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孔雀东南飞 >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作者:水能沉,金海涛,陈玉春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街道此时显得空旷静谧,那些沸沸扬扬的喧哗与吵嘴忽然顿住了。

    绢锦店还没有打烊,郑掌柜正跟伙计说着话,一会,郑掌柜一转身便看见刘兰生正低着头匆匆向前走。他急忙走出来叫住刘兰生:

    "哎哟,刘兰生,刘公子!"。

    "郑掌柜!"刘兰生抬起头,连忙招呼。"哎呀呀,兰芝很长时间又没有送锦来了!"郑掌柜笑道。

    刘兰生不想说这个话题,毫无掩饰地岔开话头说:"郑掌柜没有事吧?"

    "就是要她织的锦啊!哎哎,刘公子,听说你发大财了!"郑掌柜依然笑道。

    "你看我这样子像发财吗?"刘兰生自嘲道。老实说,自妹妹刘兰芝和高炳臣悔婚后,他心里就没有高兴过,因为妹妹的悔婚,那笔眼看到手的大生意也完蛋了,想起这事他就烦,再也不想提这件事。

    "早就听说衙门里今年分派给我们庐江郡的军队冬服买卖给你做呐!"郑掌柜打量了下刘兰生。

    "前些日子却是有那么点影子,现儿看,也是石沉井底。"刘兰生苦笑道。

    "怎么回事?"郑掌柜好奇地看着一副苦瓜脸的刘兰生。

    稍顷,刘兰生叹道:"还不是兰芝悔婚得罪了高主簿,现在'八'字一撇也不是呐!"

    "哎哎,公是公,私是私,你要盯紧呐!"郑掌柜提醒说。

    "到哪盯,衙门里也没少跑,高主簿家也没有少去。门槛踏平了,腿儿也跑短了,哪能见到他。"

    "嘿,你去哪个地方找到他呀!"郑掌柜神秘地一笑。

    此刻,刘兰生有些黠淡的心里突然又亮起一点星火,他盯着郑掌柜的脸急切地说:"在哪?"

    郑掌柜用嘴诡秘地朝对面的春仙楼一撸,小声说:"这阵日子都泡在那里!"

    刘兰生听罢马上转身就往春仙楼跑。

    "哎哎!"郑掌柜一把拉住刘兰生,说:"生意成了别忘了我!"

    刘兰生边走边说:"好好,忘不了!"

    春仙楼里红红绿绿的灯笼闪烁着玟瑰色的光晕,跳动的烛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映在楼房的墙壁上,不时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红男绿女从这里穿进穿出,调笑声、叫唤声此起彼伏地从房间里传出来,空气中弥漫了烟膏的气味。

    刘兰生小跑着进了春仙楼。

    "接客啰——!"王五见刘兰生进来,忙吆喝道。

    "别嚷嚷,先给我在花厅备桌酒。"

    "发财啦?"王五打量着刘兰生,惊讶地说。

    "怎么,不想让我花钱?"刘兰生反问。

    "哪里哪里,我这就去办!"王五说罢,向一旁奔去。

    刘兰生上了楼,穿过一条楼廊,来到那间僻静的包房。

    刘兰生守在门口不安地来回地踱步,又不时侧耳朝里听听。

    这时,他的老相识香香走过来,把手轻轻地搭在他肩上,刘兰生一惊,回过头笑道:"我当谁呢?"

    "刘公子,在听什么?"香香不慌不忙、微闭眼帘地看着他。

    "我在等高主簿!"刘兰生指指房内,无心和香香调情。

    "敲门啊!"香香忙说。

    "这会儿准是在春梦里,哪敢敲?"刘兰生嘻嘻地淫笑道。

    "那还在等什么?上次你可答应和我好的喔!"香香妩媚地白了他一眼。

    "下次。下次一定和妹妹玩个痛快!"刘兰生陪着笑脸道,说完,往她脸上拧了一下。

    "下次?下次还是下次。"香香把她的手伸到他的裤腰里。

    刘兰生扭动身子,叫了起来:"今儿真不行,好香香。我若去玩,他前脚走,我不是白等了!"

    "要是他玩到三更,哥哥也要等到三更?"

    "他玩到四更,我今儿也要等到四更,不等到他啊我不走。"

    正说着,高炳臣系着扣子出来,刘兰生"嗖"地一下奔过去。

    "高主簿!"

    高炳臣吓了一跳,忙定定神黑口黑脸说:"你这家伙!"说完,又拉着长腔问:"跑这来找我干什么?"

    "高主簿,我已等多一会了。"刘兰生小心惶惶地说。

    "有什么事?唔,说!"

    "我在花厅里特地备了桌酒,先到花厅喝一杯!"

    "那好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花厅,桌上早己摆着一席酒菜。

    "请!"刘兰生说。

    "说吧!"高炳臣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

    刘兰生给高炳臣斟酒,又给自己的杯子倒上。

    "高主簿,先喝酒,我敬你!"刘兰生端起杯子。

    "你要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高炳臣冷冷地地说,他一想起和他妹妹的事心里就有气。

    "高主簿,我知道你有气,过去你和兰芝的事,我也是极力要"刘兰生举着杯子的手在空中僵了好一会,见高炳臣并未举杯,忙尴尬地放下。

    "哎哎,打住。天下漂亮的女人有的是嘛!"高炳臣说完,又指指外面来回走动的妓女们,说:"你看看这里就美女如云,要什么样的没有,你妹妹有什么了不起?不要再提。"

    "那,那桩冬服买卖的事?"

    高炳臣原来许诺这单生意完全是出于一种交易,现在交易不成,凭什么要给你刘兰生做?高炳臣冷笑道:"嘿,现在你还跟我说什么冬服买卖的事,免谈!"

    "高主簿,我也下了不少本钱呐,你看我这么跑来跑去,就是个小猫小狗,你也得喂点儿鸡骨头鱼刺呐?"刘兰生一肚子委屈地看着高炳臣说。

    "你看看,这么一大桌酒菜,够你吃够你啊喝的!"高炳臣指着桌上的酒菜,说罢站起,接着又补充道:"好吧,你就慢慢吃慢慢喝吧!"

    "哎哎,你别走,你怎么也得喝一杯,我都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算了!谢谢!"高炳臣说罢飞快离去,他不想和这种己没有任何可利用价值的人搅和在一起了,而且,因为和刘兰芝的事,使他对刘兰生也产生怨恨。

    刘兰生望着一桌没动的酒菜,懊丧地叹口气:"我这不是白白忙乎了!好,老子就一人享受。"说完,端起杯子一口喝完酒,然后嘀咕道:"哎,我不真成了他妈的小猫小狗呐!"

    焦家姑母家和焦母家隔得很近,都在一个村子里,所以窜门很方便,这会儿,焦母正坐在姑母屋里说起兰芝要给自己做生日的事。

    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阳光射在那些简陋的木质家具上,弥漫着一种旧家具的陈腐之气。

    "既然是兰芝提出来了,这五十大寿的事更要办!"沉默了好一会,姑母才说。

    "她是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多钱?"

    "媳妇的话,未必像儿子、像女儿的话那么真心,但是你现在就是没有钱,也要做,还要办好!把全村的长辈都要请来。"姑母一笑。

    "你这是坐着不嫌腰酸,我哪能拿出许多钱?"

    "你媳妇是不是娶进门了?"姑母不满地白了焦母一眼。

    "这还用说!"

    "你是不是做婆婆了?"

    "哈,当然是。"

    "这不就行呐,就应顺着媳妇的话走,做寿的事就交给媳妇啊,你做婆婆的急什么,瞎操那么多的心干什么,这正好借过生日的事好好治治她!"姑母又出馊主意说。

    焦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动心,她急忙侧头问道:"治?哎,怎么治啊?"

    "让她和香草都参加主办你的生日,要她们每人献一份礼,每人办一桌酒席,看谁办得好。"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香草去做这样的事,她哪行?"

    "你错了,这才好治兰芝!"姑母狡诈地一笑。

    焦母有些茫然犹疑地看着姑母,等她说话。

    "嗨,这你就不明白了,香草做不好,谁也不会责怪她,她是没有出嫁的姑娘。兰芝要是做得好,倒也罢,那是媳妇的份,只当冲冲喜,顺顺心。她要是做得不及香草,在众人面前出丑的自然是她,她连小姑子都不如,以后还能抬得起头吗?不要说在家里,就是在外面,她也没有什么脸面。从此,她还敢不安安份份,由着性子!"

    "倒也是!"焦母笑了笑。

    "所以我说啊,这五十大寿的生日一定要办,要大张旗鼓地操办!"

    焦母想了想,连忙点点头。

    府衙书手房里,孙少吏又回到自己从前坐的案前,此刻,他感到一种释然的轻松,心境宁和。

    焦仲卿提着茶壶走进来,习惯地拿壶给孙少吏冲茶。

    "哎呀,仲卿,怎么要你来?"孙少吏忙站起道,说罢,急忙去夺壶,说:"我来我来!"

    "没事没事!"焦仲卿看着孙小吏说。稍顷,又吃惊地侧头看着孙少吏,愣道:"哎?你怎么坐到我的位上?"

    "不错不错,我现在又回到这位上。"

    "那不成连我的座位也没有了?"焦仲卿大惊失色。

    "你现在坐那张案子!"孙少吏笑道。

    焦仲卿只当孙少吏是客气,松了口气,又说:"噢,孙兄,你我不用客气,还是你坐那张案子!"

    "不不,这是高主簿吩咐的,让你还是坐那张案子。"

    "高主簿?"焦仲卿一愣。

    "我现在坐在这个位上,心里踏实得多,屁股底下也不再火烧火燎了,见到你啊也自在得多。"孙少吏笑道。不等焦仲卿说话,孙少吏又接着说:"仲卿兄,论才学论文采论能力,我确实不及你,你坐那个位置最合适,送往京城的公文你办也最合适,去吧!"

    焦仲卿眼神迷惘地看着孙小吏,这是怎么回事呢?。

    己是中午,焦母在灶旁忙碌着,兰芝在案板旁切菜。

    兰芝想着婆婆生日的事,她想让婆婆高兴点,也很想借此机会改善一下和婆婆的关系,她鼓起勇气,侧头看着焦母又说:"婆婆,五十大寿还是做吧!"

    焦母没有吭声。

    "婆婆"兰芝又回过身央求地说。

    "既然你们都认为五十大寿要做,那就做吧!"焦母顿了顿,淡淡地说。

    "真的?婆婆!"兰芝惊喜地放下手里的活,兴奋地向织房跑去。

    焦母望了眼兰芝背影,冷笑了声:"这五十大寿好做吗,我看你怎么做?"一边拾起案板上的刀准备切菜。

    兰芝走进织房,兴奋地拉着坐在织机上织布的香草,高兴地说:"婆婆同意啦!"

    香草放下梭子,怔怔看着喜形于色的兰芝,茫然不解地说:"嫂,同意什么?"

    "同意做五十大寿!"

    "啊?同意了!"香草吃惊地看着兰芝,高兴地和兰芝向外跑去。

    这会儿,焦仲卿和孙少吏正坐在一家小酒馆小酌。

    焦仲卿抿了一口酒,感觉火辣辣的,小房间里暖暖的,仿佛与户外的冬天隔了一重天,焦仲卿出神地看着酒杯,迷惘地看着孙少吏说:"叫我换位置是高主簿,现在叫我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干过去的活也是高主簿,坏也是他,好也是他。孙兄,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总是要变的嘛,也可能他良心有所醒悟,心里过意不去了。"孙少吏说。

    "这变化太快了,还是让人感到蹊跷!"

    孙少吏呷了口酒,放下杯子,对焦仲卿说:"仲卿,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好事,对不对?"

    焦仲卿沉呤了一会,点点头:"倒也是!"

    孙少吏给焦仲卿杯子酌了点酒,又给自己酌了点酒,想起人世无常,不由感慨道:"这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啦,仲卿啊,高主簿是我们上司,你我都得罪不起。往后呀,凡事别太认真,该让则让,能躲则躲!"

    "有些事,你想躲开,他却跟着撵;你想绕着走,他却迎面来啊!"

    顿了顿,孙少吏提醒说:"仲卿,我看这件事,你还要上高主簿那里谢谢他。"

    焦仲卿端起酒杯,又立即放下,他觉得有些荒谬,忙说:"那不行,我不去!"

    "你看你,你看你,执拗劲又上来了,人在矮檐哪能不低个头?"孙少吏笑道。

    焦仲卿仍执拗地:"我还是不愿去!"

    "人家坑了你,你恨他;可人家做了好事,你去谢一声也算不了什么,这也是人之常情啊!"看着近乎不谙世道人情的焦仲卿,孙少吏又劝道。

    焦仲卿端起酒杯一口喝完酒,他矛盾的心里充满着无法言诉的不安和不愿,他不知道高炳臣阴晴不定的面孔后面又隐藏的到底会是什么,卜测迷离的内心又在盘桓着什么样的陷阱,这一切使他茫然,同时又感到突然。

    "还是去吧!"孙少吏望着焦劝道。

    焦仲卿告别孙少吏,信步回到家里。进屋之后,焦仲卿回到房里,一边脱外衣,一边迷惑地望着兰芝,说:"看你一脸喜色,有什么好事吧?"

    刘兰芝接过焦仲卿脱下的外衣,一边挂好,一边笑道:"猜猜吧!"

    "哦,还真有什么好事?是不是织的布卖了好价?"

    兰芝含笑摇摇头,让他自己猜。

    "晚上做了什么好吃的?"焦仲卿说完,又故意用鼻子朝四周嗅了嗅,笑道:"嗯,我都闻到香气了!"

    "不对!"

    "哎?莫不是衙门里"焦仲卿又自语地摇摇头,接着又说:"这不可能,哎呀,还真叫我难猜。"

    兰芝:"告诉你吧,婆婆同意做五十大寿啦!"

    焦仲卿吃惊地:"哦,娘同意啦?是好事是好事!哎,你到底怎么说服了娘?"

    此刻,兰芝大大的丹风眼里盛满欢乐,像夏日的阳光散发出焦灼而热烈的渴望,停了好一会,兰芝才说:"其实,婆婆心里也并不是不乐意做五十大寿,可就是舍不得花这笔钱。以后,我和香草勤快点,多织些锦绢,自然都在这里!"

    "好!我这做儿子的心里也踏实得多!"

    "哎,仲卿,你刚才能说到衙门里,衙门里怎么啦?"

    "今儿到衙门里,孙少吏就和我换了位置,我还是办原来的事,大伙儿见到我也不像原来那个样了。"焦仲卿高兴地笑道。

    "这也是好事啊!哎?怎么一顺百顺,好事儿都赶到一块来呐!"

    焦仲卿暗暗思忖了一会,有些犹豫地看着兰芝说:"我一直蹊跷,你说这高主簿是个什么人?坑我是他坑的,这好我也是他好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一直弄不明白。"

    兰芝不想把自己找罗敷帮忙这件事告诉他,忙掩饰地说:"也许太守,或者什么人为你说了话吧,不管怎么说,都是高兴的事!"

    晚饭后,焦家一家人齐齐聚在客厅里,烛光昏暗的闪动,映照着缕空的窗户。使得周遭显得更幽静。

    焦仲卿和焦母在客厅桌两侧坐着,兰芝和香草站在一旁。

    房子里鸦雀无声,满溢着紧张严肃的气氛,这会,兰芝他们三个都静静地听焦母说话。

    "这五十大寿嘛,娘本来也不想做的,无奈你姑母一再相劝,你们三个也一再要办,娘想来想去,也就同意做!"

    "娘,这就对了。要是不做的话,我和兰芝,还有香草都会很不安的。"

    "娘一同意做,我们几个心里都踏实得多,个个都高兴着。"兰芝高兴地说。

    "一辈子还有几个五十啊!娘早就应该答应做,看看这几天把我们几个心里憋的!"香草说。

    "好好好,也难得你们一片孝心。这几天,我也琢磨着,要做就做好,办几桌酒,到时把村里年长的、长辈们都请来,热闹一下。"焦母点着头。

    "娘说得对,做就做好,五十,是大寿嘛!"焦仲卿说。

    兰芝和香草都附和地点点头。

    稍顷,焦母看看焦仲卿,又看看兰芝,说:"你们俩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按说这事就由儿媳一手操办好了。可娘想了一下,"说到这里又望了眼香草,"香草也不小了,也该学着做做,以后到了婆家也会晓得孝顺公婆。就由你们姑嫂两个来办,一人做几道菜,至于送什么礼给娘,你俩自个看着办就行啦!"

    "听娘的!"兰芝点头道。

    "娘这样安排好,也让我露一手。"香草立即高兴地叫道。

    焦母说到这里,拾起桌上一只钱袋,兰芝几人目光都朝桌上望去。

    只见焦母不慌不忙地倒出钱袋里的钱,叮咚几个碎银落在桌上。

    一时间,几个人都同时愣住了,迷惘地看着焦母。

    一会儿,焦母把钱分成两份放在桌上,对兰芝和香草说:"钱都在这里,你们一个人拿一份吧!"

    香草神色疑惑地看着母亲,不安地说:"娘,就这么点儿钱,还不够买只母鸡啊,哪能办几桌酒?"

    兰芝也面露难色,是呵,这点钱怎么办生日?

    大家沉默了好一会,焦母见兰芝和香草都不吭声,便瞟了眼兰芝,揶揄道:"娘是说这五十大寿不要做了,只有这么点家底!"

    稍顷,兰芝定定地看着焦母说:"娘,我拿着吧!"

    焦仲卿担忧地望着她。

    "那、那我也拿着。"香草见兰芝接招,也硬着头皮说。

    兰芝和焦仲卿一前一后回到房里,兰芝有些发愁地把钱放在桌上,钱这么少,能买什么呀,一桌菜的钱都不够,兰芝心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焦仲卿拾起钱袋掂了掂,说:"这点钱怎么给娘过生日?"

    "酒席酒席,总少不了鱼肉鸡鸭,可这点钱一桌酒席也办不了,我也在发愁呢!"

    "哎,要不,明儿我去衙门里先支点钱!"

    "那不行,支了还有下个月呢?再说,这对小姑子就更不公平!"

    "那你拿什么办?办得好,娘会高高兴兴,办不好,娘要说话,会说我们不真心,无孝心!"焦仲卿说。

    "天无绝人之路,慢慢想想办法吧!"

    "兰芝,你还想到没有?香草是小姑子,办不好,不会有人去说,可你是嫂子,是媳妇,要是办不好,脸面往哪摆?"

    焦仲卿的话让兰芝猛然一怔:哎呀,倒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做出来的菜真不好吃,那乡里乡亲的传来传去可就没面子罗,可是,话己经说出来了,再收回去很难,也不可能了,兰芝突然想起以前母亲做过的几道菜,眼睛霍地一亮。

    日子好像又回复到原来的模样,重复着过去的生活轨迹,此刻,焦仲卿正伏案埋头写公文。

    孙少吏进来,拿壶给自己倒水,又给焦仲卿倒水。

    "我来我来!"

    "哎?去啦?"孙少吏一边倒水一边问道。

    焦仲卿愣了下,马上明白过来,支吾着:"噢噢噢!"

    深谙官场险恶的孙少吏不想好友又重新被高炳臣陷害,瞪住焦仲卿略显迟钝的脸说:"忘了?哎呀,你这家伙真是榆木脑子呢,说声谢谢有什么了不起呢?"

    "好好,我去我去!"

    孙少吏望着他的背影:"真是的!"又摇摇头。

    焦仲卿急忙穿过走廊,径直往高炳臣的公事房走去。走到门口,忐忑敲了敲门。

    "进来吧!"高炳臣说。

    焦仲卿推门进来,焦的意外到来让高炳臣吃了一惊,高面无表情地看着焦,不吭声。

    "本来早一天就应拜望高主簿,只是手上有几份急办的公文。"焦仲卿平静地看着高炳臣说。

    "这么说位置换了,又办以前的公事!"

    "谢谢高主簿!"

    "不要谢我。"

    "怎么能不谢主簿大人。"

    "要谢,得谢另外一个人!"高炳臣别有用心地说,这也正是高炳臣要耍的阴招,他要借秦罗敷之手摧毁焦仲卿和刘兰芝的爱巢,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恨焦仲卿和刘兰芝。

    焦仲卿愣在那里,好一会才说:"另外一个人,谁?"

    "秦罗敷!"高炳臣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高炳臣的话,令焦仲卿十分震惊,高炳臣瞟了眼焦仲卿,观察他的反应,见焦不出声又继续说:"为了你,秦罗敷找到我,为你说了许多好话啊,说你怎么好又怎么好,唉!说到你言词切切,甚而声泪俱下啊!"

    焦仲卿感到有些莫名又有些突兀。

    高炳臣说罢起身踱着步,接着又说:"哎呀,我这个人也见不得女人的眼泪,要不我也不会管这个事。"高炳臣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好一会,才又疑惑地看了看焦,说:"说起来,焦仲卿啊,你对她的打击够大的,对她的伤害够深的,可她还是不计前嫌,三番五次地为你说话,帮你的忙。我都不能理解啊!"

    听到这里,焦仲卿越发惶惑起来,心里七上八下地连忙申辩道:"可我和她并没"

    高炳臣连忙打断他,说:"不错,这恰恰是我这个表妹的高尚。说实话,我和她不能相比,就像大象与蚂蚁。"

    "罗敷是个好人,确实让我感动。"

    "所以呀,你应该感谢的是秦罗敷,要去谢的是她,而不是我。"

    焦仲卿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高炳臣,脸上是一片茫然错愕之色。

    高炳臣神秘莫测地看着焦仲卿,嘴上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奸笑。

    天空己是雪亮灿白,一清如洗,兰芝又早早从床上爬起来,慑手慑脚地走进厨房。

    她把洗好的莱放到板上,快速地切起来,一会,动作又慢了下来,她的神思又跳到那一天,焦母说的话:

    "就由你们姑嫂两个来办吧,一个人做几道菜,至于送什么礼给娘,你俩自个看着办就行呐!"

    "钱都在这里,你们一个人拿一份吧!"

    一会,又是香草和焦仲卿的声音:"娘,就这么点儿钱,还不够买只母鸡啊,哪能办几桌酒?"

    "香草是小姑子,做不好,不会有人说,可你是嫂子,是媳妇,要是做不好,脸面往哪摆?"

    兰芝的内心被调动起来,她把她的惶惑不安以及闪动跳跃的神思一同倾注到手上,又埋头快速切起菜。

    这时候,焦仲卿骑马在大道上狂奔。尘士把大道覆盖得一片混浊。

    听了高炳臣的话他的心理乱乱的,对往昔的零星追忆与对未来的茫然之情使他怅然,原来秦罗敷一直暗暗倾慕暗恋着自己,我焦仲卿何德何能值得她倾心?一介无权无势小吏何以配她尊贵之身、花容月貌?焦仲卿没有想到那年在秦家匆匆一唔,自己竟会给罗敷留下如此深刻难忘的印象,此刻,眼前依稀还闪烁着罗敷那双脉脉含情的秋水般深遂的迷人眼睛,仲卿愧疚交加,怅然若失。

    老马驮着他很快冲进城门,来到秦家门口。

    远远地,一个高挑、面容俏丽的身影从轿里走出,她小心撩起红色的披风,款款朝家门的台阶走去。

    是罗敷!焦仲卿匆匆赶到,想喊却又出不了声,他紧张地朝门内望去。

    秦罗敷身影已消失在柱廊。

    焦仲卿骑在马上犹豫着进还是不进,耳际又响起高炳臣的声音:"为了你,秦罗敷找到我,为你说了许多好话!"

    "你应该感谢的是秦罗敷,要去谢的是她,而不是我。"

    焦仲卿在街道伫立了好一会,低下头,暗自思忖:"我已是成家之人,冒然去看望罗敷,还是多有不妥,不如改日和兰芝一道来吧。"可转念一想,又不知怎么跟兰芝说。

    焦仲卿心思迷乱地回到自家书房,不安地在房里踱来踱去,他很想把这事和兰芝说一下,但又怕兰芝误会自己,反而伤害了两人的感情,他踟躇了好一阵子,决定暂时不和兰芝说这件事。

    这时,兰芝端着一碗姜汤进来,柔声说:"我给你熬了点姜汤,喝了好活活身血。"见仲卿不出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忙关切地看着焦仲卿,说:"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焦仲卿张张嘴,想说什么,又终于忍住,支吾着:"没、没有什么事,我在想着娘的五十大寿的事呢!"

    "你就不要瞎操那么多心,我和小姑子慢慢办吧!"兰芝笑道。

    夜晚,雪花轻轻敲在窗户上,冷风阵阵吹来,发出呼呼的声响,黯淡烛光下,兰芝蜷缩在桌旁拿笔记着什么。

    焦仲卿一觉醒来,发现还亮着光,忙从被窝里探出头,心疼地说:"兰芝,你还不睡啊!"

    "有几道菜过去见我娘做过,想把它记下来。"

    焦仲卿爬起来拿起一件衣服悄悄走过去给兰芝披上。

    "哎呀,你可别冻了,快睡去!"

    这晚,香草也无法入睡,她咬着笔杆在思索着什么。

    焦母披衣进来,关心地对女儿说:"香草,还没睡?"

    "我在想着菜谱。"说完,又埋怨地说:"娘,那点钱能做什么呀?只能买点青菜豆腐呢!"

    "啪!"地一声。

    焦母把一只钱袋放在香草面前,香草侧过头,吃惊地看着焦母:"娘,这是?"

    "那点钱是不能做什么,这是给你的。"

    "嫂子也有吗?"

    "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也不要跟兰芝去说。"

    "嫂子没有,我也不能要。"香草不好意思地连忙推辞。

    "没有钱,那天你能做什么菜,办什么酒,能买什么东西让娘高兴?"

    "那、那嫂子怎么办?"

    "她有本事,就让她自己想办法吧!"

    第二天一早起来,兰芝就匆匆跑回了娘家,为了给婆婆做好生日庆宴,兰芝速来娘家请教。

    这会儿,刘母在灶前炒菜,兰芝在一旁看着,钱氏在灶口烧火。

    刘母边示范边说:"这是小炒,锅底下的火要越大越好。小炒的时间不能太长,太长的时间菜就会绵了,自然不会爽口。小炒虽然几样都是素菜,要是有一点肉丝更好。"

    "娘,让我试试吧!"

    刘母把锅铲给兰芝:"好吧,你试试。"

    兰芝按母亲的示范做着。

    "兰芝在家时油瓶倒了也不扶的,现在做了媳妇,可不一样了。"钱氏见兰芝那副利索能干的样子忙笑道。

    "这就对了,做媳妇就要服待好丈夫,孝顺好婆婆。"刘母说。

    "蒜丝要最后放,它是提鲜开味的!"刘母又指点道。

    "好香,都馋死我了!"钱氏说。

    "可以盛起来了。"刘母说。

    兰芝把菜盛到碗里,看着母亲说:"娘,这样就行了?"

    "自己尝一口吧,试试咸淡。"刘母说。

    兰芝挟了一小撮菜送进嘴里,细细嚼着。

    "好吃吗?"钱氏笑道。

    兰芝又挟了一撮给钱氏。

    "啊,真香,好吃。"钱氏说。

    刘母见她俩心满意足的样子,也接过兰芝递过来的筷子挟着尝了尝,细嚼着:"再撒一点胡椒粉就好了!"说罢,在灶旁的小罐里捏了一小撮胡椒撒下。

    炉火炖着的沙锅冒着热气,兰芝走过去揭开锅盖,说:"娘,这是炖什么?"

    "这是炖豆腐。豆腐的价钱不贵,又是素补,自然最适合肠胃不好的老年人吃。豆腐也可以做几道菜,可以煎豆腐、烧豆腐、炖豆腐,还可以凉拌豆腐。"

    "豆腐干是豆腐做的?"

    "当然!"

    "要是把豆腐做成别的形状东西也行吗?"兰芝忽然突发奇想地说。

    "你说的娘不明白。"

    "我是说豆腐干既然是豆腐做的,要是把豆腐做成也是豆腐干的味道,可形状却是像鱼、像鸡,能行吧?"兰芝比划着对娘说。

    刘母思忖了一下,稍顷,说:"按理说,应该行,可娘没有做过。"

    "这么说也可以试一试的?"兰芝兴奋地看着母亲。

    "也许,可以!"刘母有些踟蹰地说。

    "只要可以,就行!"兰芝十分高兴地说。

    这时候,焦母也在厨房灶旁向香草指点着,她把一只剖好洗净的鱼顺着锅边滑下去,说:"鱼要先煎一下,等两边都煎黄,再放进水,慢慢地煮,时间越长鱼的肉味会越嫩,鲜味自然从汤里飘出,不仅鱼肉好吃,汤也很好喝。"

    "娘,说慢点,我去记下来。"说罢拿笔在一块绢帛上写着。

    "就你认的那几个字能记得下来吗?"

    "能记得下来。"

    焦母好奇地望了望绢帛,只见绢帛上画了一个凹行,里面一只鱼,下面几笔水纹,焦母忍俊不禁。

    "记好了。娘,再说。"

    "至于鸡嘛"焦母顿住。

    "我看娘烧过多少次了。不外乎炖鸡、烧鸡,但我会把鸡肚里的肝、肫、肠单独炒一盘小杂。"香草笑道。

    "这主意很好!"焦母点点头。

    "香草,生日那一天,可一定要做好。"焦母唯恐女儿败在兰芝手下,忙盯嘱说。

    "娘,我都一一记下来了。"

    "虽说大寿的事,娘是让兰芝和你俩操办,娘是有意希望你亮一手,能做出一手可口的菜,以后自然会有好的婆家挑中你。"

    "娘!"香草不想听这些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对她来说似乎还有些遥远。

    焦母忙收口道:"好,娘不说了。这几天就好好想想,做点准备吧!"

    这会,刘员外、刘母和钱氏从客厅把兰芝送出门。

    "怎么不在家住一晚?"刘员外挽留女儿说,神情流露出不舍。

    "我还要做准备呢?"兰芝看着刘员外说。

    "我去叫一乘轿。"钱氏往村口走几步说。

    "不用,婆婆给的钱不敢多花。有一条近道可以走的。"兰芝连忙辞谢道。

    "那点钱怎么能办五十大寿?在家里拿点钱吧!"刘母担忧地看了看女儿。

    "我和小姑子的钱都一样的,那样就不公平了。放心吧,我会做好的。"

    "好,就该这样!"刘员外高兴地说。

    刘员外一家人依依不舍地把兰芝送到村口才返回。

    这时,兰芝已走到山岭的小路,忽然,她看见山凹间一个老汉在草地里采摘着一种黄花的植物。

    兰芝急忙走过去,好奇地问:"大爷,在采摘什么?"

    "这也不认识吗?这叫黄花菜,又叫金针菜。"

    "这么好看的花,能做什么?"兰芝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爷手上的花说。

    "没有听明白吗?既然叫菜,自然是可以吃的。"

    "真的能吃吗?"兰芝惊喜地说。

    "我每天挖地,累了就去采一把带回去,开水撩一下,晒干后炒什么都好。这么好吃的东西,还可以做药祛寒用,可惜很多人不认识它。"大爷说。

    "大爷,我也能采摘吗?"兰芝高兴地说。

    "老天送给老百姓的食物,有什么不能?下场雨,它又会遍地长起来,还有林子里香菇、木耳都是。"大爷又说。

    "噢!"兰芝兴奋地在地里采摘起来。

    这几天,兰芝和香草都在为焦母的生日奔忙着,此刻,香草己走到一间菜场,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吆喝声不绝如缕,莱场里人头耸动,热闹嘈杂,水产、干货、疏莱、肉类应有尽有,摆满了整个莱场。

    荒凉而寒冷入骨的元月在焦母的生日降临之前,忽然变得温暖和可以容忍。

    香草绕有兴致地走到鱼摊前。

    "新鲜的活鱼呀,刚从皖河里打上来的!"鱼贩见香草过来忙招揽生意。

    "小姐,买鱼吗?"渔贩子。

    香草在装鱼的木盆里看了好一会,用手指指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说:"就买那条。"香草付了钱,并把鱼小心装进菜蓝里。她一路紧盯着各种各样的莱,不一会,又走到一档肉案旁,她不慌不忙挑了一块上好的肉,称好,付了钱,接过肉贩子用草绳栓的一刀肉,把它放到篮里。

    香草的篮里已塞得满满的了。

    这时候,兰芝也来到了莱场,她提着菜蓝,左顾右看挑选着莱类,她小心跨过一摊积水,走到鱼摊前。

    "新鲜的活鱼,小姐,买一条吧!"鱼贩子忙对她说。

    兰芝问了问价,鱼贩子比划着,兰芝觉得太贵了,摇摇头,她转身走到肉案旁。

    一案上摆着猪肉,旁边放着剔出的骨头,兰芝打量着肉骨头。

    肉贩子见兰芝盯着肉骨头,立即迎过来。

    "小姐,秤肉?"

    "大叔,给我秤一点肉骨吧!"

    肉贩子拿着骨头就往兰芝的篮里放。

    "大叔,可你还没秤呢!"

    "啊呀,东西不值钱,不用秤了,随便给几个就行呐!"

    兰芝高兴地谢过大叔,又在莱场转悠了一圈,才匆匆离开菜场,穿过一条小巷后便来到了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从前面的铁铺里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大街两侧密密麻麻的档铺和杂货店令人眼花缭乱,兰芝走到一家布店前,五颜六色的土布和绸缎令兰芝心动,兰芝朝店铺里面望去,摸摸钱袋,钱己不多了。

    她踟蹰了一下,拨脚离开,然后又走到一家杂货店前,伸长脖子朝里望去。

    突然她眼睛一亮,急忙走进去。

    掌柜一边给一个顾客算帐,一边向兰芝:"小姐,要什么?"

    兰芝指着挂着的红丝线,说:"掌柜,给我买两支红丝线!"

    "好,就来!"掌柜应道。

    这会,香草提着盛满鱼肉的莱蓝来到了一家布店柜前。她放下菜蓝,仔细看了看色彩炫丽的花布,一会,指着一匹花布示意掌柜拿来看看,掌柜指着一排不同颜色的布料,对香草说:"姑娘,是这种吗?"

    "噢,是那种!"

    "姑娘,你穿这种款色,可不老气了?"掌柜上下打量了一下香草。

    "不,是给我娘过生日买的!"

    "哦,这就对了。姑娘,孝顺呐!"边说边拿竹尺量着布。

    兰芝从菜场买完莱回来径直回到自己房里,焦仲卿不安地在房里走着,见兰芝进来,便停住了。

    焦仲卿指着已买莱回来的香草,再看看兰芝买回的莱,忍不住埋怨道:"你看香草买的都是肉、鱼、鸡,你都买些什么,豆腐、豆干、白菜,除了不值钱的肉骨,都是些素菜,这哪是办酒的菜?"

    "香草的荤菜,我的素菜,也正好相补啊!"兰芝平静地一笑。

    "娘,肯定是贴了钱给香草。你看,当初你要是听我的话,我在衙门里支点钱给你,也不会买的都是这些菜。"焦仲卿依然不安地说。

    兰芝没有吭声。

    "这也是你买给娘的礼物?"焦仲卿又拾起桌上的红丝线,惊诧地说。

    兰芝点点头:"是!"

    焦仲卿苦笑一下,直摇头。

    这会儿,焦母急切地来到香草房里,对香草说:"瞧瞧兰芝都买些什么,那种菜能办酒席吗?看看她明天拿什么给大家吃!"

    香草看看母亲,不安地说:"娘,要不是你贴了些钱给我,我哪能买鱼买肉?"

    "所以,没有钱你能买什么,能办什么酒席?"

    香草觉得母亲明显对嫂子有些不公平,还是有些局促地望着母亲说:"可是我还是不安,这有些!"

    "有什么不安?娘就是让你和兰芝比一比,从现在起你就要把事做好,要是明天的菜做得不及兰芝,丢脸的就是你了!"焦母不想听香草说这些,便连忙打断香草的话。

    焦母的生日很快就到来了,这天,天蒙豪放亮,兰芝和香草就早早进了厨房,

    兰芝系好围裙,把案板洗了洗,然后麻利地把所有的青菜全部洗好后,便快速切起菜来,然后把切好的木耳、黄花菜、干丝以及各种配料有层次地放在一只只盘子里。

    接着,她又把把豆腐放在纱布里扎紧,使劲挤出豆腐里的水

    这会,香草也在厨房的另一头案板上紧张地忙碌着,香草拿刀在鱼上两边划了几刀,抹了油盐。然后把鸡、鸭这些全部洗好,切好,放在一个个莱盘里,紧接着,她又把切

    好的肉丝放在己洗净的盘里,厨房里兰芝和香草都各自忙着,谁也没有时间和心情说话,这时,焦母悄悄走进来,在香草身后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焦母又轻轻走到兰芝身后看了看,皱皱眉,露出不屑的神情,嘴角挂满了讪笑。

    一会儿,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兰芝的焦仲卿也悄悄来到厨房,他走到香草身后看了看,露出惊讶的神情,呀,想不到这小妮子切的肉又细又均匀,还真能干。

    焦仲卿又转身走到兰芝身后看了看,这些都是什么莱呀,全是素莱,做出来能好吃吗?焦仲卿的心有些沉甸甸的,他不禁暗喑为兰芝捏了把汗。

    姑母这天也早早前来贺寿,趁着客人还没有来,姑母径直走到焦母房。

    见姑母进来,焦母忙客气地和姑母打招呼。"都买些什么东西?除了几根肉骨头,全是些素菜,我看她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菜上席?这一下子她脸面要丢尽啰!"焦母把一杯水放到姑母面前,讪笑道。

    "那香草也是?"姑母神色不安地看看焦母。

    "自然不同,有鱼有肉有鸡。"焦母侧头看着姑母,笑道。

    "都是一样的钱,怎么会是?"姑母呷了口茶,迷惘地看着焦母说。

    "香草不同,我当然要另塞一份钱给香草,要不她哪能买那些东西!"焦母赶紧压低噪子说。

    "这就对呐!"姑母看了焦母一眼,点点头。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放亮了,银白的光线透过门窗照进厨房,把厨房照得亮堂堂的。

    兰芝己升起柴火,她把锅子端上灶台,放好锅子,然后把油倒进锅里,小心地把用豆腐做的素鱼放进锅里油炸,一会儿,弥漫的白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接下来,她又把己炸成金黄色的一条条素鱼从锅里捞起,放在案板上切成簿片,往盘子里码好,紧接着,兰芝又从油炸的锅里盛起一只只豆腐做的素鸡,放在案板的盘子里。

    做好了那些莱之后,兰芝又不慌不忙地把骨头放入己调好料的沙吊里,尝了尝老骨汤,细细品味,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欣喜的微笑。

    此刻,香草也在厨房的那头忙着,她从锅里盛起一只烧好的整鸡,然后又从锅里盛起一条煎好的鱼。

    这会儿,香草揭开沙吊盖,用小勺子尝了口汤。

    两人的案板上已经排着满满做好了的菜。

    焦仲卿在书房看书,却心神不定。

    他不安地放下书,起身在屋里来回走着,不时担心地朝卧厨房那头望去。

    下午,前来贺寿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到齐了,焦家客厅里摆了几围台,几桌酒席己坐满了客人,厅中的壁上挂着一个很大的"寿"字,为热闹的寿宴增添了几分喜气。

    不一会,桌上已经上了几样菜。

    焦母在姑母和焦仲卿的相陪下容光焕发地走到上席,大家连忙起身向焦母贺寿:

    "老夫人长寿!"

    "恭喜啊,焦母!"

    焦母点着头在上席坐下,旁边坐着姑母和几位长者,焦仲卿在下首坐下。

    "今儿老妇五十岁生日,承蒙乡亲们、大伙儿平日关爱,特地备了几桌水酒,不成敬意,大伙就开心地喝吧。今儿的菜也是兰芝和香草姑嫂俩做的,也不知好不好,就随便吃!"焦母面向客人,热情而客气地招呼道。

    大家低下头,端了碗,默默往嘴里扒着饭,咀嚼声,碰杯声响起,整个焦家呈现出欢腾景象。

    "过去我们吃的都是焦母做的菜,那味道在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一位长须飘飘的老者说。

    "我也年纪大了,也该享享福,由她们去做喔!"焦母掩饰不住的自豪,笑道。

    "这鱼烧得真是又鲜又嫩,都来尝尝。"姑母挟了块鱼,尝了口,点点头招呼客人。

    客人们纷纷伸筷子把鱼挟到嘴里,都纷纷称赞着:"很好,是不错!"

    "是她们姑嫂俩谁做的?这么好的鱼。"姑母故意卖关子说。

    焦母望着客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笑眯眯地望了望香草。

    "怎么样?好吃吗?"香草得意地对客人们说。

    "很好!"

    "真是不错!"

    "是兰芝还是香草做的?"姑母又问客人。

    "当然是我,这是皖河上的渔夫现打现捞的活鱼,煎到锅里还活蹦乱跳呢!"香草一边吃一边得意地说。

    "这么新鲜的鱼,当然味道又鲜又嫩喔!"姑母说。

    "香草做出这么好的鱼,真是不简单!"又一位瘦瘦的老者说。

    "兰芝,你的呢?"姑母看着香草。

    这时,兰芝也端了盘鱼走过来,放在桌上,笑道:"我也做了一道鱼!"

    "也是鱼?"

    焦母愣住。

    焦仲卿也吃了一惊:"不是没有买鱼嘛!"

    "不知好吃不好吃,大家尝尝。"兰芝面带笑容,对客人们说。

    "一看颜色,就不像是活鱼做的啊。"姑母不屑地看了眼兰芝送上来的鱼,然后又不满地看了眼兰芝,尖酸地说:"买来的是死鱼,所以才油炸了吧!"

    兰芝笑了笑,并不吭声。

    "年纪大的人怕是吃不动,这么硬梆梆的油炸鱼!"焦母用筷子小心地在碗里戳了戳,也不满地缩回筷子。

    "婆婆,不好吃,也尝尝吧!"兰芝看着婆婆笑道。

    "没有钱就不要买鱼,买条死鱼怎么能在婆婆的生日酒席上上桌呢?唉,还非要你婆婆尝尝!"姑母扫了兰芝一眼。

    场上一时有些尴尬。

    兰芝仍然神秘地笑笑。

    "不管怎么说,也是兰芝的一片孝心。"长须老者打着圆场,一会又转向焦母,说:"今天你是寿星,还是先动筷子吧!"

    焦母尝了一口,不由一愣。她又慢慢地咀嚼,暗暗思忖了一会,似乎要找出其中奥妙来。

    兰芝有些紧张担忧地注视着焦母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地不安起来。

    焦仲卿也不安地看着焦母,不知焦母会怎样评价,满不满意。

    半响,焦母好像回过神来,突然对客人们喜形于色地叫道:"你们来尝尝。"

    客人们把鱼送往嘴里品尝,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

    "怎么没有鱼刺?"

    "可是和鱼的味道又不同!"

    "外面脆脆的,里面嫩嫩的,真是有种特别的味道。"

    姑母也忍不住挟了块尝起来,似乎想找挑出一点刺来,却什么也说不出。

    "兰芝,这到底是拿什么做的?"焦母终于忍不住问道。

    "其实很简单,就是普通的豆腐做的!"兰芝平静地说。

    "用普通的豆腐做出这样的菜,竟吃不出一点豆腐的味道,而且比鲜鱼做出来的味道还特别,真是不简单!"长须老者吃惊地说。

    焦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一直紧张的焦仲卿不由松了口气,兰芝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这时,香草又端托盘上来,说:"这是蒸鸡,这是一盘小炒。"说罢把盘里的菜放到桌上。

    "都来吃吧,这是香草做的鸡。"焦母高兴地说道。

    客人们吃着,直点着头,夸着好。

    "把里面的肫肝单独做小炒,这点子不错啊!"姑母一边吃一边说。

    香草得意地点点头。

    "过去,我也没有想过要把鸡肚子里的东西单独炒一盘菜。鸡肫切成片,脆脆的;鸡肝松松的;鸡肠切成丝子,绵绵的,是个好主意。"焦母说。

    客人们又叫着好。

    这时兰芝也送上了一只鸡。

    香草不由醋意地看了兰芝一眼。

    "这大概也是豆腐做的吧?"姑母冷冷地瞅了兰芝一眼。

    兰芝老实地点点头。

    "既然都是同样的东西,何必搞许多花样?"焦母露出不悦之色,嗔怪道。

    "不,和刚才吃的素鱼还有着很大的区别。又鲜又香,有着肉的味道。"面容瘦削的老者挟了一块津津有味地吃着,立即赞赏地点着头。

    "兰芝,你是怎么做的?把豆腐做出许多不同的味道?"长须老者挟了一块品尝着,望了望兰芝。

    "和刚才的素鱼不同,我是用熬好的老骨汤冷后浸在素鸡里,然后把老骨汤飘在上面的油将素鸡油酥了一遍,这样素鸡就有了一种鲜肉的香味。"兰芝说。

    "真是巧媳妇,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长须老者按捺不住激动地对焦母、姑母说。

    这会儿,焦母也终于忍不住挟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品尝着,然后微微点点头。

    "啊,你们姑嫂还有什么好吃的菜全都送上来,我们也好多喝几杯酒啊!"瘦瘦的老者高兴地叫道。

    客人们忙附和着。

    "这是一道和气菜!"兰芝又送上一道菜。

    "嫂子还是一道素菜!"见到客人们都夸赞兰芝,香草的心里突然感到说不出的味道,她讪笑道。

    兰芝点点头。

    "都是素菜,怎么能上席呢?"香草尖刻地说。

    "这不是山林里的香菇、木耳吗?这好像是金针花,也能吃?"长须老者注视着碗里的菜,吃惊地说。

    "能吃,听山上的老大爷说,它还能起祛寒的作用。"兰芝忙说。

    长须老者一怔:"哦,还能祛寒?"说完,挟了一筷子菜吃着,立即赞赏地点点头。接着说:"啊呀,真鲜美!几种野菜放在一起,味道竟这么好,你们吃吃!"

    大家连忙品尝着,又都点头赞不绝口。

    焦母也尝了一口,不露声色地点点头。

    "为什么叫和气菜啊?"瘦削的老者看了看兰芝说。

    "我用干丝、蒜丝、香菇、木耳、萝卜、还有苦瓜,腌菜杆放在一起,取腌菜的酸味、萝卜的甜味、苦瓜的苦味、蒜丝和生姜的辣味,又取香菇、木耳和金针花的鲜味,以不同的味道,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品种在一起,所以我给它取名叫'和气菜'。另外,酸甜苦辣也包含着婆婆走过来的人生路吧,我们也应该和和气气,孝顺婆婆!"兰芝解释道。

    "有意思!有意思!"

    听着大家对兰芝的赞许之声,焦母心里也悄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兰芝为她焦家挣回了面子,同时也为她自己挣回了面子,焦母的脸上掠过一丝喜色。

    姑母见大家都在一边赞赏兰芝,也勉强笑笑。

    焦仲卿紧绷的心顿时松懈下来,欣喜地注视着兰芝。

    香草见大家都倾向于兰芝,并赞赏她的技艺,顷间脸露妒色,心里隐隐不快起来。

    "'和气菜',这名字取得好!"长须老者侧头对焦母说:"看来你们家婆媳、姑嫂之间都非常和气呀!"

    焦母尴尬地支吾着:"噢噢噢!"

    "香草,你娘五十岁的大寿,你送给娘什么?"姑母沉思了一会,又看着香草说:

    "对了,我这就去给娘拿来。"

    "兰芝,你呢?"姑母冷淡地看着兰芝。

    兰芝迟疑了一会,忙说:"我我也去拿来。"

    这时,香草拿着一套新衣走到焦母身边,笑道:"娘,这是给你做的一套新衣。"

    "真不错啊!"焦母接过新衣,高兴地说。

    "哎哟,这色彩、这样式都不错啊,香草也晓得孝顺娘了!"姑母急忙咐合道。

    兰芝有些忐忑地拿着那条红丝带,步履沉重地往这边走来,姑母看着兰芝,揶揄道:"你小姑子送来的是一套新衣,你做嫂子的准是一份更厚的礼吧?"

    稍顷,兰芝局促不安地拿出用红丝线织的那条红丝带,双手递给焦母,神情有些尴尬地说:"我、我只织了一条红丝带。"

    客人们一下都愣住了。

    焦仲卿不安地把脸扭向一边,送这样一条微不足道的红丝带礼太轻了。

    香草不由"卟哧"地笑出声来。

    焦母看了看红丝带,又看看兰芝,脸色涨得通红,心想,这么寒酸不值钱的东西亏她拿得出手,真是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兰芝,该不是把你扎头的红带子送给你婆婆做寿礼?"姑母讥讽道。

    兰芝很快镇定下来,她小声说:"红丝带虽然不值钱,可是媳妇自己织的。媳妇听说红色能避邪,生日这天系上红丝带,阎王殿里的什么鬼见了都怕,所以媳妇希望婆婆系上它长命百岁!"

    焦母听罢,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说得有道理,红丝带自古就能避邪啊!"瘦削的那位老者说。

    "这礼看起来不重,可最有份量!"长须老者也笑着咐合。

    "难得你有这么一份孝心,娘收下,晚上就系上!"见两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都这样说,焦母不由面露悦色,兰芝见婆婆高兴的样子,终于欣慰地一笑。

    香草失落地扭过头,怏怏不乐地回到房里。

    暮色渐渐四合,光秃秃的树枝以及那些凸凹不平的山谷,在夜幕中苍凉地延伸,此刻,前来贺寿的村民们都己散去,兰芝忙着清理桌上的饭菜,把残留的饭菜小心倒进捅里。然后收了饭碗走进厨房涮洗锅碗,

    一会,焦母走进来,兰芝急忙回过头。

    "兰芝,难得你那么点钱,却做出许多美味可口的菜呀!"焦母看着一脸倦色的兰芝,不由感慨地说。

    兰芝心里猛然一惊,自从嫁到焦家,婆婆就一直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看,此刻,焦母难得的体贴和挂在脸上难得的笑容,让兰芝深深感动,她心里突然一热。

    焦母见兰芝还愣在那里,忙说:"去吧,忙了一天,早早歇吧!碗由我来洗!"

    "婆婆!"兰芝看看婆婆,好一会,才充满感激地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