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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枫歌 间幕 古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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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极北,蓬州雪域。

    星河在此汇聚,连绵的雪山见不到一丝白色以外的东西,雪山之中未出一片巨大的湖泊,水面的冰层难以预估。

    一个老人很突兀地从群山中走出,头发花白,胡须垂至地面,赤裸着上身走在这极寒的世界,而更为突兀的是他的身后,老人拉着一条铁链拖着一口铁棺。

    这个地方冷到足以被称为生命禁区,而这个老人却能赤身走在这里,腰部以下都已没入雪中。

    狂风呼啸如魔鬼嚎叫,自天空中落下的雪像刀一样划向老人的身体,却在接近老人肌肤的瞬间融化。

    这片白色的世界不容许任何生命的存在,而老人似乎就是那个特例,他的皮肤泛红,每次踏步前行,身旁的堆积的白雪都会瞬间融化,好像他本身就是个熔炉。

    踏上冰面,老人的皮肤才恢复正常,那滚烫的红色褪去,没了堆到腰部高的白雪,才看到老人下身只有一条破烂的短裤,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

    他拖着铁棺在冰面上继续行走,狂风夹着雪花划过他的皮肤,这次终于没被融化,雪花如刀锋一般在老人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但这伤口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每一次呼吸都有上百片雪花在他身上划开一道道口气,但无一例外地,这些伤口瞬间愈合,好像它从未出现过。

    老人走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铁棺经过冰面只留下一道白痕,而老人的脚步踏下的地方却能留出一个小坑。

    走到冰面中央,老人终于停下,他大喝一声,一拳砸向冰面。

    冰面上出现第一道裂痕,老人又是一拳砸下,冰面上出现一个深坑。

    老人抓起铁棺,将铁链缠在自己手上,而后又大喝一声,将冰棺整个举起,又砸向冰面。

    世界在那一刻仿佛破碎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出现在冰面上,而后便是“轰”的一声闷响,冰层裂开,铁棺坠入冰面之下,带着老人落入湖中。

    世界失去了光芒,老人在黑暗中坠落,他屏住气息,任凭铁棺带着他下沉。

    这个白色的世界能冻结几乎一切,唯独冻结不了时间。

    铁棺已沉入湖底,才发现这里不止一口铁棺,老人不是第一次抵达这绝对的生命禁区,他为这次带来的铁棺选了一个好位置,而后随便捡起一块石头,在铁棺上刻字。

    “名将昌·宇文·瓦利珐·乌寰,享年七十一,战死!”

    北陆贵族的完整名字由四个部分组成,名·姓·族名·神名,日常称呼用姓·名,由父母决定,正式场合要加上族名,由所在的部落决定,神名仅在祭祀活动使用,出生时由祭祀决定。

    宇文昌属于宇文家,宇文家的族名就是瓦利珐,在北陆古语中有战斗的意思。

    身为贵族的宇文昌自然也有神名,就是乌寰,这个神名指的不是北陆神话中的神的名字,而是在与神沟通时用来自我介绍的名字。

    宇文昌的这个神名,寓意是守护!

    这口铁棺封存着宇文昌的尸体,老人刻完后,松开铁链,浮向冰面。

    当他伸出手拍在冰面上时,那块冰面承受不住他的力量,又一次碎开了。

    老人似乎一点都不急,冰面裂开他就朝着没有裂开的冰面游去,再尝试撑着冰面跳出。

    一直到接近岸边的时候,老人才成功跳出冰湖。

    踏在结实的土地上,老人仰天大喝道:“宇文昌,你终究还是死了,这个世界你再强也没用,活着才是硬道理,哈哈哈哈哈哈!”

    而后,老人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口烈酒,又哭着嚎道:“可惜啊,宇文钟和李瀚阳跟着拓跋良一起给南陆人当狗,我也被放逐到这极北蓬州,你那心愿,怕是没人能完成喽!”

    “铁古阿将军,话可不能说太早。”暴风雪中浮现出一队人马的影子,为首的是个年轻人,声音贱兮兮的,却又让人如此熟悉。

    老人正是铁古阿,北陆最可怕的人类,被称为疯人王的原北陆名将——铁古阿!

    铁古阿看也没看来者,冷哼一声:“虽说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南陆人是怎么抵达这里的,看在宇文昌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们,但我对你们的仁慈也仅限于此,赶紧滚出这里,我不喜欢看到你们南陆人的脸。”

    “将军话别说那么早啊。”年轻人笑了笑,那张脸确实是瞄准的南陆脸,但他绝不该出现在这里,不对,那张脸的主人就不应该还活着。

    那是南陆玄教教主之子——曹昀!

    铁古阿站起身,走到曹昀马匹前:“我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我和拓跋良再大的仇都可以坐下来谈,但如果是你们南陆人,我没杀你们就是我最大的仁慈,赶紧滚。”

    曹昀不以为然道:“我说了,将军话别说那么早,大家说到底都是人,我们只是出生在不同的地方,你看我们使用的语言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谈不了的。”

    “我说了,谈不了,你们这些南陆人赶紧给我滚,这里是我们北陆的圣地,容不得你们这些腌臜之物污染这里。”铁古阿的态度依旧坚定,他回头看向冰面,仿佛在思念某个故人。

    “老东西,”曹昀的脸突然变得极其狰狞,他用威胁的语气说道:“老子现在是在和你说客气话,别以为老子真的怕你,我就这么说了,要么跟我们走,为我们的大业出力,要么你也沉进冰湖里,老子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别人干不掉你,我能干掉你。”

    “狂妄,”铁古阿怒喝道,同时伸手抓住曹昀的脖颈,“老子现在就能拧断你的脖颈,而你能做什么,区区一个南陆人,也敢在老夫面前逞凶。”

    铁古阿的身高八尺,本就高于一般人,而为了抓住骑在马上的曹昀,他的身形又膨胀了少许。

    曹昀也不反抗,而是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怎么了,疯人王铁古阿,你就那么急于干掉我吗,其实你也不想吧,毕竟我可是有办法完成你的心愿的,你不惜吞噬你的同胞,背负骂名躲在这极北雪域,不就是为了你那个理想吗,对啊,铁无汉的儿子。”

    “不许你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铁古阿怒吼着将曹昀扔了出去。

    曹昀落在草地上,身边的积雪瞬间融化,他剧烈地咳嗽,显然刚才铁古阿掐他的力道丝毫不小。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又笑道:“铁古阿将军,就算你恨他,但是你也想完成他赐予你的使命吧,不然你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想我应该是没有猜错吧,人形影兵器——铁古阿!”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铁古阿来到曹昀身旁,一脚踹向对方的小腹,将他再一次踢出去,“就算你知道这么多,你也不过是个南陆人,我们的知识你又能理解多少,不就是掌握了几件第三序列的影兵器罢了,也敢和我谈条件。”

    后面的玄教执事看到曹昀连连吃瘪,正想上前帮忙,却被曹昀摆手拒绝。

    他站起身,笑道:“铁古阿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明明你已经吞噬了那么多的同胞,而且确实得到了力量,但是你灵魂之中刻印的符文却没有变化,嗯?”

    铁古阿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曹昀,额头上青筋暴起。

    见对方不说话,曹昀继续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你吞噬那些觉醒者,确实靠着你的能力得到了他们的能力和寿命,但问题就在于,他们的能力刻印在血液中,而你的符文却是刻印在在灵魂之中。”

    说着,他又癫狂地大笑起来:“真是笑死我了,我们神勇无敌的铁古阿将军居然觉得血液当中流转的那点符文之力可以弥补灵魂的符文残缺,你是有多异想天开啊,血液能承载的符文之力,连第四序列都不一定比得过,你居然觉得这玩意能用来补充高贵的第一序列,真是太可笑了。”

    他笑了好一会才终于平复下来,笑得如此狂妄,笑得前仰后合。

    铁古阿冷哼道:“说得像你很了解符文之力一样,区区一个南陆人,你以为你能在符文之力的造诣上强过我吗?”

    曹昀笑道:“是啊,铁古阿将军,你对符文之力的了解也不过是些皮毛,你以为你就了解符文之力了吗,你要是真的了解,你又怎么会流落到这个地步。”

    火大的铁古阿再次冲向曹昀,但是这一次,他却没能如愿抓住对方。

    只见曹昀的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在胸前飞快结出各式印记。

    那是太古的语言,铁古阿无比熟悉的语言,属于北陆的远古语言——影兵器!

    最初的影兵器到底是怎么出现的,这一点已经无从考证,只知道它们起源于淮州,但那只是昙花一现,没过多久就没落了。影兵器真正开始活跃,是从独孤家成为北陆之主开始的,独孤家当时的大君命令工匠与祭司回到淮州,打造出第一批第二序列,开启了真正属于影兵器的时代。

    但那也只是短暂的昙花一现,影兵器本身似乎被什么东西诅咒了,它被允许存在于世上,但却无法长久,而独孤家也是因为过度依赖影兵器,最终败在虎旗赵氏的大军下,被迫举族迁都南陆。

    不过说是影兵器没落,不如说是符文之力的没落,符文本身是一套完整的语言体系,北陆古语就是以符文为基础建立的,但真正能掌握符文的人却少之又少,因此能打造影兵器的人也少,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影兵器总是在短暂的活跃后又迅速没落。

    对生活在影兵器起源之地的北陆人而言,符文之力尚且难以掌控,那么对于一个南陆人而言,符文的知识就是无法触及的禁忌。

    所以曹昀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超出了铁古阿的认知。

    这个南陆人在他面前念诵符文之时,他就已经难以相信了,更关键的问题在于,他不仅在这个南陆人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熟悉的词,曹昀所念诵的很多词汇,就连他都未曾了解过。

    铁古阿不会质疑他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因为他念诵符文之时,那古奥庄严的神圣气息,那人类难以企及的力量与神性,都在证明他念诵的语言有着怎么样的伟力。

    “神啊!”

    随着曹昀念诵的速度越来越快,铁古阿不由得发出惊呼,他能从面前的青年身上感受到那份气息,强大、美丽、不可企及!

    生命的力量在这片禁区绽放出它的光芒,以曹昀为中心,积雪瞬间化开,露出底下的土层,一丝绿意冒出,而后扩大成一片草地,花朵点缀在其中,成为这片极寒地狱中最突兀的一点。

    “这是——神迹!”

    曹昀结束了念诵,仰着头看向铁古阿,对方依然呆滞,南陆太玄的继承者展现出他那无可企及的伟力,只为在这位前北陆名将的面前证明自己的强大,而这位老将已经说不出话,这是他未曾见过的神迹,在号称生命禁区的蓬州雪域开出那样娇媚艳丽的花朵,这是只属于神明的权能。

    “看好了,符文之力是这么用的,铁古阿你也不过是个被符文之力束缚的人,在我眼里,你只是符文的奴隶!”曹昀大笑着,来到已经呆滞的铁古阿面前。

    过了很久,铁古阿才回过味儿来,再看看面前的曹昀,说道:“说吧,你们想要我做什么,你们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说过的吧,我们之间是可以好好谈的,”曹昀贱兮兮地笑着,而后笑容突然变得极其狰狞,“我需要将军的力量,请将军随我前往南陆,让我们一起——推翻大乾王朝!”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能帮将军把符文补充完整,”曹昀狞笑着,与铁古阿四目相对,“将军灵魂深处的符文,自然是由铁无汉老先生刻下的,而我们发现了一件事,铁无汉来过南陆,他在南陆留下了某样东西,我觉得将军您一定感兴趣,我们需要将军帮我们对付大乾的机甲,我相信您有那个实力,我们将在打下南陆后为您找到那样东西,用那样东西换将军帮我们打下南陆,这个交易很公平吧?”

    铁古阿点了点头:“好,这个交易老夫和你们做,但是你也要做好准备,如果那不是我要的东西,你就要拿你的命来换!”

    “我相信我的判断,那一定是将军您要的东西,”曹昀笑道,“毕竟铁无汉那家伙……最后就是死在我们玄教,而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将军您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