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德川家康6·双雄罢兵 > 第二十七章天下源地

第二十七章天下源地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堺港的河边,是日,约有六十艘船陆陆续续运出粮草。

    这些粮草几乎够三十万大军、两万马匹一年之用。把这么多的粮草从堺港聚集到尼尼崎、兵库等地,再由海上输送到赤间关,这是前所未有之事。仅是从堺港运出去的米,已经有五万多石了。由二十余地调了不少二三百石的船,而千石船就屈指可数了,故而所有的船和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负责收集粮草的,乃小西隆佐、吉田清右卫门、建部寿德。而石田三成、大谷吉继、长束正家则负责指挥分配,夜以继日地忙碌。

    丰臣秀吉已率领十二万大军,从大坂出发二十多日,现已进入三月下旬。樱花已经凋谢了,处处一片绿意。海面上布满了各色旗幡,白色的七堂滨海滩闪闪发光,海滩上人们如蚂蚁般忙忙碌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次征战,到底能有什么收获呢?这样想着,纳屋蕉庵渐渐怒了。

    “木实,你知宗传在何处与关白的队伍相遇?”

    蕉庵朝着到总号来接自己的女儿木实,以斥责的语气问道。他想在秀吉出征前,摆平九州,因此暗中派尾张屋宗传出使筑前,现在他正回乳守宫的别苑。

    “女儿听说在安艺的二十日市相遇。”木实紧跟着走得很快的蕉庵“他说关白着绯色甲胄,戴锹形头盔,着赤锦袍,骑一匹挂金鞍的月毛驹”讲到此处,她朴哧笑了。

    “有何可笑!”蕉庵斥责。可木实还在笑,他又斥道:“回我话!”

    “是。可是女儿认为,现在能以那样的装束去赏花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

    “赏花?”

    “是。他认为这便是战事。据说,明天他还要乘船去严岛游山玩水。”木实说罢,捧腹大笑起来。

    蕉庵也苦笑不已。不过,他绝非生秀吉的气。连木实都说是赏花。像这样已成定局的战争,有些人竟让秀吉去打,他实在生那些人的气。岛津义久此人,也认不清大势。

    天正十五年三月初一,秀吉率十二万大军离开大坂之前,已先派出了大批兵力:字喜多秀家的备前部一万五千;宫部中务法印的因幡、伯耆部四千四百;前野长泰但马部四千;福岛正则和中川秀政、高山长房的播磨部五千五百;细川忠兴的丹后部三千;羽柴秀长和筒井定次的大和部一万七千;羽柴秀胜的丹波部五千;丹羽长重和生驹亲正所领两千三百人马;前田利长率越中、越前部一万二千;蒲生氏乡、织田秀信、九鬼大隅、池田辉政、森长近、稻叶典通共领一万二千人马。

    总兵力达到八万的大军已先行出发,加上这之前收归的毛利、小早川、吉川等中国地区各部,以及四国的仙石、九州的大友,秀吉全部兵力已超过三十万。而岛津义久再怎么趾高气扬,也无法抵御,应该很容易说服他,从而完全镇抚。因此堺港人想出了很多计策,延缓秀吉出兵,和岛津斡旋,可是终究没能说服双方。因而,在这百废待兴之时,大军不得不开赴九州。

    蕉庵走在依然发笑的木实前面,不耐烦地来到别苑门前。尾张屋宗传的行动,自然与蕉庵、宗易、宗及等商量过。最后一步要交给博多富商神谷宗湛来完成。

    蕉庵一进门,就看到宗传已换了衣服,躺在他引以为荣的书院挖鼻孔。一见蕉庵,宗传急忙起身道:“啊!我刚刚来。”

    “有劳你了,可此次是白跑一趟。”

    “可不是!”宗传呼地吹吹手指,搔搔鬓角。在秀吉的茶室里,宗传可以算得上一个规矩茶人,可是方才的举止太失礼了。

    “岛津大人究竟为何如此气愤?难道他真的有恃无恐?”

    宗传并不正面回答,岔开了话题道:“先生要多劝关白莫贪恋女色啊!不然,说不定他会干出什么事来。那些潜在的威胁,真让人担心。”

    “哦?”蕉庵蹙眉坐下“关白误估了形势,恐怕必有一败。可能因我们对他认识有偏颇或估计不足,他竟转不过弯来。”

    “人啊,毕竟做了关白,性子有些变了。”宗传道,蕉庵举手止住他,道:“不能这么说,否则不就是说我和宗易不,是与现在日本第一茶人——利休居士的训示相违背了啊。”

    “实际上,去年正月特地把宗湛先生从博多叫来和关白见面,就是我们着手安排的。”

    “您的意思”蕉庵沉吟。

    “关白大人给岛津一封信。”

    “内容和你我听说的不一样?”

    “是,他照例又夸大其词,说天下大部已经统一,便想劝岛津投降。”

    “唔!这很糟。”蕉庵叹道。

    “不错。”宗传再度搔搔鬓角“所以,当神谷宗湛先生再把利休居士和幽斋先生的信函交给岛津义久时,岛津嗤之以鼻,拒收。”

    “哦?糟!”

    “大人应该清楚,除了岛津,北边尚有北条和伊达。他也应记得自己在德川之事上怎样费尽周折。那信函实是有欠考虑。”

    蕉庵苦笑:“那么,利休居士知道此事了吗?”

    “知道,在安艺的二十日市相遇时,我向他和盘托出了。”

    “居士怎么说?”

    “他一脸苦涩。可是,岛津大人也可有些体会了,关白大人的信函固然傲慢,可是岛津竟让关白亲征九州,这也太莽撞了。”

    此时木实端茶进来,二人止了话。木实道:“洗澡水已备好了。”

    “是,这道菜是最好的,待会儿我要好好品尝。”蕉庵递眼色让木实下去,又对宗传道“那么,此战规模非同小可了?宗湛先生怎么看?”

    “他说,这是九州的‘小牧之战’。”

    “九州的‘小牧之战’?”

    “是。他说,他从一开始就错了,本不该听命于秀吉、义久等人。然而这不过是对大势估计不准。可是,秀吉率领如此庞大的队伍,即使岛津明知必定失败,也不可能轻易臣服。因此,对关白大人也是一次有力的磨炼。确如宗湛先生所说,是九州的‘小牧之战’。”

    蕉庵一直凝视空中,无言。所谓战争,不只为了利益,还涉及志向、名声等,甚是复杂。就凭岛津义久的实力,实不足与秀吉抗衡。此次战争对义久有百害而无一利,也大大阻碍了堺港人与海外的交易。

    因此,堺港人悄悄把神谷宗湛从博多叫来:于去年正月初三出席大坂城内的茶会,把他介绍给秀吉,目的是阻止战事。众人商议,决定先让岛津氏老臣伊集院忠栋拜利休为师,学习茶道,拜细川幽斋为师,学习和歌,使他们起到沟通双方的作用。当然他们未能阻止秀吉动兵。

    堺港人致力于把应仁之乱以来将一切诉诸武力的恶习,转化为以理智来解决纷争。理性才能带来天下太平。也可以说,此举是堺港人的尝试。丰臣和德川的矛盾解决,便是得益于他们的各种努力。岛津氏的问题也当这么解决。他们终于使得秀吉延期到三月才出征,然而岛津氏却无积极反应。他们急急派宗传去九州探询实情。在此期间,秀吉已迫不及待,终于决定南征。

    如今根据宗传的说法,岛津义久乃因秀吉的信函而产生了误会,可是问题并非那么简单。过去,利休居士几乎一直跟随秀吉,这一次也在其身旁,却仍无法阻止这场战事——堺港人的实力,还不足以主宰时局。

    蕉庵遗憾之余,焦躁难耐。利休居士更是咬牙切齿,因此他碰到宗传,也无话可说。他们已经举起“茶道”这面新的旗帜,企图用这种强大的无形力量取代武力。

    事情并非毫无成功可能。堺港人劝秀吉把黄金茶室搬到小御所,依据敕命,赐宗易利休居士的名号,为天下大名茶道之师。除了毛利、小早川、吉川一族,前田利家、细川忠兴、蒲生氏乡、秀长,连大政所都成了利休的弟子。但这一次却失败了。这次的筹划人不是别人,正是纳屋蕉庵,故蕉庵尤为遗憾。

    “蕉庵先生,要不要再做些什么?”宗传担心地注视着蕉庵。蕉庵一面点头,一面苦笑,对宗传道:“不可丧气,事已至此,要再麻烦你到博多走一趟。”

    “别说一次,十次都可以。先生有何良策?”

    “无甚良策。我只是心中不安,利休居士会否因此事而心中难平,与关白大人发生冲突?”

    “哦,不无可能。”

    “你知宗易先生个性要强,连关白也不会谦让。但若关白遇事,他亦不会袖手旁观。”

    “有此可能。”

    “故,你能否再走博多一趟,把我的想法告诉居士?”蕉庵道。

    “先生是想”

    “定要避免残酷的血战。关白非同常人,他可耐心等待岛津醒悟。定要不厌其烦地向居士说明。”

    “避免残酷的血战”

    “对!所以,对关白也定要灌输些新的想法。你说他贪恋女人,可是他并非那样的人。因此,设法全力阻止战事才是正途。”蕉庵目光四处游移,道“岛津降服只是早晚之事,有必胜的把握,故不必操之过急。既然特意陪关白到九州,就把好事做到底,以流芳百世。请这样告诉居士。”

    “流芳百世?”

    “是。既然专程到了那里,就把那块土地打造成为日本的新基地,再回来。”

    “哦。如此看来,关白大人定会拍手叫好。”

    “定要让居士尽力,不可让九州陷入战乱。天子子民自相残杀,终是耻辱。仔细考虑生存之道,才不愧为史上无二之关白。故,向他进言,把彼处变为第二个堺港!”

    “第二个堺港?”

    “便是博多啊!宗湛先生和岛屋先生在那里大兴茶道,让关白自己划分版图。这么一来定会有趣,一定可以避免战事。”

    宗传拍拍大腿,起身道:“好!好计好计!不如此,岛津氏与关白大人僵持不下,必有一战,那样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蕉庵不理他,继续道:“这种说法是开导居士的妙方。你告诉居士,特地以天下第一茶道名家身份去九州,就要把那里的名人都收为弟子,方能回来。明白吗?把大友先生、岛津先生都收为弟子,否则堺港人岂有台阶可下?”

    “唔!不愧是蕉庵先生。”宗传佩服不已。这确实是妙计。巧妙地利用秀吉和利休的性情,然而也是为了岛津、为了日本,尤其是考虑了堺港人,这才是名符其实的“善政”“宗传,另,你告诉居士,说我请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和关白起争执。只要我蕉庵活着,就不会让居士在关白处受丝毫委屈。大家要同心合力,密切配合。请不断叮嘱他。”

    “遵命!不过,蕉庵先生,居士和关白真有可能争执起来吗?”

    “很有可能!”蕉庵这才收回目光,看着宗传“虽然双方互相了解,互相敬重,但他们性情都很急躁。”

    “一对好胜之人!”

    “而且,关白不明居士的风雅之深,居士也不明关白的器量之广。由他们不时产生分歧,就可得知。例如,关于照居士意见,令古田织部烧出的茶碗的颜色”

    “茶碗的颜色?”

    “是。居士说黑色典雅庄重,能够显出古风之威严,而关白却外行了,他喜欢红色。”

    “关白本就喜爱黄金茶室之类啊。”宗传道。

    “黄金本身虽华贵,可是执著于黄金的人,心中却不免卑俗。说红色乃杂芜之色,关白必不以为然。”

    “的确如此。”

    “但居士却非要关白明白。而关白一旦认定,无论谁说,都会断然拒绝!”

    “比如红和黑?”

    “是啊!”蕉庵长叹道“这可能便是人之宿命,可我却想改变这宿命。但居士若和关白争吵,我便无能为力了。”

    “嗯下心服口服!”

    “因此,希望你办好此事。何况你又敬重神谷宗湛先生。为了给关白、居士各送一副良药,只好由你再赴博多一程。当他们心情畅快时,就让他们知,岛津大人也是天下不可多得的贤能啊!”蕉庵说到此,方开怀大笑。

    宗传好奇地望着蕉庵。他把在安艺的二十日市碰到的木偶般的秀吉,与一心想控制秀吉、隐居于市井的蕉庵一比,就深深觉得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方今天下武将,都汲汲营营只欲靠近秀吉;另外一类人,则绞尽脑汁与他对抗,以求存活。在后者眼里,秀吉强大如中天之日。

    蕉庵却不把秀吉放在眼中,认为秀吉不过是乱世需要的守备大将。不只是对秀吉,从信长干涉堺港开始,蕉庵便常常出语惊人。起初,他背地里叫信长的奉行为“织田伙计”但他主张为了日本的未来,要善待“织田伙计”同时,他又把宗及、宗易、宗之等陆续荐到信长的茶室。而当信长在本能寺归天之后,蕉庵很快把大旗交给了秀吉。

    “光秀不过一介老朽,此后要多关注秀吉。”他巧妙地通过投票的方式,察知堺港人的真意,然后全力支持秀吉。不用说,信长原来的茶友和后来依附的人,便纷纷进入秀吉的茶室。除了宗易之子绍安、宗久之子宗熏等人,还有药房的小西行长、刀剑师曾吕利新左卫门,以及宗安、宗传,从五山信徒到公卿,都投入蕉庵的门下,已然成了堺港人的地下朝廷。

    可是,此次在岛津和秀吉之间,他的斡旋却没成功。堺港人的想法是尽快让两方放弃对峙,开放博多、平户、长崎等港口,以那里为基地,迅速向南发展。这个计划原本不错。据他们所知,西洋诸国已先后出入南方诸岛,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就会坐失良机。

    “怎样?先生的心情似乎好多了。”宗传看蕉庵放松下来“我要先吃些东西,再洗个澡。”

    “啊!是我疏忽了。木实!木实!把饭菜呈上来。”

    在蕉庵大声叫喊时,却忽地又来了一个人,嚷道:“趁饭菜还没上,曾吕利来了,也来陪你们用饭吧。”

    曾吕利新左卫门边说笑边走了进来,和对待秀吉完全不同,他郑重其事向蕉庵施礼“我有三言两语要说给先生。首先,我也去赏花了”

    “请坐!我正在和宗传谈他再去博多一事。”蕉庵道。他在曾吕利面前,远比对宗传和气得多,一副十足的长者模样。“关白大人近况如何?”

    “按计划,关白大人正乘船在宫岛痛痛快快游玩。东边却有动静。”

    “东边是德川大人?”

    “不,再往东。”

    “便是小田原的北条?”

    “不错!本阿弥光二先生之子光悦去了小田原。”

    “哦。”

    “看来,这可能是德川大人的意思。可是,据他回来说,那里似免不了一战。”曾吕利说着,紧张地直视着蕉庵“听说最近有人来堺港购买枪炮。”

    “哦?若是北条大人,他怎会这样不明天下大势?”

    “是。原因便在他与德川大人是亲家。”

    “北条以为德川大人会站到他一边?”

    “像是。本阿弥先生便是这般推测。”

    “那么,德川大人呢?”

    “当然毫无疑问。”曾吕利重重点着头,他可能想说,对德川尽可放心,因为德川是站在秀吉一边的。

    在木实的指挥下,两名侍女端来了三份膳食,还送上酒壶、酒杯。

    “来!请饮酒。从宗传先生开始。”木实先替宗传斟酒,又转向蕉庵道“隆达刚才来说要给您弹三弦,唱小曲,女儿告诉他,您有客人,要他稍等。”

    “隆达?他是来给我唱他拿手的小调的,先给新左斟酒。”

    “是!失礼了!请,曾吕利先生。”木实一面给新左卫门斟酒,一面道“父亲,隆达说,万代屋宗全先生好像病得不轻啊!”“万代屋病重?”

    “是。阿吟小姐太可怜了,万代屋先生如有不测,孩子们都还那么小”

    蕉庵不听女儿念叨,道:“新左,绝不可把枪炮卖给北条和伊达啊!”他声音很低,语气却甚是严厉。曾吕利似大吃一惊,把杯子自唇边移开,望着蕉庵。

    蕉庵心平气和,转向木实道:“万代屋病重?”

    “是,春天过后就咳嗽不止,有时还痰中带血。”

    “阿吟会甘心做遗孀吗?”蕉庵沉吟着“新左,为了北条一门,要密切监视去往小田原的船。”接着才把视线转到女儿木实身上,叹道:“那姑娘可能真为关白而生。”

    “唉,这种事,阿吟应不会答应。”木实道。

    “新左,不可操之过急。虽不可心急,但亦有必要使关白大人知晓,时势已然变化。”蕉庵道。

    “先生说得是。”

    “或许不只是茶道可以利用,狂言剧、三弦也不错,还有大鼓、胡琴、和歌”蕉庵又道。

    “对了!”曾吕利像突然想超了什么“关白摘了一朵有趣的花。”

    “女人?”蕉庵惊道。

    “是。便是寄在有乐斋大人家的浅井长政之女茶茶小姐。”

    “浅井家的小姐?”蕉庵不南面露苦涩,加重语气“不妥,不妥啊,新左!”

    “这”曾吕利未明蕉庵的意思,蕉庵却不再多言。不过,宗传似明白了,道:“若把浅井小姐放在身边,不如利休居士家的阿吟。”他故意让曾吕利听得明白些。

    “但是要占得好战的秀吉大人的心,谈何容易!”新左道。

    “新左,关白并非好战啊!”宗传笑道。

    “哦?”“他虽不好战,可是战事之外的事他却不甚懂。因此,堺港入教他开矿,让他学茶道,让他喜欢狂言,都是有目的的。但是劝他娶那个麻烦的”

    “在下怎会劝他娶茶茶?可能有乐大人也甚是不满此事。”

    “此事确实不妥。”蕉庵笑着接下去“不过,不提也罢。最重要的是九州凯旋归来之后的事。”

    “是,凯旋归来后,马上会在北野举行空前的大茶会。”

    三人酒罢,木实开始服侍他们用饭。午后的阳光洒在走廊上,走廊对面的松花开始凋落。

    “北野的大茶会,北条、上杉、伊达都会来,斯时再让大家停止争斗吧。”宗传道。

    蕉庵微微摇头:“还不到时候。”

    “反正只要有战乱,就做不成大事。”

    “关键并不在战乱!”蕉庵断然道。

    “哦?”“如今天下太平,乃是源自织田大人。而让织田公踏出这一大步的,便是斋藤人道道三。他教给了信长公抛弃陈规旧习之法。他把女儿许他为妻,目的却是要取信长公人头。织田公从此步入无父无兄无神无佛的残暴之道。现在的武将,几乎都传承了那个时代留下来的暴虐恶习。除了关白,还有许多人不知有比战事更好的解决争端之法。用什么方法让这些武人醒悟,才甚是关键。”

    “的确如此。”

    “因此,不要纠缠于无聊的意气,要致力于创造太平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游艺也好,文学也罢可是,只有这些还不够,因为战事仍无法消除。一旦手头丰裕,便又马上动刀兵之念。”

    “是。”曾吕利应道“现在亦是如此,五奉行正虎视眈眈,处心积虑为发动战事寻找借口。”

    “他们从小就被灌输了这种念想,实是很难改变。故而堺港人定要认真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南海之宽广。”蕉庵慨然道。

    “谁要出海?”

    “现在助左卫门正大造船只,准备去吕宋!人们应该把此事当成自己的事,助他一臂之力。”

    “父亲,再吃些吗?”

    听木实一问,蕉庵放下茶碗“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引向大海。”

    “父亲。”

    “什么事?多嘴。”

    “小西先生说过此事。”

    “哦?他说什么?”

    “他说,一定要顺应大势才是。”

    “顺应大势,哈哈。用药物使人改换心态吗?”蕉庵道。

    “不,自从火烧比睿山以来,世人对古有神佛产生了怀疑。现在信奉洋教的人日渐多了起来。”

    蕉庵突然狠狠皱起眉头,斥责道:“你住嘴!”

    木实反而毫无惧色地对宗传道:“先生也信奉洋教了吧?你当已受洗了,我听阿吟说,不只是先生,小西先生、高山先生、内藤如安先生、蒲生先生,都陆陆续续受洗了。”

    宗传有些惊惶失措地摇摇手,道:“这不是信仰,我真是个恶鬼啊!”“呵呵!神父说过,即使是恶魔,天主也会施恩,会拯救。”

    “木实,休要说了!”蕉庵又斥道“顺其自然吧。海内还未统一,就播下分裂之种,真是不明大理。”

    木实笑着到父亲面前撤下食案,还有些不服气。宗传叹了一声,好不容易畅快起来的蕉庵,又因洋教之事黯然神伤。宗传也经常去拜访索德罗神父,他也看出那个洋人不一般,可又觉得这与洋教教义无关。若真如木实所言,最近堺港洋教信徒不断增多,仔细审度,其实是一方有所企图,另一方喑藏野心,好像在互相利用。

    人心逾越了教义!蕉庵始终担心此事。现在必应放眼世界,因此洋教与佛教之间的冲突和矛盾,可说就是另一次一向宗之乱。

    “必须早下决断。”宗传道“一旦决心已下,就当刻不容缓,我现在便去海边寻去博多的船只。”

    蕉庵无言,以犀利的目光看着木实指挥下人收拾碗盘。曾吕利也忧虑起来,房中气氛紧张。天下之人似不再信仰古已有之的神佛。

    木实无意间碰到了蕉庵的痛处。一想到这个,曾吕利就坐立不安,汗流浃背。

    曾吕利知木实之言让蕉庵何等焦虑。他认为,应接近禅,引入“空寂茶”让武将之心进入新的境界。当然,他也知这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武将都玩茶道,却无人由茶入禅,只欲因武器和通商直接联系洋教。如此一来,堺港人无形中培育出了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