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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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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回到了蒙克府邸。

    还没下车,就看到卢挚怒冲冲地从大门里走出来,蒙克好像连送都没送。让人不得不怀疑两位大人是不是起了争执,最后弄得不欢而散。

    卢挚正要上车,抬头看见秀儿,眼睛突然一亮,走到秀儿跟前说:“小珠老板,你在就好,我正想找你呢。”

    秀儿纳闷地回礼:“不知大人找秀儿所为何事?”

    这样一说,卢挚反而踌躇起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围绕在秀儿身边的几个男人,几番欲言又止。

    秀儿再次屈膝行礼:“大人,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秀儿不胜荣幸。”这是她的真心话,能为这个在蒙古人朝廷中难得受重用的汉人大臣出力,她没有不尽心的。

    既然秀儿这样说了,卢挚就开口道;“上次小珠老板说,曾在这府里见到过都总管阿塔海大人,是不是?”

    “是。”

    卢挚便告诉她:“我是专门来这里找阿塔海大人问话的,但蒙克大人坚称他府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我的人明明看见他进来了,这些天也一直守在外面,没见他出去,所以我想他应该还在这里。但蒙克大人不承认,他是朝廷大员,江浙行省的达鲁花赤,我又不敢贸然搜查。”

    秀儿已经差不多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大人是不是想让我去指证,说我的确在这里见过阿塔海大人?”

    卢挚轻轻点头。

    秀儿不由得看向帖木儿,只可惜这人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他对此事有什么想法。但不管怎样,阿塔海总是他姐夫,他想保护自家亲戚也是人之常情吧。

    秀儿内心很是挣扎,一来顾虑到帖木儿的感受,一来也顾虑到自己的前途。她不过是一个小戏子。如果介入这种大案要案里面去,得罪了谁,她都会吃不了兜着走。阿塔海连阿力麻里将军都敢杀,她珠帘秀算老几?在这些达贵官人眼里,就跟一只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差不多。

    还有,她帮卢挚指证,势必得罪蒙克大人。江浙行省的达鲁花赤啊,在过去就是封疆大吏,真论起来,卢挚在职位和权势上都不如他。只不过卢挚沾了“代天巡狩”的光,见官高三分。这才敢拿着尚方宝剑上蒙克府要人。蒙克若因此怀恨在心,想对付她和戏班还不是易于反掌。

    害怕归害怕,可看到卢挚那么气愤那么急迫,她又实在不忍拒绝。身为汉人,怎么能不支持这位异族朝廷中多少年才出现一个的少年名臣?

    就在秀儿犹豫地时候。十一站出来说:“对不起,卢大人,秀儿跟我们说过。她自己也不能肯定她见到的那个人就是阿塔海大人。因为当时站在那里的不只她,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都说没见到。秀儿跟阿塔海大人只打过两次照面,根本就不熟,当时也只是晃了一眼,所以秀儿见到的,多半是个长得像的人。”

    秀儿想辩解,十一已经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到后面。然后向卢挚深深一揖道:“我们就不耽误大人查案了,告辞。”

    说罢,拉着秀儿就走,等秀儿回过神来时,人已经重新坐在马车上了。

    帖木儿他们也跟着走过来。桑哈把马车夫扒到一边,自己亲自赶车。一声马鞭响过。马车掉转头在路上疾驰起来。

    秀儿根本不敢拉开窗帘看卢挚失望的样子,她歪着头沮丧地靠在车壁上,半晌才自嘲地笑着说:“我觉得自己就像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你又不是男人,怎么可能是夫。”十一笑着打趣,想让她减少一点负疚感。

    秀儿知道他是为她好,可是,就这样逃避责任,让卢挚束手无策,让恶人继续逍遥,她没法不鄙视自己。

    菊香也帮着劝:“这事牵涉地都是一些大人物,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缠进去,不是自己找死吗?你就算不怕死,也想想你的父母和妹妹们啊。秀儿讶然道:“就算我出面了,也不过证明阿塔海大人的确到过蒙克大人府里,又不是指认他犯罪,至于把我的家人都搭进去吗?你也太夸张了吧。”

    十一瞪了他一眼:“我平时总说你聪明,关键时刻你怎么这么笨!你出面作证,就等于说蒙克大人说谎徇私,你也说你只是个小戏子,他要你身败名裂轻而易举吧?你毁了,你那一大家子以后靠谁?都去喝西北风啊。”

    秀儿语塞了,她倒真没想那么远,只是单纯地觉得应该帮卢挚地忙。即使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情,即使不讲什么蒙汉之别,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也该帮着青天大人惩恶扬善才对。在秀儿看来,这是做人的基本道德。

    这时,一直沉默的帖木儿开口了:“秀儿,你要是真的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我陪你回去向把当时地情况卢大人说清楚。”

    秀儿呆了,十一主仆也呆了,过了一会儿十一才冷冷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塔海可是你姐夫!”

    “我知道啊,但我是修道之人,只知道有冤当伸,有罪当偿,不管对方是谁。”帖木儿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十一的声音更冷了:“你要讲天道循环也好,大义灭亲也罢,都是你家地事,别害秀儿就行!”

    秀儿忙用眼神制止他:“十一,他怎么会害我。”

    十一不仅不住嘴,还盯着她反问:“怎么不会?你这一进去作证不打紧,轻飘飘的一句话,可你知道这句话让你得罪了多少人吗?蒙克和阿塔海肯定是恼羞成怒了,他们那个案子还牵连进多少人你知道吗?你是唱戏的,整天抛头露面,你在明处,人家在暗处,到时候防不胜防的,你还怎么混?”

    “我会保护她的。”帖木儿说得很笃定。

    “少夸海口,她每天到处唱戏,一天到晚在外面跑,你怎么保护?她唱戏的时候你跟着上台?她唱堂会的时候你跟去蹭饭?做不到的事,就不要乱承诺。”十一地语气咄咄逼人。

    帖木儿笑了笑说:“你不能的事,不见得别人不能。”

    十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左相府的公子嘛,还头顶着一个什么武威侯爷的封号。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只认一个理,秀儿不能去冒险!只有不参与这种事,不得罪那些人,才能真正做到高枕无忧。你可别告诉我你打算让秀儿出面作证后,立刻把她藏起来不让她唱戏了,这方法是最最烂的。秀儿就喜欢唱戏,你断了她唱戏地路,同样是害了她,知道不?”

    “我从没那样打算,我自有我的办法。”帖木儿并不想做过多辩解。

    “什么办法都没有一开始就置身事外来得安全。”十一毫不相让。

    帖木儿叹道:“我不想再跟你做无谓地争论,这事到底怎样,取决于秀儿自己。”

    秀儿抬起头,帖木儿对她说:“无论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