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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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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雪初融,春草初生。

    寂静的山道上,一个虎背熊腰的蒙古男人背着一个大包裹在赶路。

    山路蜿蜒,丛林深幽,不知几转几折之后,前面出现了隐约的山墙和屋角飞檐,还有迎面而来的六十四级台阶。

    赶路人一鼓作气走完所有的台阶,然后停在紧闭的山门前。

    这间道院对山下的人来说是个神秘的所在。一般的道院,因为接受道众烟火供奉的缘故,山门总是大开,这间却老是关着门。高高的围墙里面到底有什么,就成了山下百姓不断揣测的对象,甚至编出许多离奇的故事。比如,有人坚称曾亲眼看到某道长白日升仙,有的则说道院最老的道长有二百多岁了,跟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同时代人。

    赶路人轻轻扣了几下门环,一个小道士出来应门,看见来访者立刻露出笑脸说;“桑哈,你来了,我们这两天都念叨着,你也该来了。”

    桑哈放下手里的包裹,敲了一下小道士的头说:“小牛鼻子,你们哪是念叨爷爷我,分明是念叨我这包里的东西。”

    “念叨东西,也念叨你呀,我们道院平时冷清得很,就盼着有个人来。”又有几个小道士兴高采烈地围了上来。

    “别跟老子嗦了,去拿你们的东西,把里面的小包裹给我。那是给我家公子带地。”

    “知道了,桑哈,辛苦你了。”

    小道士嘻嘻哈哈地扯开大包裹,先把里面的小包裹拿出来递给桑哈,催着他说:“你快去看初潭师兄吧,他在房里等着你呢。”

    桑哈走开了,几个小道士望着他的背影,互相挤眉弄眼。

    桑哈来到道院最里头的一间屋子。见房门虚掩,他推开一看,顿时傻了眼。连喊了好几声“公子”没人应,他前后看了看,道院负责照顾公子的小道士以前总不离左右的,今天也不见人影了。再去敲隔壁的房门,隔壁的隔壁地房门,统统没人,整个后院杳无人迹。

    桑哈慌了。跑到前院抓着一个人就问:“你看见我家公子了没有?”

    “那不就是?”

    桑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他家公子站在一颗巨大的榕树底下,和他的师傅,还有另外几个掌院师傅一起说话。

    桑哈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擦眼睛,晃脑袋,然后再看,公子还在!他就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跟几个师傅闲聊,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闲适恬淡。

    桑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生怕重一点就会惊醒一场好梦。终于走到帖木儿身边。他先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他的衣角,他的手。他的手臂直到耳边传来一声低笑:“桑哈,你在干嘛?”

    桑哈惊喜万状:“公子,真地是您?您能下床走路了?”

    “是啊,不下床怎么会到这里呢?”

    “呜,太好了!公子终于能走路了,呜呜”桑哈当众哭起了鼻子。

    帖木儿劝着:“桑哈,你是大男人,别哭嘛。”

    小道士围着他刮脸:“不羞不羞,长得像个大黑熊,还像女人一样哭。”

    桑哈朝他们了挥了挥拳头:“你们这些小牛鼻子,我刚还给你们带了那么多好东西上来。要不是公子特意交代,你们想都别想!”

    这时,站在帖木儿旁边的马道长说:“我还纳闷,那几个小毛头怎么总有东西玩,有时候还偷偷摸摸吃零食,原来都是你让桑哈带上山的。初潭,这样不好,他们上山不是来玩的,是来修行地。你像这么大的时候跟着我,一个相府的公子,在道院里还不是跟大伙儿一样吃粗粮,睡稻草床?我可没特意给你买过什么东西。现在他们也一样,既然是修道之人,首先就要静心,要无欲无求。我们之所以山门常关,也是不想受外界的干扰,大家潜心修道。你这样宠着,会害了他们的。”

    帖木儿赶紧低头道歉:“师傅对不起,是弟子没有考虑周全,只想到他们还小,桑哈反正每个月来看我几趟,他又是练武之人,多背点东西上来没什么,就叫他随手给他们也带一点,没有想得像师傅那么深远。

    “算了,你也是一片好意”马道长说着摆了摆手,再打量了一下帖木儿说:“你刚能下床走动,身体还有些虚,不要站久了,回去歇着吧。”

    “是,师傅,弟子能站起来,全都仰赖师傅。”

    另外几个道长马上说:“哦,全赖他,我们就没出力了?”

    帖木儿深深一揖:“多谢众位师伯师叔地再生之恩。”

    “好啦,你们让他回去休息吧。”这回发话地,是道院地主持邱道长。

    桑哈要过来搀扶,帖木儿说:“不用,我自己能走。”

    桑哈跟在后面仔细看着公子走路的姿势,虽然不如以前那么步履轻盈,好歹是真的在地上走了,不禁欣喜地说:“有一次偷听马道长他们地对话,说公子要是开春暖和后还不能下床,以后能不能下床就难说了。想不到,这才刚春分,公子就已经起来了。公子,您身体好了,是不是就要回大都去找朱小姐了?”

    帖木儿听到这个名字,眼里不自觉地露出了温暖的笑意,嘴里说的却是:“不慌,还有好多事没准备好。”

    桑哈不解了:“公子身体养好了就什么都好了,还要准备什么?”

    帖木儿回头瞅了他一眼:“你身体一直很好,你娶你老婆的时候就不用准备任何东西了?”

    桑哈嘿嘿地摸着头笑道:“我怎么能跟公子比呢?公子只要说声娶亲,府里几百号人立刻行动起来,公子只要等着当新郎就好了,连新郎服都有人帮您穿上。我家里穷,什么都要自己打点。”

    帖木儿不再跟他讨论回府成亲的问题,转而问起了别的:“家里派来的人回去多久了?”

    “有一个多月了哦,现在早到了,他们都是骑的快马,日行几百里。不过他们走的时候公子还没起来,公子是不是要我亲自回一趟大都,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公子放心,府里来的人并没有**,还留了两个在我家里,随时侯着山上的消息。我今天带来的那些东西,也是他们上街买的。”

    “我不是让你把他们都打发回去吗?”帖木儿微微皱眉。

    桑哈苦着脸说:“那也得他们肯走啊,他们是奉了相爷的命令来的,如果擅自回去,相爷怪罪下来,谁担得起?”

    帖木儿摇了摇头:“他们在这里,也是天天在襄阳城里无聊打混到处惹事生非而已。”

    桑哈听了这话,立即说:“要不,我叫他们上山来侍候公子好不好?反正他们已经来了,在山下闲着也是闲着,太闲了,的确容易惹祸,前几天还跟人打了一架呢”

    桑哈还没说完,帖木儿已经做出了决定:“你们都回去,把你的家眷也带回去。我爹听到我能下床走路,高兴还来不及了,不会处罚任何人的。”

    桑哈有点没听明白:“我们都回去,公子还留在这儿?就算公子好好的也要人侍候啊,公子以前好好的时候,我和乌恩其也常年守在襄阳。我是公子的贴身保镖,乌恩其是公子的贴身仆人,现在乌恩其不在了,他们俩是相爷重新给公子指定的仆人,我们都是公子的人,公子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怎么能一起离开?最多派一个回去传消息,完了还要回来的。”

    “我不要人侍候。”这句话,帖木儿已经复述无数遍了。

    桑哈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恳求着:“公子,您就当可怜我们这些下人吧,您不要我们,回去挨相爷处罚是小事,处罚了还能继续留下来服役。万一相爷嫌我们不中用,一顿棍子打出去,叫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办?我除了当保镖不会别的,他们也是从草原上跟过来的家奴,相府就是他们的家,公子就是他们的主子,公子不要他们,他们去哪儿?”

    帖木儿停下来说:“要是以后我离开相府,跟克列家断了关系,你们也跟着我?你也说,你们都是相爷指派的,是克列家的家奴,不是我的。”

    桑哈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坚定的回答:“没指派之前,我们是克列家的家奴;指派给了公子,就是公子的家奴,这一辈子跟定了公子。”

    帖木儿无计可施,只好吩咐:“那你们三个人自己合计一下,看派谁回去报信吧。”

    桑哈追着问:“要是相爷问公子几时回去,我们怎么回答呢?”

    “就说我刚起来,还需要调养一阵子,回家的时间还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