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金貔 > 第6章二

第6章二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她一头热呼呼,另外两方人马的回应则是一片沉默,金貔是不屑开口,她的家人则是把金貔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回头,每一寸都仔仔细细打量。

    云汉雨没看见金貔从兽形变化成人形的神景,所以不像此时五体投地的城民一样恭敬,他睨着金貔暗忖,那头金发是染了啥墨料的吧?长得是挺俊美,不过皮相好看又算啥?拿来偏偏女孩子家可以,想骗他这个大男人不可能。

    “是真貔貅还是假貔貅?你是不是被骗了?外头很多坏人的,小宝贝,江湖术士也要耍几招戏法诓称自个儿是仙人。”云汉雨一把将女儿捞回身边,不让“外头的坏人”骗走,同时间,金貔出手,捉住云遥的右手腕,不许云汉雨从他身侧把她拉走。

    双方对持,眼波间啪啪激荡着雷电交加。

    “你抓我女儿做什么?!”云汉雨吼声轰隆隆。“她是我的。”金貔冷冷淡淡,脱口而出的话,同样轰隆隆,比云汉雨更能震撼众人。

    偏偏那句话是全天下所有亲爹的禁语,听在耳朵里形同千刀万剐!

    “你说啥?!”云汉雨虎眸圆瞪,露牙咆哮。

    “你们两个冷静下来!别吵起来!”受限的云遥一会儿左转劝爹爹,一会儿右转拜托金貔别与她爹起冲突,左右为难,左边右边两只都是固执的兽!

    “夫君,别忘了待客之道,他是遥儿带回来的客人。”云夫人总算出声,以温婉似清泉的柔嗓,制伏左边那只鲁兽云汉雨,他不清不愿放开云遥的手,恨得牙痒痒,死瞪金貔大获全胜,把云遥拉回他身边的傲笑。

    娘,谢谢你。云遥投以最最最感激的目光给云夫人。

    “金貔公子,请先入城,喝杯暖茶吧。”云霓有其娘亲的容貌及圆融个性,未免爹亲在城民面前失态,便客气地邀请金貔进城,到时爹要吼要打要骂,也不至于变为城民眼中一个溺爱女儿的笨爹爹。

    她与云霞同样好奇极了妹妹带回来的男人真是神兽吗?当时云遥信誓旦旦要带神兽貔貅归来,他们没全力阻止的理由是要让那个云遥自己去闯,然后醒悟那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天大难事,她才会死心而今天,她带回一个气质出尘不俗的尔雅男子,指他是神兽貔貅,可他与众人想象中的神兽并不相同,至少,他与“兽”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金貔被恭恭敬敬地请进城主府邸,安坐软垫椅间,小几上奉有热茶一杯,干乳片一碟。

    “叫他证明他是貔貅呀,不然先把那张桌子变成纯金的好了。”变得成功他云汉雨就信他是神兽。

    云汉雨小鼻子小眼睛,方才和他争抢女儿的老鼠冤仍记挂于心。

    金貔瞧也不瞧他,环视云遥生长之地的兴趣,比和云汉雨斗气来得更大。

    “爹,你刚没看见金貔的原形吗?好大一只耶。”云遥知道金貔不吃干乳片,径自取来,大快朵颐往嘴里塞。唔唔唔,又浓又香,这几天全以酸果子果腹,现在薄薄几块雪白干乳片,犹如炮凤烹龙的稀世珍宝。

    “说不定是戏法。”云汉雨有听见城民们交头接耳,说得煞有其事,只是眼不见不为凭他才哼完,教他咬牙切齿的俊秀美男哪里还在?被压垮的软垫椅上,坐卧着无比庞大的金毛兽,似虎似豹,身形却大上太多。

    这下子,云汉雨别说是话吐不出来,连手里那杯茶都没能握牢,哐啷坠地,碎得乱七八糟。

    云家其他女眷同样花容失色,往云汉雨身后躲,只有云遥,依然悠悠哉哉吃她的干乳片,顺便端起那杯奉给客人的热茶喝。

    金貔朝云汉雨脸上喷气,两管强风刮得比暴风雪更激烈,露出唇的白牙,媲美象牙,不同之处在于象牙两根弯弯多可爱,他的牙,上下各一排,每颗又直又尖,要咬掉城里的梁柱恐怕跟咬断一条瓜一样容易!

    “爹,你别怕,金貔不吃金银财宝以外的东西,他不会吃你的。”云遥趁间隙还跑进厨房端回一大盘烤羊肉啃。

    “他他他他他”云汉雨结巴,完全没被云遥那席话给安抚放松,貔貅不吃人,不代表貔貅不咬人,咬断脑袋再呸掉也不算“吃”呀!

    “金貔——”云遥用她油腻腻的手,摇摇金貔。

    金貔看她一眼,读出她眼里那抹“请别吓破我爹爹的胆,好吗?”的水灿央求,啐地撇头,同时恢复人形,长指一挥,碎裂四散的软垫椅腾空重组,啪啪几声便回复它解体前的原样,他优雅地坐下,仿佛方才任何事都没发生过。

    云夫人惊魂未定,轻抚胸口顺气,她应该是家中除了老僧坐定的云遥之外,第二个从哑然中回神的人。

    “真无法相信遥儿竟将神兽大人给请回荒城我们太失礼了,请神兽大人见谅。”她福身,朝金貔行礼,云霓、云霞也随之屈膝。

    金貔瞄其一眼,眸光转回云遥身上,道:“你要我做些什么?快说。”他丝毫没有多留的欲望,这座城没有财味,对貔貅而言,便是荒地。

    “我想,集合所有城民来看你,让大家知道神兽貔貅来了,貔貅愿意来,对大家就是一大鼓舞。”云遥偏头想想,问他:“我们荒城真的没有半丝宝气吗?”

    “没有。”金貔一点都不懂婉转。

    “你的法术不能帮忙吗?”

    “不能。”貔貅咬财,而非生财,她找错神兽了。

    “我们不要发大财,只希望辛勤工作的收获能让大家衣食无缺,这样也没法子吗?”云遥无辜再问。

    “离开这里,往南迁一百里。”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便是迁城。那儿土沃草丰,四季分明,不像荒城终年下雪,更蕴藏大量银矿,吻合她的要求。

    “一百里”云霓取出羊皮地形图,里头粗绘荒城周遭数个邻城乡镇,金貔所指之处,以红墨标记。“那里有个陈家村。”

    好山好地好风水,自有人烟聚集,他们荒城再迁去,免不了遭人驱赶而引发争斗。

    “你们人类不是只在意自身利益,别人住得好,便想去夺来,几千年来,战争、侵略,不全是如此?那处有人,以武力争抢过来就好。”金貔并不好战,仅是陈述他所知道的“人类”

    “金貔,我们不会做这种事,荒城内战过,刀棍互伤的混战,我们见多了,也怕了,我们不想侵略别人,更不想从别人身上抢夺东西,那是土匪的行径。”云遥朝金貔正色道,她脸上的坚决,同时出现在云家其余人身上。

    “也就是说,你不希望离开这座没有一丝宝气的城,又想要得到财富?”金貔的眼神像是在质疑: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蠢心愿。

    “嗯。”云遥颔首。

    他突然觉得,他小看了当时与她订下的交易。

    她要的东西,对貔貅而言,并非唾手可得。

    一个没有财脉的荒地,要让它致富

    **

    金貔此生头一回睡在人类的炕上,炕由泥砖砌成,铺有被子,烧柴煮饭的热烟导入炕洞,煨地炕榻暖呼呼,他平躺其上,不知是睡惯自个儿的貔貅窝,抑或臂膀里空荡荡少掉某人的体温和呼吸相伴,一双金眸瞪大大,很难合上入眠。

    他辗转反侧,反侧辗转,这样睡不对,那样睡也不对,终于忍无可忍,从炕上起身,拉开房门,踏着夜色而去,灵鼻嗅着已然熟悉的芬芳气味,毫不费力地找到云遥的闺房。

    门上木闩,不敌金貔长指在门外一挑,滑动松开,两扇纸糊门扉恭迎神兽大人入内。

    伏卧炕边的耗呆立刻醒来,犬目晶亮,朝登堂入室的男人低吠,然而犬的本能又知道,那男人,招惹不得,他的气势完全压制住它,它一边由喉间滚出闷闷沉吼,一边又不自觉地摇动狗尾讨好求和。

    金貔瞪它一眼,它呜呜两声窝囊细呜,躲到桌下去颤抖,完全置炕上主人安危于不顾。

    云遥真能睡,闺房都任人大举入侵,还没清醒,一副就算没他赔睡,她照常能拥抱好梦酣眠这一点,金貔相当不满,原来为此失眠的人,只有他,他不悦地硬挤上炕,将她连人带被紧箍在怀里。

    云遥总算是察觉不对劲,惺忪睁眼,对上金貔逼近面前的不满俊颜,她险些尖叫,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吵醒就睡在对门的大姐与二姐。

    她小声问:“你、你怎么在我房里?”她娘明明命人为贵客安排最大最好的客房,要让金貔住得舒适,他为何大炕不睡,跑到她的小房小炕上挤?

    “我要睡这里。”金貔不答,却道出另一个教她哭笑不得的命令。

    “被人发现不好啦”孤男寡女的虽然这对孤男寡女已经把能做的、不能做的,统统做光光,可让双亲撞见,她的狗腿被打断是小事,他这只神兽八成半夜就给轰出荒城去。

    “有什么不好?我要这样睡。”金貔不懂她的顾忌,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喜欢抱她睡,谁都阻碍不了他。

    云遥只能笑叹,坐直身,要跨过他下炕,他一把抓着她不放,她给他一抹无辜的微笑。“我去闩门。”才不会突然闯进了谁,惊爆两人不可告人的关系。

    “我来。”金貔没让她裸足沾地,动动小术法,门扉掩上,木闩稳稳固定,但下一刻,木闩又扯动,门打开,桌下耗呆被腾空拎出去,关门,落闩。

    “外头很冷,耗呆在这儿睡又不碍着你。”云遥失笑,看他一脸孩子气,与一直雪犬争宠的模样。

    “我讨厌身边出现闲杂玩意儿。”

    “我也是闲杂玩意儿。”云遥笑着提醒。她不想承认,有他躺在身边,比自己抱着被子还要更暖更舒服。

    可爱的闲杂玩意儿,他想。

    他窝在她肩上,寻找习惯的姿势躺,找到了,满足长叹。

    那声轻叹,换来云遥的误解,以为他仍是烦恼着那时在大厅之事。

    “金貔你不要苦恼了。”他怀里的她,幽幽语调中带着笑意,突地如此对他说:“我没有要你帮荒城带来源源不绝的财富,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这几天留在荒城,就当逛逛人间市集,瞧瞧好玩,让城民看见神兽来到这块土地上,那就够了。我们人类很坚强,看见希望便能振作起来,你愿意在荒城走动停留,比你赏我们大笔金银珠宝更加受用。”

    云遥看出他那时一闪而过的苦思,他眸里那抹“这种破城,要招富贵多困难呐”的暗忖,或许其他人没有察觉,她却瞧得清清楚楚。

    那时一个很离谱的无理要求,等于是要他无中生有,硬挤出财气给他们。他要他们迁城,他们不肯,只想守着老祖宗留下的土地,在这儿延续血脉,好比守着一池死水,又希望水里有满满鱼儿一样。

    “我可以替你们咬来一笔不小的财富,填满你的房间,这样足够吗?”他这只貔貅未受人类香烟供养,不曾为谁劳碌奔波,但他愿意为她咬财。

    “不要这样做。”云遥立即拒绝,小脸肃然。“来得太容易的财富,会让人们产生依赖,只想等着你赐财,这对城民不是好事,我宁愿大家自食其力,努力与收获能成正比,这样就够了。”

    若财富来得付费吹灰之力,谁还要辛辛苦苦地工作,谁不想悠悠哉哉地坐在家中,吃好穿好睡好?然而坐吃山空,一旦财富挥霍殆尽,勤奋的心早已衰竭死去,不再习惯凭借自身劳力、智慧赚取钱财,面对由富而贫的巨变,人们的意志很容易尽数崩解。

    “头一次听到有人将财宝往外推,你们人类真难以捉摸。”金貔又用她觉得可爱的迷惑眼神在觑她。

    “谁不爱钱?如果我是小富婆的话,我也会乐歪歪呀是私心吧,你去咬财,代表你得替我们做好多好多本来不该由你去做的事儿,我知道你不是一直勤劳的貔貅,你宁可在窝里睡上几天几夜,既然深谙你这性子,我又怎舍得逼你去做那些辛苦事”云遥喃喃说着,被他吵醒的倦意重新包围她,他暖呼呼的,叫她忍不住闭上眸,放任自己浸淫在他气息之间。他身上的光辉,为微暗房内带来了光,像极空中高悬的明月,而可惜荒城很少有机会看见澄澈夜景及月娘,特别是迄今仍缓缓飘着雪

    她偎近金貔温暖胸膛,小手叠在他腰际,贴合他。

    “真希望明儿个雪能停,也许就可以带你去看荒城那一大片”

    话没说完,她已经睡去。

    房里那扇圆形小窗,可以看见外头绵绵不绝落下的雪花,缀满夜幕。

    金貔看着,雪,一片一片飞洒。

    他做了他能为荒城做的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