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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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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饭店第二十五层楼的一套房间里,莉娅停下手头的功课,抬起头来。

    “爸爸,”她说“我问你一件私事,行吗?”

    尼姆回答说:“行。当然行罗。”

    “现在你同妈妈的关系好吗?”

    尼姆思索了一两秒钟才明白他女儿发问的含义。然后,他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是的,好了。”

    “嗯,你们俩不会”她的声音发颤了。“这么说你们俩的关系不会破裂了?”

    “要是你一直在担心那种事儿的话,”他告诉自己的女儿说“那大可不必。不会发生那种事儿的,我希望,永远也不会。”

    “喔,爸爸!”莉娅张开双臂,向他奔去。她紧紧搂着他。“喔,爸爸。我多高兴啊!”他感到她那淌满泪水的小脸贴住自己的脸。

    他搂着莉娅,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头发。

    这时只有他们父女俩在一起,因为露丝和本杰几分钟前下楼到底层休息厅去了——在冷饮室里品尝着这家饭店有名的冷饮。莉娅提出要跟尼姆呆在一起,说是要完成随身带来的作业。此时,尼姆暗自忖度着,她留下来是否就是为了找个机会来问那个要害问题呢?尼姆思忖着,孩子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做父亲的究竟了解多少呢?父母自私或者不闻不问,使孩子们心灵上遭受多大的创伤,做父亲的又何尝知道呢?他还记得,有一次,莉娅和本杰住在纽伯格夫妇家里,他和她通电话时,莉娅谨慎地避而不谈露丝不在这个话题。那时,莉娅这个敏感、机警、年仅十四岁的少女,在精神上承受着多大的苦痛呵?想起此事,他感到羞愧。

    这也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才能把露丝的健康状况告诉这两个孩子呢?也许很快就可以这样做。固然,这消息将会引起焦虑,正如尼姆自己至今所感到的焦虑一样。不过,还是让莉娅和本杰知道的好,免得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突然摆在他们的面前,而这是很可能发生的。尼姆决定就在这几天里同露丝商量这件事情。

    莉娅似乎觉察到他的一些遐想,她说;“这下可好了,爸爸,这下可好了!”然后,以孩子们所特有的对感情骤变的适应能力。她从尼姆的怀抱里脱身,继续做她的功课去了。

    尼姆走到这套房间的起居室的窗户前,俯瞰着那犹如美术明信片般五光十色的景物。这座历史名城,繁忙的千樯林立的港口,两座举世闻名的大桥,都沐浴在夕阳金色的斜晖之中。“嗨,”他转过头来说“这简直是奇妙的幻境!”

    莉娅抬起头来,微笑着。“是的,确实如此。”

    有一件事已经很清楚了:把全家带来参加全国电力协会年会确实是个好主意。今天是会议的第一天。今天早晨,在办理登记手续时,两个孩子都非常激动。莉娅和本杰向学校请了四天假,老师给他俩布置了作业,其中包括做一篇记述这次会议的作文。本杰正在构思他的文章,并表示希望明天去听他父亲的演讲。接纳一个小孩子列席全国电力协会年会的正式会议,这是异乎寻常的。不过,尼姆还是设法作了安排。会议还为家属们组织了许多活动——泛舟游览港口、参观博物馆、看专场电影——露丝和孩子们也将参加这些活动。

    过了一会儿,露丝和本杰又说又笑地走进房间。他们说在给那家冷饮室评个优等之前,每人都有必要尝两个蛋卷冰淇淋。

    年会进入了第二天。

    天亮了。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缕缕朝晖透入房间。这时,尼姆、露丝和孩子们正在吃送到房间里来的早餐。

    用完早餐,尼姆抓紧登台演讲前这段时间,再次浏览一下他的讲稿。会议议程规定他十点演讲。九点才过几分钟,他就离开家里人,乘电梯下楼到底层休息厅。

    他先走是有个缘故的。从那套房间的窗户向外眺望时,他发现外面有人在举行示威,因此,很想知道是谁在那儿示威,以及举行示威的原因。

    步出饭店大门时,尼姆发现示威者仍然是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那帮子人。大约一百多各种年龄的人在那里游行,呼喊着口号。他想,难道他们就不觉得乏味吗?难道他们除了自己狭隘的观点,别的什么也想不到吗?

    他们手中挥舞的标语还是老一套:

    金州电力公司欺骗用户

    金州电力公司应属于人民

    不应归资本家大亨们所有

    电力为人民服务会强烈要求

    公众接管人民公用事业

    只有公有制才能保证降低电费

    金州电力公司欺骗用户

    金州电力公司应属于人民

    不应归资本家大亨们所有

    电力为人民服务会强烈要求

    公众接管人民公用事业

    只有公有制才能保证降低电费

    尼姆陷入了沉思,电力为人民服务会指望对全国电力协会施加什么影响呢?他可以告诉他们,这种影响等于零。不过,毫无疑问,他们的目的是想吸引地方上的注意,而且,同往常一样,也的确引起了注意。他可以看到那些无处不在的电视摄相机。喔,对了,还有戴维伯德桑,看上去喜气洋洋的,正忙着指挥这场示威呢。

    示威者开始试图阻止车辆驶进饭店。一队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示威者手挽着手,堵住前面的行车道,不让几辆等在一旁的小汽车和出租汽车开进去。邻近的一座专供饭店进货的大门也被另一队人堵塞了。两辆卡车被挡在那儿。尼姆看到,一辆是送牛奶的货车,另一辆是载满灭火器的小吨位敞篷运货汽车。两辆卡车的司机都已下了车,抗议受到了耽搁。

    此时来了几名本市的警察。他们在示威的人群中走动,提请他们不要越轨。警察同示威的人们发生了短暂的争执,伯德桑也参与其间。然后,这位身材高大、胡须拉碴的人耸了耸肩膀,向示威者打着手势,示意他们从饭店的两个进口让开。在这同时,警察催促示威队伍后退,护送先是那两辆卡车,然后是那些小汽车和出租汽车开进饭店。

    “还有比这更不负责任的做法吗?”站在尼姆身旁的那个人说,从别在西服翻领上的徽章来看,他也是出席年会的代表。“那批蠢材别要掐断饭店的牛奶供应,还想阻止安装灭火器。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尼姆点了点头。“没有多少意义。”

    或许对示威者来说,也没有多大意义,因为他们的队伍现在也开始散了。

    尼姆返身走进饭店,乘电梯到夹层楼面去,年会的总部就设在那儿。

    同任何一次年会——那独特的部落典礼——一样,全国电力协会年会使数百名商人、工程师和科学家济济一堂。其目的是就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磋商,交流发展的情报,进行社交活动。从理论上来说,会议后,每一个代表都将把自己的工作做得更好。这种会议的实际效果究竟有多少,是很难估计的,虽然肯定有一些。

    代表们照例聚集在会议大厅外面的休息室里,举行会议前的咖啡谈话会。尼姆加入到早来的代表们中间,会见其他电力公司的官员们,有些他是熟悉的,有些是他不认识的。

    谈话大多集中在石油问题上。前一天晚上的新闻报道透露,石油输出国组织坚决要求今后的石油交易一律用黄金支付,而不用纸币,因为纸币——特别是美元——几乎天天贬值。美国同石油输出国组织之间的谈判搁浅了,使得新的石油禁运的前景变得令人震惊地逼近了。

    假使果真发生这种情况,那将给生产电力的公用事业带来灾难性的影响。

    这样聊了一刻,然后,尼姆感到有人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转过头去,他发现是瑟斯顿琼斯,他在丹佛的朋友。他们俩热情地握了握手。

    瑟斯顿问:“图尼帕工程有什么消息?”

    尼姆作了个鬼脸。“建筑金字塔的速度更快些。”

    “法老们不必取得许可证,对不?”

    “对!厄休拉近来可好?”

    “好极了!”瑟斯顿高兴地微笑着。“我们快要有孩子啦!”

    “太好了!祝贺您!这个大喜日子是在哪一天呀?”尼姆趁说话的当儿,赶紧整理自己的吃惊的思绪。他还清楚地记得在丹佛的那个周末厄休拉上自己床的情景。厄休拉私下告诉他,她同她丈夫都想要孩子,但就是生不出来。她这话后来为瑟斯顿证实了。“我们夫妻俩都作了体检我那杆枪,扳机能扣,也能射击,但我装进去的都是空心子弹。我可永远也不会有实心子弹”

    “医生说大约在六月底。”

    啊,上帝!尼姆无须用计算机就可以断定这是他的孩子,他的思绪纷乱,犹如掉进了搅拌器里一般。此时此地他能说些什么呢?他的朋友用手臂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给他提供了一个答案:“我和厄休拉很想到时候请你当孩子的教父。”

    尼姆刚要说同意,表示愿意做那孩子的教父,但随即觉得难以启齿。他只是再次紧紧抓住瑟斯顿的手,点点头表示同意。尼姆默默地发誓道,琼斯的小孩将有一位从未有过的最好的、最尽心的教父。

    他们俩商定年会结束前再碰头。

    尼姆继续往前走去,同更多的电业界的人士交谈:来自纽约的康爱迪生公司——在尼姆看来,这是北美办的最好的公用事业公司之一,尽管它被迫充当纽约市的收税人以及受到投机成性的政客们的诬蔑——佛罗里达电力照明公司、芝加哥的联邦爱迪生公司、休斯敦照明供电公司、南加利福尼亚爱迪生公司、亚利桑那公共服务公司等等。

    金州电力公司派遣的由十二位代表组成的代表团活跃在来自外地的代表们中间,因为他们的公司是这次年会的东道主。雷波尔森也在里头;他同尼姆跟往常一样不亲热地互相打了个招呼。约埃里克汉弗莱还没在会上露面,不过以后会来的。

    刚同一个人谈完话,尼姆注意到,在熙来攘往的代表们中间有一张熟脸越来越近。她是加利福尼亚检查报的记者南希莫利诺。她径直朝尼姆跟前走来,使他大吃一惊。

    “嗨!”她态度友好,满面春风,但是,尼姆对不愉快的往事记忆犹新,使得他很难报之以同样亲切的招呼。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太诱人了;她那高高的颧骨和傲慢的仪态正是她的动人之处。她深知穿着的奥秘;她穿的衣服一看就知道价格相当昂贵。

    他淡淡地应了声:“你好。”

    “我才在记者室拿到你的讲稿,”莫利诺小姐说,手里拿着一份新闻稿和一份他的讲演全文的打印稿。“这份东西太单调乏味了。除了印在这里的之外,你还打算讲些别的什么吗?”

    “即使我要讲,我要预先告诉你,给你帮忙,那才是见鬼哩。”

    这个回答似乎使她感到高兴,她笑了起来。

    “爸爸,”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我们现在就上那儿去了。”

    这是本杰。他已经穿过代表们走向只够少数旁听者就座的会议厅小楼座。尼姆看到了露丝和莉娅站在那边的楼梯口,她们俩向他招手,他也向她们挥了挥手。

    “好的,”他对本杰说“你们快去找你们的座位吧!”

    南希莫利诺兴味盎然地倾听着。她问:“你把全家都带来开会了?”

    “是的,”他没好气地回答道,接着又加了一句“我妻子和我们的孩子同我一起住在饭店里。万一你想就此做文章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是我自个儿掏钱负担他们的费用。”

    “哎呀!哎呀!”她打趣地说“我得了个多么可怕的名声啊!”“对你,我得留点神,”尼姆告诉她“就象我遇见眼镜蛇那样。”

    好一个哥尔德曼!南希边走边想,这家伙可不是好惹的。

    今天被派到这儿来干这份差使,出乎她所料,况且她也不想来。但是,本市新闻编辑主任在会议日程上看到哥尔德曼的名字,就把她派了来,指望她能找到一些可资攻击的弱点,从而继续一场在他看来有新闻价值的争斗。啊哈,那位张口就是“我是教练”的编辑大人。这回可错啦。她打算要老老实实地报道哥尔德曼的演讲,要是材料值得的话,甚至给以润色。(那份打印的稿子确实不值得,所以她才要向哥尔德曼提那个问题。)除此以外,她想尽早地离开这个鬼地方。今天正碰上她跟那个叫伊维特的姑娘约好在酒吧间见面的时间。她们俩一个星期前在那家酒吧间匆匆地谈过一次话,南希能够赶得上——她把汽车停在饭店的地下停车库——虽然时间是够紧的。她希望那位姑娘能践约,能解答一些令人费解的问题。

    这时得去听哥尔德曼演讲。她走进会议大厅,在新闻记者席上就座。

    当尼姆在台上演讲时,他才发觉那个姓莫利诺的女人的话不无道理:象他这样一篇充满技术名词的讲演,在新闻记者看来,确实太枯燥无味了。但是,当他描述金州电力公司当前和今后的负载和发电量问题的时候,从听众凝神静听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许多人对尼姆以超载为题的演说里谈到的问题、挫折和忧虑产生了共鸣。他们的公司也面临着提供用户要求的稳定的电力的问题。他们也意识到时间越来越紧迫,一场严重的电荒只是几年以内的事情了。然而,他们的诚实几乎天天都要受到怀疑,他们的警告无人相信,他们的严酷的统计数字被视作笑柄。

    快念完他事先准备好的稿子时,尼姆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份他昨天才写的补充稿。他将以此来结束今天的讲演。

    “在座的大多数人——很可能我们所有的人,”他说道“都有两个共同的信念。一个信念关系到环境问题。

    “我们生活其间的环境应该比现在更洁净。因此,那些为此目标而从事负责任的活动的人们应该得到我们的支持。

    “第二个信念关系到民主程序问题。我信仰民主,历来如此,虽然近来对此稍持保留意见。这又使我回到环境问题上去。

    “那些自称为环境保护者的某些人士已不再是一个合理事业的理智的信奉者,而变成了狂热分子。他们是少数。但是他们凭借喧嚣的、死板的、顽固的、常常是蒙昧无知的狂热,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大多数人的头上。

    “他们这帮人的这种行径,完全玷辱了民主程序,残忍地使用它(虽然民主程序从未意味着可以这样使用)来扼杀除他们自己狭隘的目标以外的一切。举凡他们不能通过理智和辩论战胜的东西,他们便采用拖延的办法和玩弄法律的手段来加以阻挠。这帮人甚至连个服从多数裁定原则的样子也不装,因为他们自以为他们的见解比多数人的见解更高明。并且,他们只承认民主原则中那些可以为他们所歪曲利用的部分。”

    最后的这句话博得一阵热烈的掌声。尼姆举起一只手请大家安静下来,然后他接着往下讲。

    “这帮环境保护论者反对一切。我们电力工业界提出的建议,简直没有哪一项不激起他们的愤怒、抗议以及他们那种强烈的自以为是的反对。

    “但是,环境保护论者中间的狂热分子决不是孤立的,他们还有同盟者哩。”

    尼姆停顿了一下,陡然对他的补充稿在头脑里又掂量了一番,意识到他下面要讲的内容,可能使自己遭遇到象三个月前在能源委员会召开的关于图尼帕工程的听证会之后所碰到的那种麻烦。这也违背了约埃里克汉弗莱给他的“务必回避有争议的问题”的指示。好吧,不管怎么说,他们大不了把他干掉罢了。他豁出去了。

    “我所谈的同盟者,”他宣称“就是指那些越来越多的被安插在制订规章的委员会里的人,把他们放在委员会仅仅出于政治的需要而已。”

    尼姆意识到听众中顿时产生一种着了迷似的兴趣。

    “在本州以及其它各州,我们曾一度有过为数不多的为本工业制订规章的委员会,我们能够信赖他们所作出的比较公正的、不偏不倚的判断。但是,现在再也没有这种事了。现在,不但委员会名目繁多,职能重迭,因而他们恬不知耻地竞相建立各自的权力基地,而且,大多数的委员会成员是作为一种政治报酬才得到他们目前的职位的。他们很少是,甚至根本不是凭自己的能力或经验而进入委员会的。结果,委员会衮衮诸公的企业知识少得可怜——不是吗,甚至有些人公开表示反企业的偏见——但他们却都怀有政治野心,这种野心支配着他们的每一个行动和作出的每一项决定。

    “那正是我们的那些极端主义的批评家和反对者为什么能够以及如何能够找到自己的同盟军的原因。因为,现在正是这些好斗的所谓平民派的观点和反对电力公司的架势变成了热门新闻,惹人注目。而那些深思熟虑、心平气和地作出的稳妥的决定却成不了新闻,也吸引不了注意力,我提到的那些委员们是深知此情的。

    “换句话说,那些本应是不偏不倚的受公众信任的职位,却被滥用并反过来反对公众的利益。

    “对这两个老大难问题我提不出轻而易举的补救办法。我怀疑在座的也没有人能提得出来。我们能够做到的至多不过是一有机会就告诉公众,他们的合理的利益正受到少数人——一个由狂热分子同唯利是图的政客结成的卑鄙的联盟——的践踏。”

    尼姆决定就此结束自己的演讲。

    正当他在考虑埃里克汉弗莱以及金州公司的同事们对他的演讲到底会有什么样反应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受到了一阵热烈的长时间的鼓掌。

    “祝贺你!”“这样讲真够大胆的,而且讲得又那么实在”“希望能广泛宣传你的讲话”“最好搞个正式文本供大家传阅”“电力界需要象你这样的炮筒子”“如果你在金州公司干腻了的话,务必跟我们打个招呼呀。”

    当代表们簇拥在尼姆周围时,他感到自己简直是个英雄,这确是出乎意料而又令人难以置信的。中西部的一家大公用事业公司的总裁对他说:“我希望贵公司对你表示赞赏。我打算告诉埃里克汉弗莱你刚才讲得多么出色。”

    更多的人走来同他握手,向他表示热烈的祝贺。这时,尼姆心中蓦然感到了厌倦,便悄悄地从人群中溜走了。

    美中不足的是:他看到了雷波尔森那张怒目而视、充满敌意的脸。不过,那位执行副总裁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独自一人走出了会议大厅。

    尼姆刚走过夹层楼面的门口,听到身后有人在轻轻地说道:“我特意赶来听你的演讲。真是不虚此行。”

    尼姆转过身来,惊讶地发现那个说话的人竟是小沃利塔尔伯特。沃利头部有一处包扎着绷带,行走时撑着拐杖,但居然还高兴地咧嘴笑着。

    “沃利!”尼姆说。“见到你太高兴了!我不知道你已出院了。”

    “两个星期前就出院了,不过还要回去。我身上还有许多修补工作要做哩!我们可以聊聊吗?”

    “当然可以。让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吧。”他本来打算去找露丝和孩子们,不过他可以呆会儿到房间里去看他们。

    他们俩乘电梯来到底层休息厅。在靠近楼梯的角落里,有两张空椅子,他们俩便走了过去。沃利撑拐杖走路还有点儿不大自然,但他坚持自己走。

    “请注意!”一个身穿时髦的蓝灰两色相间的工作服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手里推着装有三个红色灭火器的双轮手推车。“稍等片刻,先生。把一个灭火器放好就行。”这是个年轻人。他把他们俩正想往下坐的两张椅子中间的一张掀向一边,在椅子下放上一个灭火器,然后把椅子搬回原处。他冲尼姆笑了笑说:“好了,先生,对不起,打搅您了。”

    “没什么。”尼姆记起今天早上曾见过此人,在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示威的时候,他驾驶着由警察护送进来的两辆卡车中间的一辆。

    尼姆倏地想起,把一个灭火器放在椅子后边看不见的地方,这倒是个奇怪的做法。但是,这不干他的事,那个人总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他的工作服印有“防火服务公司”的字样。

    尼姆和沃利坐了下来。

    “你看到刚才那家伙的手了吗?”沃利问。

    “看到了。”尼姆已经注意到那个年轻人的手上斑痕很多,可能是由于使用化学药品时不小心造成的。

    “他那双手可以用表皮移植法治好。”沃利又咧嘴一笑,这次是苦笑。“我快变成这个问题的专家了。”

    “别去管人家了,”尼姆说。“还是跟我谈谈你自己的事吧!”

    “好的。正如我刚才说的,我正在进行的表皮移植治疗,要拖很长一段时间。一次只能移植一点儿。”

    尼姆富有同情地点点头。“是的,这我懂。”

    “嘿,玛丽来了!”沃利高声地叫喊着。“她接我来了。我自己现在还不能开车子哩。”

    从门廊望过去,尼姆可以看到沃利的妻子——玛丽塔尔伯特。她已经看到他们,正在走过来。走在她身旁的是阿黛丝塔尔伯特。尼姆关切地望着她,自从他俩上次在医院相遇以来,尼姆既没有见到她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那次,她为沃利的遭难而歇斯底里地责怪她自己和尼姆的“罪过”尼姆很想知道她的宗教热忱是否有所减退。

    这两个女人身上仍然残留着过度劳神的痕迹。这是因为沃尔特塔尔伯特惨死于拉米申厂爆炸事件才七个月,而且他死后几个星期又发生了小沃利的事故。在尼姆的记忆里,玛丽的身材一向是很苗条的,而现在显然是发胖了。自然,这是焦虑不安和心情不愉快所造成的。她那娇艳的姿色有所减退,使她看上去苍老多了。

    阿黛丝看上去比他上次遇见她时好一点,但也好不了多少。沃尔特去世前不久,她是那么的落落大方,衣着时髦,体态健美,而现在已今非昔比了,成了半老徐娘。不过她冲着尼姆微笑,友好地同他打招呼,这使他感到宽慰。

    他们接着就聊了起来:尼姆再一次对看到沃利能起来走动表示高兴。玛丽说,在她进来的路上,有人向她谈到了尼姆的演讲,她向尼姆表示祝贺。阿黛丝说到她又发现了一些沃尔特的旧卷宗,想交给金州公司。尼姆提出若她愿意的话,可由他去取。

    “那没有必要,”阿黛丝连忙说。“我可以派人给你送去。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多,而且”

    她住了嘴。“尼姆,你怎么啦?”

    他张大嘴巴吃惊地凝视着她。

    “上一次沃尔特塔尔伯特的卷宗!”

    “尼姆,”阿黛丝重复着“出什么事了吗?”玛丽和沃利也好奇地望着他。

    “没什么,”他费力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现在他可知道了。知道那份不见了的情报究竟是什么了。自从那天在埃里克汉弗莱的办公室里,跟董事长、哈里伦敦和耶尔法官先生见面以后,他经常想到这份情报,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它就在沃尔特塔尔伯特的卷宗里。沃尔特死后不久,阿黛丝就把分装在几只纸板盒内的卷宗交给了尼姆。当时,尼姆浏览了一遍,现在它们存放在金州公司。

    “我们走吧,”沃利说“见到你很高兴,尼姆。”

    “我也一样,”尼姆应了一声“噢,沃利——祝你万事如意!”

    他们三人走了以后,尼姆呆在原地不动,思索着。他现在知道在那些卷宗里面有些什么。他也知道他应该做些什么。但是,他首先得核实,证明自己的记忆是正确无误的。

    再等三天。年会一结束就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