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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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萧被他拽着往车那边走, 把那只流血的手臂背去身后, 不想再看。
关跃的脸转过来：“你怕血？”
言萧感觉心里发堵，说不出话来。
她不怕血，但是血流多了会死, 她怕死。
死了会对不起别人，这条命不能随便交代出去，她一直都很珍惜自己还活着, 所以任何一点危险都成了她避让的源头。
平头处理完回到车边, 看到了言萧的情况。
关跃打开车门, 把言萧按进车里, 对他说了句：“去医院。”
警车随即开了起来，平头甚至在车顶放上了警报器，风驰电掣地开了出去。
言萧一天一夜没睡，神经高度紧张, 又接连收到各种消息, 现在全都被这突来的伤给打断了。
打断了也好, 忽然整个人都松弛了, 她觉得半边手臂是凉的, 脑袋开始昏沉，歪着头靠在车窗玻璃上, 耳朵里听着那亦真亦幻的警笛声。
余光里关跃在看她, 她的眼睛动了动，瞥到了他的脸，他的眼神像蒙在一层水光里, 落在她的脸上。
她有很多不满，却没力气发作了，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手臂上紧了紧，睁开眼，看到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托着她那条受伤的胳膊。
她又闭上眼睛，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她怎么也跑不掉。
车开得很快，却也很平稳，没人说话，安静的环境里她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得很不安稳，数次醒过来又再睡去，感觉很多人都在折腾她。
似乎过了漫长的时间，鼻尖有消毒水的味道。她睁开眼睛，四周很暗，只有头顶那片亮着白晃晃的灯，照出半面雪白的墙，身下是温暖的床。
有个人站在床边，背后是窗户，霓虹闪烁映着他修长的身形，撒在他身上浅灰的针织衫上，铺了层柔柔的光。
看到她醒了，他走近两步，低下头来：“言萧，好点了没？”
白净瘦削的脸，戴着无框眼镜，脸上写满担忧。
嗬，裴明生，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言萧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师兄终于舍得现身了？”
“你在生我的气吗？”他是那种典型的文人模样，白净清秀，身材修长，鼻梁上的眼镜不厚不薄，后面的一双眼睛细长秀气，一笑就有股儒雅的气质，但现在他的笑怎么看都有点苦笑的意味。
言萧不想理他，侧了个身，看到受伤的那条手臂衣袖一直被撸到了肩膀，伤口已经被完好地包扎，旁边支架上吊了盐水袋，正在给她输液。看起来也没多严重，睡在这里更像是在补觉了。
受伤的真是时候，不然她可能已经拿了东西朝他砸过去了。
裴明生的声音从她背后传过来：“我就不瞒你了，组建这个队伍的确有我的份，之前李队长说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手，又需要有考古经验的人，我就想到了你，正好当时又得知你丢了工作。其实本来也不需要你做什么考古工作，只要让这个队伍看起来像支正常的考古队就行了，我已经快马加鞭地组建人手过来，只是没想到那条大鱼的动作那么快。”
真有道理，难怪会找她这个已经半路出家的人，反正是个幌子，大概来个女人还能让不法分子觉得这队伍更弱，更有机可趁呢，多么好的诱饵啊。
她现在没力气理他，干脆闭上眼睛。
裴明生却没走，语气听来委婉：“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言萧，我想把高老师的事告诉他们，可以吗？”
听到这个称谓言萧就睁开了眼睛：“为什么？”
“是我把你弄过来的，我不希望你的举动受到误解，你是因为高老师才这么惜命，否则不会带着文物走，这个原因得让他们知道。”
“谁说我是因为这个走的？”
裴明生长叹了口气：“言萧，别逞强了，七年了，那座吊桥就一直悬在你心里放不下来吗？”
那座吊桥。
言萧的心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了那位让人尊敬的师长——那个喜欢穿着旧中山装，带着酒瓶底眼镜，成天都笑眯眯，姓高的小老头。
她还记得第一次跟他参加考古工作的时候是个黄金假期，他端着茶缸走过来问她：“言萧，你怎么放假不回家啊？”
她坐在那里笑了笑：“家里没意思呗。”
“家里怎么会没意思呢？”
“我妈不在了，我爸再婚后也不管我，能有什么意思？”
“这样啊……”他灌了口茶：“那你还是跟着我考古吧，你看，这些遗址啊古墓啊，都是文物和古人的家，是不是很有意思？”
言萧被他逗笑了。
当时她的成绩很好，高老师什么考古工作都带着她，有时候还开玩笑说要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
直到那次他们去云南腾冲考察一处古人类遗址，他在那里出了事。
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想回忆，她只清楚地记得那座吊桥。
很普通的一座桥，她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先过去，可是高老师不放心她打头阵，非要跟她一起过去，然后绳索断裂，桥毫无预兆地塌了。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种感觉，突然失重的无措感，来不及尖叫就坠了下去，紧接着她的手被拽住，高老师的反应特别敏捷，一手扯着断了的那截绳子，一手拉着她，用力往上拽。
她努力地爬上去，转头去拉他，手刚伸过去他就掉了下去。
一切就发生在她眼前，她的手还伸着，却只捞到了冰凉的风。
七年了，这感觉依然清晰。
然后来了很多警察，找了三天才找到他，送到医院时他已经失去一切知觉，医生冷冰冰地宣布他成了植物人。
那个爱笑爱唱的小老头，拼命工作在考古一线的小老头，就这样一睡不起。
背后床榻轻陷，拉回了她的思绪，裴明生挨着她坐了下来：“我知道你觉得你的命是高老师给的，所以无比珍惜，哪怕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但是那都过去了，言萧，不要总放在心里。”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初如果不是为了给高老师筹医药费，你也不会独自去上海闯荡古董圈，虽然高老师没拖过一年，但你尽力了。你很有天赋，你成了出色的鉴宝师，曾经也做过勤恳的考古人，你没有对不起谁。而且……”裴明生顿了顿：“你已经因为这个放弃了考古，也放弃了爱情，你付出的够多了。”
没有对不起谁吗？她不觉得，她觉得她对不起高老师，裴明生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谓的放弃考古和放弃爱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不懂，该死的是她，不是高老师。
可是高老师偏偏用自己的命救了她，她得好好地活着，毫发无伤地活着，不然拿什么来回报他？
七年前的吊桥，吊桥旁吹过的风，滚落下去的山石，都是那一切的见证人。
“言萧……”
“够了。”言萧没心情讨论这些，被骗就已经够糟的了，心情怎么样都好不起来，偏偏又被他提起这些。“你如果是来说这些的，那现在就可以走了，我没必要跟一个骗子回忆往事，也麻烦你不要拿我的事随便出去说。”
裴明生不说话了，可能“骗子”这个词有点伤害他。隔了半天他才问了一句：“对关跃也不能说吗？”
言萧咬了咬唇，想起关跃那张脸，怒气反而更多：“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他毕竟是领队，也是他从你身上搜出文物的啊，我还是觉得该让他知情。”
“那又怎么样？有本事告我！”言萧扯了一下床单，搭在身上，仿佛要隔离开他。
裴明生的脚步响了几声，他居然又绕到了她面前来，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色：“你跟关跃这段时间相处得还好吧？”
言萧不禁冷笑一声，她可真不想提起那所谓的相处，无非就是她追他挡罢了。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好吧，看来是不好。”
言萧听他这么说心情愈发低沉，他一出现就挑起过去那段不想回顾的往事，又来挑她不堪的挫折，骗她的事还没清算呢。她忽然坐起来，动手扯手上的针头。
“诶，干什么啊你？”裴明生连忙抓住她的胳膊。
言萧瞪着他：“要么你走，要么我走，你自己选。”
裴明生松开了手，投降一样举了起来：“好好好，我走，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言萧盯着他走出了病房，带上了门，才又躺了回去，环住双臂，闭上双眼。
好在足够疲惫，神经一松弛，她就又感到了疲倦。
往事都藏起来，怒火也暂熄，明天醒来她还是那个言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ps：这章小修了一下~
裴明生：你们相处的不好吗？
言萧：谁说的，相处的贼愉快，呵呵呵……
关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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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跃的脸转过来：“你怕血？”
言萧感觉心里发堵，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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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会对不起别人，这条命不能随便交代出去，她一直都很珍惜自己还活着, 所以任何一点危险都成了她避让的源头。
平头处理完回到车边, 看到了言萧的情况。
关跃打开车门, 把言萧按进车里, 对他说了句：“去医院。”
警车随即开了起来，平头甚至在车顶放上了警报器，风驰电掣地开了出去。
言萧一天一夜没睡，神经高度紧张, 又接连收到各种消息, 现在全都被这突来的伤给打断了。
打断了也好, 忽然整个人都松弛了, 她觉得半边手臂是凉的, 脑袋开始昏沉，歪着头靠在车窗玻璃上, 耳朵里听着那亦真亦幻的警笛声。
余光里关跃在看她, 她的眼睛动了动，瞥到了他的脸，他的眼神像蒙在一层水光里, 落在她的脸上。
她有很多不满，却没力气发作了，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手臂上紧了紧，睁开眼，看到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托着她那条受伤的胳膊。
她又闭上眼睛，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她怎么也跑不掉。
车开得很快，却也很平稳，没人说话，安静的环境里她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得很不安稳，数次醒过来又再睡去，感觉很多人都在折腾她。
似乎过了漫长的时间，鼻尖有消毒水的味道。她睁开眼睛，四周很暗，只有头顶那片亮着白晃晃的灯，照出半面雪白的墙，身下是温暖的床。
有个人站在床边，背后是窗户，霓虹闪烁映着他修长的身形，撒在他身上浅灰的针织衫上，铺了层柔柔的光。
看到她醒了，他走近两步，低下头来：“言萧，好点了没？”
白净瘦削的脸，戴着无框眼镜，脸上写满担忧。
嗬，裴明生，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言萧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师兄终于舍得现身了？”
“你在生我的气吗？”他是那种典型的文人模样，白净清秀，身材修长，鼻梁上的眼镜不厚不薄，后面的一双眼睛细长秀气，一笑就有股儒雅的气质，但现在他的笑怎么看都有点苦笑的意味。
言萧不想理他，侧了个身，看到受伤的那条手臂衣袖一直被撸到了肩膀，伤口已经被完好地包扎，旁边支架上吊了盐水袋，正在给她输液。看起来也没多严重，睡在这里更像是在补觉了。
受伤的真是时候，不然她可能已经拿了东西朝他砸过去了。
裴明生的声音从她背后传过来：“我就不瞒你了，组建这个队伍的确有我的份，之前李队长说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手，又需要有考古经验的人，我就想到了你，正好当时又得知你丢了工作。其实本来也不需要你做什么考古工作，只要让这个队伍看起来像支正常的考古队就行了，我已经快马加鞭地组建人手过来，只是没想到那条大鱼的动作那么快。”
真有道理，难怪会找她这个已经半路出家的人，反正是个幌子，大概来个女人还能让不法分子觉得这队伍更弱，更有机可趁呢，多么好的诱饵啊。
她现在没力气理他，干脆闭上眼睛。
裴明生却没走，语气听来委婉：“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言萧，我想把高老师的事告诉他们，可以吗？”
听到这个称谓言萧就睁开了眼睛：“为什么？”
“是我把你弄过来的，我不希望你的举动受到误解，你是因为高老师才这么惜命，否则不会带着文物走，这个原因得让他们知道。”
“谁说我是因为这个走的？”
裴明生长叹了口气：“言萧，别逞强了，七年了，那座吊桥就一直悬在你心里放不下来吗？”
那座吊桥。
言萧的心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了那位让人尊敬的师长——那个喜欢穿着旧中山装，带着酒瓶底眼镜，成天都笑眯眯，姓高的小老头。
她还记得第一次跟他参加考古工作的时候是个黄金假期，他端着茶缸走过来问她：“言萧，你怎么放假不回家啊？”
她坐在那里笑了笑：“家里没意思呗。”
“家里怎么会没意思呢？”
“我妈不在了，我爸再婚后也不管我，能有什么意思？”
“这样啊……”他灌了口茶：“那你还是跟着我考古吧，你看，这些遗址啊古墓啊，都是文物和古人的家，是不是很有意思？”
言萧被他逗笑了。
当时她的成绩很好，高老师什么考古工作都带着她，有时候还开玩笑说要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
直到那次他们去云南腾冲考察一处古人类遗址，他在那里出了事。
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想回忆，她只清楚地记得那座吊桥。
很普通的一座桥，她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先过去，可是高老师不放心她打头阵，非要跟她一起过去，然后绳索断裂，桥毫无预兆地塌了。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种感觉，突然失重的无措感，来不及尖叫就坠了下去，紧接着她的手被拽住，高老师的反应特别敏捷，一手扯着断了的那截绳子，一手拉着她，用力往上拽。
她努力地爬上去，转头去拉他，手刚伸过去他就掉了下去。
一切就发生在她眼前，她的手还伸着，却只捞到了冰凉的风。
七年了，这感觉依然清晰。
然后来了很多警察，找了三天才找到他，送到医院时他已经失去一切知觉，医生冷冰冰地宣布他成了植物人。
那个爱笑爱唱的小老头，拼命工作在考古一线的小老头，就这样一睡不起。
背后床榻轻陷，拉回了她的思绪，裴明生挨着她坐了下来：“我知道你觉得你的命是高老师给的，所以无比珍惜，哪怕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但是那都过去了，言萧，不要总放在心里。”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初如果不是为了给高老师筹医药费，你也不会独自去上海闯荡古董圈，虽然高老师没拖过一年，但你尽力了。你很有天赋，你成了出色的鉴宝师，曾经也做过勤恳的考古人，你没有对不起谁。而且……”裴明生顿了顿：“你已经因为这个放弃了考古，也放弃了爱情，你付出的够多了。”
没有对不起谁吗？她不觉得，她觉得她对不起高老师，裴明生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谓的放弃考古和放弃爱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不懂，该死的是她，不是高老师。
可是高老师偏偏用自己的命救了她，她得好好地活着，毫发无伤地活着，不然拿什么来回报他？
七年前的吊桥，吊桥旁吹过的风，滚落下去的山石，都是那一切的见证人。
“言萧……”
“够了。”言萧没心情讨论这些，被骗就已经够糟的了，心情怎么样都好不起来，偏偏又被他提起这些。“你如果是来说这些的，那现在就可以走了，我没必要跟一个骗子回忆往事，也麻烦你不要拿我的事随便出去说。”
裴明生不说话了，可能“骗子”这个词有点伤害他。隔了半天他才问了一句：“对关跃也不能说吗？”
言萧咬了咬唇，想起关跃那张脸，怒气反而更多：“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他毕竟是领队，也是他从你身上搜出文物的啊，我还是觉得该让他知情。”
“那又怎么样？有本事告我！”言萧扯了一下床单，搭在身上，仿佛要隔离开他。
裴明生的脚步响了几声，他居然又绕到了她面前来，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色：“你跟关跃这段时间相处得还好吧？”
言萧不禁冷笑一声，她可真不想提起那所谓的相处，无非就是她追他挡罢了。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好吧，看来是不好。”
言萧听他这么说心情愈发低沉，他一出现就挑起过去那段不想回顾的往事，又来挑她不堪的挫折，骗她的事还没清算呢。她忽然坐起来，动手扯手上的针头。
“诶，干什么啊你？”裴明生连忙抓住她的胳膊。
言萧瞪着他：“要么你走，要么我走，你自己选。”
裴明生松开了手，投降一样举了起来：“好好好，我走，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言萧盯着他走出了病房，带上了门，才又躺了回去，环住双臂，闭上双眼。
好在足够疲惫，神经一松弛，她就又感到了疲倦。
往事都藏起来，怒火也暂熄，明天醒来她还是那个言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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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萧：谁说的，相处的贼愉快，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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