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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不好啦秦王捉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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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渊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朝赵高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嬴政和魏缭还没反应过来,赵高却是处变不惊地用刀鞘抵着林渊额头,制住来势汹汹的攻势。

    林渊一怔,随即嗷了声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冲刺,却是被刀鞘先快了一步,又被死死抵住额头动弹不得。

    他咬咬牙,不信邪地往左边去,那刀头也跟着往左边移,挡住了林渊进攻的所有可能。

    “你要有种就堂堂正正打一场,拿刀挡我算什么本事!”

    林渊怒目鼓睛咬牙切齿的,看着就像头杀气腾腾的小兽。

    赵高却没回他,两眼只在初见一瞥时闪过惊异,而后收敛了眸光幽黑深邃。

    显然没想到当日被他推入火坑的林渊还能好端端活到今天。

    一旁嬴政打量了林渊几眼,短发披散,口音怪异,看着不像老秦人。

    “这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沉着,听着不像发难,却有着王者自然散发的威势,漫不经心的一转眼便慑得林渊不敢再冲过去拳打脚踢肆意妄为。

    赵高提剑做了一揖,“禀王上,他就是臣先前所说的……回咸阳途中偶遇之人。”

    因着有魏缭在场,一些私话不好多说,他只隐晦地指了指,没有讲明。

    嬴政意会地点了点头,瞧向林渊时眼中多了点深意,“是你。你认识……魏先生?”

    这叫林渊口舌发干,刚认识算不算?!

    魏缭挑起一笑,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摇头间暗凉纵生。

    “外臣本打算今夜动身赶路,没想遇到了林公子,便留了下来畅谈举杯。哪料到我王……来得如此之快。”

    “这么说来,寡人该谢林公子?”

    嬴政追上了魏缭,半笑着看来心情还不错。“或许这是天意也说不定。国尉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寡人由寡人解决即可。下次可莫要再逃了。”

    当初魏缭权术无双名震天下,携军事之论《尉缭子》游经秦国,被嬴政费了好大气力才截下安排见了一面。一个是求贤若渴礼贤下士,一个却是对这虎狼之国的君主不屑一顾,直说嬴政面相孤郁,是个既可以虚心求教也可以翻脸不认,心思极端难以揣测的王者。嬴政为人不喜多言,为了留下魏缭却是使尽招数,奉上高屋阔府,金玉珠宝,锦帽貂裘,八珍美食,吃穿用度几乎与他这个秦王相同,如此屈身好几个月,才堪堪让魏缭改变了看法,愿意试试留在秦国辅佐与他。

    可没想到一年不到,就在前几日,宫城外传来消息,说魏缭跑了。

    彼时灯火摇烁夜色无垠,嬴政正在难得的安睡之中,被消息震醒后想也没想便叫来赵高一起彻夜出城不辞劳苦地势要追回魏缭。

    那会儿嬴政心头转过万千,一面是大怒,却被深深压下,一面却是思索着他追与不追的各种利弊之处。

    他在魏缭身上花费了太多心血,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块肥肉从手掌心里逃走。

    他若不追,在天下人看来便太无情;他若追,虽费时费力,可也能显出他身为君王对名士的器重,如此做法不仅算不得小题大做兴师动众,反而能招揽更多的有识之士入他秦国。

    这事上,有人看出的是情谊,有人嗅出的是利益。

    不过嬴政知道,他和魏缭心知肚明就好。

    与聪明人交往,便省了点破许多事的气力。

    嬴政看看林渊,又看看赵高,最后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出去。他与魏缭还有要事要谈,赵高和那小子的事由他二人自行解决就好。

    赵高伴君侧多年,当即会意,用刀鞘头顶着林渊的背,一步步推出了屋,然后转身阖上了门。

    林渊怒极,手脚挥动着想回身一击,却没想到他啃了二十多年粮养成的一身肉还不敌那人一只左手的力气。

    等等,左手?左撇子?

    林渊还没来得及惊异,就被随手扔入怀里的一重物砸得生疼,脸都擦红了一片。

    他低下头一看。是块黄金。

    “你能活下来算命大。”赵高抱剑倚着门框,后头束了个马尾,可瞥过来的眼神哪怕沾染灯火微光,也不带一丝活力。凉得很。

    “这十两黄金给你,旧账一笔勾销。”

    林渊有些不甘心,当初他人生地不熟的一穿越就被这家伙给坑了,坑得差点连半条命都不剩,好不容易虎口逃生,拿十两黄金就打算打发他?

    他是那种为了钱就可以出卖自己的人吗?!

    是的。他是。

    林渊面色一凛,神情正经,“十两黄金不够,至少五十两才能一笔勾销。”

    赵高抱着胳膊挑眼看他,嗤了一声。

    “五十两没有,一剑抹喉倒是有。要么收,要么死。你选吧。”

    林渊没出息地打了个颤,“你拿我的命换了你的命,那我的命就是你的命,你的命难道才值十两黄金?”

    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在那人眼中不值钱,卑微得就像根草芥。可好歹他曾经救过他……好吧,虽然不是他主动愿意的,但至少曾经有一瞬他的存在对那人算有意义吧?

    赵高听着林渊的这套等价理论,嘴角哂笑,可到底没有笑出声,只是沉在眼里。

    漫漶了一片。

    “你想多了。”

    赵高的声音一如他凉薄神情,冷淡得很,声线低沉,就像根绷紧的线。

    “这十两不是补偿你的。只是用来封你口别乱说话。”

    他对当初之事从无后悔之心,再来一次他仍会选择这么做,用无辜之人的性命换取兵不血刃暗中脱逃的结果。

    只是没想本该死的人没死,反而多了张说话的嘴巴。偏巧还是国尉魏缭的友人,不能再随手一剑暗中除去。

    赵高看了眼林渊怀里的十两黄金,真是可惜,三个月的俸禄就这样没了。

    给母亲的接济,怕是还要再推迟几个月。

    林渊轻声嘟哝着收下了那沉甸甸的金块,吕不韦那边要封他口,这家伙也要封他口,到底当初那事有多紧张严重?不就是一封信?

    林渊琢磨了几下,转过心思抬头看着赵高,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

    “哎,你叫什么?”

    赵高没打算理他,就半倚在门框上,交叉胳膊抱着剑,宛如立在夜色中的一尊石像。

    他一身胡服戎装,翻领窄袖对襟锦衣,玄黑齐膝,衣角锐利,腰束玉带银钩,脚踩络鞮皮靴,看去明明像个侠士,却是不近人情到极致。

    “我问你呢。你好歹坑了我一次,我知道你名字不过分吧?”

    林渊嘟嘟嘴,有些不满,可退却了初时仇视的敌意。

    赵高气定神闲地守着门,依旧没理他,眉目凌厉如浸冰霜。

    “我总得称呼你吧,你不说那我就自己取了。”林渊挑挑眉,“唔……叫你狗贼子怎么样?”

    最后贼子二字连起说得快了些,听上去像叫狗崽。

    赵高默然了半晌,出口时声音冷凝。

    “赵高。”

    林渊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

    赵高:“……”

    林渊直想着这不可能,开玩笑呢?这家伙是赵高?!

    虽然他也是个历史盲,但也在黄金七点档看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赵高……不是一个又变态又猥琐的老太监吗……

    林渊目光紧盯着赵高胯/下,怀疑地审视着,又抬眼瞥了瞥那家伙的傲人身高。

    不可能啊,哪个太监长得比他一社会主义正常小青年还要高???这是吃毒奶粉长大的吧?!

    “你、你……”林渊看着身前一脸冷淡的男人,无法和脑袋里那个残暴酷虐的灭秦幕后凶手联系起来挂上钩。

    “你是太监?”

    他想问的明明那么多,可一时千言万语全部堵在喉口,结结巴巴了许久却只能问出这么一个看起来毫无干系的蠢问题。

    眼见赵高一点反应也无,林渊又立即换了个说法。

    “太监就是下面那玩意儿被切掉的嗯……的阉人。”

    赵高一个沉沉的眼刀飞过来,带着杀意。“你再说一遍。”

    林渊一个冷颤,气势怯了许多。

    “我就……就问你是不是太监啊……”

    他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再没了先前一见面就要扑过去把那人撕咬拉扯的狠劲,反而带上了股瞻前顾后的忌惮。

    赵高这半辈子,被人指着鼻子什么都骂过,母婢、狗奴、秦鼠、入娘贼,甚至当初被人啐着说不过是一条从隐官里爬出来的贱虫,他也从来面不改色神情无异。

    可听着林渊问他是不是阉人,赵高怒极反笑,笑声如淬血锋刃,滚动过尖锐刀齿。

    他一把将林渊提起拎在半空中,眯起眼冷寒至极。

    “那你可要看看我到底是不是阉人?”

    林渊心里一抖,两腿弹动着忙摆手,“别别别,这还是不用了!我知道你不是,你不是哈……”

    赵高握着刀柄的手心一阵阵发热,如果不是看着林渊与魏缭的关系,还有秦王对那人的印象似乎不错……他早在这家伙认出他的第一眼就结束了那人的性命。

    阉人?

    他哪像个阉人?!

    王城里的姑娘家喜欢他的不少,个个都说他长得人高马大长相端正,这家伙是瞎子还是存心想寻死?

    赵高一双狭长凤目里似凛冽着冰霜,一手掐着林渊的脖子,一手握着刀柄滑掠过那人胯/下,似是暗示。

    “你下次要再敢说这话……”他眯着眼挑起寒意渗骨的一笑,“我就让你变成真的阉人。”

    林渊浑身汗毛竖起,立马两手护住了裤裆,等到赵高把他从半空中放下时依旧冷汗淋漓心里打颤。

    这个赵高不是太监就算了,武力值这么爆表还让别人怎么活???

    他转过头透过门框上镂空的细花往里瞧了一眼,两人正对坐着不知在说些什么,烛火拉长了一地影子。

    他突然觉得那个秦王嬴政有些岌岌可危。

    伴君如伴虎,对待臣子又何尝不是同个道理。

    这个年轻的君王……估计也没想过自己一生心血会毁在身边人手上吧。

    房里的嬴政替魏缭捻了捻烛芯,被那人伸手拦住,“王上,不必。”

    嬴政微微一笑,“寡人毕竟是来追你回去的,总得有些表示。”

    魏缭摇头,无奈苦笑,“你知道我看得透人心,又何必多此一举。”

    嬴政握着木杯,语意深幽。

    “看不得看透是一回事,做不做……却又是另一回事。”

    魏缭一怔,半晌无话。

    当年也是如此。

    他看出了那人深埋于骨的所有劣性,孤傲、多疑、不仁、缺爱而更不敢ài rén。

    拿准主意不会侍奉这样一个君王,可嬴政的坚持超乎了他的意料。

    不管本性里是怎样一个人,不得不承认,那人将自己wěi zhuāng得极佳——礼贤下士、知人善用、恩威并重。

    比起其他昏庸之君,还真是当世之时难得的一个“好君主”。

    “告诉寡人吧,是因为何事要逃出咸阳?”

    嬴政一句话将魏缭拉得回了神,却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洛阳毗邻魏国……”嬴政用指节敲了敲案几,抬眼时神情有些复杂,“魏缭,你可是要返魏?”

    烛火在灯罩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旺盛却也凄烈。荒芜的寂静如同从窗台外闲逛进来的庭风,漫灌得满屋子都是。

    让人错觉双耳失了聪,万物哑了声。

    ……

    魏缭过了很久,才转过眼温凉开口。

    “王上既然猜到了。又何必问?”

    灯光下,嬴政的容貌冷然得像一只艳蝶,“猜到是一回事,问却是另一回事!”

    他从来不怀疑魏缭的忠心。因为他知道魏缭忠于的从来不是他,而是这个蓄势待发昂然崛起的大秦之国。

    所以他清楚,在助秦大统前,魏缭绝不会走。

    那不仅是他嬴政的野心,也是万千志士,是他魏缭的野心!

    能动摇那人来去的……除了故国怂魏,还能有谁?

    “魏王他……找到了我在魏国的家人。”

    魏缭抿了抿杯中水,低低开了口。

    “要是我不在五日内返魏,怕是家人有性命之虞。”

    嬴政琥珀似的瞳子里布上疑惑,“你不是说你未曾娶妻,没有旁戚,高堂双亲也都不在了?”

    魏缭的回答有些避重就轻,“我还有一些……至关重要的家人。”

    嬴政半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下次遇上这种事,与寡人说就好。”

    魏缭又何尝不知?

    只是君与臣是两厢附属的关系,谁更依赖谁,谁便处于弱势。

    他倘若把自己所有的软肋和需求都一览无余地袒呈给君王看,不过是助那些高位者将自己拿捏得更死罢了。

    他魏缭还没有那么傻。

    主动告诉嬴政,和逃脱后被追上无奈吐露实情,是两种不同结局。

    当然,他本也就抱着无人来追最后当真返魏的念头。

    “王上打算怎么做?”

    嬴政听罢一笑,还真有些不可一世傲然孤绝的模样。

    “你在寡人手下办事,他魏增敢威胁你,便是威胁我秦王,威胁我秦国!既然是他先不义,就、别、怪、我、大、秦、不、仁。”

    说到最后,他两眉飞挑,一字一句却是咬得清晰用力,带着肃杀。

    魏缭会意,眸光流转,“来真的……还是来假的?”

    嬴政与他双视一笑。

    “那要看他魏王,胆敢与我秦国来真来假啊!”

    ……

    屋中二人交谈作罢,嬴政吱地一声打开木门时,察觉到门外二人气氛有些诡异。

    “都解决好了?”

    赵高点了点头,只简短一字,“恩。”

    “魏缭明日就回咸阳。”嬴政抬头看了眼天色,黑云沉沉的,不早了。“寡人还有事要去办一趟,你不必跟来了。”

    赵高摇摇头,“守卫王上乃是高职责所在。”

    嬴政瞧着他迟疑了片刻,“好……等会儿你在府外候命。”

    “是!”

    只见烟云掩月,夜幕低垂,洛阳城中响起一阵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道无遗灰的宽敞大街上,正走着三人。

    嬴政走在前,赵高微微在侧,林渊走在最后。

    “嗒、嗒嗒……”

    脚步声在这昏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赵高握住腰间刀柄,终是转身回头,面色冷然。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林渊摊摊手,“我没跟着你们啊,我这是回家呢!”

    回家?

    赵高眼中闪过疑虑。

    若他没推断错……秦王该是要去找文信侯。

    他窃过吕不韦的书信,识得那府址。

    可这家伙,又是要捣什么鬼?

    难不成他是吕府的门客?

    赵高想过一种可能,打量了林渊几眼。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也没什么过人本事……

    气人倒是一流。

    到了吕府大门前,赵高拿着腰牌跟家丁低语了几句,林渊却是从侧门溜了回去,像是怕被发现。

    嬴政瞟了几眼,待赵高回来时没什么喜怒地问了句,“他是吕不韦的人?”

    赵高揣测不准嬴政的心思,只恩了声,没多说。

    家丁得了嘱咐先别通报,便弯着腰毕恭毕敬地将嬴政引了下去,一路惶恐小心。

    吕府分东院和西院,东为尊,是故为吕不韦家院,西向便是他那些舍人门客安住的地方。

    那时还是亥时,二更天,西院灯火透明,人声喧杂,东院却是静得很,只间或从主屋里传出一两声女人的娇笑声。

    嬴政听罢,面色寒了几分。

    旁边的家丁颤颤巍巍的,只觉进了东院这主子就可怕得很。

    那感觉就像孕育着场摧毁一切的肆虐风暴。

    嬴政一步步朝主屋踏去,家丁往里小声通报了声,“秦、秦王来了”,随即立马溜之大吉,跑得比兔子还快。

    里头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嬴政面沉寒霜带着狠艳,一把推开那雕花繁丽的木门,看得正一手温香软玉抱怀的吕不韦,在那人愕然神情中,一点点将怒意咬碎了吞咽下肚,只冷笑了声。

    “仲父……许久不见,好雅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