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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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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坐在病床前,听妈妈说,爸爸的病情恶化, 最近疼的很厉害,可眼下似乎还算平静, 不用强忍疼痛也能坐起身跟她讲话。

    她并不知道这是止痛针起了效果,以为真的是见到她才让父亲缓解了病痛,顿时自责没有早点来看他。

    “爸爸”

    她一开口, 声音还是嘶哑的。殷奉良却点点头, 表示她要说的话,他全都明白。

    他已经知道了咖啡馆起火的事, 看着面前如珠似玉的女儿, 简直就像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朝她伸手,长安顺势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 伏在床边, 像乖顺的小鹿。

    小动物都有灵性,她像感觉到什么了, 不用言语,眼泪已经倏倏而下。

    殷奉良这时只说了一句话:“囡囡, 你要离婚的话, 就离吧。”

    “爸爸?”

    “嗯,你长大了,做你认为对的事就好。爸爸以后可能没办法再面面俱到地保护你,但你要记着,无论你做什么,爸爸妈妈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不要勉强自己,更不要让自己受伤,知道吗?”

    长安很难过:“爸爸,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说什么傻话。”

    “可是我要跟敬之离婚我的店也没有了。”爸妈希望她能跟敬之好好生活,她自己也是朝这个方向去努力的,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水火无情不是骗小孩的话,一场大火,就把她原本握在手里的东西全都烧没了。

    “店没了还可以再开,你人要平平安安的才是最重要的。这回你表现得很好,很勇敢。”至于婚姻殷奉良看了她一会儿,继续道“囡囡啊,你跟敬之结婚这几年,开心过吗?”

    长安点头:“嗯,开心的。”

    对此,她丝毫没有怀疑。婚后他吃她做的早餐,跟她同床共枕,帮她开起咖啡店,陪她去巴黎度蜜月无论哪一桩哪一件想起来,都是开心的事。

    即使后来又发生了很多其他不开心的事,但都不能抹杀这些美好的记忆在她心中刻下的痕迹。

    她不恨敬之,他只是不爱她他只是没有选择她,而已。

    “那就好,做你想做的事吧。”殷奉良摸摸她的头“爸爸就是有点不放心,今后谁来保护你、照顾你呢?”

    “我还有妈妈啊。”长安回头看了看身后悄悄拭泪的母亲“还有左大哥和妍姐,他们一直都很照顾我。爸爸,我现在也有朋友了,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嗯。”“爸爸,左大哥左时,他就是在巴黎救过我的那个人,这次大火也是他救我出来的,你能相信吗?”

    “我相信。”

    “真的?”她多怕父亲也像敬之一样,认为那是她的白日梦。

    殷奉良笑笑:“真的,我家囡囡说的话,我全都相信。”

    长安展臂抱他:“所以,爸爸你不要担心我,要养好身体。”

    殷奉良点头。

    “那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她也有点累,何况好像还有很多人和事在等着她出现。

    殷奉良说好,目送着她走到门口,又叫住她:“囡囡,还记不记得以前我跟你说遇到挫折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做什么?”

    长安偏头想了想:“记得,可以去旅行。”

    “嗯,跟敬之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出去旅行吧,去远一点的地方,你喜欢的地方。”

    等长安走了,陈玉姣才抹着眼泪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让她一个人出远门怎么放心?”

    殷奉良靠在床头叹了口气:“儿行千里母担忧,以前就放心吗?还是像上回那样,请专业的私人安保公司吧。我的病也就是最近的事,我不想让孩子太难过。”

    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都不要让长安再承担更多痛苦了。

    长安跟骆敬之从民政局出来,外面是艳阳高照、清风徐徐的好天气。

    长安微微仰起头感叹:“天气真好,夏天就快要来了吧?”

    见骆敬之只是沉默地站在一边,她说:“敬之,我们结婚的时候也是夏天呢。”

    是啊,也是夏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几轮寒暑,他们从今往后就不再是夫妻了。

    “我还记得我婚纱的样子,这里是露肩的,没有衣袖,下面裙摆很长。”她比划着,问他“你还记得吗?”

    骆敬之点了点头:“嗯,记得。”

    或许每个女孩儿穿婚纱的模样都是最美的,长安也不例外。他一直记得她穿着婚纱徐徐走到他面前时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也想过——就这样吧,就这样牵着这个傻姑娘的手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到底是为什么,让他又改变了初衷?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像以前那样去牵她的手,她也没有抗拒。

    “我还不想回家,我要到咖啡店去一趟。”

    他看她一眼:“那我送你过去。”

    即使被烧得只剩一个空架子,那也还是她的精神寄托。

    骆敬之照例把车停在马路对面,她从车窗遥遥看着对面焦黑的一片,没有勇气打开车门走下去。

    “消防认定起火原因是电路老化短路,不是你的错。房东那边如果还要求赔偿,我可以帮忙。”

    长安摇头:“左时说,店里买了保险,我不用赔偿。”

    又是左时。骆敬之蹙眉,忍不住提醒她:“长安,离这个人远一点,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左大哥说,每个人活着都有目的。”

    “不是那个意思。”骆敬之这才发觉左时对她的影响已经深入到这个地步,他忽然有种束手无策的紧张感,不得不对她说“这场大火可能跟他有关。”

    “可是你刚刚说是因为短路”

    “不是,那不是真的,是有人做了手脚。”骆敬之没法跟她解释得太细,只能直接告诉她结论“你忘了你被人捆住了手脚吗?那是有人故意放火烧掉你的店,却伪装成意外事故。”

    长安不懂:“为什么?”

    “因为我做错事。”他终于向她坦诚“有人想报复,想让我们都痛苦。”

    “你是说左时吗?”

    他没吭声,长安已经否定了:“不会的,他不会做这种事,而且是他救了我。”

    她无心的一句话,却点到了骆敬之的命门。他苦笑:“你怪我吗,长安?”

    她摇头,虽然不知道他指什么,但无论怎样,她没有怪他的意思。

    “那晚我不该丢下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自己留下,让你和高薇走。但我没办法高薇的腿不方便,她走不了。而且当年我们分手的事让她几乎丢了半条命,是我对不起她,我总要还她一次。我以为一定来得及赶回去救你的对不起。”

    长安看着他,眼睛里不是历经变故时的那种迟滞了,而是真正的平静:“嗯,我知道呀。”

    “你当时一定很害怕。”

    长安不否认,但想了想,又说:“可是我睡着了,半梦半醒的,我以为是做梦。”

    做了噩梦虽然也会伤心,但总归不会太当真,梦醒了,哭过了,好像也就过去了。

    那他们的婚姻呢,这三年当中尝过的酸甜苦辣,她是不是也能洒脱地当一场大梦?

    有时候真羡慕她。为什么他就做不到像她这样无怨无悔?

    他还想再说什么,长安已经打开车门下去了。对面有人从烧得乱七八糟的店址走出来,黑衣黑帽,正是左时。

    长安朝他跑过去,像刚刚获得自由新生的小鸟。

    左时看到她,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这里的事我会处理,你要多休息。”

    这是齐妍说的,照理她应该遵医嘱。

    长安摇头:“我没事了,今天跟敬之去民政局,我就想顺便过来看看。”

    左时这时也看到了她身后的骆敬之,大概猜到他们今天是正式离婚了。

    他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恭喜?还是没关系?

    这是火灾发生后长安第一次到现场来,因为过火面积大,对视觉观感的冲击还是挺大的,她站在门口,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

    “长安?”

    “真的是长安啊,你没事吧?我们听说火灾那天你在店里,吓都吓死了。”

    阿元和米娅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拉住长安关切地问长问短。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店没了,店员们就失去了工作。树倒猢狲散的道理,连她都明白。

    “我们前两天就来过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而且我们也很担心你。”阿元说“今天是左时叫我们来的,说是想商量一下重新开店的事。长安你别难过,能帮的我们一定帮你,我们也是这个店的一份子。”

    米娅连忙点头附和。

    “重新开店?”长安有些惊讶,没人跟她提过啊?

    她回过头看左时,他却避开她的目光,说:“里面该收拾的都收拾过了,没剩下什么。你还要进去看吗?”

    长安犹豫了一下,米娅拉住她说:“哎呀,里面黑漆漆的,还有一股怪味儿,我们不要进去了。我们到前面的麦当劳去坐坐吧,我男朋友现在在里面打工,我请你吃草莓圣代。”

    长安心软,被他们的热心一感动,就只有被拉着走的份。身后两个男人却都还站在那里不动,左时对他们道:“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骆敬之眯起眼睛,知道该是把一切都说说清楚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