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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一曲清歌尽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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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阿娇在西殿与刘陵下着围棋,虽面上一片漠然,心里还是有些牵挂。刘陵刷的一声,将棋盘拂落,叹道“阿娇若是不放心,便去看看吧。总好过人在此,心不在此。”

    她愕然片刻,苦笑道“我到底还是在意了。”放下棋子,心思烦乱。不欲过去看正殿里二人如何相处,亦不想坐在这儿长吁短叹,霍然起身道“陵儿陪我去骑马吧。”刘陵知她心里不畅快,摇头道“算啦。你自己出去透透气吧。”

    她从行宫马厩牵了马,自出行宫。宫人不敢相拦,连忙向皇帝所在正殿禀报。杨得意听了不敢怠慢,连忙掀帘进来,在刘彻耳边轻轻道“陛下,陈皇后骑马出宫了。”

    其时刘彻正放下赵盈眉的手,赵盈眉跪的离皇帝极近,近到可以看见皇帝冕服下摆细致的玄色针脚,隐隐约约的听见那人在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中有皇后字眼。陛下轻轻“哦”了一声,淡淡一笑,那唇角勾起的笑容,若她未曾看错,竟有着半分欢欣味道。

    一颗心忽然慢慢沉下去。

    她的父亲,曾是未央宫皇门守卫官。母亲产下她后,父亲不知因何缘故,受了宫刑,任中黄门,最后因坐罪,处死于帝都长安。

    那是母亲口中车水马龙遍地繁华的长安。

    幼时,她常听母亲说起遥远长安那座人间最绮丽庄严不过的未央宫。妃嫔们每日洗下的胭脂,能将渭水染成绯红的色泽,宛如桃花。父亲当年笑着对母亲说。母亲是个坚强的女子,既然失去了丈夫,就将丈夫生前说地话都说给女儿听。以期女儿能多对父亲有些印象。

    而她一日日的长大,花容月貌,方圆百里。无人能及。而同她的美貌一同成长地,是她的心机。

    她向往着父亲口中地那座宫殿。只是,她若要进,断不肯如父亲般用奴婢的身份。要做,就做那座宫殿的主人。那样如花似月的容颜呀,要她甘心老死于乡野。太难。

    能养出她这样的女儿,母亲又何曾是个简单妇人?来之前,母亲抚摸着她地容颜,神情冷硬“我就不信,”她咬牙道“陈皇后已经如许年纪,能比的过我的盈眉。”

    是啊,她刚过了及笄年纪。年轻的气息,让她的美貌,张扬在每一寸肌肤。而陈皇后。听说,尚比陛下还要大着两岁。

    再美的女子。到了这个年岁。早该凋谢了容颜。

    她从来没有想过,陛下看不上她。

    为了踏上这座宫殿。让陛下一窥她的美貌容颜,她们母女赔上一生做一场豪赌,摆了一个那么盛大的噱头,付出太多代价,若一无所收,等待她们的,将是什么样地下场?

    从殿门里照进来的光线,在陛下侧脸上留下一道暗影,弧线无情的优雅,淡淡一笑,道“既如此,得意就随朕去寻朕地皇后吧。”负手将出,杨得意愕然唤道“陛下,这位赵姓女子如何处置?”

    赵盈眉尴尬的跪在殿上,听皇帝漠然回过首来,俯望着她,一双眸漆黑如看不见底地黑碳,冷酷道“此女意犯欺君,着期门军带下去,即刻赐死。”大惊失色,委顿在地,面上泪下,凄然道“陛下,民女何敢如此?”脸色泛白,梨花带雨,惹人怜惜。怎奈刘彻并无半分意动,冷笑道“怎么?你若是不敢,何至于质疑朕意。3zc——小——说——网”

    未见此女之时,刘彻心便已动杀机。一介民女,驱动地动如是力量,可见心思绝不简单。而他既无法纳之,就定要斩草除根。否则,虽此时大汉在他的统治下稳若泰山,若此女为有心人利用,借着天降奇女地名头,未始不会生出些事来。

    他身为帝王,从来是宁可错杀千万,不肯放过一人的。“而且,”刘彻沉吟道“那彭通胡言乱语,一并赐死就是。”三言两语处置了二人性命,再不说话,径自走了。

    陈阿娇骑了骏马,一路向黄河行来,策马奔驰,不去管身后跟着的侍卫,只觉北地风霜扑面,泠泠的吹的人精神舒爽。而所有被伤病夺去的凛冽生命力,就在这畅快奔驰中尽皆回归。

    不过片刻,便听见黄河波涛翻涌的声音,渐渐的,宛如响在耳边的时候,也就窥见了滔滔黄河水。勒马停驹,哑然失笑。

    何必那么多愁善感呢?且让这黄河水涤去所有胸怀里的郁郁块垒。这天地有如许多壮观景象,是她心太拘束,所以不曾看见。

    而这时代太早,黄河还不曾如后世那样混浊,清浊交加,咆哮着,向前流去。黄河水的声音那般大,她听不见嗒嗒的马蹄声,却忽然心中一动,回过头来,看见自远方驰来的大队人马。当先一骑骏马,毛色乌黑,分外神骏。而她看见马上的人,略一怔忡。

    除了他,还有什么人,出行一躺要这么多人随行?

    她方才方说了要放开己心,此时却忍不住,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欢欣。那笑意那么美,让刘彻看的几乎痴迷。

    随行的侍卫在三十米开外齐齐勒住了缰绳,只刘彻一人催马前行,在她身边停下了脚步。

    “娇娇,”他微笑道“朕其实很开心,你终于还是将朕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并不轻,只是黄河近在咫尺,涛声盖住了他的声音,阿娇便没有太听清楚。但看着他的神情笑意,竟也猜的出

    十三年了,从元朔六年重逢到元封元年巡狩,已经整整过了十三个年头。

    这十三年里。她一直冷眼看他来来去去,宠辱不惊,并无悲喜。终于在度过了十三个年头后。学会了再次在意。哪怕那在意远远不如少年时彻底执著,彼此却都清楚着它的意义。

    毕竟。她若不是对面前这个男人心怀爱意,又何至于这样在意?

    她默然半响,问道“你将?”

    问了半句,忽然住口。毕竟。他已经出现在这里了,一切,都不必再问。

    然而刘彻却似知道她地意思,淡淡道“娇娇不会再见到她了。”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残酷。阿娇怔然片刻,随即领悟,诧然道“又何必呢?”

    那个女子虽然野心太大,但也罪不至死。

    但她并不是太善良的人。何况想想也明白刘彻地意思。刘彻的帝王尊严,让他容不下有胆量算计他地人。何况,那算计。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子希望进获宠幸。

    黄河水波涛汹涌,远方的侍卫听不见他们的话。就是他们彼此。也要大声些才能听见对方。刘彻干脆策马趋近。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抱到自己身前。他们身下那匹黑色骏马嘶鸣了一声。摇摇尾巴,似乎不满自己背上又增添了些重量。然而阿娇却是极轻的,轻地他觉得凌空抱起她的时候,手中轻飘飘的不费力道。

    “刘彻,”阿娇安静的依在刘彻怀中,轻轻唤道,然而此时他们彼此声息可闻,刘彻便听她道“你看这黄河,水势汹涌,一旦袭上岸,数千里的田园,便都毁啦。人灾犹可避,天灾不可为。在天灾面前,人的力量,其实很渺小。”

    刘彻沉默片刻,道“朕却是相信凡事都有可为的。治河之事,就算在朕的手上无法完成,还有子孙万世呢。朕相信,大汉江山传承在朕和娇娇的子嗣中,总有一日,会将此事解决。”

    她在他怀中嫣然笑开,明知道治河之事,千秋万代,纵在千年后都无法妥善解决。但这人总是这样自信地。自信在他身上,焕发出一种别人再也难及的光彩。

    刘彻,她在心中慢慢道,既然你能在此时来到我的身边。那么,我也能退一点。从今以后,我会真心当你是我夫我君。敬你,爱你信你。

    我期待等到我们白头地时候,重新想起这一生的时光,永生不忘地,是什么?

    是少年时地伤害,还是如今黄河河畔不息止的风?

    到了那时候,也许就连伤害,都可以微笑着想起。

    只要你不负我,我便,永不负你。曾经地伤害,存在就无法消逝。我也不能将它们抹去,只是,从今以后,我会将它们尘封在记忆里,只要你不掀,我就不去看。

    就让我们来看看,时光,会不会模糊记忆吧?

    生命,都慢慢老了。

    他们坐下的马匹,沿着黄河岸慢慢的走着,脚步平稳。身后数十丈后,无数侍卫缓缓的缀着,保护着大汉帝国的帝后。

    是的,帝后。

    她放松自己,轻轻靠在刘彻的怀中。刘彻的胸怀很是宽广,让她相信,若有风浪,他可将她护住。多么奇怪,她一生的惊涛骇浪全部来自这个男人,这一刻,她却莫名觉得,他会替她挡住风雨。

    忽然想起少时在古书上看到的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彻儿,”她忽然动了心思,回首道“我唱支歌儿给你听,要不要?”

    他微微低下首来,看着她若有所得的笑靥,慢慢道“好。”

    黄河上的风悠悠的吹过来,将她的发髻吹散了些,些微凌乱的美。她想了想,慢慢起了个调子,其音清越。

    “绿兮淇水漪,君自长戚戚;心之忧矣,唯以风相送。”

    她的一生,听过太多首情歌,临到最后,还是选了一首有古意的。那一年,她穿越千年的时空,来到这个古香古色的朝代,何曾料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考盘在涧过,三岁越三秋;惜顾无名,今朝再回首。携手同偕老。死生何契阔;月下箜篌鸣,对影成三人;千年已过。梦醒人消瘦。”

    从黄河岸一路望过去,莽莽皆是一片平原。初夏的时候,入目皆是绿色,生机勃勃。

    而她渐渐信了,命运里牵扯地因缘。

    “绿兮柏舟起。随波逐浪行;亦泛其流,不记五州候。”

    被迫陷在命运的漩涡时,她也曾不服过。凭什么,大千世界千万万,偏要是一个她呢。而在每一个转折点,如何取舍,亦没有什么对错。生命埋藏着太多变数,只是听凭心意作选择,然后。仔细经营着自己的选择。

    至于结局,不必太在意。

    “请和我一起,地老天荒白头。风不息不休带走所有忧愁。闻旧日往事前尘一梦远走,怜今日眼前地人再不放手。”

    可是呢。她还是希望。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可以白头偕老,可以不记忧愁。可以永不分离。

    而这样地希望啊。是不是太贪心呢?

    但有些奇迹,总是要有人先相信,才会存在。她在一片祥和的温馨中抬起头来,沿着黄河,前方很远,似乎有牧童再吹着曲,曲声俚俗,但洋溢着一片欢乐。

    人要是相信欢乐,便会幸福很多。

    而汉武一朝最绮丽的一段故事,就在这歌声里,尘埃落定。

    第六卷:歌尽浮生完

    几件事情:第一,到今天为止,金屋恨正文六卷完结。剩下的放在包月的部分,还有一个尾声和一个外篇。

    第二:赵钩戈,我最初地打算,是扔给刘据或者刘旦的。(不肯让她染指我家陌儿,话说回来,阿娇也不肯要这个儿媳妇,野心太大。)至于如今的结局,是我码昨天一章的时候忽然想到的。

    虽然,死的是不值了些,但,我就这么下笔了。跟室友说,这叫一天之内完成生命历程的三级跳,从第一天跳到最后一天,中间全省略。话说,你一个晚上问了我不下十遍赵钩戈的结局,怎么就忘不掉呢?严重表示怨念。

    第三,关于上篇那个方士,不少人表示怀疑。下次修,今天不想动笔了。

    第四,关于最后引用的那首歌,我今天搜歌词,才发现,很可能存在版权问题。真是晕,今天急着更,先写上。后续,慢慢处理吧。(对乌龟速度表示怀疑)。

    第五,关于尾声。

    不少人说,你还有这个这个没写。然后我大袖一挥,都扔到尾声吧。

    于是,尾声地字数堪忧。

    我本来是把这个尾声当作陈阿娇的番外来写的。去瞅瞅我发地另外的番外,就知道我多么能飚字数。

    所以,我打算多花些时间写我地尾声。明天停更一天,后天更尾声。但是我并不是要拖文,事实上,我是觉得,尾声,还是一气呵成些看好些。

    正文地最后一章,叫做一曲清歌尽浮生

    而我的尾声,叫做浮生已到天尽头

    浮生已到天尽头啊!

    后天我更地字数,应该比平常一日的多。

    而这是我第一篇长篇小说的尾声,我想,仔细的,慢慢的,写。

    最后的最后,就是推荐票了。

    还剩最后两天。我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支持这本小说,支持我。

    希望明天能过半千。(话说,你呀,500就500,非要别出心裁说半千,欠揍!)

    祝,欢欣愉快。

    愿我的这个故事,伴你走过一个愉快的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