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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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很小,只有七平方米左右,连个窗都没开,所以光线很暗,全凭着那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照明,靠里墙摆着一张黑漆木桌,煤油灯就摆在桌子角落,桌子上还乱七八糟地散着些牌,桌子后面有团——不对——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

    “既然来了就是缘分,这位小姐请进来吧。”老头儿招呼我时,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我微笑着点点头,估摸着吕某人大约就是被此人所骗,看来姜还是老的辣。且进去看看他是如何使的手段。

    老头儿熟练地把牌叠好,头也不抬地道:“请坐桌子边来。”

    我照做了,坐在他对面。

    他把牌递给我:“请您像我刚才一样洗牌。”

    我接过牌,才发现这是一副塔罗牌,在教堂里玩塔罗牌的人——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华尔贝丽占卜室?

    “可以了可以了,不用洗那么多次的,”老头儿几乎是从我手中抢过牌来,牙疼似地歪着嘴抚弄了几下被我弄弯曲的牌面:“小姐需要知道什么事情?”

    果然是占卜的,只不过五十块一次,五十啊,想着就有点肉疼,再说我身上连带零碎钱统共有没有五十块钱还不敢保证的,所以我便在那里犹豫不定,却见老头儿望我,目光殷切至极,又看得我不好意思说要走。

    “这位小姐,我见您双目有神,神气间隐约含着星气,大凡人的一生命运就只有一两个转折点,而此刻估计正到了您人生的转折点,正是占卜的好时机。”老头儿说着说着,语音越来越低,竟添了几分神秘。

    我仍惦着那五十块钱,虽然他此刻是没提价钱,若是占卜完了再收钱,你好意思赖账吗?

    有人说谁的账都可以赖,与神啊佛啊沾边的钱要是赖起来,就人品沦丧了,虽然说这话的人终究是打着无赖的心思,但是也表明了这类账连这些无赖都不敢欠的,我哪敢欠?

    所以我打定主意起来,刚欲开口找个理由开溜,老头儿却先出声:“请坐请坐,我已知道了,小姑娘不好意思说是吧,呵呵,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来我这儿多了,个个都是想问感情的事,你也不必开口,等我给你占一占。”他说着就开始摆牌。

    我吓了一跳,这牌一摆,少不了要付钱的,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没什么要占的,真的。”

    “别哄我啦,不占卜你跑到占卜室来干什么?”老头儿嘴上说着,脸色已罩了层寒霜,手底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我没法子,只好厚起脸皮实说:“我带的钱不够”

    “带了多少钱?”

    “不知道”

    “自己数一数。”

    “”为了让老头儿死心,我只好掏空身上四个口袋的票子硬币,摆在桌子上借着昏暗的油灯慢慢点起来,老头儿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死死地望着我数钱的手。

    “三十五块四。”我幸灾乐祸地道。

    “算了算了,破一次例,打个八折给你,四十块钱吧,你再添四块六。”老头一脸慷慨。

    “真的一毛都没有啦。”我扯出四个口袋展示,暗道你这回是没法子了吧。

    “好吧,算我倒霉,”老头子认命地道:“三十五块四也给你占一回吧,反正今天人少闲着也是闲着,若是周末来,五十块钱少一个子儿也是不行的。”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把我手上的钱拿过去收在桌子抽屉里,然后一脸心有不甘地继续摆牌。

    “等一下,我不想占卜感情。”既然钱已付过了,我自然理直气壮。

    “那你要占什么?”老头儿手底下还是没停。

    我飞速在脑袋里转着要问的东西,机会只有一次呢,看这个老头儿很不可靠,吕某人就是前车之鉴,所以千万不可跟他问父母亲人的事,若是他说得不好那可是没来由的惹闲气,突然,忆起家中的猪猪,分别十余天实在想念得紧。猪猪是一只二岁大的狗狗,因为肥胖得很像猪一样而得名。

    “我想知道猪猪怎么样了?”

    “猪?——现在年轻人的昵称真奇怪”老头子摇摇头,嘀咕道。

    “猪猪不是人”我正要分辩清楚,却见老头儿突然扔下牌捂住腹部蜷在椅子上,竟是一副痛苦样在那里叫。

    “老大爷,你怎么啦?”我吓得忙想绕过桌子去察看。

    “没事等我一下。”他捂着腹部,快速冲向门口,又在门边回首叮嘱:“马上来,等我。”然后又急速消失掉。

    “”我看呆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若说他病重,怎么又跑起来健步如飞,若说没病,那一脸的痛苦却不是装出来的,不行,还是去看看吧,不要真晕倒在路上。

    想毕,我忙跑到屋外一看,老头儿正飞快地向走道尽头跑去,我又追过去,待快赶上老头儿时,他也发觉了后面有人,扭头一看是我,竟面带窘色边走边道:“我不出两分钟就来,你只管在占卜室里等就好了。”

    “可是,你好像不舒服?”我关心地问。

    “没有的事,我你”他正说着,我们就路过一间厕所,老头子马上住口,迅速扭身进了男厕所。

    我这才省悟,暗暗觉得好笑,只得赶紧又跑回来。

    一跨进屋子里,就望见桌子后面,老头子的位置上正坐着一名年轻男子,全身黑色教士袍,拥有浓密的头发,整张脸蒙着黑纱,双眸在昏黄的油灯下闪烁着星星般的光泽。

    “过来坐吧,客人。”男子的声音很优雅,并且温柔的开始排着桌上余下的牌。我如着了魔似的,乖乖过去坐在位置上。

    “怎么把牌弄成这个样子,”他自言自语的道:“虽然让老人家拉肚子很不人道,他也不该虐待牌呀,再不好好待它们,以后占卜越发不准了咦?好不容易今天能占卜两回,怎么还是命运之轮”

    “什么?”我听得莫明其妙,那老头儿已经够不像占卜者了,却更没见过像这么唠叨的占卜者。

    “客人,倒转的命运之轮,你很快将要失恋,呃我就知道你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人们总不愿意相信坏运气。好吧,请把这些劣势当作成长的磨练吧,虽然你的好运气还不明朗,哦,请原谅我的直接。如果我对您撒谎,塔罗牌们是不会饶恕我的天哪,我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不关我的事,好吧好吧,我突然有急事,再见。”这个唠叨的家伙说着拉开门就跑。

    “我要占卜的是我家猪猪!你什么都不懂”我终于逮到发言的机会,可是没有人听我说话,因为我追出去才发现那位蒙着黑纱的男子已消失,就如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过道那头,只望见白胡子老头满脸舒畅地往这边走来。

    这真是奇怪。人怎么在一秒钟内会消失呢?

    “我们继续吧。”老头子跨进屋子,招呼我进来,但是他看到桌面上时,呆住了:“哦,你已经占卜过了是吗?”

    “是的,一个年轻男子,他是教堂的人吗?”

    “不,啊,是的是的,可是你才花了三十五块四,真是便宜你了。”老头满脸肉疼状,很是不甘心。

    “你尽可以退钱,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老大爷。”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乘,算了算了,我今天有些手脚发软,打烊了。”老头说完自顾自地扬长而去,连门都不锁。

    我看得呆了片刻,只得赶回学校上课。

    今天上午后两节是历史课,大抵历史课都是些老夫子来执教,我们班亦是如此,听他们谈古论今却是我的一大乐趣,所以历年来我的成绩虽然总不理想,历史课的成绩却总是名列前茅。

    只可惜除了我和历史老夫子外,再无一个人能提起兴趣,随着老师越讲越起劲,身边的同学已倒下小片,余下坚持住没闭上眼睛的亦开始摇摆不定,这下老夫子急起来,便用起往昔的手段,不断地提问。

    只不过他又不忍心为难这些瞌睡虫,明知道他们答不出来的就不好意思点名来回答,所以虽然一个问题是直接对照着书本问了出来,全场也是冷静好几秒都没有反应,老夫子就唠叨着把问题反复地说。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便站起来照着课文念出来,老夫子大喜,一通大赞特赞,接下来又问,我只好又答,可怜整堂课成了我和他的问答表演,也连累得我捞了他无数的表扬,不免又沾沾自喜起来。

    其实那问题并没有什么难的,比如课文上写“某年某月,周文王做了这件事。”然后,老夫子就问:“哪年哪月,周文王干了这件事?”我只要看着课本,照念出年月就行,就这种幼稚的问题,帮我博来了无数赞美之词。

    只不过乐极生悲,老夫子终于招架不住这种场面,便找借口偷起懒来:“下面,请林丝柳同学给我们把这篇章节念一念。”

    “”我心底泛出一层寒气,转念又想着可以卖弄卖弄好学生的优越感,终于站了起来,展开课本逐字逐句地读起来。老夫子顿时如释重荷,一屁股坐在讲台的靠背椅上,得意地跷起二郎腿。

    读着读着,不免唾液分泌加剧,这时正念到一个长句,待念完了猛地吞了口唾液,偏又呛了个半死,一阵猛咳,就瞄见吕天海在那里捂嘴偷笑,只把我恨得咬牙切齿。

    “读得很好,林丝柳同学,加油。”老夫子满眼的赞许。

    没法子,我又继续读起来,却不料膀胱处又有了感觉,真是祸不单行。坚持着再读了一阵,膀胱处感觉越来越明显,但又拉不下脸在全班同学的眼皮底下向老夫子告假去厕所,特别是那姓吕的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取笑我呢。

    就在这种苦忍的当儿,终于盼来了下课铃声,老夫子长长舒了口气,宣布结束。然后他意犹未尽地瞄了我一眼,那意思估计是下节课到那紧要处还得要我出来读书——害得我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这时最重要的,就是狂冲进厕所解决问题,俗话说人有三急嘛。可是急的人并不止我一个。

    三楼女厕所,爆满。

    二楼女厕所,爆满。

    一楼女厕所,爆满。

    今天真是见鬼,上个厕所都不顺利,逆位的命运之轮总不会是应验在这种事上吧,真是可恶!

    我就不信命,难道本校就没有一间空出来的女生厕所?倘若真没有,我丫丫地恼火起来就冲到男生厕所去!真是急死人了,呜!——

    相信那天有许多人看见一长发女生,皱着张苦瓜脸到处乱窜,只管往有厕所的地方去。也真是邪乎,跑了两栋教学楼都是爆满到排队排至厕所门口的,简直可以把这天定为学校厕所日。

    我上蹿下跳,恰好路过校门口的当儿,猛的望见校门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小雪,还有一个瘦高个子,不正是分别一年的寒峰吗?

    寒峰!我惊喜得连尿急都要忘却,正要跑过去吼他一声,眼前的情形却让我呆在当场做,那句熟悉的称呼,也哽在咽喉,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小雪轻轻地挽着我的寒峰,将脸偎在他的肩上。而易寒峰却伸出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两个人就这样在校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表演了一幕现代爱情肢体言情剧。

    我尿急。

    我轻轻扭过头,也不辨方向,只管乱走,迷糊间竟走进了一间空厕所,随手关上门,泪水就哗哗地往下流。

    悲伤和被欺骗的屈辱,在我心中来回激荡,终于止不住,我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昏天黑地,似乎胸中的哀和痛永无止境,整间厕所哭声回荡,再也管不得别人会不会察觉。

    “砰砰砰”有人敲厕所的门。

    “这儿有人。”我抽抽嗒嗒地回一声,继续哭。

    “我们等了你好久,快点出来,没事占住厕所干吗。”门外某女火气十足,看来也是被憋急了眼。

    “谁说我没事。”人家哭得这么悲哀欲绝还不叫有事吗?

    “别占住厕所不拉屎,快出来,要哭到教室哭去。”

    “喂,你怎么这样说话,有没有同情心啊。”我顾不上哭,愤愤不平起来。

    “出来出来,明知道厕所本来就少。”那女子继续用力拍门。我本来打算不管她,继续酝酿感情接着哭,无奈她奋力拍门,声音又大又没节奏感,搞得我实在哭不出来。

    “吵死啦,我出来就是。”我气咻咻地拉开门,见门外果真排了三四个人,旁边的几间厕所门口亦排了不少人,那门口的一圆脸女子脸色煞白,见我出来,赶紧侧身挤了进去关上门。

    我此刻经她一闹,悲也悲不出,伤也伤不起,只得悻悻地出来,抬头又见到校门口,易寒峰和陈瑞雪正手拉手要离去。这一看心头又升起屈辱来,也顾不得细想,就冲了过去。

    毕竟一个是男友,一个是好友,我追到他们身后,思量了半天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管跟在后面,走了好几步,小雪还是机灵,猛地回头就看见了我,她的脸色刹时青一阵白一阵,易寒峰觉出事情异样,也回了头,结果整个人顿时僵在那里。

    “寒峰。”我不知所措地唤道。

    “嗯。”易寒峰赶紧将手从小雪手里抽回来。小雪的脸变了变,迅速恢复如常。

    “柳柳,你有事吗?”小雪的声音异常平静。

    “我你们”我的嘴巴变得不听使唤。

    “如果没事,我们先走一步。”小雪说完,干脆挽起易寒峰的手臂。易寒峰就像木头一样,任她挽着。

    我的心又苦又痛,鼓着勇气道:“小雪,你不能这样。”

    小雪傲然道:“不能哪样?莫非要我亲口告诉你你才肯死心,寒峰是我男朋友。”

    “可是,寒峰明明是我的”

    “他从来就不是你的,像你这样考个高中都需要复读的人,明显无法与我相比,还是请你有点自知之明吧。”

    “但是,学习和感情是不同的。”

    “我知道你笨,但你起码还长有眼睛,看看现在挽在一起的是谁呢?不要再自以为是,为什么开学十多天寒峰都不去找你?因为他根本就没在乎过你,而我,却是天天与他约会,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那再告诉你一件事吧,那天寒峰取消跟你的约会只不过是因为他要跟我见面罢了,呵呵,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