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溺水的鱼 > 第19章

第19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晚饭后,尤奇在迎宾馆门口租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往市

    中心的半岛夜总会而去。

    这种三轮车类似三轮摩托车,车厢设在右侧,车篷很高,没有间壁,乘客与驾车人处于平行位置,既可随意欣赏街景,又能与驾车人交谈。当地人把这种人力车叫作"柔姿的"。尤奇曾几次向车夫打听,却都不知这名字源出何处。

    夜幕已经降临,海风从北部湾柔柔地吹来,穿过树林后,羼杂了浓郁的花香,清清爽爽地拂到尤奇脸上,令他心旷神怡。他贪婪地呼吸着芬芳的空气,恍惚中觉得丁小颖刚从面前走过。就如过去与叶曼幽会一样,他被丁小颖弄得心旌摇荡,魂魄出窍了,那种恋爱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上。

    望着街道两侧那些诡谲多变的霓虹灯,尤奇不由得想起,她初次见他时的惊愕,偷窥他时目光不期而遇的慌乱。那种慌乱是很有内容的,虽然很短暂,只在一两秒钟之间,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她为何慌乱?他明明不认识她,她为何又说见过他?他猜不透。莫非,她那时的慌乱和今日的约请之间,有某种内在联系?

    半岛夜总会的霓虹灯招牌徐徐移近了。

    尤奇刚下三轮车,就看见丁小颖站在一棵笔直的槟榔树下向他招手。修长的槟榔树和苗条的她似乎形成了一种对应关系。他急忙跑过去,握住她伸过来的温软的小手,心颤颤地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也刚来,"丁小颖冲他粲然一笑,"咱们进去吧。"

    尤奇随她进了舞厅,找了张空桌坐下。她招招手,让侍应生上了两个果盘,两杯菊花茶。

    灯光很弱,他们品着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尤奇不时窥看她那处于噱咙之中因而也愈显神秘动人的面庞。聊了半天,尤奇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

    他早已是神不守舍。

    丁小颖忽然看定位,用纯粹的莲城话说:"晓得么,我们是校友呢!"

    尤奇两眼一亮:"你也是莲城师院毕业的?"

    "是呀,只不过比你低四届,你毕业之后,我才考进去。"丁小颖眼眸晶晶发亮,好像还想就这话题说下去,抿抿嘴,却又不说了,扭头看着舞池,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支慢四舞曲悄悄溢出,舒缓地在舞厅里弥漫开来。对对舞伴走向舞池。尤奇问:"怎么没乐队?"

    "这是情调舞厅,没乐队的。"她说。

    "哦莲城好像还没这种舞厅。"他说。"也有了。上星期我回去过。"

    她的声音刚落,四周的壁灯逐一熄灭,只剩下玻璃地砖下一圈小灯在闪动。她的面庞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但尤奇清楚地看见她的手朝他扬了起来,说:"我们跳舞吧。"

    他机械地握住她的手。跳这种舞,显然是不需要什么绅士风度的,他对此没有思想准备,心跳得厉害。他被她带人舞池后,竟然四肢僵硬,不知舞步该怎么走了。

    她仰起脸看他,晦暗之中,她的双眸闪出清澈而关切的光泽:"你文章写得那么好,难道不会跳舞?"

    尤奇有点口吃:"我,我会跳可我,我是头一回进这种舞厅。"

    他感到她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把左手轻轻抚在他肩上,说:"你全身放松,这种舞不要任何花步,跟着感觉走就是。"

    尤奇闻言心头又是一颤:这语言,这口吻,与他当初教叶曼跳舞何其相似!他愈发紧张,手心都出了汗。他只好由她带着他,在黑暗中慢慢游走。她头发的芬芳气息不时透入他的鼻腔,令他有些晕舷。

    "对,就这样走,人就像浮在音乐里一样,两人要和谐、融洽"她低声指点着,又说,"这种舞,最适合情侣们跳,情调舞其实是情人舞。"

    这句话像是在暗示,尽管她说得很自然。尤奇刚刚松弛一些的心又紧张起来。他对自己很不满意,他不知道自己恐惧什么。

    这时地下的小灯也熄了,他感到跌入了黑暗的深渊中。他一点也看不见她,只能用手感觉。他的心高高悬了起来,漫过头顶的音乐令他窒息。舞厅的门偶尔打开一下,闪进来的光线使他瞥见周围的舞伴都已搂抱在一起。

    尤奇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突兀地问黑暗中的她:"你你怕吗?"

    她愣了一下,反问道:"跳舞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脸一阵烧,他猜测,她恐怕已洞悉他紧张心情的复杂内涵。

    他默不作声,一时竟沮丧极了。

    好容易跳完这一曲,回到桌边,他的情绪仍未好转。她用牙签戳了一片梨,殷勤地递给他。他默默地咀嚼,竟不知那梨片是什么滋味。

    她盯着他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得罪你了?"他摇摇头:"不不,我容易走神"

    她笑道:"那是我这个舞伴太没有吸引力了。不过,我发现你这人,思想负担太重,太拘谨,放不开,没必要。我请你跳舞,是让你来轻松轻松的。你不轻松,那就是我的失职。"

    他忙说:"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一定争取轻松下来!"说完之后,他发现自己真的慢慢放松下来了。

    舞曲再次响起时,他就主动地邀她下了舞池。灯光熄灭了,他和她合着节拍在音乐之流里游动,宛若两尾小鱼。她的脸离他很近,她的气息直接吹到他脸上来。欲望潮水般从他心头涨起,渐渐地充满了全身,使他的身体不安地扭动。他气喘吁吁地抵抗着欲望的进攻,抵抗的结果,是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痉挛了。

    这时,她轻声说:"你放松一些。"她的话体贴而亲切。接着,她轻轻捏捏他的手,并且把她灼热的面孔贴在他的胸脯上,梦幻般地说:"你就把我当作叶曼吧。"

    尤奇眼里发热,一股感激之情从心底喷涌而出。依偎在他胸前的她仿佛真的幻化为了叶曼,她的熟悉的体息冲晕了他的头。他感到自己飘起来了,他悬浮在空中,没有着落。他总得要抓住点什么东西才行。于是他就不再控制自己了,蓦地将她拥入怀中,死死抱定过了一阵,就埋下头,狂吻她的脸,然后他就让自己的嘴和她的嘴胶着在一起。

    他们一边吻一边挪动脚步。尤奇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他们不再说话,因为语言已完全多余。他们吻完了后来所有的舞曲。

    后来,他们在夜深人静的街头告别。在灯光下,尤奇有点不安,说:"我希望,今天晚上我没有冒犯你"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她说,"我谢谢你。"

    毫无疑问,他在南珠的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

    他渴望着与丁小颖再次见面。

    他冥冥地等待着。他想丁小颖会抽时间来迎宾馆看他的,她若想来,很容埸找到借口。而他若贸然去找她,是不妥当的。

    但是第二天丁小颖没来。第三天她还是没来。

    尤奇伏在桌上,揪着自己的头发,烦躁不安。报告文学写了一半,却没法继续下去。面对稿纸,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并非初试风情之人,但他不能不承认,她是继叶曼之后,又一个令他不能自已的女子。

    尤奇觉得,他是动了真情了。

    他难以按捺自己的情感了,一个电话打到莲珠公司。他的心怦怦直跳,希望是她接电话。

    电话里却传来王志的声音:"哪位?噢,是我们的作家呀!文章写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困难吗?"

    尤奇心里一沉,只好说文章快写完了,也没有什么困难。"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尤奇噎住。他当然不能说要找他的女秘书。他灵机一动,随口撒了个谎:

    "哦,是这样的,那天丁秘书送材料来,把她的手袋丢在我这儿了。"

    尤奇希望王志让丁小颖来接电话,但是王志说:"好,我会转告她的。作家,你不要着急,文章慢慢做,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尤奇应付了几旬,挂了电话。

    丁小颖也许不在公司里吧?那她既然有机会外出,为何不到我这儿来,而且电话都没一个呢?他胡思乱想。

    尤奇打开电视,倒在床上,等她来拿她的"手袋"。他给她制造了一个借口,她没有理由不来。她应该明白这个借口的丰富内涵。她不能把那个无比珍贵的"手袋"撇在这儿置之不理!

    时间一分一分地挨过去了。尤奇不敢出门去,怕错过与她相见的机会。中午开饭时,他只用了十分钟就进完餐,匆匆回到房间里。中午这段时间她是最有可能来的。他不想失之交臂。

    但是丁小颖没有来。

    直到夜幕降临,房门都没有如他期望的那样被敲响。他心里一片混乱。他就像一个囚犯等待亲人探监一样等待她敲门。世界上最令人难受的莫过于等待敲门了!他几次跃身而起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空空如也,那美妙的敲门声只响在他的幻觉之中。他时而踱来踱去,时而乱换电视频道,像一头困兽,徒劳地折磨自己。

    备受情感煎熬的尤奇觉得自己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类似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无奈地张着嘴,喘着最后一口气。突然,电话铃尖厉地响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紧接着扑过去,紧张地抓起话筒。是她!

    "听说你找过我?"她的声音很平静。

    他语无伦次:"是的,我你不知道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那公事公办的口吻使尤奇怔住了。她忽然变得很陌生,很遥远,好像在地球的另一边。尤奇冷静下来,想想说:"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干什么?"她似有几分迷惑。

    "你的手袋丢我这儿了,我等你来取。"他贴紧话筒,听她有什么反应。

    "真的吗?"她顿顿,"不要紧,我买个新的就是。"

    尤奇急切地说:"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呢?它在我看来相当珍贵,我非常非常看重它,你不能弃之如敝屣!"

    她在电话里沉默了。

    尤奇不管不顾,直切正题:"丁小颖你听着,我要见你,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你马上到我这儿来!"

    "不行,我得赶一份文件。"

    尤奇说:"那明天上午,或者中午。"

    "不行,我得陪客人观光,夜里还得陪他们去卡拉0k。"她不容置否地说。

    这些都是她的工作,尤奇无权非议,但他还是不死心:"那就后天,总之我要见你。"

    "后天我要陪王总去越南,以后再说吧。"她挂了电话。

    尤奇呆坐在床上,恍若置身冰窟。

    显然,她在回避他、拒绝他、冷落他。她唤起了他的激情,让他的心燃烧起来,却又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去。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她只是找他开开心,给她的生活增加点色彩,而他却自作多情?或许她一开始就有意让他经受这种情感折磨,可他与她并无旧怨呀。莫非这里头有一个骗局,她有意引他入瓮?他是个囊中羞涩的穷文人,有什么可骗的呢?

    尤奇乱七八糟地揣测着,难以入睡。后来只好在房间里乱蹦乱跳,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又到浴缸里泡了个把小时,才躺上床去。

    不管怎样,他还会去找她。即使是一个美丽的陷阱,他也心甘情愿地往下跳。何况,现在他已跳下去了。尤奇这么想着,总算睡着了,并且在梦里见到了颖。她在跳舞,舞姿翩翩,裙裾飞场,,尤奇竭力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舞伴是谁。

    过了两天,尤奇打电话到莲珠公司,从一位小姐口中得知,丁小颖确实陪王志到越南做边贸去了,只是不知要去多长时间,也不知是去芒街,还是去河内。小姐说,估计最快也要一周后才能回来。

    尤奇只好硬下心来等了。

    刘媚从深圳飞过来了。一见面,就兴奋地和尤奇击了一掌。

    尤奇便问:"六十万拿到手了?"刘媚点点头:"嗵,一差不多了。"尤奇不理解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是快到账了还是已到账

    了,或者是到了一部分?既然她不说清楚,他也就懒得问。她是老板,他是打工的,也没必要晓得那么多。

    刘媚拉着尤奇,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划开新闻发布会的事。刘媚说,一定要高规格大排场,把声势造得大大的,让全体南珠人民都知道这件事,这样以后开始拍摄就要方便得多。在刘媚授意下,尤奇花了一整天时间,为刘媚撰写了一份两千字的发言稿,阐述拍摄北部湾大潮的重要意义,介绍主创人员,宣布拍摄和播映计划,等等等等。刘媚的要求非常严格,个别词句抠了又抠,还当场朗诵了数遍,以检验某些语气词的实际效果,直到她基本满意为止。

    接着,他们去花店为新闻发布会订制了十几只花篮,花篮的飘带上分别写着"中央电视台贺"、"深圳电视台献"、"新华社广西分社祝",都是来头很大的单位。尤奇觉得滑稽,说:"刘媚呀,这不是自己给自己送吗?中央电视台见了,会笑出尿来!"

    刘媚说:"聪明人才晓得自己给自己撑门面呢,不聪明的,想都想不到。中央电视台那么漂亮的牌子,不用一用,那是资源浪费!"

    然后,他们又到了南珠日报广告部,要在新闻发布会那天刊登一个二分之一版的图文广告。和广告部负责人砍了半天的价,才以八千元的价格拿了下来。广告将以一幅巨浪拍击堤岸的照片压底,主要文字内容是:十集大型电视政论片北部湾大潮,由中央电视台、深圳影视艺术中心、南珠市人民政府联合摄制;总策划陈国强,总制片刘媚,总撰稿尤奇,解说赵忠祥。

    从南珠甩报出来,尤奇心里有些疑惑,问刘媚:"我们这片子,能说和中央电视台联合摄制吗?"

    刘媚说:"怎么不能?到时要请他们的摄影师,要他们后期制作,还要他们播出,当然是联合摄制啦!又不要他们出钱,何乐而不为?"

    尤奇又问:"赵忠祥答应作解说了?"

    刘媚说:"这你就放心吧,中央电视台我有朋友,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

    提到她的能力,尤奇就心悦诚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