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清相国 >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高士奇摇手道:“别客气,到时候我可要指望您关照啊!”早过了半夜,高士奇盛情相留,张沠就在高家住下了。

    不出几日,张沠的差事就有着落了。那日在南书房,明珠奏请皇上,通政使出缺,推举张沠擢补。皇上似觉不妥,说:“张沠原是从四品,破格擢升正三品,能服众吗?”

    明珠回奏:“通政使司掌管各省折子,职官仅是文翰出身似有不妥。张沠在地方为官十几载,详知民情,臣以为合适。”

    皇上回头问陈廷敬:“廷敬以为如何?”

    陈廷敬道:“臣同张沠沾亲,不便说话。”

    皇上说:“自古有道,举贤不避亲。不过陈廷敬不方便说,倒也无妨。你们倒是说说,张沠居官到底如何?”

    明珠回奏:“张沠办事干练,体恤百姓,清正廉洁。顺治十六年他派去山东,十几年如一日,可谓两袖清风,一尘不染!”

    皇上冷冷一笑,说:“明珠说话也别过了头。在地方为官,清廉者自然是有的,但要说到一清二白,朕未必相信。”

    陈廷敬这才说道:“张沠为官十几载,身无长物。回京听用,居无栖所,寄居山西会馆。”

    皇上不由得点着头:“由此看来,张沠做了十几年的官,同当年进京赶考的穷书生没有什么两样?”

    陈廷敬道:“臣看确是如此。”

    高士奇也说:“臣亦可以作证。”

    皇上终于准了:“好,就让张沠补通政使之职吧。”

    明珠忙拱了手:“臣遵旨办理。”

    皇上却似笑非笑的,道:“明珠,可别说得恭敬,做的是另外一套。说不定都是你们早设好地套子,只等着朕往里头钻啊!”明珠忙伏地而跪:“臣诚惶诚恐,只敢体仰上意,奉旨办事,怎敢兜售半点私货!”

    陈廷敬、高士奇、张英等也都伏地而跪。

    皇上笑道:“好了,我只是提醒你们几句,别我说个什么,你们就如此样子。咦,张英,你怎么总不说话?”

    张英回道:“启禀皇上,臣只说自己知道的话,只做自己份内的事!”

    皇上点头半晌,说:“好,张英是个本分人。”

    当夜,张沠先去了明珠府上致谢,再去了高士奇家,俞子易正好在座。高士奇便说:“张沠兄不光顾着谢我,子易可是帮了您大忙啊!”张沠朝俞子易拱了手:“感谢俞兄,张沠自会报效!”

    俞子易很是谦恭:“高大人吩咐的事,俞某都会办到的,哪里当得起张大人一个谢字!”

    闲话半日,高士奇装着突然想起的样子,说:“张沠兄,我可有句直话要说。子易是靠生意吃饭,钱是借了,利息您可得认啊!”张沠忙点头称是:“借钱认息,天经地义!”

    俞子易便说:“真是不好意思!”看看时候不早了,张沠就告辞了。

    送走张沠,俞子易回头同高士奇说话:“高大人,前向替您盘下的几个铺子,我找到了下家,您看是不是脱手算了?”

    高士奇说:“价钱好就脱手吧。子易,您替我做生意,最要紧的是嘴巴要守得住。”

    俞子易小声说:“高大人放心,没谁知道我的生意就是您老人家的生意。”

    高士奇问:“子易,你这个管家,靠得住吗?”

    俞子易说:“靠得住,他是个死心踏地的人。”

    高士奇点头沉吟半日,说:“他随你登门无数次,我都不曾见他。既然他为人如此忠厚,就让他进来坐坐吧。”

    俞子易说:“我不敢让下面的人在高大人面前如此放肆!”

    高士奇却道:“不拘礼,让他进来吧。叫他叫什么来着?”

    俞子易回道:“邝小毛。”

    没多时,邝小毛躬身进来,纳头便拜:“小的拜见高大人,小的感谢高大人看得起小的!小的甘愿当牛做马!”

    高士奇说:“邝小毛,别一口一句小的了。难得你一片忠心,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往后你随子易来,不必再那么拘礼,进来坐就是了。”

    邝小毛只顾叩头:“小的对高大人忠心耿耿!”

    高士奇说:“好了,别只管碰头了,抬起脸来,让老夫看看你。”

    邝小毛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来,眼睛只往高士奇脸上匆匆瞟了下,慌忙躲开了。高士奇很随和的样子,可他越是哈哈笑着,邝小毛头埋得越低,很快又伏到地上去了。

    28陈廷敬出了午门乘轿回家,遇着位老人家拦轿告状。刘景上前问话:“老人家,皇城之内,天子脚下,您若有冤告状,上顺天府去便是,为何当街拦轿?”

    老人家说:“老儿因为房子叫人强占,告到顺天府,被关了十几年,前几日才放出来,哪里还敢到顺天府去告状?”

    陈廷敬掀开轿帘,望了眼老头儿,道:“你家房子被人占了,告状竟被顺天府关了,怎会有这等怪事?”

    老人家说:“我家原本住在石磨儿胡同,房子被一个叫俞子易的泼皮强占了,买给了朝中一个大官高士奇。我每次上顺天府去告状,都被衙役打了出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干脆睡在顺天府衙门外头,他们就把我抓了进去,一关就是十几年!”

    陈廷敬心想真是巧得很啊!那还是顺治十八年冬月,有日他早早儿骑马往衙门赶去,突然从胡同里面钻出个人来。那人惊了马,自己跌倒在地,浑身是血。陈廷敬吓坏了,以为自己伤了人。那人却跪下来请罪,说自己惊了大人的马,又说自己身上是别人打的,又说有人强占了他家房子,卖给了一个姓高的官人。

    这时,围过许多人看热闹。陈廷敬觉着脸上难看,便问:“老人家,您可有状子?”

    马明压低了嗓子说:“老爷,这事儿连着高大人,您可不好管啊!”陈廷敬也悄声说:“这么多百姓看着我,我怎能装聋作哑?”

    老头儿递上状子:“草民感谢青天大老爷!”

    陈廷敬回到家里,禁不住唉声叹气,月媛就问他是否有什么难处了。陈廷敬说:“您还记得十几年前,我说过的一件事吗?有户人家的房子被人强占了,买给了高士奇。”

    月媛说:“记得,怎么了?”

    陈廷敬说:“唉,我同那老人家真是有缘哪!老人家名叫朱启,因为告状,被顺天府关了十几年,前几天才放出来。刚才我回家的路上,叫他给撞上了,一头跪在我轿前。”

    月媛问:“您想管吗?”

    陈廷敬说:“这本不是我份内的事情。可是,朱启跪在我轿前,又围着那么多百姓,我怎能视而不见?可是,这实在是件难事呀!”

    月媛说:“这案子再清楚不过了,没什么疑难呀?我说您应该管!”

    陈廷敬叹道:“案子本身简单,只是牵涉到的人太多。不光高士奇,同顺天府几任府尹都有干系。十几年前的顺天府尹向秉道,如今已是文华殿大学士、刑部尚书了!”

    陈廷敬这么一说,月媛也急了:“这可如何是好?”

    陈廷敬说:“我猜哪怕是皇上自己,也不愿意为着一个平常老头子,去查办几个臣工。”

    月媛没了主张,说:“我毕竟是个妇道人家,您还是自己做主吧。我只是觉得,明摆着的事,让坏人嚣张,您这官也做得太窝囊了。”陈廷敬长叹不已,真的很惭愧。

    过了几日,陈廷敬先去了翰林院,晌午时分来到南书房。张英跟高士奇早到了,彼此客气地见了礼。陈廷敬今日见着高士奇,觉得格外刺眼,似乎这人鼻子眼睛都长得不是地方。高士奇却过来悄声儿说:“陈大人,士奇有几句话,想私下同您说说。”

    陈廷敬心里纳闷,便问:“什么要紧事?”

    陈廷敬说着,便随高士奇到了屏风后面。高士奇低声说道:“陈大人,令弟廷统昨晚送了一千两银子给我,您看这可怎么办呀!”

    高士奇说罢,便拿出一张银票拿来。陈廷敬脸色大惊,羞恼异常:“这个廷统!”

    高士奇低声道:“陈大人也不必动气。廷统是被官场恶习弄糊涂了。他以为是官就得收银子。我为他擢升六品,的确在明大人面前说过话,也在皇上面前说过。可我却是以贤能举人,并无私心。说到底,这都是皇上的恩典。”

    陈廷敬说:“士奇,廷统行贿朝廷命官,这是大罪啊。”

    高士奇笑道:“如果让皇上知道了,廷统的前程可就完了!您还是把银票拿回去,还给他算了。”

    陈廷敬心想,高士奇如果不想要银子,何必先收下了,如今又来同我说呢?他没弄清个中原委,便道:“如果廷统是个蝇营狗苟之徒,他的前程越大,日后对朝廷的危害就越大。”

    高士奇很着急的样子,说:“话不可这么说。廷统还年轻,您回去说说他就行了。银票您拿着。”

    陈廷敬真不知道这银票是怎么回事,只是挥手,道:“这银票廷敬万万不能接,士奇就公事公办吧!”

    高士奇几乎是苦口婆心了:“廷敬,您不要这么死脑筋!朝中人脉复杂,变化多端,只有您我始终是老朋友,凡事都得相互照应才是。我待廷统如同亲兄弟,我可是不忍心把他的事情往皇上那里捅啊!”陈廷敬仍是不肯接那些银票,只道:“士奇,我陈廷敬受两代皇上隆恩,但知报效朝廷,绝无半丝私念。廷统之事,请如实上奏皇上!”

    高士奇无奈而叹:“既然如此,我就如实上奏皇上,请陈大人切勿怪罪!”

    陈廷敬说:“我这个弟弟自己不争气,有什么好怪罪的?”

    陈廷敬今儿呆在南书房,有些神不守舍。世上真这么巧的事儿?昨儿他接了朱启的状子,里头牵扯着高士奇;今儿就冒出廷统给高士奇送银票的事儿。廷统家境并不宽裕,哪来这么多银子送人?

    夜里,陈廷敬把弟弟叫了来,一问,他还真的给高士奇送银子了。陈廷敬火了,大声斥骂:“凭你的俸禄,哪来那么多银子送人?你拿家里银子送人,也是大不孝!父亲快六十岁的老人了,还在为生意操劳!他老人家的钱可是血汗钱!”

    陈廷统哼着鼻子,说:“我没拿家里一分钱!”

    陈廷敬更是吃惊:“这就怪了,难道你这银子是贪来的?那更是罪上加罪!”

    陈廷统说:“我也没贪!”

    陈廷敬甚是着急,问道:“你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陈廷统并不回答,只道:“你只顾自己平步青云,从来不念兄弟之情。我靠自己在官场上混,你有什么好说的?”

    陈廷敬气得两眼喷血,几乎说不出话。他平息半日,放缓了语气说:“你好糊涂!高士奇干吗要把银票送还给我?他不收你的不就得了?他不光要害你,还要害我!”

    陈廷统冷冷一笑,说:“高大人是想在你那里做人情,可是你不买他的帐。”

    陈廷敬被弄糊涂了,问:“我同他有什么人情可做?”

    陈廷统说:“我也是今日才听说,你接了桩官司,里头扯着高大人。我承认自己上当了,可这都是因为你!”

    陈廷敬惊得两耳发聋,跌坐在椅子里。怎么可能呢?他在街头接的状子,这两日手头忙,还没来得及过问这事儿。高士奇怎么就知道了呢?

    陈廷敬低头寻思半日,问道:“廷统,你告诉我,你的银子到底哪里来的?”

    陈廷统说:“高士奇有个钱唐老乡”

    陈廷统话没说完,陈廷敬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问:“是不是叫俞子易?”

    陈廷统说:“正是俞子易。他找到我,说上回我升了六品,高大人为我说过话,要我知恩图报。我说我不懂这里头规矩。俞子易就直话直说,让我送一千两银子给高士奇。我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俞子易也仗义,就借了我银子。”

    陈廷敬仰着头,使劲的摇着,半日才说:“廷统,你真是愚不可及!这个俞子易,正是高士奇豢养的一条狗!他们合伙来害你,你还感激他!”

    陈廷统说:“我看高大人根本就不是你说这种人!”

    陈廷敬说:“你真是鬼迷心窍!我终于明白了,高士奇设下圈套,就是想同我做交易!他怕我查他房子的来由!”

    陈廷敬同弟弟细细说了高士奇宅子的来历,只是不明白朱启告状的事儿怎会这么快就到他耳朵里去了?陈廷统这下可后悔了,也很害怕,说:“他把我逼急了,我就告他高士奇索贿!”

    陈廷敬摇摇头,说:“高士奇才不怕你告他哩!皇上本来就信任他,况且他把银子交了出来,你告他什么呀?廷统,你这会儿急也没用,只管好好儿当差吧。”

    陈廷统哪里放心得下,只道:“高士奇真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去了,我不就完了吗?”

    陈廷敬恨恨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陈廷统再也没话可说,坐在那里垂头丧气。

    第二日,陈廷敬吩咐刘景、马明,查查那个钱唐商人俞子易,看他是怎么把人家房子强占了去的。没几日,两人就回了话。原来朱启家明朝手上也是个大户,有好几处大宅。可是后人不肖,早在崇祯年间就开始显出败相了。朱启原本有个儿子,名叫朱达福,百事不做,只管嫖赌逍遥,又交上个叫俞子易的泼皮。那泼皮只管调唆朱达福花银子,把祖宗留下的几个宅子都花光了,只余下石磨儿胡同的宅院。俞子易又设下圈套,借高利贷给朱达福。顺治十八年,朱达福突然不见人影儿了,俞子易找上朱启,拿出他儿子六千两银子的借据。朱启还不出银子,被俞子易赶出了宅院。一转手,朱家宅院就卖给了高士奇。那朱达福再也没谁见到过,街坊都说他准是被俞子易害了。

    俞子易干的营生,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顺治十八年,京城里头闹天花,俞子易同官府串通,专挑那些软弱好欺的,强占人家宅院。那些宅院原是入了官的,俞子易打点衙门里头的人,很便宜就买下了。街坊都说俞子易胆大包天,都仗着宫里有人。陈廷敬听了,明白街坊说的俞子易宫里有人,那人就是高士奇。

    原来那日朱启在路上拦了陈廷敬的轿子,俞子易同邝小毛正好在旁边看见了。事情也是巧得很,平常俞子易同邝小毛都不用来接高士奇的,那日偏偏有桩生意急着要回复,他俩才匆匆忙忙往午门那边去。俞子易认得朱启,也认得陈廷敬的轿夫。他等高士奇出了午门,头一桩就说了这事儿。高士奇原本不怕朱启告状,只是陈廷敬接了状子,他猜着事有不妙。

    今日夜里,高士奇约了俞子易和邝小毛到家里来,商量应对之策。高士奇交待俞子易:“子易,我让你把名下房产、铺面等一应生意,通通过到邝小毛名下,办了吗?”

    俞子易到底放心不下,生怕高士奇另有算盘,便说:“帐都过好了,只是高大人,这样妥吗?”

    高士奇哈哈一笑,说:“我知道你担心老夫吃了你的银子。”

    俞子易忙低了头说:“小的哪敢这么想?我能把生意做大,都亏了您高大人!”

    高士奇说:“老夫都同你说了,银子是你的,终归是你的,跑不了的。到时候官司来了,你远走高飞,让那朱老头子告去!你只要回到钱塘老家,就万事大吉了。官府只认契约,马虎一下就过去了。”

    嘱咐完了俞子易,高士奇又对邝小毛说:“到时候你就一口咬定,你是东家!”

    邝小毛点头不止:“小的全听高大人吩咐!”

    高士奇瞟了眼邝小毛,说:“好!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同子易说。”

    邝小毛赶紧起身,退了出去。高士奇却不马上说话,慢慢地喝着茶。俞子易不知道高士奇要说什么要紧事,心里怦怦儿跳。

    过了老半天,高士奇小心看看外面,才小声说道:“子易,陈廷敬哪天真把事情抖出来,就依你说的去做!”

    俞子易说:“我明白,干掉朱启。依我说,这会儿就去干掉他!”

    高士奇摇头道:“不不不,我们只是为着赚钱,杀人的事,能不做就不做。记住,不到万不得已,手上不要沾血!”

    俞子易说:“小的记住了。”

    高士奇示意俞子易俯耳过来:“记住,要杀朱启,你得让邝小毛下手!”

    俞子易使劲儿点头,嘴里不停道着谢字。他感激高士奇,没有把这等造孽差事派到自己头上。

    这时,听得高大满在外头报道:“老爷,陈廷敬陈大人来了。”

    高士奇一惊:“他这么晚了跑来干什么?”说罢就示意俞子易跟邝小毛躲起来,自己忙跑到大门口去迎客。

    陈廷敬早已下轿候在门外了,高士奇先把门房骂了几句,再说:“啊呀,陈大人,怎敢劳您下驾寒舍?您有事吩咐一声得了,我自会登门听候吩咐!”

    陈廷敬笑道:“士奇不必客气,我多时就想上您家看看了。”

    高士奇恭请陈廷敬到客堂用茶,刘景、马明二人在客厅外面站着。下人上茶毕,待陈廷敬喝了口茶,高士奇寒暄起来:“不知陈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陈廷敬笑道:“何来见教!早听说士奇收罗了不少稀世珍宝,可否让我开开眼界?”

    高士奇摇头道:“真是让陈大人笑话了,我哪里有什么稀世珍宝?好,请上书房吧。”

    书房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色古董,书案上的钧瓷瓶里也插着字画。高士奇打开一个木箱,拿出一幅卷轴,徐徐展开,原来是唐代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

    陈廷敬挑灯细看,赞不绝口:“士奇啊,您还说没有稀世珍宝。这么好的东西,宫里都没有啊!”高士奇忙说:“不敢这么说!我把自己最喜欢的都献给皇上了,留下自己玩的,都是些不入眼的。”

    陈廷敬神秘地望望高士奇,突然说道:“我想看看荆浩的匡庐图!”

    高士奇一惊,却立即镇定了,笑道:“廷敬好没记性,匡庐图我献给了皇上,您也在场啊!皇上还让您看了哩!”

    陈廷敬摇摇头,笑望着高士奇,不吐半个字。高士奇的脸色慢慢窘迫起来,试探着问:“廷敬,未必那幅匡庐图是赝品?”

    陈廷敬并不多说,只道:“您心里比我清楚啊!”高士奇仍是装糊涂:“如果真是赝品,我可就没面子了!世人都说我是鉴赏古玩的行家,却被奸人骗了!”

    陈廷敬笑笑,低声道:“这上头没人骗得了您,您却骗了皇上!”

    高士奇大惊失色,说:“啊?陈大人,这话可不是说着好玩的啊!欺君大罪,要杀头的!”

    陈廷敬冷冷一笑,说:“士奇也知道怕啊!”高士奇语塞半晌,复又硬了起来:“陈大人,您明说了,您到底想做什么?”

    陈廷敬没有答理高士奇的问话,只道:“您送给皇上的匡庐图,只值二两银子,而您手头的真品,花了两千两银子。”

    高士奇心里恨恨的,脸上却没事似的,笑道:“陈大人,您一直暗中盯着我?”

    陈廷敬也笑道:“我没有盯您,是缘分。缘分总让我俩碰在一起。”

    高士奇哈哈大笑,说:“是啊,缘分!好个缘分!陈大人,您既然什么都清楚了,我不妨告诉您。我向皇上献过很多宝贝,真假都有。太值钱的东西,我舍不得。高某我自小穷,穷怕了,到手的银子不那么容易送出去,哪怕他是皇上。”

    陈廷敬同高士奇同朝做官二十多年了,早知道他不是良善之辈,可也未曾想到这个人居然坏到这步田地。陈廷敬脸上仍是笑着,说:“士奇今儿可真是直爽呀!”

    高士奇笑道:“廷敬兄,不是我直爽,只是我吃准您了。不瞒您说,我知道您不敢把这事儿告到皇上那里去。”

    陈廷敬的眼光离开高士奇那张脸,笑着问道:“何以见得?”

    高士奇不慌不忙,先招呼陈廷敬喝茶,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咱皇上是神人,文武双全,无所不通,无所不晓。皇上要是连假画都辨不出,他还神个什么?廷敬兄,您不打算告诉皇上他不是神人吧?”

    陈廷敬慢慢啜着茶,叹道:“世人都说当今皇上千年出一个,我看您高士奇可是三千年才出得了一个。”

    高士奇拱手道:“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陈廷敬放下茶杯,笑眯眯的望着高士奇说:“您就不怕万一失算,我真的禀告了皇上呢?”

    高士奇使劲摇着脑袋,道:“不不不,您不会。陈大人行事老成,不会因小失大,此其一也;皇上容不得任何人看破他有无能之处,陈大人就不敢以身犯险,此其二也。”

    陈廷敬哈哈笑了几声,仿佛万分感慨,说:“士奇呀,我佩服您,您真把我算死了。但是,我告诉您,我不会把这事捅到皇上那里去,不是因为怕,而是不值得。”

    高士奇问:“如何说?”

    陈廷敬长舒一口气,说:“不过就是几张假字画,几个假瓷瓶,误不了国也误不了君。我犯不着揪着这些小事,坏了君臣和气。”

    高士奇又把哈哈打得天响,说:“陈大人忠君爱国,高某钦佩!不过反正都一样,我知道您不会说出去。”

    陈廷敬笑笑,又道:“我现在不说,不等于永远不说。世事多变,难以逆料呀!”

    高士奇问:“陈大人说话从来直来直去,今儿怎么如此神秘?该不是有什么事吧?”

    陈廷敬说:“士奇,我想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