,是刺刺的胡碴子,还有比土匪更土匪的强取豪夺,比恶霸更恶霸的恣意妄为

    火一般的热吻。

    “天,我在回味!”回味曲无漪的唇?

    “含玉,你还好吧?怎么突然好自责的模样?”程咬金没看过程含玉在偷袭她之后有出现过任何反省,这两个字太高尚,不存在于程含玉浅薄的道德里。

    “咬金,我是爱你的。”程含玉没头没尾来上这句,双手握住程咬金的柔荑,瞅着她。“我真的爱你。”对,在他心里头,咬金还是占最大的位置,要是曲无漪真的也插队进来,那么也只能住进他心里最最小、最最幽暗、最最寒酸的那处空间。

    面对情话,程咬金没感觉到腻人的情意,反而偏着头,说出她的想法。

    “感觉你好像在说服自己。”

    “呀?”

    “感觉好像你是在逼你自己要爱我,好像你不喊上几回,你就会忘记你是爱我的。”程咬金坐在他身旁,笑道:“尤其你方才说话的模样,好委屈,仿佛你爱的人不是我,却偏得要违心说出伪话。”

    程咬金清灵的眸子探索,让程含玉心虚想躲。

    咬金所说的话,贴贴切切地击碎他突然向她告白的隐意。

    “我应该是爱你的,我没有怀疑过这点,就算你是我亲姊,我也不觉得和我的爱情有所抵触,我以为我是全心全意,但是我好像错了。”程含玉放远了视线,等他再将双眼定回程咬金脸上时,多了些苦笑。“为什么一个人的心里,已经放着这个人,还能再容下别人?”为什么明明他喜欢的人是咬金,却又为另一个人而起波澜?

    “那要看你是用什么感情看待你放在心里的那两个人。是家人,自然会占着一部分的心;是朋友,也有属于他们的位置;是情人,当然也是朝心窝里搁,这些都不抵触的。”

    “可是我以为我心里只有你”“发现不再只有我一个人时,你觉得自己滥情?”

    程含玉不知道该点头应诺,还是摇头为自己否认。他最最厌恶的就是那种心已有所属,却仍想追逐另一朵红花,永远不懂餍足的人。可是当他发觉自己嘴上不断说着他爱咬金,心底却藏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权利鄙视那种人。

    “我觉得自己差劲我一直告诉自己,我真正爱的人是你程咬金,只有你咬金然而没有用,你的名字和模样确实在那一瞬间出现在我脑海里,可是消失得好快,我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你,然后,所有的一切换成了曲无漪,他的脸孔取代了你的,他的眉眼、他的五官、他说话的声音,完全取代了你。”

    程含玉放开程咬金的手,起身走到窗棂旁,推开窗扇,让外头的凉风吹散他脸上的燥热。

    “我怕如果不一直反复说爱你,不一直提醒我这件事,我真的会忘记忘记你才是我最最心爱的人,忘记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人能让我牵挂。明明明明才多久的日子,为什么我会这样!我爱了你整整十七年,曲无漪才出现多久,他根本拚不过你——”曲无漪算哪根葱,拚长相又没有咬金可爱,拚个性又没有咬金温柔——

    “含玉,因为你只是以为你爱我。”程咬金来到他身后,环腰抱住他,将额心枕在程含玉的肩膀。“事实上你真的爱我吗?还是你爱上的,只是一个不会错认你的人?不一定非我不可。”

    “别说了,咬金”程含玉不想再听,如果现在要他推翻十几年来一直奉为圭臬的事,他会更惶恐。

    “那说说曲无漪是怎么把你变成这样的?”

    “那个土匪”

    程咬金没看到程含玉的表情,但听出他的声音有了笑意。

    “看着我的时候,好像连眼睛都在笑。”

    要让曲无漪那副长相挤出多甜腻的笑靥当然是强人所难,更因为如此,他的笑,难能可贵。可是在他面前,他就是会那样专注,只为他一人而扬笑。

    “看着我的时候好认真。”笑意里又添了几丝甜蜜。

    “何止认真,你都没看到他知道你找了我和吞银去帮你逃跑时,简直气疯了。我没瞧过有人可以一鞭子打裂一根梁柱,也没瞧过有人翻桌子翻得这么狠,更没瞧过有一整个府邸的人能逃窜得这么快速,好似他们早就知道主子发起怒来定会迁怒他们,每个人头上不是顶着锅就是碗,还有人扛着椅子,被曲无漪追着打。含玉,你真厉害,竟然面对曲无漪时毫无畏惧,我和吞银光看到他的模样就怕他怕得不得了。”想起那天在曲府看到曲无漪大发雷霆,她真有置身于十八层地狱的错觉

    “他像只纸老虎,长相凶一点、嗓门大一点,还有咬人痛一点,除此之外,我瞧不出他有什么吓人的地方。”

    “这叫一物克一物吧。看得出来,曲无漪是真的喜欢你,当初他误以为我是你,那种恨不得马上迎我入门的急躁我之前还弄不懂他在猴急什么,连一个月也不愿多等,现在才明白,他对你,是那么强烈渴望着的。”

    “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是什么缘故让他情愿受人指指点点去追求一个男人?我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吧?有时我总禁不住要想,他爱上的人,会不会是你或吞银,压根就不是我,只是认错罢了”

    这么想的同时,就更加害怕了。

    他太有自知之明,他不善良,也不慈悯,所有会让人动心的优点好像挖不出几项,勉勉强强就属模样好看,然而这个唯一的优点,却偏偏是他最没有自信的地方。

    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还有咬金和吞银两个人呀

    “但曲无漪的态度一点也没有迟疑,那日他掀了我的红缡,只消一眼,马上说出我并非他要娶的人,而吞银那时扮成你,他也只是在窗外瞄那么一眼,立即破门进去拧吞银的喉头,逼问他为什么在那里。如果不是真的认得你,他不会这么笃定。”

    他很愿意相信,曲无漪是真的能分辨出他,就算嘴里数落他侥幸,心里却深深的希冀,自己真真实实成为他眼中的唯一。

    “可是我和他都是男人”

    “那又怎么样?”

    “咬金,你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还记得之前曲练上门来向程吞银提亲,她可是忙得像无头苍蝇,小嘴里还直说这种事荒谬,何时变得如此开通了?

    “说这话的人不是我,是你呀,含玉。”程咬金瞇眼一笑。

    “我?我啥时说的?”

    “以前你老爱偷抱偷亲我,我开口斥责你,说我们是姊弟,你总爱说:那又怎么样?可你知道吗?你方才说你和他都是男人时,你的眼睛里说的也是这句话——那又怎么样。”

    他在开口的同时,也早给了自己答案。

    “老该烦恼着自己弟弟爱上一个男人的,是我才对嘛。我以后要怎么对爹娘交代才好?”程咬金假意叹着气。“他们一定会说,我这个做姊姊的真失职,没能好好保护弟弟唉。”爹爹、娘娘,是女儿不孝,女儿不敢跟恶霸土匪作对,无力反抗恶势力——

    “你就大声回答他们——那又怎么样?”最后那句话,是程含玉和程咬金异口同声说出来的。两人都笑了,谁也不先停下来,后来还是程含玉先摸摸鼻,露出他极少在人前出现的尴尬神态。

    “曲无漪说过,不是因为我是男人他才喜欢我,而是因为我是程含玉。那个男人这辈子也没爱过男人,却愿意为了我成为别人口中诋毁取笑的男癖,他的身分可比我响亮,若要说挨人指点数落,也是他比较吃亏,承受的压力比我大,他却义无反顾,相较之下,我反而没有那么挣扎咬金,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总觉得男人被另一个男人爱上,应该要反抗反抗再反抗,抵死不从,以男性尊严为生命,不容被另一个男人侮辱。

    “若是吞银,我会觉得好奇怪,但换成你,我不觉得。”程咬金诚实道。

    “喔?”因为他原本就比吞银惊世骇俗吗?

    “因为曲无漪知道你要的是什么,而且他给得起你要的,那对你而言就足够了。你在寻找的并不是一个能给你这些的女人,而是一个能给你这些的人,所以我不意外。”

    程咬金说出了程含玉的心思,程含玉给她一抹赞许她慧黠的眸光。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在一个男人身上寻找到最专注的目光,因为从来没想过,所以一开始会觉得排斥,可心里却先他一步知道,就是这个男人了。

    “说到吞银,怎么回来好半天了,还没见着他?”程含玉总算发觉屋子里少了另一张老是叨叨念念的嘴。

    “吞银他呀,从曲府回来就一直”程咬金不自觉摇头叹气。

    “曲无漪对他做了什么?”他这时才想起要关心一下吞银。

    “你自己瞧瞧就知道了。”

    程咬金与程含玉进到程吞银的房里,榻上正有一大团人球窝在被子下不动。

    “吞银?”

    “不要过来——”被子下有负伤野兽的沉狺。

    “我看看曲无漪对你做了什么混帐事,我好替你讨回公道呀!”看是要骂曲无漪禽兽还是畜生。程含玉去扯被子。

    “放我在这里发霉就好了!走开——”

    唰!被子被拉开。

    程吞银抱着脑袋,蜷成虾米似的,脸孔埋在枕里,死不见人,而他那束长发,被人削得长短不一,不超过耳下几寸,东一绺西一绺地乱翘。

    “曲无漪剪了你的发?”难怪曲无漪说吞银没办法再顶替他。

    “何止——”程吞银气鼓鼓地从枕上跳起,程含玉这才清楚吞银死不见人的真正原因——

    那头短发根本不算什么,老实说,吞银削掉一整头娘儿味十足的长发,反而看起来更有俐落的清秀男人味。只是他的脸——

    整片额头被一个字霸占。

    银。

    用墨笔写的,又大又黑。

    “他叫人在我脸上写字!”什么银呀!念起来跟“婬”完全同音!

    程含玉忍笑“用水擦擦就好啦,大男人做什么泪眼汪汪的?羞也不羞?”虽然哭起来还颇梨花带雨的,但男人没有这种权利啦。

    “要是擦得掉,我还哭什么!我用水擦!用酒擦!就是擦不掉!”都破皮出血了!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好狠。”曲无漪,你好样的。

    “你去叫曲无漪给我弄掉啦!”程吞银抓着程含玉讨公道“这样叫我怎么见人!我没有脸踏出房间一步!曲无漪一定会听你的话,你现在是他的心肝宝贝而且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你要负责啦——”要不是被拖去当含玉的替身,他怎么会落得这种下场?姑且不论那时曲无漪压着他的脑袋,像头发狂的猛狮削断他的头发——事实上他觉得那柄短刀根本就是贴着他的皮肉在削,曲无漪真正想的是削断他的筋脉——他最介意的就是脸上的墨字呀!

    “我觉得这个银字写得很漂亮呀,龙飞凤舞的,好像在做画,看来写字的人必也是擅画之人。”而且写在那么醒目的额心,让人一眼就看到,这样程府上下也不会错认他了嘛,好办法。

    “你还有兴致看这个字写得好不好!你要是喜欢,叫曲无漪在你额上也写个玉呀!”程吞银气得直喘。

    “好啦好啦,我会跟曲无漪提。”顺便问问看能不能在吞银脸上再多添几个字。

    “那你快去曲府呀!”程吞银催促。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开玩笑,我才刚回来耶。”难得曲无漪良心大发,让他回到自个儿家里几天,和咬金聚一聚,他说什么也要好好把握。

    “程含玉!”

    “过两天他就会来逮我了,再忍忍。”好困,这七天都睡不好,该好好去补个眠。

    “忍忍!程含玉,你是曲无漪的口水吃多了,和他变成同路人吗!没心没肝没肺没肚没胃的混蛋——”

    “你再骂,我就连提都不提喔!”威胁。

    “我忍!我忍啦——”

    结果这一忍,程吞银忍了足足半个月,因为曲无漪一直没来逮程含玉。

    程吞银天天在他耳边叨念着要他自己去找曲无漪,程含玉却无动于衷,最后被程吞银吵烦了,只淡淡留下一句——

    “看来我失宠了。你脸上那个银字可能要一辈子跟着你,习惯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