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凄祸 > 三十

三十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进了工人新村的街巷,老远看见高高竖立在外面的招牌,上面的大字是“天亮餐饮服务中心”招牌的下面标明了送餐热线电话号码,何天亮顿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这就是家啊!在外面跑得再累再忙,回到家里就像船儿进了避风港,可以完全把外界的风风雨雨抛到脑后,安然享受那一份温馨平和。

    小草的业务发展得也不含糊,自从开展送餐业务以后,营业额增长了一倍还多,成本却基本上没有增加。那天小草兴致勃勃地告诉他,就这样干每月的纯收入能上五千块,一年就是六万块。放在过去,听到这个消息何天亮能乐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如今这笔收入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当时他脑子里正在转东方铝业业务方面的事儿,对小草的消息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报告了这个喜讯,没有得到预期的热烈反应,小草挺不高兴,说:“对了,我忘了你现在是做大生意挣大钱的人,根本也没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从那以后,再也不跟他提餐饮中心的事儿了。

    不是吃饭时间,没有什么客人,厨师老王泡了杯茶在院里享受,小工和服务员蹲在地上择菜。见到何天亮,都赶快站了起来。何天亮说:“你们忙你们的。小草呢?”

    厨师说:“出去了。”

    何天亮问:“上哪儿去了?没留话?”

    厨师摇摇头:“没说上哪儿去,走了有一阵工夫了。”

    何天亮估计她临时有什么事情,也不多问,进了屋里找到那卷还没有冲洗的胶卷放到包里,准备第二天给处长送过去,然后就倒在床上,想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刚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院子里拐杖敲得地面“砰砰”响,难道是三立来了?何天亮激灵一下从床上坐起。自从跟三立两口子分手后,三立再没有露过面。何天亮忙着跑业务,也没去找过他,就像是两人的交情已经断了,不知道他今天突然找上门来又有什么事情。

    果然,听见厨师在院子里跟三立打招呼。三立问:“天亮在不在?”

    厨师说:“在呢,刚回来。”接着朝屋里喊“何老板,三立来了。”那意思很明白,是给何天亮通个信儿,免得何天亮措手不及。

    何天亮急忙迎了出去:“你小子今天怎么想起我了?”

    三立没有想象中的局促,就像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喝过酒似的:“操,这段时间真把我忙乎坏了,今天才倒出空来。”

    何天亮问:“坐屋里还是坐院里?”

    三立说:“就坐院里,屋里闷得慌。”

    厨师跟小工赶紧搬出两个凳子。小工又给泡了一壶茶端出来,然后跟厨师识趣地回到厨房不再出来了。

    “买卖还好吧?”何天亮给三立沏上茶,又递给他一支烟。

    “发不了财倒也饿不着,就那样儿。”

    两人一时找不出话来,就默默地吸烟喝茶。何天亮了解三立的毛病,他的话头要是勾起来,能滔滔不绝跟你扯个没完没了;要是话头勾不起来,他能闷闷地陪你坐一天,就没话找话地问:“宝丫好着呢吧?”

    三立“操”了一声:“她还能有什么不好,大大小小也算个老板了,遂了她的心了。”

    何天亮说:“宝丫想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亲兄弟还分家呢,迟早都得分还不如早点分。分开了各干一摊,说不定反而是好事。”

    三立用拐杖撑住下巴,吞吞吐吐地说:“天亮,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表面上咋咋呼呼的,实际上在家里说了不算,这个,这个”

    何天亮打断了他的话头:“得得得,我知道你不愿意跟宝丫一般见识,也不是怕她。从小在一块儿长大的,有啥事抹不过去?你别往心里去,咱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三立“唔”了一声,问何天亮:“我听人说你现在跟东方铝业生意做得挺好,发了吧?”

    何天亮说:“做了一段时间了,给他们供应劳保用品,还不错。”想起来趁机给三立解释一番“其实这个生意我跟道士活动挺长时间了,手表卖了以后之所以没有及时分钱,一来当时正忙着跑这个事儿,没有顾上;二来怕事儿真成了货款不够,想先把那笔钱留着当货款,等转上几转钱多了不是分得更多吗?宝丫急着要钱,我也只得给她,可不是我联系了这单生意有意甩你们。”

    三立粗脸一红:“那件事你就别再提了,怪不着你。不过话说回来了,宝丫有残疾,做那么个小生意没少受欺负,她也是被欺负怕了,再说了,我们也是穷怕了。你想想,从小到大哪见过那么多钱。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谁不想早点装到兜里才踏实?”

    何天亮说:“你们的想法我当然明白。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我对你跟宝丫一点意见都没有。”

    三立说:“那好,既然你这么说了,今天晚上我请你喝酒。”

    何天亮笑着骂他:“你这个小子,守着我家的饭店说请我喝酒,你这不是骂我呢吗?怎么?生分了?”

    三立说:“我跟你生分什么?我是怕小草不乐意。”

    “背着我说啥呢?什么事情怕我不乐意?”随着话音小草从外面走了进来。

    三立有几分尴尬。小草倒挺洒脱:“三立来了?好多日子可没见你了。今晚上不许走,跟天亮好好喝一顿。”

    她自然。三立也不再拘束,应道:“天亮正要让我跟他喝。我说怕你不乐意,你就来了。”

    小草说:“你就觉得他是好人,我是孬人。”说完对何天亮跟三立说“我今天刚好还请了客人,你们猜猜是谁?”

    何天亮向来没耐心猜这些事儿,不接茬儿。三立连着点了道士、二秃子、肖大爷一串人的名字。小草都摇头否定了。

    “行了,你打破脑袋也猜不着,进来吧。”小草朝外面喊了一声,宁宁背着书包从门外面跑了进来。

    “宁宁,你怎么来了?”何天亮大喜过望,把她抓过来揽在怀里。

    三立更是惊诧万分,起身忘了撑拐杖,趔趄一下斜倒在地上。小草赶紧过去扶他。三立摆摆手:“别,我自己起来。”

    何天亮告诉宁宁:“这是三立叔叔,你小的时候还抱过你呢。他摔倒了从来不让别人扶,都是自己爬起来。”

    三立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土问小草:“你从哪儿把她领来的?”

    他的问题也正是何天亮想知道的。小草说:“上午宁宁打来电话,说她下午没课。我就叫她过来玩。然后跟他们老师说好了,老师让别的学生给她姥姥带了个纸条,就说要留宁宁补课,我就过去把她接过来了。”

    宁宁问:“爸,这就是你的饭店呀?怎么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

    三立说:“你生在这儿,当然来过。”

    宁宁一听,恍然大悟:“我说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挺熟悉。”说着就开始四处巡视起来。何天亮跟着她到餐厅、厨房、小草的卧室转了一转。小草已经到厨房安排伙食去了。

    宁宁来了何天亮高兴,可是又怕小草事情做得不周密,让冯家人知道了找上门来又是麻烦,心里始终忐忑。

    宁宁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回到院子里对何天亮说:“爸,我得写作业。”

    三立说:“写啥作业,好容易来一趟,好好跟你爸聊聊。我跟你爸小的时候就老不交作业。”

    何天亮气得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子别在我姑娘面前破坏我的形象。”

    宁宁说:“我得写作业去了。明天交不上作业,老师罚站,你跟我爸谁也不会替我。”说着跑到屋里去了。

    小草出来吩咐:“没事干出去跑趟腿儿,买些烤羊肉串回来,挑好的。”

    何天亮说:“你不是安排灶上做饭了吗?”

    “什么饭也没有烤羊肉串香,小孩就好这一口。”

    何天亮明白了,二话没说,跟三立打了个招呼:“你别走,等着我回来喝酒。”便急急忙忙跑出去买烤羊肉。

    何天亮头一回给自己的女儿买烤羊肉,当然格外上心,跑了几条街,到烤羊肉最有名的摊子上,亲手挑了一些瘦中夹肥的肋条肉,亲眼看着师傅给烤好,要了两个快餐盒,把烤肉串从扦子上剔下来,装到饭盒里面,又急匆匆地往回赶。回到家里,小草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宁宁正收拾课本和作业。何天亮问:“作业写完了吗?”宁宁说写完了。小草接过他买来的烤羊肉抱怨地说:“我还以为市场缺肉人家把你给烤了呢,怎么这么长时间?”

    何天亮说:“我到老马家买的,那家的地道。”

    小草把烤肉递到宁宁鼻子底下让她闻了闻:“怎么样?”

    宁宁深深吸了口气:“味道好极了。”

    小草说:“等着,阿姨用烤箱再给你回回,这东西要热吃。”

    三立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悄声对何天亮说:“小草拉拢人真有一套。”

    何天亮笑笑没有吭声。宁宁也坐了下来。何天亮问她:“宁宁喝什么?”

    宁宁乖巧地说:“随便。”

    何天亮跟三立喝酒。三立问:“道士最近干啥呢?”

    何天亮说:“还不是整天倒腾他的中华正气道。”实际上,他是跟道士合伙做东方铝业的生意,提货的资金都是他跟道士一家一半,挣的钱也是一家一半,怕三立知道了心里不平衡,何天亮就没有告诉他。

    这时候热菜也上来了。腐乳红肉是何天亮喜欢吃的,椒盐里脊是三立最喜欢的下酒菜,三立明白这是小草专门为他弄的,心里感激,就端起杯对小草说:“小草,来,我敬你一杯。别的啥也不说了,你别生我跟宝丫的气,我借这杯酒给你道歉了。”

    小草赶紧起来,端起杯子里的饮料说:“我不能喝酒。三立你别在意,也别跟我客气,亲兄弟也有吵架的时候,舌头跟牙那么好还有相碰的时候,你跟宝丫也别把那天的事儿放在心上。”

    听她这么说,三立挺高兴,一仰脖把杯里的酒全都倒了下去,小草也喝了一大口饮料。放下杯子,小草说:“那天的事儿,事后回想起来,我也太较真儿了。说实话,按你跟宝丫的情况,再加上跟天亮的交情,我真不该那么计较。闹的宝丫我得抽时间找她道个歉去。”

    三立说:“道什么歉,差点让那个娘们儿把我跟天亮几十年的交情都毁了。如今她也后悔,时不时地叨叨,说当时光顾着怕拿不着钱,连朋友情谊都不顾了,说没脸见你们。”

    小草说:“那有什么,穷了一辈子,突然就发了,谁都懵痴痴地神经错乱了。那天我不也是跟宝丫寸土不让吗?说实话,如今回想起来我自己也臊得慌。”

    说到这儿,大家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那天闹着分钱的事儿,都觉得有些好笑。何天亮说:“我这人是独子,没见过更没尝过兄弟分家的滋味,看来兄弟闹分家就是这个德性。”

    宁宁跟小草吃饱了就离开桌子,跑到一边看电视。何天亮跟三立还没喝够,原地未动,继续你来我往地喝。

    “何天亮你出来。宁宁,你给我出来。”

    猛然间院子里传来了尖利的吼声。

    “完了。小姨抓我来了。”宁宁惊慌失措地找地方躲藏。

    三立说:“没关系。有三立叔叔在,别怕。”

    宁宁刚刚说了一句:“我才不怕呢。”冯美娴已经推开门进来了。宁宁的话声音大了点儿,冯美娴听了个清清楚楚,一进来先问宁宁:“你不怕什么,谁让你怕了?”

    宁宁吐了吐舌头,赶紧收拾她的东西,做出要跟冯美娴回去的姿态。

    冯美娴看看杯盘狼藉的饭桌,对宁宁说:“我跟你姥姥在家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倒好,在这里大吃大喝。”

    何天亮听到她在院里的喊声,就开始紧张,他当然不会怕冯美娴,他捉摸不透冯美娴将会做出什么反应,造成什么结果。虽然宁宁是小草领来的,等于是他没给人家打招呼就把孩子领走了,他自己也觉得理亏。冯美娴一进来就把矛头对准了宁宁。何天亮自然不高兴,就说:“宁宁是我叫她来的,有什么事你对我来,别对小孩子发火。”

    冯美娴乜斜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不屑:“我就知道是你干的事,鬼鬼祟祟,跟你的本性一样。”

    小草在一旁说:“这天下的事儿就怪了,孩子她爸跟孩子吃顿饭有什么鬼鬼祟祟的?难道夺人父女之爱,骗人说谎才是光明磊落吗?”

    冯美娴的眼光定向了她:“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说话?”

    小草说:“我不是东西。你是东西。你是什么东西呢?告诉你,我是这里的老板,是何天亮的未婚妻。你自己说说,咱们俩谁有资格在这个屋里发言?”

    冯美娴真让她给顶住了,一时倒真的说不出话来。怔了一怔才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劝你少插嘴。”

    小草嘻嘻一笑说:“你看你说的,这事怎么能跟我没关系呢?天亮是宁宁的爸爸,今后我就是宁宁的妈妈。我当然要关心我的孩子,这可是法律承认的关系。实话告诉你,今天宁宁就是我从学校领回来的。”

    冯美娴的嘴对付何天亮自是绰绰有余,面对小草真有些显得理短嘴软。她不理睬小草,盯着何天亮说:“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不去干扰宁宁?”

    何天亮明明知道她的说法不合道理,但是又确有其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草在一旁冷冷地说:“这家人真有意思,孩子的真妈躲着不露面儿,孩子的姨出来跟人家当爸的抢孩子,再怎么掰手指头算计也轮不着当姨的当家做主呀。”

    这话里头隐含的意思很不堪。冯美娴气得面容苍白,嘴唇哆嗦,不得不正视小草:“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姨,你算什么?后妈?”

    小草仍然绵里裹针地刺激她:“后妈也是妈,要是孩子她妈她爸都死了,按法律我也是监护人,那时候仍然轮不着你。你真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多好,跟人家亲生父亲抢孩子,论法论理你都抢不过。”

    她这一说,冯美娴真是被逼到了墙角里。三立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有话好好说,都是一家人嘛”

    他这话刚一出口,立刻被小草顶了回去:“哎,三立,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谁跟谁是一家人?何天亮除非同时也娶了这位小姨我们才能是一家人,否则我们怎么能是一家人?再说了,就算这位小姨同意嫁,何天亮同意娶,一个男人娶两个老婆法律也不允许呀。”

    小草冷嘲热讽尖酸刻薄到了极点,倒好像她跟冯美娴有深仇大恨,反倒弄得何天亮跟三立根本没有办法插话。宁宁这孩子倒有意思,大人吵架她不但不惊慌,反而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看起热闹来了。她坐的位置也有意思,既不挨着何天亮,也不挨近冯美娴,反倒是倚在三立的身边,好像三立真能保护她似的。三立刚说了一句话就让小草顶了回来,知道小草这一回绝对不能轻易让了冯美娴,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宁宁的小姨,哪一方也不好帮,哪一方也不能得罪,干脆对宁宁说:“咱们不管他们大人的事儿,让她们吵去,咱们吃咱们的。”宁宁已经吃饱,再吃不下了。他径自夹了一口椒盐里脊吃了起来。

    冯美娴让小草损得面红耳赤,再也顾不上当老师的尊严,破口骂了起来:“真不要脸,什么东西”

    小草接得更快:“就是,真不要脸,自己不生孩子非要跟人家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冯美娴又骂了一句:“臭不要脸的骚货”

    小草马上又跟了一句:“真是臭不要脸的骚货,长这么大没人要,追男人追到我家里来了。”

    冯美娴骂到这里再也骂不出来了。她知道,不管骂什么,到时候小草都加倍返还给她,骂来骂去骂的还是自己,于是她怒气冲冲地质问宁宁:“冯宁,你说,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没想到小草连这也不让她:“什么冯宁,子随父姓,天经地义。人家有爸爸,爸爸姓何,别闹得人家孩子像是没爸爸的野”说到这里醒悟下面的话说出来要伤害宁宁跟何天亮,及时把下面的话缩了回去,可是那意思谁都听明白了,冯美娴冲宁宁去了。小草也随她冲宁宁去:“何宁,谁也别怕。有天大的事情你爸爸撑着,你愿意在哪就在哪。这儿才是你真正的家。”

    宁宁看看冯美娴,又看看小草,不知道该怎么办。冯美娴对宁宁说:“何宁,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走,以后都不要回家。”

    小草又说:“这就对了。人家本身就叫何宁,听着多顺。非要叫冯宁,让别人一听还以为这孩子是娘家人跟娘家人生出来的。”

    冯美娴再也忍受不了小草,对何天亮说:“既然这样,我也不管了,事情也不能就这么了结了,你等着吧。”说着就朝外面走。

    宁宁一看她小姨走了,到底是人家带大的,赶紧追了出去。小草一把拽住了她:“傻孩子,你怕啥?这些人还不都是为了喜欢你才抢你吗?听阿姨的,放心,过两天你小姨非得来请你不可。”

    宁宁疑惑地问:“小姨跟姥姥会不会不要我了?”

    小草说:“不会。你小姨今天来就是怕你不回她家了,只有你不要她们的份儿,哪里有她们不要你的份儿。你小丫头真有福,谁都喜欢谁都抢。不像阿姨,从小就没有爹娘,没有亲戚,只有一个爷爷,想让人抢人家都不要。”

    这么一耽误,冯美娴自然已经走远。宁宁也不能自己黑天半夜地往玉泉山跑,只好住到何天亮家里。刚才大家都顾了对付冯美娴,谁也没注意三立。三立就边看热闹边喝酒。这时候喝得已经有些高了,对小草说:“小草呀小草,今天我才看见你的庐山真面目了,你真厉害。看来那天你是嘴上留情了,不然我跟宝丫别想囫囵着出这个门。”

    小草给宁宁打来洗脚水,正张罗着给她洗脚,对三立说:“三立,你别笑话我,我也是看她们太欺负天亮了,替他出口气,再说了,也不能让宁宁真的成没有爸的孩子。没有姥姥跟小姨都行,就是不能没有爸爸妈妈。”

    三立说:“宁宁这孩子挺怪,怎么像个大将军,别人在那吵翻天了,她稳坐钓鱼台。”

    宁宁说:“三立叔叔你不是告诉我,大人的事儿我不管吗?”

    小草说:“这就对了,你管他们干啥?反正谁都对你好就成了。”又对何天亮说“你今天晚上到我那屋睡,我跟宁宁睡这屋。”

    宁宁说:“我想跟我爸睡。”

    小草说:“你爸晚上打呼噜,你就别想睡得着。早上又要睡懒觉,没法送你上学。明天早上阿姨送你上学,咱们打车去。”

    宁宁说:“那明天放学了我是到这里来,还是回姥姥家?”

    小草说:“明天我估计你姥姥或者你小姨肯定到学校接你去,如果她们不去,你就跟我回你爸爸家。记住,她们不接你你就不回去。”

    宁宁有些怯了,问:“要是她们永远不来接我呢?”

    小草斩钉截铁地回答:“那就永远不回去,就跟你爸爸。”

    宁宁扭头看看何天亮。何天亮说:“宁宁,你终究要跟爸爸过的。那些年爸爸遇到了倒霉事儿,没有办法来照顾你。现在爸爸回来了,也不能老是让你姥姥她们来照顾你。那样爸爸就不配做爸爸了。”

    宁宁问:“那我妈呢?”

    何天亮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草说:“你妈妈现在干啥呢?”

    宁宁摇摇头:“不知道,有时候很长时间我也见不到她。”

    小草说:“你妈要是愿意带你,你也愿意跟你妈,那就由你。要是你妈没有条件带你,你爸爸当然不能把你扔在你姥姥家不管你。你啥也别怕,住到你爸爸身边。要是想你姥姥了,就送你过去。愿意呆就呆,不愿意呆看看就回来。”

    三立说:“宁宁,你就放心跟着你爸爸。我跟你爸爸几十年的交情了,你爸这人好着呢。再说了,在这儿多好,想吃啥有啥,礼拜天你爸还能带你到公园玩。”说完,起身对何天亮说“天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何天亮见宁宁已经露出困倦的模样,也就不再留他,送他出来。到了门外,三立悄声问何天亮:“你跟小草的事定了?这丫头真行,真厉害,几下子就把宁宁给你拢过来了,比你强多了。”

    何天亮说:“我倒是愿意,嘴上也都说了,可手续一直没办,不知道她的心思。”

    三立奇怪地问:“刚才她不是当着娴子的面说了吗?”

    何天亮苦笑:“她那是为了对付娴子。我给她说过好几次办手续,她没答应我,一直拖着。”

    三立疑惑地说:“不可能呀。我看她对你好到底了。”

    何天亮摇头叹息:“唉,我自己的事儿,我还能不清楚。算了,别说这事儿了,你一个人能走不?”

    三立说:“操,这么点酒还能拿住我?你回去吧,再跟小草商量商量,我看冯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准后面还有什么节目呢。”

    何天亮送走三立,回到家里,小草已经跟宁宁睡了。他也不好再打扰她们俩,见小草住的房子门半开着,显然是给他留的,就进去睡下了。也许是晚上睡觉换房有些不习惯,也许是被褥上小草淡淡的体香让他激奋,也许是冯美娴的到来让他神经紧张了一阵,何天亮忙了一天却毫无睡意。今天晚上小草的表演让他大开眼界。前来兴师问罪的冯美娴,在他面前能言善辩冷嘲热讽让他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在小草面前没有经过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铩羽而归。他成了受保护对象,安然无恙地被晾在一旁作壁上观。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应付这些事情的能力远远比不过小草,由此又想到小草对宁宁的种种好处。如果他们三口组成一个家庭,小草肯定会跟宁宁处得非常好。他不能不承认,小草对宁宁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绝对不包含任何其他的附加利益。因为,如果她考虑自己的利益,绝对不会对宁宁这样百般呵护,细心照料。他也明白,小草对宁宁好,除了宁宁本身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也是为他好。按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可是何天亮却怎么也想不通,既然她已经把一切都给了自己,为什么每当他提出结婚的事情,她却又不正面答复。不正面答复,既可以理解为暂不研究这件事情,也可以理解为委婉地拒绝,他很多次想正面追问小草为什么要这样,可是总也问不出口。他心里清楚,小草不愿意说的话,你怎么问也不会问出结果来,更怕追得急了,小草真的告诉他她并没有准备嫁给他,这个结果是何天亮承受不了的。

    翻来覆去,何天亮想不出来一个可以让自己放心的答案,只好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坏运气让人烦恼,好运气也会让人烦恼,这倒是何天亮过去没有想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