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冰与火之歌2:列王的纷争 > 第三十二章凯特琳

第三十二章凯特琳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谈判地点乃是一片点缀着灰白蘑菇和新伐树桩的青绿草地。

    “我们来得最早,夫人,”当他们骑行到树桩之间,孤立于两军当中时,哈里斯莫兰评论道。史塔克家族的冰原狼旗帜在他紧握的长枪顶端飞舞雀跃。从这里,凯特琳望不到大海,但她清楚地感觉到大海的存在。晨风中弥漫着浊重的海盐味,从东方不绝而来。

    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部下把树木砍倒以搭建攻城塔和投石机。十几年一个轮回,凯特琳不禁思量这片树林究竟长了多高,不知奈德南下解风息堡之围时是否也在此观望。那天,他赢得了一次伟大的胜利,一场不流血的胜利。

    但愿诸神保佑,我也能获得同样的成功,凯特琳默默地祷告。她手下的人都以为她疯了。“这场战争和我们无关,夫人,”文德尔曼德勒说。“我更明白,国王陛下不希望自己的母亲去亲身冒险。”

    “我们一直在冒险,”她告诉他,或许语气尖刻了些。“你以为我想来这里吗,爵士?”我属于奔流城垂死的老父,我属于临冬城幼弱的儿子。“罗柏既然派我到南方来为他发言,那我就要实实在在地负起发言的责任。”凯特琳深知,要在两弟兄间打造和平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为了王国的未来,她必须一试。

    越过细雨浸染的田野和多石崎岖的山冈,她遥遥望见巨大的风息堡屹立于苍天,完全遮蔽了其后的汪洋。在那些浅灰色的巨石下,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公爵的军队看起来如此渺小和无助,活像举着旗帜的老鼠。

    歌谣相传,风息堡乃是古代第一位风暴国王杜伦所建,他赢得了美丽的依妮的爱情,而她是海神和风之女神爱的结晶。在他们新婚之夜,依妮将她的贞洁献给了一位凡人,从此便须像凡人一样承受生老病死。她的双亲对女儿的决定悲愤无比,将怒火发泄于杜伦的城郭。他们招来狂风和巨浪。那一夜,他的朋友、兄弟和婚宴宾客统统被卷走,要么砸死在城墙,要么淹没于汪洋,只有依妮用她的双臂勇敢地护卫着杜伦,保护他免遭伤害。最后,天亮了,风暴终于停息,这时杜伦向神灵们宣战,他发誓要重建城堡。

    他的城堡重建了五次,一次比一次高大,一次比一次坚固,但当那呼啸的狂风和滔天的巨浪从破船湾中咆哮而出时,城墙都被一一粉碎。他的封臣纷纷恳求他迁到内地筑城;他的牧师告诉他为了安抚神灵的怒气应把依妮归还于大海;甚至他的属民百姓也请求他别再斗争。杜伦通通置之不理。他终于建成了第七座城堡,最雄伟的城堡。传说中这座城堡乃是由森林之子帮助修建,巨石中充溢着他们的魔法;另一种说法是城堡的筑法得自于一位小男孩之口——这个孩子就是日后的筑城者布兰登。不过无论故事的说法怎样,结局总是相同:尽管愤怒的神灵一次又一次将风暴投掷到那第七座城堡,它依旧巍然耸立,被神憎恨的杜伦和美丽的依妮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他们终归尘土。

    神灵没有宽恕他,千钧的狂风依旧时时从狭海吹来。风息堡日复一日地承受着风暴,几个纪元几十个世纪转瞬而过,而这城堡纹丝不动。它那伟岸的外墙足足有百尺之高,其上既无箭孔亦无暗门,巨石之间镶嵌精巧,处处浑圆一体,弯曲平滑,无角无缝,风雨难侵。外墙最窄的地方据说是四十尺厚,而临海一面将近有八十尺,城墙由内外两层巨石夹着中间的沙砾和碎石。在这伟岸的城墙之内,不论厨房、马厩还是庭院都不会受到一丝一毫风暴和波涛的影响。至于塔楼,这座城只有独一无二的一座,一座巨型的钟鼓楼。它临海的一面无有窗户,整个塔把风息堡的谷仓、兵营、宴会厅以及贵族居所都装在里面,令人惊叹于它的庞大。厚实的城垛环绕着它的顶部,远远看去,犹如一只擎天巨臂上张开的无数手指。

    “夫人,”哈尔莫兰喊道。在城堡下那整齐而渺小的营垒外出现了两个骑手,他们缓步而来。“那应该是史坦尼斯国王。”

    “不错。”凯特琳打量着他们。那肯定是史坦尼斯,不过旗号却不是拜拉席恩家族的徽章。那是嫩黄,而非蓝礼营中的金黄,尤其是上面的图案,似乎是红的,凯特琳看不清它的形状。

    蓝礼铁定会最后到来。她动身前他便告知她:他要等老哥出发后才会上马,因为早到的将等待晚到的,而他蓝礼决不当那个等待者。这是国王之间玩的又一种游戏,她告诉自己。好在她自己不是国王,所以她可以摆脱这些游戏。而对于等待,凯特琳早已习以为常。

    直等他走近,她才看清史坦尼斯戴着一顶赤金的王冠,边缘刻意弄成火焰的形状。他的腰带上镶着石榴石和黄玉,一颗四四方方的大红宝石嵌在他的佩剑柄上。他身上的其他装束却很朴素:棉上衣外罩镶钉皮背心,一双磨旧的靴子,织工粗糙的棕色马裤。他那艳阳般色泽的旗帜上,画了一颗火红之心,由一圈橙色火焰所环绕。宝冠雄鹿的标记也还在上面,还在不过却大大缩小,并被勾勒在火心之中。更奇怪的是,他挑选的掌旗官不仅是个女的,还一身火红装束,面容隐藏在猩红色的兜帽里不得而知。似乎是域外的红袍女祭司,凯特琳好奇地想。这个教派分支繁多,根深叶茂,不过一直都在自由贸易城邦和遥远的东方活动,向来不大涉足七大王国。

    “史塔克夫人,”史坦尼斯勒住坐骑,带着冷冷的礼数打了声招呼。他微微点头,头发比她记忆中更少了。

    “史坦尼斯大人,”她回应。

    在齐整的胡须下,他那巨大的下巴收紧起来,不过他并未在头衔问题上当即发难。对此她相当感激。“没想到能在风息堡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来这儿。”

    他那双深陷的眼睛瞧得她不自在。这不是一个谈吐优雅,风度翩翩的人。“对于你丈夫的死我很遗憾,”他说“虽然艾德史塔克并不是我的朋友。”

    “他也从来不是您的敌人,大人。当您被提利尔大人和雷德温大人困在这座城堡,饥饿待毙时,正是艾德史塔克为您解除了危机。”

    “那是由于我哥哥的命令,并非出于对我的爱护,”史坦尼斯答道。“史塔克公爵履行了他的职责,这点我不否认。可我做的难道就不够吗?成为劳勃首相的本该是我。”

    “那是您哥哥的意思。奈德从未贪图荣华。”

    “可他仍旧接受了。而那应当是我的。即便如此,我还是向你保证,我会为这次谋杀主持正义。”

    这些想当国王的人,多喜欢拿人头来做承诺啊。“您弟弟也向我作了同样的承诺。但说实话,我只想要回我的女儿,而把正义和公道留给不朽的神灵去主宰。我的珊莎还在瑟曦手中,而自劳勃驾崩那天起,我便再没听到关于艾莉亚的只字片语。”

    “倘若我拿下都城之后找着你的女儿,我会立刻把她们送还于你。”不论死活,这一句他倒没说出口。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史坦尼斯大人?君临和您的龙石岛近在咫尺,可我发现您偏偏来了这里。”

    “你很坦率,史塔克夫人,这再好不过,让我也坦率地回答你。要拿下都城,我需要原野对面那些强大的南方诸侯的兵力。眼下他们追随着我弟弟,因此我必须从他手中夺过来。”

    “大人,天下的律法是,人们要对自己的封君效忠。这些贵族宣誓效忠的对象是劳勃和拜拉席恩家族。如果您和您弟弟之间能停止争执——”

    “我和蓝礼之间不存在争执,而是他如何表示忠顺的问题。我是他的兄长,也是他的国王。我要的只是根据权利属于我的东西。蓝礼理应忠顺于我、服从于我。我要的只有这个。当然,不仅是他,还包括其他各路诸侯。”史坦尼斯审视着她的面孔。“夫人,你又为何而来?难道说史塔克家族已经把自己拴在了我弟弟的马车上,是吗?”

    此人绝不会妥协让步,她想,但她依旧不能放弃努力。太多的东西关系于此。“在贵族和平民的共同拥戴下,我儿已加冕为北境之王。他不会向任何人臣服,但愿意向所有人伸出友谊之手。”

    “国王没有朋友,”史坦尼斯粗直地说“只有臣民和敌人。”

    “还有兄弟嘛,”一个欢快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凯特琳回头看去,只见蓝礼漂亮的母马在树桩之间悠闲地挑选路径。年轻的拜拉席恩身穿绿天鹅绒上衣,披着镶松鼠皮的绸缎披风,看起来十分光鲜。装点着金玫瑰的王冠戴在他头上,前额处有头碧玉的雄鹿,他长长的黑发则披散于王冠之下。他的剑鞘上镶点了无数磨工精巧的大块黑钻石,一条翡翠金项链挂在颈项。

    蓝礼也选择了一位女性来为他掌旗,不过身穿重甲的布蕾妮掩盖了面容和身段,无从透露性别。在她手中十二尺的长枪上,黑色的宝冠雄鹿腾跃于金色的面底,海上吹来的风划出无垠的波纹。

    对他,他哥哥的问候也同样简洁。“蓝礼公爵。”

    “蓝礼国王啦。这东西真是你的旗,史坦尼斯?”

    史坦尼斯皱起眉头。“不然还是谁?”

    蓝礼疏懒地耸耸肩。“远远看见,我还不大确定呢。你到底打着哪家的旗号?”

    “我自己的。”

    红袍女开了口:“国王陛下的徽章乃是真主光之王的烈焰红心。”

    蓝礼似乎觉得很有趣。“我举双手赞成。如果咱俩打着同样的旗帜,打起来不弄混才怪。”

    凯特琳适时插话:“仗还是别打的好。我们三方应该好好研究如何对付共同的敌人,否则它要把我们大家全部摧毁。”

    史坦尼斯再次审视她的面孔,依旧一点笑意也无。“按照律法,铁王座属于我。否认这点的都是我的敌人。”

    “全国都在否认你啊,老哥,”蓝礼说“糟老头子临死时念叨着否认,未出生的婴儿在妈妈肚子里踢闹着否认。多恩人否认你,长城上的人否认你。没有一个人想让你当他的国王。非常遗憾。”

    史坦尼斯咬紧下巴,面孔格外紧绷。“我曾发誓,只要你还戴着那顶叛逆的冠冕,我就绝不和你打交道。我早该遵守誓言。”

    “这一切是多么可笑啊,”凯特琳尖锐地指出。“泰温公爵率领两万大军屯驻于赫伦堡,弑君者的残部在金牙城重整旗鼓,而在凯岩城的阴影下,兰尼斯特正加紧编制新军,同时瑟曦和她儿子还占有着君临以及你们那宝贝的铁椅子。你们都自称为王,眼下王国正分崩流血,除了我儿子,难道就没人肯拔剑而出、捍卫王国了么?”

    蓝礼耸肩“您儿子赢了几场战斗。我将赢得整个战争。一步一步来,到时候我自然会处理兰尼斯特。”

    “你有什么建议,赶快提出来,”史坦尼斯唐突地喊道“不然我马上离开。”

    “非常好,”蓝礼道“我建议你立刻下马,单膝跪下,宣誓效忠。”

    史坦尼斯强抑怒火。“你永远得不到。”

    “你既然可以为劳勃效劳,为什么对我就不行?”

    “劳勃是我长兄。你不过是我的小弟。”

    “是啊,我比你年轻,勇敢,标致”

    “小偷!篡夺者!”

    蓝礼又耸耸肩。“坦格利安家也管劳勃叫篡夺者,不过这指责对他毫无影响。所以我也无所谓。”

    这样是不行的。“听听你们说的话!如果你们是我儿子,我要把你们两个的头狠狠撞在一起,然后锁进一间卧室,直到你们认清彼此是兄弟为止。”

    史坦尼斯朝她皱眉。“你假设得太过火了,史塔克夫人。我是合法的国王,而你儿子和我弟弟一样都只是叛徒。他也有末日来临的那一天。”

    这赤裸裸的威胁煽起了她的怒火。“大人,您有这个自由去随意指称别人为‘叛徒’或‘篡夺’,可瞧瞧您自己有什么区别?您说您是合法的国王,但我还没忘记劳勃留下两个儿子。不论依照七国上下何处的律法,乔佛里王子才是他的法定继承人,其后是托曼我们都是叛徒,不管各家有什么好理由。”

    蓝礼笑道:“你得原谅史塔克夫人哦,史坦尼斯。她从奔流城这么一路长途跋涉,大半时间都在马背上,恐怕来不及收看你那小小的信件哟。”

    “乔佛里不是我哥哥的种,”史坦尼斯开门见山地说。“托曼也不是。他们都是私生子,包括那女孩在内,三个都是乱伦产下的孽种。”

    瑟曦真的如此疯狂?凯特琳一时语塞。

    “这故事可精彩,夫人?”蓝礼笑问。“我在角陵扎营时,塔利大人正好收到信,我承认,看得我大为赞叹啊。”他对着哥哥笑。“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这么聪明的法门,史坦尼斯。如果这个能当真,你就是劳勃合法的继承人喽。”

    “如果当真?难道你怀疑我说谎?”

    “你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个神话吗?”

    史坦尼斯咬紧了牙关。

    或许连劳勃自己都不知道,凯特琳想,不然瑟曦早就脑袋搬家了。“史坦尼斯大人,”她询问“您既已得知王后犯下滔天罪行,为何一直保持缄默?”

    “我并没有保持缄默,”史坦尼斯。“我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琼恩艾林。”

    “而非告诉自己的兄长?”

    “我哥哥对我的要求除了忠诚尽责再没有其他,”史坦尼斯说。“何况从我的角度,这样的指控只可能显得自私和不妥,别人会以为我的目的是想把自己放到继承顺序的首位。我相信劳勃会更倾向于听取艾林公爵的意见,因为他敬爱艾林公爵。”

    “啊哈,”蓝礼道“所以我们的证据在一个死人的嘴里。”

    “你以为他真是偶然病逝,你这不长眼睛的蠢货?瑟曦毒死了他!惟恐他揭发她的丑行。琼恩大人已经搜集到确凿的证据,那些证据无疑——”

    “——和他一起进了棺材。你瞧,多为难呀。”

    凯特琳开始明白了,她试着将碎片拼凑起来。“我妹妹莱莎在一封送到临冬城的密信里指控王后谋杀了她丈夫,”她承认“其后,在鹰巢城,她又把这项指控转嫁到王后的弟弟提利昂身上。”

    史坦尼斯哼了一声“若你掉进毒蛇窝,被哪条先咬到有什么区别?”

    “这些毒蛇呀乱伦呀都挺有趣,但什么也改变不了。说到底,你的要求的确更合理合法,史坦尼斯,不过我的军队却多得多。”蓝礼把手伸进披风下。史坦尼斯见状立刻握紧剑柄,不过在拔剑之前他弟弟却拿出了一颗桃子。“要来一个吗,老哥?”蓝礼一脸笑意地发问“高庭产的哦,我保证,你从没尝过这么可口的东西。”他咬了一口,汁液从嘴角流下。

    “我不是来吃水果的。”史坦尼斯怒不可遏。

    “大人们!”凯特琳高喊“我们应该协力打造联盟,而不是恶言相交啊。”

    “一个人实在不该拒绝品尝新桃子,”蓝礼边扔掉果核边评论。“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人生苦短啊,史坦尼斯。知道史塔克家怎么说吗?凛冬将至啊。”他用手背擦掉嘴边的果汁。

    “我也不是来听你威胁的。”

    “我可没威胁你,”蓝礼反击“如果发出威胁,我会堂堂正正。说真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史坦尼斯,可你毕竟是我的手足,我一点也不想伤害你。所以啦,如果你要的是风息堡,就拿去吧权当兄弟之间的馈赠。就像劳勃当初赐予我一样,如今我将它赐予你。”

    “轮不到你来赐予。照权利它本就属于我。”

    蓝礼叹了口气,微微转身“我要拿这个老哥怎么办呢,布蕾妮?他拒绝了我的桃子,拒绝了我的城堡,甚至还不肯来参加我的婚礼”

    “好了,你我都心知肚明,你那婚礼不过是出拙劣的闹剧。一年前你还计划让那女孩变成劳勃的又一个婊子。”

    “一年前我计划让那女孩成为劳勃的王后,”蓝礼说“可这有什么关系?野猪带走了劳勃而我带走了玛格丽。她嫁给我时还是个处女,你该替我高兴才是。”

    “和你同床,她宁肯选择劳勃的下场。”

    “啊,是嘛,跟你说,我期望和她今年便来个胖小子哦。天哪,你有几个儿子,史坦尼斯?啊,不错——一个也没有。”蓝礼无邪地笑道。“至于你女儿的事嘛,我其实挺理解的。如果我老婆长得跟你老婆一样丑,那我也宁可叫个弄臣去服侍她。”

    “够了!”史坦尼斯咆哮起来“我绝不允许谁当面侮辱我,你听清楚了没?我绝不允许!”他猛然抽出长剑。在苍白的目光下,剑身闪着诡异的光芒,一会儿红,一会儿黄,又一会儿变成炽烈的白芒。就连周遭的空气也似乎感应到剑刃四射的热力,跟着变换发光。

    凯特琳的坐骑嘶叫着退开一步。布蕾妮则策马插进兄弟之间,拨剑在手“把剑放下!”她呼喝史坦尼斯。

    只怕瑟曦要笑得喘不过气来,凯特琳无力地想。

    史坦尼斯提起闪亮的宝剑,指着他的弟弟。“我不是个严酷寡恩的人,”这个以严酷寡恩举世著称的人大吼。“我也不想用亲兄弟的鲜血来玷污‘光明使者’的剑刃。为着哺育我们的母亲的缘故,今晚上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反省你的过错,蓝礼。降下叛旗,在天亮之前投效于我,我将封你为风息堡公爵,并保留你在御前会议中的重臣席位,甚至在我儿子出生前,我仍旧把你指定为我的继承人。你若不照办,别怪我不客气。”

    蓝礼大笑“史坦尼斯,你这宝剑可真漂亮,我很羡慕你,不过我怀疑这玩意儿的光芒是不是影响你的视力。你仔细看看前方的平原,老哥。看到那些旗帜了吗?”

    “你以为几根裹着毛料的杆子就能让你称王?”

    “提利尔的宝剑能让我称王。罗宛,塔利和卡伦能让我称王,用的是他们的战斧、槌杖和战锤。塔斯的弓箭和庞洛斯的长枪能让我称王。佛索威家族,库伊家族,穆伦道尔家族,伊斯蒙家族,塞尔弥家族,海塔尔家族,奥克赫特家族,克连恩家族,卡斯威尔家族,布莱巴尔家族,梅里维勒家族,毕斯柏里家族,希梅家族,杜恩家族,傅德利家族甚至佛罗伦家族,你老婆的娘家,他们通通支持我称王。整个南方的骑士都随我而来,而这还只是我麾下大军中较少的一部分。我的步兵还在后面,整整十万拿剑提枪端矛的大兵。你说要对我不客气?凭什么,凭嘴巴祈祷?凭城墙下那群乱七八糟的乌合之众?给你点面子,我也顶多说那有五千人。什么鳕鱼大人、洋葱骑士和流浪佣兵凑在一块,至少有一半仗一开打就要往我这边跑。我的斥候告诉我,你的骑兵还不满四百——何况你我都知道,穿皮甲的自由骑手在重甲长枪的冲击下根本不堪一击。我不管你自以为多么身经百战、骁勇无敌,史坦尼斯,事实摆在眼前——只待我的前锋刚一冲击,你的部队就得全部完蛋。”

    “我们走着瞧,弟弟。”当史坦尼斯收剑入鞘时,天地间似乎失去了几许光辉。“天明之时,我们走着瞧。”

    “我只希望你的新神慈悲为怀,老哥。”

    史坦尼斯鼻子一哼,绝尘而去,神色间充满了轻蔑。红袍女逗留了一会儿。“记住你自己的罪孽,蓝礼大人,”她驱策坐骑,边绕圈子边说。

    之后,凯特琳随蓝礼回到营区,蓝礼的大军和凯特琳的小队伍正等着他们。“那玩意儿挺有趣,弄不好还真有些价值,”他评论“不知上哪儿弄得到那种剑来玩玩?是了,等仗一打完,洛拉斯铁定会把它当礼物献给我。哎,宝物居然从此得来,我倒是有点悲哀啊。”

    “你悲哀的方式倒也蛮开朗,”凯特琳说,她自己的苦恼已然无法隐藏。

    “是么?”蓝礼耸肩“大概是吧。我得承认,史坦尼斯在我们兄弟之间向来不大讨喜欢。嘿,你觉得他那个故事有没有可能?如果乔佛里是弑君者的——”

    “——你哥哥就是法定继承人。”

    “如果他活着,”蓝礼承认。“这算那门子傻瓜律法,你不这么认为么?为什么要选最老的,而不是最好的?王冠正适合我,正如它从未适合劳勃,更不会适合史坦尼斯。我能当个伟大的国王,强大而慷慨,聪明,公正又勤勉,对我的朋友我无比忠诚,对我的敌人我决不宽恕,我有宽大的胸怀,耐心——”

    “——以及谦逊?”凯特琳补充。

    蓝礼哈哈大笑:“你总得允许国王有几个缺点嘛,好夫人。”

    凯特琳疲倦得无以复加。最终我还是一事无成。这对拜拉席恩兄弟即将骨肉相残,她儿子仍旧只能孤军面对兰尼斯特,而她什么也劝说不了,怎么也阻止不住。是我返回奔流城为爸爸阖眼的时候了,她心想,至少我能做到这个。我也许是个糟糕的使节,但我能当个挺好的悼亡人,诸神保佑我。

    他们的营地精心构建在一条南北走向、低矮多石的山冈上。营区虽然只有曼德河畔那座大营的四分之一左右,却要整齐有序得多。当蓝礼得知哥哥突袭风息堡的消息之后,立刻将部队分开,正如罗柏当日在孪河城下之所为。他把庞大的步兵军团留在苦桥保护他的王后、车辆、辎重、牲畜、以及那堆笨重的攻城机器,然后率领手下的骑士和自由骑手星夜挥师东进。

    他的举手投足多像他哥哥劳勃啊,连行为方式也那么相似只是劳勃有奈德伴随左右,每每以谨慎调和他的冲动。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劳勃和奈德,奈德一定会坚持把整个大军尽数遣来,包围史坦尼斯,围攻围攻者。可蓝礼轻率地否定了这一选择,急急忙忙跑来对付他的哥哥。他完全不顾补给,把食物和草料,还有他全部的货车,骡子和驮牛统统抛在身后。现在他要么速战速决,要么就只有饥饿溃散。

    凯特琳吩咐哈尔莫兰照顾马匹,自己跟随蓝礼回到营地中央的王家大帐。在那高耸的绿丝绸帐篷内,他麾下的将领和诸侯正等着谈判的消息。“我哥还是老样子,”他们年轻的国王道,同时布蕾妮为他解掉披风,自他额头除下金玉王冠。“城堡和礼貌他都置之不理,他只要流血。那好,我很乐意替他达成愿望。”

    “陛下,我以为不必在此作战,”马图斯罗宛伯爵插话。“这座城堡固若金汤,供应充足,科塔奈爵士更是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何况全天下有什么地方造得出足以击垮风息堡城壁的投石机?史坦尼斯大人想围就任他围,没他好果子吃。而当他又饥又冷地待在这里无所事事时,我们早已拿下君临。”

    “要我从此背上惧怕史坦尼斯的骂名?”

    “只有不懂事的傻瓜才这么说,”马图斯伯爵争辩。

    蓝礼望向其他人。“你们也这么以为?”

    “我认为史坦尼斯对您是一大威胁,”蓝道塔利伯爵宣称。“让他不受伤害的留在这里,只能让他的势力增强,而您的兵力将在接连的战斗中逐次削弱。兰尼斯特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败的,等您终于击败了他们,说不定史坦尼斯大人已经变得和您一样或许还更强。”

    其他人纷纷附和。国王看来很满意。“那么,我们就开战吧。”

    正如当初我让奈德失望,而今我也让罗柏失望了,凯特琳心想。“大人,”她朗声道“如果您决意开战,我的使命就已告终。请准许我返回奔流城。”

    “哎,眼下您不能走。”蓝礼找张折椅坐下。

    她楞住了。“我带着打造和平的愿望而来,大人,并非前来助阵。”

    蓝礼耸耸肩“我敢说,不仰仗您那二十五个伴当,我们也能获胜。夫人,我不需要您参加战斗,只想要您在一旁观看。”

    “呓语森林之役我就在场,大人。我已经看够了屠戮。我身为使节而来——”

    “也将作为使节离开,”蓝礼说“而且比来时更明智。您将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看叛徒是什么下场,如此您的儿子才能听您亲口转述。千万别害怕,我们会保护您绝对安全。”他转过身去下达部署。“马图斯大人,你指挥中央部队。布莱斯,你指挥左翼。右翼由我亲自指挥。伊斯蒙大人,后备部队交给你。”

    “陛下,我不会让您失望,”伊斯蒙伯爵应道。

    马图斯伯爵再次开口:“谁指挥前锋?”

    “陛下,”琼恩佛索威爵士喊“我请求这一荣誉。”

    “尽管去请求,”绿衣卫古德说“依惯例,应由七卫之一来打头阵。”

    “冲垮长长的盾墙靠张可爱的披风可办不到,”蓝道塔利伯爵宣告“你小子吃奶的时候我就是梅斯提利尔大人的先锋官了,古德。”

    叫嚷声刹时充满整个营帐,形形色色的人都争相宣布自己的请求。好一群夏天的骑士,凯特琳想。蓝礼举起一只手“好了,大人们。如果我能封的话,我很乐意把你们全都封为先锋官,但最伟大的荣耀理当属于最伟大的骑士。先锋部队将由洛拉斯提利尔爵士统率。”

    “陛下,此刻我怀着无比感激的心情。”百花骑士在国王面前单膝跪下。“祝福我吧,君王,并赐予我一个骑士,在我身边执掌您的旗帜,让雄鹿和玫瑰并肩作战。”

    蓝礼扫视一眼。“布蕾妮。”

    “陛下?”她还穿着那身蓝甲,不过已经脱去了头盔。人头攒动的帐篷内相当闷热,汗水使她柔和的黄发打了卷儿,搭在宽大平庸的脸庞上。“我的职责是在您身边保护您。我是誓言守护您的”

    “七卫之一,”国王提醒她。“别担心,你的四位同僚将在战斗中随侍我左右。”

    布蕾妮猛地跪下。“陛下,如果我真的必须和您分别,就请您给予我在战斗前为您穿戴盔甲的荣誉吧。”

    凯特琳听见身后有人窃笑。她爱他,可怜的人,她悲伤地想,她扮演侍从就为了能碰碰他,丝毫不在意在别人眼底她是个多么可笑的傻瓜。

    “我准了,”蓝礼说。“现在解散吧,全体解散。国王在打仗前也是需要休息的。”

    “大人,”凯特琳道“我们来时经过的最后一个村庄有间小小的圣堂。如果您不准我返回奔流城,就请您准许我到那里去祷告吧。”

    “如您所愿。罗拔爵士,请把史塔克夫人平安地护送到那间圣堂并在黎明前将她带回来。”

    “您自己也应该祷告。”凯特琳补充道。

    “为了胜利?”

    “为了理智。”

    蓝礼大笑:“洛拉斯,请先留下,帮我作祷告。很久没祈祷,恐怕都忘记该怎么说喽。至于其他人,我要求你们在第一缕晨光出现之时准备就绪,穿戴盔甲,拿好武器,翻身上马。明早将成为史坦尼斯永生难忘的一个清晨。”

    凯特琳离开大帐时,日头已降下大半。罗拔罗伊斯爵士和她并辔而行。他的身世她略微有些了解——青铜约恩的儿子之一,总体来看长得还算不错,在各地比武会里是个小有名气的角色。蓝礼赐予他彩虹披风和一套血红铠甲,封他为彩虹护卫之一。“你离开谷地很远了呢,爵士,”她告诉他。

    “您自己离开临冬城不也很远么,夫人。”

    “我知道自己来此所为何事,那么你呢?这不是你的战争,正如它不是我的。”

    “从我承认蓝礼是我的国王那一刻起,这已经是我的战争。”

    “罗伊斯家族可是艾林家族的封臣。”

    “我的父亲大人固然该向莱莎夫人效忠,他的继承人亦然。然而,他的次子却必须去别处追寻荣誉。”罗拔爵士耸耸肩。“我只是厌倦了比武会。”

    他最多只有二十一二岁,凯特琳暗想,和他的国王一般大不过她的国王,她的罗柏,虽只弱冠十五,却比眼前这个年轻人懂事得多。至少她如此祈祷。

    在凯特琳的小小营区内,夏德正往罐里削萝卜,哈尔莫兰和三个临冬城的兵丁赌色子,而卢卡斯布莱伍德坐着磨匕首。“史塔克夫人,”卢卡斯一见她便喊“莫兰说天亮时便要开战?”

    “哈尔说的没错,”她答道。我倒忘了,他实在是个多嘴的家伙。

    “我们是打还是走?”

    “我们祈祷,卢卡斯,”她回答他“我们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