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牙郎 > 21.第19章

21.第19章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求书,找书,请发站内短信给管理员,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权微并不是信他,而是猛然回过神,被杨桢的体温烙得整个胸前都不自在,他就没跟人搂成这样过。

    杨桢一早上都没消停,后颈上挂着汗,皮肤微微发烫,浑身都在向外辐射热意。

    该劝的他劝了,没用过的拦法也用上了,可是别人让他放心,手背上的碰触轻如鸿毛,权微带着一种闪避的意味立刻松了手,意识层面里暂时没有嫌弃,一切状况忽如其来又出乎预料,他需要时间反应。

    杨桢一得自由,破开权微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圈,争分夺秒地冲走了。

    他这阵子扛上扛下,肌肉虽然没怎么发达,但手脚确实练出了劲儿,跑起来虎虎生风。

    晨曦正好刺透云层,撒下来的光是分明的一缕一缕,范围很小,所以格外耀眼。

    权微看着他的背影,离暴徒和伤者越来越近,迷彩色的工装套在身上,像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军人……可他实际上只是一个跑路的欠贷者。

    权微心想一个东躲西藏避债的人,却在这种公众关注度高的恶性场合里毫不犹豫地跳了出来,女人能不能救下来、他可不可以全身而退都是未知,但能肯定的是他很快就会被人发到网络上渲染,英雄、勇者、见义勇为,到时候高利贷想找他,只需要组织里的人爱上网就行。

    他理解不了杨桢的脑回路,觉得这个人非常奇怪,奇怪到让他难以忽视,说是如鲠在喉也行。

    不过超凡的勇气和大义具有一种碾压的折服性,尽管权微对高利贷相关的人事物都抱有偏见,但在这个时间紧迫、命如弦崩的早晨,他虽然觉得杨桢矛盾、傻、冲动、不自量力,但是让人肃然起敬。

    在他思索的功夫里,杨桢已经跑到了蛋类区,他果然是在骗人,步伐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同一时间,求生的意志让女人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蛮力,她整个上身的衣服都已经被血浸透,可在骑着她的男人疯狂狠厉的下一刀到来之前,她猛地扭转上身,冲男人的眼眶砸了一拳,接着这点伤害带来的钳制松懈,她将男人掀倒,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去。

    血路漫漫,灼得人触目惊心。

    一个人要活到什么境地,才会舍弃生而为人尊严和体面,像野兽一样以四肢并用来行走。

    杨桢心跳如鼓,一股恨意猛然在他心里迸发,无处发泄地转为冲动和报复心,他眼眶发红地蹲下来,眼底瞬间蓄了一层泪光。

    ——

    苦屿城里的百姓,都说他们章家高攀了。

    阿晚嫁进太守府那年,他自己确实也开心,欣慰他的小丫头成了大姑娘,而和兴元上下300年,也终于有了官家的背景。

    阿晚嫁的人是太守次子,名叫刘信与,是苦屿城里的才名俱佳的公子哥,太守派人来提亲,十分有诚意,一拒两拒仍然没有放弃,阿晚早过了出嫁的年龄,还能寻到这样的婆家着实不容易。

    阿晚不想出嫁,跟他闹了几次脾气,可不止是苦屿,整个中原都少有不出嫁的女人,她在外头被人指点了,回来也总是郁闷,章舒玉这次就没把她的意愿当回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中原的亲事都是这样定下的,他家父母不在,阿晚的婚事自然归他操持。

    他亲自约见过刘信与几次,年青人温文有礼,模样不差,对未来妻兄的他也尊崇有加,最重要的是阿晚性子野,他却说是率性本真。章舒玉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自以为阿晚嫁给他,会受到别家没有的尊重。

    没多久,阿晚好玩儿,被刘信与整天带着游山玩水,自己也开窍了,秋去冬来、张灯结彩,她满头的小辫子被绾成发髻,泪眼汪汪地成了太守家的少夫人。

    她出嫁之后,家里就冷清了很多,因为太守亲家的关系牙行的生意也受到了关照,章舒玉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他顾不上家,消息也闭塞,因为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所以也不好总是叫她回来相见。

    对于她在刘府那个高墙大院里面的生活,章舒玉也知之甚少,只是觉得第一年春节她带着身孕来回门,沉默稳重了很多,那时她原来陪嫁的丫头已经许了人家,不再伺候她,他有心替她再物色一个人,但刘府作为婆家,用行动表示了这点小事不需要他来干涉。

    阿晚什么都没跟他说过,问她就说一切都好,这里她犯了个致命错误,以为报喜不报忧是对家人的照顾,其实不是,娘家应该是永远的后盾,有人撑腰,婆家才不敢放肆。

    章舒玉一无所知,以为这是初为人母之后必然的成长,满心期待着外甥的出生。

    结果孩子没有出世,阿晚也没了。

    章舒玉从番邦回来,天寒地冻的,阿晚和孩子都已经出殡了,送丧的信据说才走到山海关,他被这道晴天霹雳震乱了三魂七魄,好一段时间都无心经营。

    刘府说是难产,母子双亡,可有口舌的地方秘密就难以保守,一些小道消息在苦屿的市井民间悄然流传发展,说是太守的二公子有失心疯症,人前是翩翩公子,人后是虎豹财狼,喜欢打人,好像他的夫人就是被他打死的。

    章舒玉不敢相信这样的可能,但无风不起浪,他打探到消息的出处,花重金请人向刘府的厨娘逼问真假。

    他在夜里找人偷偷开棺,因为下葬的时节遇到倒春寒,尸身尚未开始腐烂,浑身的淤血和肿胀泄露了她的死不安宁,仵作是衙门的吏役,对他吞吞吐吐,这样欲盖弥彰也从侧面证明了厨娘所言非虚。

    他闲置了冰窖,将尸身藏在里面,又从外地的义庄请了经验老道的行人为阿晚验尸,老前辈说这丫头苦命,是被人活活虐打至死。

    手足折损,胸前、肋膀、腿脚处皆有血荫,淤痕深紫,皮肉分离,用热醋熏完伤痕满满,行人判断这些伤是拳头、脚足这类坚硬的位置反复击打所致。

    章舒玉不肯让老人离开,带着尸体去刘府讨说法,被太守定罪为污蔑朝廷命官,当众丈责了一百,行人也没能逃脱干系,念他年老减刑一半。两人被打得半死不活,从此他再请来的仵作,踏进苦屿城没几天就被官家的威风吓走了。

    牙行也差点遭到灭顶之灾,直到太守升了官,和兴元的招牌才没有毁于一旦。

    章舒玉这才敢满城布告,声明替阿晚休夫,虽说人死如灯灭,可他还是要替她正名。历来没有女子休夫的前车之鉴,章家作为论头和奇人轶事,永远活在了苦屿的评书馆里。

    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去上京投过状纸、拦过巡按的高抬大轿、请绿林高手扮过阿晚装神弄鬼,都是不了了之,章舒玉到死都没看到太守一家遭到报应,他只是在看过尸体之后,就不太能想起阿晚生前的模样了。

    他有眼无珠,替她选错了夫家,但这些虐打别人家人的畜生,都该不得好死。

    ——

    杨桢飞快地从别人的柜台上搬了个两个xiāng zǐ,他下手像是胡乱在抓,但东西是他一早就看好的。

    xiāng zǐ里是一码一码的鸡蛋,他抓住一把就往提着剔骨刀追赶的男人脸上砸。

    那男人双眼赤红、神情疯狂,脸上被溅了一道血,显得更加狰狞吓人,他的体型并不壮硕,相反个头还有些矮,但杀气腾腾弥补了短板,使得他身上亡命之徒的气场强得吓人。

    这人被女人掀翻之后,慢悠悠地扭了两下脖子,爬起来将刀抡得更高,他眼底有种狂热的专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猎物,这给了杨桢可趁之机。

    鸡蛋横空出世地掠过空气,男人没察觉也没躲避,鸡蛋还算准点地击中了目标,几个从身上滚落,只有一枚砸在了暴徒的额角上,立刻脆皮地流出一团内容,要是再偏一点,糊住他的眼睛就好了。

    杨桢的一击没有得手,但是提刀男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他顿在原地,抹掉生鸡蛋带点腥气的黏糊,凶狠的目光朝杨桢的方向瞪过来。

    杨桢没敢停,又一股脑地往瞎丢了一波以后,抡起鸡蛋xiāng zǐ整个朝他丢了过去。

    一箱鸡蛋5码,每码30个,统共也没多少重量,用来砸人的杀伤力还抵不上一块板砖,xiāng zǐ还在空中腾飞,前一波鸡蛋又着了陆,这回一个没中头部,全糊在了衣服上,不过男人彻底被激怒了。

    他本来沉浸在一种沸腾到让人窒息的暴躁里,只有那种像剁肉一样的体力发泄是个突破口,而女人的尖叫和反抗更是绝妙的伴奏,他正主宰着她的生死,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爆开的瞬间,立刻给了他一种生杀予夺的快感,他迷醉于这种黑暗的感受,对此不可自拔。

    然而这死女人不肯配合,不过逃不出他的掌控,他有点恼怒但并被激怒,慢悠悠地撵着,给她希望再让她绝望更有意思,就是有些白痴非要从中作梗。

    提刀男胸中暴戾横生,他神经质地盯住杨桢,一句话不说,脚尖不动声色地微微一转,不避不闪地硬着鸡蛋xiāng zǐ扑了过来,举过头顶的剔骨刀裹着血肉,仍然在微妙的角度里闪着锋利的金属硬光。

    杨桢浑身紧绷,又一脚将另一个xiāng zǐ对着男人踢翻,踢完转身跳下摊子,开始朝门口撒腿狂奔。

    卖干货的都在门口,辣椒面一麻袋一麻袋的就摆在人走的道边,杨桢知道哪个是最辣的。

    xiāng zǐ迅速落地倾倒,滚出一片冷冻过的青豆,它们在冲力和惯性下无规则铺开,迅速滚得到处都是。

    男人刚要起步冲,遇见这可笑的路障仍然下意识停了一下,种过地的人都知道,在硬化的豆类上跑那是一脚一溜,慢慢走就什么事都没有,他粗重地呼吸了两声,差点没被杨桢烦死。

    被砍伤的女人已经挣扎出了一段距离,就是没人再来砍她,说不定也会失血至死。

    人群基本都跑到菜市场门口或是两边的门面那里去了,像权微这么虎的却也还剩几个,有男人也有女人,都是看见杨桢倒冲回去被激起血性了停下来的,好些人都举着shǒu jī报完了警,然后抡起箩筐椅子什么的朝受伤的女人靠近,这举动是想保护她。

    他们不是没人性,只是霎时被吓蒙了,纯粹是靠本能在规避危险。

    权微还站在台上看杨桢,看着这人继鸡蛋和青豆攻击之后,又开启了他熟悉的跑路副本。

    杨桢跟他隔着两条走道,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水泥上全力奔跑,他离一边的菜摊子比较近,也不回头,随手抓住什么都往后扔,权微估计他连后头有没有追兵都不知道。

    追兵肯定是有的,提刀的男人抛弃了那个女的,改为全力追逐打断他的杨桢。他腿短,但跑起来明显比杨桢快,速度里有种歇斯底里、透支生命的潜力。

    人的潜力无限,用在感动人心上屡屡创造奇迹,用在干坏事上也一样。

    气氛无比紧绷,杨桢的肺都快跑出来了,他吸气都费劲,然而就是他这么没命地跑,身后的脚步声还是像催命符一样钻进了他的耳蜗里,杨桢的心跳倏忽漏跳了一拍,强烈到有点痛感,他直觉危险好像已经贴到了咫尺之间。

    然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权微作为高高在上的旁观者,清楚地看到暴徒在以怎样逆天的速度在缩短距离,他自问望尘莫及,因此这回没有在心里嘲讽杨桢。

    他只是忽然不合时宜地想道,世间那些付出的善意,其实很多都得不到被人温柔以待的回报。

    提刀的男人飞起一脚,将杨桢从背后踹得扑出去趴在了地上,他自己也摔了一跤,只是他这时的反应更快,身体没什么停顿就继续扑了出去,抓住了准备爬起来的杨桢的一只脚。

    杨桢后背的汗毛“唰”的倒数,一瞬间冷汗频出,不过有黑熊咬住脚踝的经验在前面,他稳住了没慌,让人意料不到地不进反退,瞬间回头看了下方位,紧接着用另外一只脚往后全力一踹。

    男人的刀还没举起来,被他一脚踩住喉结,剧痛激得他眼前一黑,情绪却诡异地更为亢奋,他握死了没松手,因此杨桢没能脱身。

    他的眼白被红血丝染得像发了红眼病,力气也像是被打过鸡血一样大得要命,他将杨桢往后拖,一边又举起沉重的剔骨刀乱剁一气,杨桢运气好,胆战心惊地滚来滚去,竟然只被剔骨刀削去了手臂上的一层皮,没伤透真皮层,只沁出了一片挫伤的血点。

    “怕了吧?”男人贴上来压住他的腿,忽然开口,嗓音嘶哑地嘿嘿笑道,“给你长点记性,下辈子投胎别这么自不量力,哼,弱鸡一样,还敢来挑战我的权威。”

    说着他脸上凶光乍现,这才露出了真正刻骨的杀机。

    杨桢根本没余力听他的威胁,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柄刀锋,心思如电地思索着用什么来弃车保帅,左手,还是右……

    砰——!!!

    一声巨响陡然在近距离上爆开,杨桢被震得一抖,抬眼就见一个黑乎乎又带点绿色的、眼熟的块状物在眼前倾斜,然后他还没想起那是什么,腿上猛然一沉,却是被人当成了二道垫背的。

    “少不要逼脸,谁他妈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