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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隋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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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表哥,龙天佑。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极富魅力的男人,而这种魅力不仅限于女人。他善于掌控一切,总是能站在众人之巅审时度势,然后做出最有效的判断。出众的领袖风范和个人魅力,让我那些才华出众的哥哥们也望尘莫及。

    以前就经常想,如果他生在战火纷飞的年月,就算不是雄霸一方的枭雄,也会是啸聚山林的好汉。北方男儿特有的血性,勇厉,刚烈和顶天立地的气魄在他身上总能找到最好的诠释。

    这些独特的气质让我由衷的敬佩,所以除了父亲,他理所当然的成了我儿时的偶像。

    我们关系亲近,他总是对我有求必应。一半是因为念及父亲的恩情,另一半是因为他真的疼我。

    所以当我因为工作无暇的时候,我就放心大胆的把飘云交给他照顾。

    其实对于飘云我是向来小气的,连朋友开一句玩笑我都会翻脸。可我从不担心天佑哥,他是我哥哥,我就应该信任他。

    可是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对飘云总是那么冷淡。她是我的女朋友,他却连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

    飘云察觉到这一点,自尊心极强的她于是在他面前总是谨小慎微,生怕被他责难。她诚惶诚恐的样子,让我看了很是心疼,可对方是天佑哥,我又不能说什么。

    后来我才明白,对一个人刻意的淡漠,有时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在意,因为不敢面对,因为怕控制不住。

    于是,在我离开的那四个月中,一切都发生了。

    直到今天我依然无法想象,天佑哥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机关算尽,步步为营,一步一个血印的走到飘云身边。

    飘云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从开始的抵死挣扎,到后来的委曲求全,再到最后的泥足深陷

    那一定是我无法想象的哀怨缠绵,凄艳悲壮。是的,他们的爱情,在我眼中是及其惨烈和悲壮的,因为凝聚了太多阴霾的怨气,所以很难长相厮守。

    或者说,我和另一个人都不会允许他们长相厮守。

    我坐在靠背椅上,静静的听宗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我很吃惊,他竟然瞒了我这么久。如果不是飘云在滑雪的时候发生意外,如果没有听说天佑哥竟然跪在雪地上为她拦车,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他们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手还紧紧的握在一起他还要隐瞒我多久?

    “他是一时糊涂。”宗泽观察着我的神色。

    我冷冷的盯着他:“他一时糊涂,你就替他瞒着?宗泽,你倒是很讲义气。”

    “我很抱歉,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能发展到这一步。我以为”

    “你以为他玩玩就算了,所以只要在我回来前,将我的女人完璧归赵的放回床上,就天下太平万事大吉了是不是?”我怒极反笑“宗泽,小算盘打的很精啊。”

    他看着我,只是一声不吭。过了许久,才低声说:“其实他们已经分开了,如果不是你这次把他叫过去,他们不会”

    我将桌上的文件夹猛地扔到他脸上,怒吼道:“你他妈的闭嘴!依着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不是?”

    文件夹的金属铁片划伤了他的脸,血沿着脖子留下来,他却始终一动不动。

    我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点燃一只香烟,望着白雪茫茫的街道,过了很久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宗泽,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回到医院,飘云还没有醒。我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爱与恨,情与欲,怨与嗔,怒与火,仿佛人世间所有矛盾复杂的情感全部交织在一起,化作地狱的熊熊烈火烧灼着我。

    我盼着她醒过来,我想用这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辱骂她。童飘云,你好,你真好。连龙天佑这样的男人也被你弄得六亲不认,神魂颠倒。你究竟还有什么本事是我没有领教过的?

    可我又不敢让她醒过来,我怕她对我说她喜欢他,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亲手掐死她。

    她终于醒了,虚弱的说不出话,只有在我手心里写字,我看了半天,终于辨认出来她写的是:天佑在哪儿?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掐死她,自己就不会这么痛苦。可落在她脖子上的不是我的手,而是我的嘴唇。过于蛮暴的动作让她痛苦不堪,却又虚弱的有苦难言。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心撕裂一样的疼。像有人拿着很钝的刀子狠狠的扯动着,这样的疼痛偏又刺激着身体里的野性。摧残,疼痛,再摧残,再疼痛。就这样伤害着,循环着,痛苦着,绝望着

    直到她的血黏黏地粘在我的脸上,我才猛然醒悟,这是我爱的女人,难道真要看着她挣得血溅五步,鱼死网破吗?

    我停下手,望着她激红的眼睛,我真的很想问问她,飘云,你到底想怎么样?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把你的心分给我,哪怕只有一点可你就是不愿意。你宁肯让我折磨你,你也不愿意把心给我。

    我真的好恨

    像个行尸走肉似的回到家里,费尽最后一丝精力应付完父亲的盘问,走进卧室,关好门。摸摸自己的脸,早已一片冰冷。

    我不想擦干,不想伪装,任凭泪水爬满脸颊,让它放肆的流个够。

    记得飘云以前让我看过一个小说,只有短短的两万字,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富家千金,爱上一个一无所有但是才华出众的男人。男人一点都不爱她,却为了地位和金钱而娶了她。这个女人,明明知道男人在利用她,仍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了他。

    这样的结合,必然让婚后的生活受尽冷落。女人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爱着,努力着,痛苦着,无奈着卑微而绝望的活着。

    最后,女人发现自己得了脑癌,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男人才终于知道自己爱上了她。可惜,这份爱来得太迟,太晚。

    当繁华落尽,爱恨如烟,他与她终究是情深缘浅,长恨如歌。

    飘云说,看到这里她哭了。这是一个太过伤感的故事,伤感得让人无可奈何。都说人生自古有情痴,可是爱情的错综复杂,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说的清楚?

    其实我很想对她说,看到那里,我也哭了。为那个女人委屈而绝望的爱情而哭,也为自己委屈而无望的爱情而哭。

    以前一直在想,绝望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现在才明白,原来绝望是生无可恋,死无可依的无边落魄

    一连几天,我活在无边的混乱和焦灼中,心里明明已经翻江倒海,偏要对着所有人强颜欢笑。只有看到飘云的脸,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可是,这也成了一种折磨。

    看到她为了天佑哥偷偷的掉眼泪,我恨得咬牙切齿。看到她抱着母亲的骨灰盒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我又难受得无以复加。

    我真的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究竟是人的错,神的错,还是命运的错,让我们落到这样一个地步。

    事情来得很快。

    她消失了。我不过离开了一个晚上,她就像阵风一样,飘的无影无踪。我一个人对着空空如也的病房,想笑,没有表情。想哭,没有声音。

    新年伊始,正是鞭炮齐鸣,合家团聚的光景。我却孤单一人,站在空旷的病房中,站在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独自面对一个事实。

    我的哥哥和女朋友私奔了,他们同时抛弃了我。

    回到家中,父亲慈爱关切的目光让我感到难堪的落寞。

    “儿子,你想怎么做?”父亲问。

    “我要她回来。”

    “我两个儿子都毁在她手里,你以为我还容得下她?”

    “爸,没她,就没有我,您自己决定。”

    父亲长叹一声:“你上辈子真是欠了她的。”

    我说:“是她上辈子欠了我的,所以她这辈子必须还清楚,否则,我不会让任何人把她带走。”

    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说过,杀一个人不算本事,你要学会让一个人生不如死。让他想起你就怕的心脏抽搐,浑身颤抖,这才是最有效的惩罚。

    我明白,天佑哥的势力正如日中天,想扳倒这样的一个人,决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我学会了笑里藏刀。他以前教过我,无论何时都要笑脸迎人,然后趁敌人不备的时候再给他一刀。他恐怕没有想到,我竟然把这招用在他身上。

    我找来一个女人假装我的女朋友,摆出大度的姿态,又在他面前极力装可怜。这些小把戏本来很难瞒过他的眼睛,可是龙天佑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弱点,他太重情意,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所以对象是我,他就不会怀疑。

    那天,我们坐在阳台上喝酒,我对他说:“哥,除了你和飘云,我一无所有。”

    说完那句话,我哭了。像个受了冷落的孩子,靠在他怀里委屈的哭了。我知道,要想骗人就要先学会骗自己。所以最好的戏,要动最真的情。可是谁又能想到,结果却是戏假情真,玉石俱焚,满盘皆输

    就在他们幸福甜蜜的时候,我潜伏在暗中策划好了一切。然后选了一个黄道吉日,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每一个步骤都被我设计的滴水不漏,收网的那一天,我只需闲适的坐在家中,笑看他们从天堂坠入地狱,水深火热。

    可是这并不能让我感到满足,我要亲眼看到她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模样。我要她明白,她当初的离开,是一个多么愚蠢而错误的选择。

    可是,当我看到天佑哥被警察带走,看到阳光下温馨的别墅,香气宜人的早餐,看到飘云受不了折磨昏倒在我面前,我终于明白,他们以前做过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他们是我的亲人,他们跟我父亲一样,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金钱之外唯一的财富。

    童飘云,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女人又一次出人意表的让我无所适从。我用爱与伤害的方式妄想令她屈服于我的权威,她却拔慧剑,决绝的斩断所有生的希望。

    她不要我的施舍和怜悯,她宁愿带着骨气和尊严与他同赴黄泉路。

    我一个人坐在看守所的会客室里,看着满桌的残羹冷炙,看着那枚闪闪发亮的钻石戒指。看着自己被遗弃的爱情和寂寥的人生。

    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是你眼睁睁的看着某件事情发生,却无可奈何。

    正如此刻的我,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即将跟着另一个男人上穷碧落下黄泉,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河水一样静静流淌着。明明不过一个月,我却仿佛过了一生那么久。在这一个月中,我没有再见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仿佛他们从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

    以前听人说过,人有痛苦是因为忘却太难,记性太好。我想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种叫做忘情的水,可以让人忘情弃爱,永不烦恼。如果有,即使让我心如死灰,情如枯井,我也甘心领受。

    可惜,我的愿望老天听不到。我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命运的漩涡里在劫难逃。

    我不知道飘云和天佑哥这一个月是怎么度过的?是不是像我一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父亲请来医生为我治疗,医生说心病还须心药医。他又找来心理医生看我,无果后,他终于承认,我已经无药可救。

    我将自己折磨的憔悴不堪,体无完肤。欲生无力,欲死不能。父亲看着我不死不活的样子,一下老了十岁。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望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影,回想与他们的风云变幻起起落落。

    我忽然发现,其实我不是真的恨他们,我不是真想赶尽杀绝,非要将他们置于死地。我只是想让飘云回到我身边,只是想天佑哥不要离开。只希望我们可以回到从前。

    可惜,回不去了。没有人可以让乾坤逆转,时光倒流,过去的种种,终究覆水难收。

    直到最后的那一刻,筋疲力尽的我终于承认,我输了。我放手,给他们一条生路,也给自己一条生路。

    我找来宗泽,对他说:“你安心去吧,家里的一切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

    他并不惊讶,视死如归般从容:“谢谢你。”

    “你不问我原因?”在他出门的那一刻,我忍不住问。

    “不用问,从你要我做这件事的那一刻起,我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他回头笑笑“你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狠心,偏又想不开放不下。只能把自己悬在半空中一事无成,其实你比我更可怜。”

    父亲听说这个消息只有默然长叹:“冤孽”

    我一个人来到城郊的寺庙,青灯古刹,曲径通幽。我跪在众神前,希冀这袅袅的檀香,空灵的佛乐,可以涤荡我这颗沉沦于俗世泥沼中的灵魂。

    求签的时候,寺庙里的解签人问我,问什么?

    我说,问姻缘。

    解签人看看我,眼中竟有一丝悲悯,叹道:“舍得,舍得。有舍有得,不舍不得。万丈红尘皆是苦,万般无奈皆是错。三世孽缘,错走奈何。望自珍重”

    回到人潮汹涌的世界,望着城市的四角天空。混沌茫然的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爱抑或恨?痛苦抑或悲伤?温柔抑或苦涩?所有的一切被记忆揉碎,铺天盖地向我落下来。过去有过什么,将来会有什么,我不听,我不见,我不管,我不顾。整个世界只有她,只有她

    我想见她一面,一面就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