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长大不成人 > 没文化苦旅—&mda

没文化苦旅—&mda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路上

    中国的首都叫北京,尼泊尔的首都叫加德满都,两个国家的首都没有直达的航班,不知道是政治还是地理?因。之前我对尼泊尔的了解仅仅限于两件事儿:一,有一年世界预选赛,该国足球队买不起飞机票,退出比赛;二,葛优在不见不散里说,如果把喜马?雅山炸出一豁口,让尼泊尔的暖湿气流吹过来,青藏高?就成了鱼米之乡。

    从地图上看,北京、香港、加德满都,构成一个直角三角形,香港就是那个直角的点。根据勾三股四玄五的?理,先到香港再转机加德满都,多走了五分之二的距离,但是我和韩磊一样,愿意多走,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一村又一庄,多好啊。我巴不得转机的地方是东京,南辕北辙更好。

    到了香港,下了飞机,我感觉并不像从西安或沈阳火车站出来那么陌生,耳边萦绕的,是多年来一直伴随我成长的香港普通话,打小我就在港片儿里听。

    距离换乘还有几个小时,我出了关。过边检的时候,看见查我护照的人我就想笑,因为港片儿里牛逼的人都是黑社会的,穿制服的都特尿(su),特别是我面前的这位还戴了一副所有特二的警察都要戴的那种眼镜,我憋着没笑出来,怕他认为我犯坏,不放我过。

    出了机场,想我该去哪?没有要探望的亲戚,没有一定要买的东西,没有一定要逛的地方,看着眼前的大海,我想起在海的那边——深圳,有我一个特别好的哥们儿。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常在一起混,浪费或享受青春,三年前我去深圳找他,我们去小梅沙游泳,他指着大海的对面告诉我,那边就是香港,我说,咱们游过去吧,他说,你游吧,我就能游五十米。现在,我到了海的这边,不知道他正在那边干什么,应该不是在游泳,这会正是他上班的时间。

    此时,我真萌生了唐宋诗人?常面对高山河流或到了秋天而思念友人的那股忧伤。我觉得应该去找他一趟,往返的时间够用,但怕他?我喝酒,误了飞机。大学的时候,我和他就因为头天晚上喝多了,误过第二天的考试。于是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老老实实地在机场待着,欣赏香港美女。

    我在出机场的门口找了个座,搜索着过往的香港美女。过往的女的不少,但美女很少,香港美女就更少了,多数姑娘操一口内地口音,特别是东北腔,让我想起了陈果的榴莲飘飘。

    时间耗得差不多了,去换登机牌,柜台前几个尼泊尔人在托运行李,全是编织麻袋,不知道这算特色,还是特困。

    飞机上人不多,我这排就一个人,过道那侧坐了一个僧人。起飞后飞机上的灯都关了,我掀起扶手,躺下睡觉,躺了会儿睡不着,又起来,看见僧人正在看书,一束阅读灯的光打下来,他置身光圈之中,戴着近视镜,面无表情,头上没点儿,头发有白茬,静若处子。书是?书,旁边放了一个蓝色的绸缎布袋,可能是装书的。空姐发了饭,僧人收起书,饭没怎么吃,就喝了一小碗纯净水。空姐收拾了桌子,僧人继续看书,我看报纸,上面有陈冠希艳照曝光的事儿,照片很大,僧人不屑一顾,真大师。我和他只隔了一米,这一米显得那么遥远。

    后来大师睡着了,敞着书,坐在椅子上,和我上课时睡觉的姿势一样,一下?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来大师也有累的时候。但大师就是大师,睡一个小时不换姿势,一动不动,我想他不是过去了吧?很多有道的人都是这么升天的,后来大师打起呼噜,我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

    大师睡着了,我很寂寞,想睡睡不着,要了听啤酒,我想知道在高空上,喝多少会高,压强和海拔成反比,那酒量和海拔成什么比?可是一听啤酒下去,我就不想喝了,连个菜也没有,嘴里没味儿。好在这个时候,飞机上开始放片子,范冰冰演的。大师醒了,上了趟厕所,回来看片子。?来大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看见电视里范冰冰拄着竹竿跳钢管舞的时候,他笑得很开心,我却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看来在这方面我比他大师。

    飞机降落后,大师掏出手机打,听声音,大师竟然是个女的。

    加德满都的机场很破旧,像中国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小镇火车站。出机场还得填一个表,填表的时候,我碰见了这次尼泊尔游的同伴,新浪的编?老高。我是从他一个劲儿问对方什么什么什么判断出他是中国人,便上前搭话,一聊,是一个团的。填表的时候,我们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因为表是尼泊尔语的,查表的是尼泊尔人,英语不好,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没有共同语言了。

    好在有个热情的尼泊尔小伙子,也就十四五岁那样,接受过良好的英语教育,耐心帮我们解决了问题,旁边不知道是女朋友还是姐姐一直在等他。

    出机场,见着当地导游,被?到酒店,住下。导游临走说,这里没有夜生活,老百姓九点就睡觉,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睡觉。

    去房间,服务员要帮忙拿行李,不多,就没让。这里的服务员长得黑壮,不像能服务好的,他们穿的衣服看上去不像服务员,更像铁路工人。

    房间里的电视没好看的节目,就cctv9和西藏台看着亲切点儿,但听不懂,幸亏老高是中国人,会说普通话,从事文化工作,有的聊,聊困了,睡觉。

    (二)加德满都

    北京时间十点半。在北京,这时候我该起床了,此时是尼泊尔时间八点一刻,我习惯北京时间,起了床。吃完早饭,导游带我和老高开始游玩。

    先去了猴子庙。庙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猴子多。这里是加德满都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但本国的香客比游客多,猴子比烧香的还多。尼泊尔猴子和中国猴子没什么区别,拿起金箍棒,穿上虎皮围裙,都跟孙悟空似的。香客从家里带来好吃的,虔诚地摆在佛面前,刚跪下磕头,猴子就把东西拿走吃了,拜佛的人一抬头,贡品已?没了。拜佛的人也不跟猴子抢,就让它们吃,可能就当是佛给吃了。尼泊尔这个国家较贫困,在我们小康都实现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还在为实现温饱而努力奋斗,所以,在尼泊尔,庙里的猴子比人生活得好。

    有人磕完头往佛像底下的小门洞里扔钱,有人从小门洞里往外掏钱,掏完头也不磕,这一切都在佛的眼皮底下进行着。

    猴子庙在山上,从这里能俯瞰整个加德满都,这座城市的风貌,和中国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二级城市差不多。

    山下有卖纪念品的,小贩们英语流畅,拦住我,拿出一个镯子,说五美元,我摇摇头,说不喜欢。小贩又拿起一个香炉,要一百五十美元,我觉得挺好看的,给他十美元,他不卖,说差得太远,一百二差不多,我还说十,他说一百,我依然说十,他说八十,我坚持说十,他说五十,我就说十。最后他要二十,我还是给十。他放下香炉,可能知道我除了十,不会说别的,于是把刚才要价五美元的镯子拿起来,说这个十。我心说,你以为我傻逼啊,伸出一根手指说:one!当时我的感觉就是,我在北京看卖东西的怎么?老外,我现在就怎么被加市的小贩?。

    幸好小贩没答应一美元,真答应的话,回北京我就该后悔了,这镯子在天桥上可能也就卖一块人民币。

    从猴子庙下来,去杜巴广场,这里相当于北京的天安门广场,但到地方一看,整个一菜市场,遍地的小贩、鸽子、牲口,当然,还有遍地的庙。人们在这个广场上做买卖、谈恋爱、哄孩子、打牌、玩耍,悠然自得。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很多人坐在广场上晒着太阳发呆,其中男人居多。有的是一个人晒,一坐就是一天。有的是两个人一起晒,也不聊天,一坐也是一天。还有的一群人晒,互不聊天,还是一坐一天。我问导游,他们一天天就这么坐着,也不找点事儿干吗?导游说他们正在干一件叫做冥想的事儿。我说他们老这么干不觉得空虚吗?导游说他们有信仰,内心特别满足。我又看了看那些坐在广场上五大三粗正当年的男人,觉得在这些衣衫褴褛的人里,说不定哪个就是哲学家,当年苏格?底在希腊的广场上也整天无所事事。我说,这种生活我也喜欢,可是靠什么生活啊。导游说,一个家庭,有一个人出去挣钱养家就行了。我问那被养的心安理得吗?导游说,养家的人才不心安理得,就他功利,别人都思考人生。而中国人都希望自己能为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怕自己给家里添麻烦。这种差异,只能归结为信仰不同,很难说是哪国人民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据说尼泊尔大部分人都有信仰,不是信印度教,就是信佛教。在中国,信教的人在神像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尼泊尔人则不然,神像的周围到处都是粪便,有牛的狗的,还有人的,难道他们是真的做到了心中有佛,已不拿佛当外人?

    广场上有一个两层的庙,我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在搬桌子,黑咕隆咚的,我问能参观吗?他们指着楼上说ok,然后放下桌子,摸了摸,都是土,便坐在地上,掏出一副扑克牌,打了起来。我从楼上下来,俩人正坐在地上酣战激烈,我就纳闷了,地上再干净能比桌子干净多少?或许是他们亲近土地。

    在尼泊尔没有女人的概念,因为女人是和漂亮、性感联系在一起的,这里的女人无论如何都跟这两点扯不上关系。一白遮千丑,这的女人皮肤还黑,幸好我没生在这里。

    很多中年妇女,上面戴着毛帽子,裹着毛围脖,下面却光脚穿凉鞋,到哪儿都趿?着。对于穿拖鞋这一现象,我给出三个?因:一,拜佛的时候方便,好甩;二,没钱,就拖鞋便宜;三,玩个性,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就爱穿双拖鞋满校园逛,耍酷。

    离开杜巴广场,去吃午饭,途?一处石膏雕像,旁边站着三个警察。导游说雕像是现任国王的爷爷,那仨警察是看雕像的,怕被人泼脏东西——瞧这尼泊尔国王混的。我问为什么偏偏是三个人,导游说这得问国王。老高说,怕四个人支桌打麻将,两个人下棋,一个人容易睡着了,可是三个人也可以斗地主啊。

    学生们放学了,校服比中国学生的好看,女生裙子,男生制服。我上学那会儿就是运动服,胸口或后背印着学校名称的第一个拼音字母,女生夏天也没裙子穿——裙子故意做得很难看,女生们都不穿,可能是学校领导怕男生们不好好学习,想入非非。尼泊尔女生还可以化妆,脑门上点朱砂,其效果相当于抹了口红,但是朱砂只能点脑门中央,不能点脑门和发髻的连接处,已婚妇女才点那儿。

    加德满都的街上都是摩托车,这里人骑摩托的目的不像广东人,他们不赶时间。我问导游他们?黑活儿吗?导游问什么是黑活儿,我给导游解释了,导游当即摇头,说尼泊尔人不会这么干的,他们宁可把车成天闲在家里。再一对比中国,我就惭愧,这不是政府治理和城管监督的问题,是人内心的问题。

    街上没什么好车,我们坐的这辆起亚就算不错的,奔驰宝马只能在汽车杂志上看见,问导游当地有什么好车,导游说丰田,指着窗外一辆花冠说,这就算好车了。

    中午吃饭,下车时我要拿包,导游说不用。我怕丢,包里有相机、mp3和现金。导游特不屑地说,这种事情不会在尼泊尔发生的。我相信了导游,相信了尼泊尔人民,放下包,进了饭馆。

    这是到了尼泊尔后的第一顿正餐,主食是炒饭和炒面,副食是鸡肉、菜花、黄瓜、扁豆。因为是异国口味,吃得挺香。但是到了第三天,食欲就没了,三天里,主食都是炒饭和炒面,副食都是鸡肉菜花黄瓜扁豆,而且有的饭馆鸡肉还特硬,一啃就知道回过好几次锅了。可是当我们知道本地人为了省钱,一周才吃两次肉,一天只吃两顿饭的时候,便不再抱怨饭菜不好,也很少剩菜剩饭了。在尼泊尔很难看见胖子,我在中国,每次量体重,机器都说,您的体型偏瘦,请加强营养,若按尼泊尔标准,机器该说,你的体型偏胖,请加强锻炼。

    吃完饭,导游带我们上山,第二天要看日出,天气好的话,可以看见喜马?雅山。老高喜欢户外,要爬山,可是车直接开到了山顶,于是我跟着他,先下山,然后再往上爬。这儿的山有一个特点,就是没特点,和北京郊区的山没什么差别,如果我把照片给人看,说这是尼泊尔,看的人肯定会说,蒙?啊,这就是怀柔。来之前听说世界十座大山,有八座在尼泊尔,可是眼前的山怎么也和八座大山联系不上。那八座大山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听说过三座大山,1949年就推了。

    山上有一个小镇,我和老高爬上来后逛了逛。镇上有长途电话,有网吧,老高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说了十几句花了好几十人民币。我上网收发邮件,一美元一小时。老板问我上多长时间,我说一个小时,老板撵走一个小孩,让我坐那。

    网吧面积狭小,就三台机器,256兆内存,14寸球面显示器,键盘的字已?磨没了,被老板用涂改液又描了一遍。我终于知道中关村那些收二手电脑的为什么能挣到钱了。我本来还想看看国内新闻,一看电脑这样,又不想了,打算弄完正事儿就走。我登录邮箱,半天打不开,趁这工夫,看了看电脑里有什么,除了几个小游戏,就是黄",但是跟我回北京后看到的陈冠希系列比起来,还是偏唯美了。电脑里的"被我看了一个遍,邮箱还是没打开,刚才我还想发完邮件就走,让老板退半个小时的钱,现在看来,一小时能把网页打开就不错了。

    在我等待打开网页的这段时间里,有个家长进来找孩子,扫了一眼没有,就走了,我一看时间,差五分钟六点,该吃饭了。

    邮箱半个小时打开了,还好,看信和发信比登录快,我在一美元所能拥有的时间里干完了要干的事儿。

    镇上很多人在烤火,点一堆火,就干烤,火上也不放点儿肉。不光山上,白天在加德满都的时候,路边也净是烤火的,开始我以为是卖烤老玉米或者烤肉的,还想买一个尝尝,走近一看,火里除了柴禾就是柴禾。导游说,烤火是当地人民的一个习惯,我估计就跟有的中国人爱洗澡似的。

    晚上,我和老高喝了当地的啤酒,译过来叫珠峰啤酒,包装是一个人站在雪山上,四周除了雪就是雪,看着都替他冷,我觉得这幅"更适合贴在白酒瓶上。吃完饭,回了屋,电视没信号,早早睡下,等待第二天看喜马?雅山和日出。

    (三)被抓

    多亏这天早上雾大,让我们睡了个好觉,没有因为自然景观,而放弃了自然醒。上午睡够了,起来吃午饭,吃完上车返回加德满都,看了当地烧死人的地方,相当于北京的八宝山。但他们是自己烧,在河边架起木头,把死人往上一摆,就点火,烧完把骨灰和炭灰扫到下面的河里。上游烧着死人,下游洗着衣服,毫无顾忌。他们在河那边烧,我们在河这边看,闻到烧人的味道,比烤肉难闻多了。

    烧完人,家属会往河里扔些硬币,有小孩把绳拴在磁铁上,扔到河里吸硬币。河边还有苦行僧,摆出各种姿势让你照相,有的把腿搭在脑袋上,有的就穿个裤衩,身上的颜色异常奇怪,不知道他是刚刷完墙还是该洗澡了。照他们得给钱,我觉得给了钱,他们就不够苦了,便没给,跑到远处偷拍了几张。

    有一个小孩,问我从哪儿来,我说中国,他说他有中国的钱,打开钱包给我看,有一块的,还有五毛的,然后问我有两块的人民币吗,他缺一张两块的。我想说我有三块的你要不要。

    看完烧死人,吃午饭,食欲丝毫不受影响。

    这个团本来应该有七八个人,另几个人因大雪被困在上海机场,只有我和老高从北京出发按时抵达。人不齐,导游没法儿继续安排我们观光活动,吃完午饭把我俩撒到街上自由购物。

    购物途中,?过一处院墙,每隔十几米就站着两个手持枪械头戴钢盔的士兵,英姿飒爽,不黄但很暴力,和当地敦厚温和的民风极不和谐,我下意识地举起相机,拍了三张,都是侧面,不太满意,恰好这时一个士兵转过头,看见我举着相机,皱了一下眉头。我觉得他此时的表情很丰富,便将镜头调至长焦,拍特写。因为他皮肤黝黑,除了眼球,"框被大面积黑色占据,相机处于自动挡,默认曝光不足,在我按下快门的时候,闪光灯自动弹开,闪了一下,他闭了一下眼。

    拍完我打算继续前行,却被他抓住衣服,他用英语说:我可以看看你拍的照片吗?我以为他要看我给他拍得帅不帅,怕眨了眼,有损军威,便欣然递上相机,还放大了给他看,并给他看了前三张。可他看完并无感激之情,而是把我抓得更紧,让我跟他走一趟。我发觉情况不妙,假装听不懂——此时我的英语还够用,加上他大量使用肢体语言,我基本能理解他的意思——往他用力的相反方向使劲。在我挣扎的过程中,他背的冲锋枪滑落下来,他一只手拽住我,一只手顺势举着枪拦住我的退路。另一个背狙击枪的大兵过来帮忙,抓住我的另一只胳膊,把我往不远处的小屋子里?。

    这时老高和导游还在前面走,正准备过马路,一回头看我和两个大兵?扯扯,便回来看热闹。特别是老高,居然挽住一个大兵的胳膊笑呵呵地说:mayitakeaphotowithyoutoo?thankyouverymuch!

    当时我以为老高故意开玩笑来缓解紧张的气氛,顿时心生敬仰——都这时候了还能临危不乱,游戏人生。后来听老高说,他并不知道我当时的处境,还以为大兵好客,非要?我合影留念,于是他也凑个热闹。但是很快就发现,情况并非他想象的那么乐观,于是他松开了大兵的胳膊,而两个大兵还牢牢地抓着我。这时导游站在一旁,像不认识我一样。

    两个大兵拽着我走,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外语(这个时候我慌了,不知道是英语还是尼泊尔语,其难度已远远超过howareyou?fine,thankyou,andyou?i'mfinetoo。),我死活不走,大兵拿我也没办法。一个队长模样的军人走来,打听怎么回事儿,那两个大兵松开手,汇报了情况,我趁机把四张照片都删了。队长了解了情况后,放慢了语速,用英语告诉我,让我跟他们去办公室一趟,这里不让照相,并指着墙上的禁照标牌给我看。我一抬头,果然四米多高的地方挂着nophoto,并"了一个相机,打了一个叉。可是我平时又不盼着天上掉馅饼,走路很少仰头,基本平视或微俯,不能怪我,再说了,我把照片都删了,应该放我走了。以上是我当时的想法,但不会用英语表达,只是一个劲儿地说:alreadydelete!alreadydelete!(已?删了!已?删了!)但大兵还是一个在前面把我往小黑屋里?,一个在后面把我往小黑屋里推。因为不知道围墙里是什么地方,加上对尼泊尔这种君主立宪制国家的刑罚不了解,咱们国家有皇上的时候,他可是想杀?就杀?,尼泊尔国王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这里监狱的窝头我吃得惯吗,种种可怕的设想在我脑子里涌现。

    当时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诉我:快跑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是,押解我的两个大兵,一个冲锋枪,一个狙击枪,我在cs里见过,也用过,知道其性能,一个扫射一个点射,即使我身在闹市,哪怕蹦着走,也在劫难逃。也许明天我就上当地的报纸了,尼泊尔记者会起什么样的题目呢,暴死街头?因为当地有英文报纸,我甚至在想这四个字用英语怎么说了,suddenlydeath?

    这时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诉我:跑什么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样儿,说不定写作又有素材了。据我判断,这个地方应该跟政治和国家安全有关。

    也许是因为职业精神,我听从了后一种声音,主动跟着大兵走了。他们甚至对我突然如此主动感到诧异,可能怕我绑着炸弹找他们同归于尽,让我自己在前面走,他们随后。这时候我不但一点不紧张了,还有股莫名的兴奋。或许这就叫敬业。

    到了小黑屋门口,他们说明缘由后,把我交给一群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一个女军官让我坐下,我没坐,不知道那椅子带不带电。女军官说don'tworry(别紧张)!我心说,那你就给我倒水,让我把拖鞋换了,让我有种回家的感觉。

    女军官指挥着一个男军官先摸了我全身两遍,又让我在安检的机器前走了两趟,并收缴了我的包和护照,给我和护照都照了相——需要补充的一点是,相机没有我的专业,或许这也是我引起他们怀疑的?因之一?我想他们不会把我遣送回国吧,我才刚到,还有很多事情没干呢,还没骑大象,还没漂流,还没去喜马?雅山,还没吃尼泊尔特色菜,还没看尼泊尔美女表演,还没把我放在酒店里的脏袜子收拾起来呢。

    这时另一个女军官,似乎官大点儿,从后面走出来,开始问我话。我能听出来她问的都是英语,但是不日常,太专业,我听不懂。上本科的时候,我上过专业英语,学的是机械制造方面的,读研的时候,我也上过专业英语,都是电影方面,没接触过国家安全方面的,所以被她问蒙了,只能指手"脚,告诉她我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老高还是很有爱心的,一直扒着玻璃门看(外面亮,里面黑,不扒着玻璃看不见),见我难以应付(他知道我英语不好),便以"i'mhisfriend"的名义,申请进入小黑屋。

    我以为老高英语有多好呢,?来还不如我。人家问什么我都听懂了,他还"ibegyourpardon"。

    不过幸亏有了老高,他一个词一个词地和女军官交流,我在一旁装无辜,以博得对方信任。

    起初我还能听懂女军官大致想问什么,也能听懂老高回答了什么,完全是在答非所问,而女军官的态度居然还十分友好,我也就放松了警惕,坐在椅子上,欣赏老高和女军官交流。与此同时,另一拨人检查完我的包和护照,第一个女军官又要检查我的相机。我把照片一一展示给她看,并告诉她哪些是在北京照的,哪个是我妈。当时国内这边正盛传陈冠希的艳照,幸亏我的相机里没有这类照片,要不然安全部查完了,还得把我送文化部去。女军官没有发现可疑照片,问我刚才是否拍照了,我小声告诉老高,别说删了,咬死了说压根儿就没照。老高解释了一通,女军官没听明白,让我回答到底照还是没照,我说no,女军官又问第二遍,照还是没照,我一下心虚了,怕他们把卡拿去做数据恢复,陈冠希就是这么玩显的,万一找到照片,发现我说谎,并认定这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到那时候,事情就不这么简单了,咱们国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任何一个国家的政策也不会与之相反。但我又不能说照了,那样说不定反而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于是我只好装糊涂。

    可老高不知道我的糊涂是装的,以为我真听不懂,更竭力地用中国式英语替我辩护,但是尼泊尔人听不懂。

    最终,在老高生硬的英语发音中,我听到了女军官委婉的声音:it'sok,youmayleavehere。(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事后,我痛定思痛,坚决认为,是我们的英语口语救了我。这些穿制服的人一定认为,这么烂的口语,怎么可能做间谍呢?特别是老高的英语里还掺杂着山西口音。他是平遥人。

    出来后,导游?上来,问我没事儿吧,我说这是什么地儿,为什么不让照相。导游说,美国大使馆。幸亏我当时并不知道,否则脑海中浮现出美军士兵虐待战俘的各种场景,没准真的畏罪潜逃了,说不定这会儿还在尼泊尔?林里避难。

    再次途?事发现场,我跟抓我的士兵道了别。看不出他们是美国派来驻扎在当地的人,还是当地人给美国使馆打工,反正都是肉皮发黑,一口白牙。

    翌日,同团的游伴来到,听说了此事。写此间少年的?南说,你回去应该写篇博客,名字就叫:我在美国大使馆遭遇女军官凌辱。老高补充说,有两个女军官,应该叫轮辱。并再次补充:两人长得还都不错。

    (四)婚礼和漂流

    第三天晚上,我们又住进第一天住的酒店。晚饭吃到了鱼,终于有点儿新鲜玩意儿了,所以多吃了三五两,结果撑着了。吃完和老高在酒店的院子里溜达,看见有卖避孕套的,我有一个哥们儿爱收集世界各地的避孕套,特意叮嘱我从尼泊尔给他捎回去一盒,可惜身上没带钱,又回房间拿。拿了钱,去柜台挑,老高一直跟着,卖东西的小伙子看我们两个大男人老在一块,以为是我俩用,还向我推荐一种器械,我没要。

    买完避孕套,继续溜达。这个酒店是五星级的,常有当地有钱人在这儿举办婚礼,晚上就有一拨。

    闲着没事儿干,我和老高混进婚礼会场,这是我有生以来参加的最壮观的一次婚礼。大堂里分成多个区域,新人区、家属区、舞台区、乐队区、摄影区、聊天区、吃东西区、休息区,大堂外面是一个露天的自助餐区,各个国家的菜都有,我在中国菜里看见了炸羊肉串和四喜丸子,可惜我和老高吃过饭了。

    我参加过很多次中国的婚礼,知道滥竽充数很容易,你越高兴,人家越觉得你跟新郎新娘关系近,是在替他们高兴,就越不会怀疑你。我和老高在会场里转悠,服务员见我俩空着手,端来各种酒水问:mayihelpyousir?我们觉得这么大人了,蹭人家酒喝不太合适,就谢绝了。

    人们在会场里交谈着,兴致高涨。之前我一直以为尼泊尔没有美女,现在我否认了这个说法,得看在哪,比如这种场合,就有很多美女,她们端着酒在人群中穿梭,一个个笑逐颜开,香气袭人。她们的装扮应该算这个国家时尚的打扮了,都穿着高跟凉鞋,腿上穿类似秋裤一样的紧腿裤子,上面有小碎花,裤腿较长,在脚脖子附近嘟噜着,上身穿露后背和肩膀的带鳞片的亮光衣服,每个人只是秋裤和鳞片的颜色不同而已。

    在中国参加婚礼,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随多少钱份子,在这我也想是不是该给新郎新娘送点儿什么,正好兜里有盒避孕套,用不用叮嘱他们少生孩子多种树?

    从婚礼出来,我和老高回屋看电视,都听不懂,就找有女人的台看,哪台女人多看哪台,结果发现,电视直销广告里的女人最多,而这类广告,多以美白产品为主,老高说,因为这儿的人种黑。

    晚上快睡的时候,同团的另几个人从上海过来了,他们带来国内股市暴跌和雪灾损失暴涨的消息,愁得我一宿没睡好。

    第四天的行程主要以坐车和漂流为主。车程五个小时,坐到一半的时候,我们下了车,改漂流前进,车继续往前开,在漂流的终点等我们。向导坐在船尾指挥,让两个strongman坐前排,我在这个团里,个算高的,腰算粗的,当仁不让地坐在船头。

    河水清透,向导说是从喜马?雅山流下来的。之前我一直担心掉河里,听向导这么一说,就放松了警惕,觉得掉下去正好可以用圣洁的河水洗涤一下污秽的思想。

    河水较湍急,没漂一会儿,下半身就湿透了。换到后排,湿得更厉害,直从裤子上往下滴答汤儿,风一吹,全身冰凉,好在玩够了的时候,也到终点了。下船上车,换裤子,从里到外。继续坐车,开始睡觉,醒来的时候,已置身在一个村子里,路两旁都是野花和村民,村民好奇地看着我们,我们更好奇地看着他们。我们向他们挥手,他们也向我们挥手——仅限于小孩,我们向年轻女孩挥,胳膊都挥酸了,也无济于事,她们仍冷冰冰地看着我们,内心是否火热我不得而知。

    车开进一个院子,说是奇旺国家?林公园,里面有各种野生动植物,明天骑大象参观,今天就没事儿了。晚饭前,工作人员放了一个野生动物的幻灯片,用英语讲解,我也听不懂,光看",放完的时候一起跟大家鼓了掌。

    晚饭后,我们开始玩杀人。院子中央生了一堆火,我们围一圈,导游也在,不会玩,看我们玩。杀了两把,问导游看会了吗,导游说会了,让他一起玩,不玩,非?他玩,这才玩。玩一把,他就不玩了,不好再强求。事后,我觉得可能这个游戏有悖尼泊尔人民善良淳朴的民风,他们不会说假话,更不会算计人。

    杀到木头烧完,各回各屋睡觉,对刚才误杀自己的人耿耿于怀。

    (五)林公园和博卡

    第五天,吃完早饭就坐上大象进入林公园。大象背上绑了一个木头架子,我们就坐在架子上,向导骑在大象的脑袋上,脚蹬着它的耳朵,蹬左耳,大象就往左边走,蹬右耳,大象就往右边走,如果大象站住不走了,他就俩耳朵一起蹬,如果大象还不走,他就不蹬了,一动不动地等待。我正纳闷他和大象在干什么,只听轰隆一声,大象?出一摊屎来,?完不擦屁股,继续驮着我们走。走着走着,又不走了,我心说,大象的屎还真多,只听哗啦啦,大象又撒尿了,从上面往下看,能看见一条流水从大象腿中间蜿蜒而出,无色有味,大象没上火。

    在?林里溜达了一圈,只看见了犀牛、鹿、孔雀和很多树,有点儿失望,觉得?林公园没北京动物园好。

    骑完大象回来,又开始徒步。徒步也是这次尼泊尔行的一个重要环节,导游说,尼泊尔的徒步闻名遐迩。但是走了两个小时,我有点儿失望,这和在中国任何一个农村走路没什么两样,除了没看见"要想富,先修路"、"男女平等,只生一个好"这样的口号。其实这项运动更适合在中国开展,幅员辽阔,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随便徒,没必要跑这儿溜达。

    徒完步,都饿了,午饭没少吃。吃完上车,去博卡?。路上玩杀人,时间过得快,傍晚时分到了博卡?,又开始吃晚饭,吃完晚饭,只有睡觉。

    第二天五点起床看日出,起猛了,难受。到了山坡上喝了一奶茶,缓过来点儿。等太阳出来,等啊等,等啊等,就是等不出来,导游有?验,说别等了,云层厚,把太阳挡住了。正要走,太阳从云里蹦出来了,赶紧拍照,照完上车,回酒店。到了酒店,又难受了,有点儿感冒,浑身没劲,板蓝根当早茶,喝下去没什么效果。

    早饭完,在博卡?自由活动一天,中午不管饭。上午划船,我和两个上海小白领夫妇在一条船上,没劲儿,就他俩划,我躺在船斗里睡觉,摇摇晃晃,像躺在摇篮里。上岸后,找饭吃,我和老高因为早到两天,对尼泊尔饭菜已?厌倦,和他们分开去找中国餐馆。进了一家叫兰花的中国饭馆,我点了炸酱面,老高胃难受,要了热汤面。面上来了,想要醋,不知道怎么说,酸也不会用英语说,就比划,服务员用中文问是不是醋。醋来了,老高是山西人,尝了一口说,没我家的好。吃碗面,想来碗面汤,不会说,又比划,服务员理解不了,换种说法,煮面的水,也不会说,又想,放面条的水,还不会说,就指着碗,做出喝水的动作,服务员点头,从后厨拿了一个干净的空碗过来,继续给他解释,把面条和水扯上关系。最后不知道他怎么就明白了,从后厨端来一碗和面汤似像非像的东西,我喝之前看着他的表情,没有阻拦我的意思,这才喝,怕是别的什么水。

    午饭完,集合,逛街。买了毯子、茶壶、茶叶、衣服、餐盘等各类特色商品,总结出一套和小贩讨价还价的?验:这个时候,一定要忘记他们温和善良的习性,只把他们当商人看待,如果价钱给少了,伤人家自尊了,就用日语说一句对不起。

    一直逛到天黑,导游来接,满载而归。

    (六)最后一天

    次日,从博卡?返回加德满都,一路颠簸,有人晕车,吐。下午再次住进第一天的那家酒店,有人?肚子,有人发烧,议论馋家里饭了。导游人好,当晚带我们去吃中国菜,干煸扁豆、香菇油菜、宫爆鸡丁等,赏心悦目,特别是醋熘土豆丝,点了两盘。吃完病基本都好了。

    约好第二天一早坐飞机看喜马?雅山,早早睡下。

    到机场早了,又看了一回日出,才上飞机。窗外结了冰,担心看不清,一起飞,冰都吹化了,加德满都越来越小。雪山出现了,激灵一下子,真好看。都抢着拍。山又多又厚,看来葛优炸山的构想也就是说说。看见了珠穆朗玛峰,坐在高处,觉得爬上去并不困难,离得远,感觉不到那么多人要征服它的魅力所在。

    下飞机,回酒店,退房。又看了几个庙,比较有特色的是爱神庙,真是特色,屋檐的柱子上刻着各种房事动作,一面三张,一共四面,有3p,还有人与兽,惟妙惟肖,憨态可掬,不知道这庙放中国是拆了还是给罩上。雕刻的木头已?裂开,?历了风雨,用绳子勒上,怕器官掉了。这个国家比较保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庙,物极必反?常有背书包的学生从此?过,不知道他们的校规里是否有这样一项:十八岁以前路过爱神庙不许抬头。

    凡有人照这些图案,就有小贩过来推销春宫图,打开给你看,还指出其中精彩之处,怕你错过。

    又看见苦行僧,有人要照相,导游问多少钱,他说一个人十美元,导游骂了他两句,就变成十卢比(一美元能换六十多卢比)。导游说,苦行僧一辈子不结婚,从小吃苦耐劳,一心修炼。问,那挣钱干吗用。导游说,吃饭。我们人多,一个一个照,扎眼,引来另一个苦行僧,让排队的人和他照,第一个苦行僧不干了,像哄苍蝇一样,挥手撵他走,他还真听话,老老实实地走了。

    溜达了一圈,临走又看见照相的苦行僧,正和一个中年妇女分东西。我问导游,他们不是一辈子不结婚吗,那女的看着像他媳妇。导游说,苦行僧有假的,就为了和人照相挣钱,脱了道具服,什么都干。我想起了崔健的假行僧。

    逛完庙,下午又是自由购物。想想还该给?买点儿东西,没买的买了。晚上吃了号称尼泊尔的特色菜,看了尼泊尔的歌舞,和导游告别,和加德满都告别,坐上回香港的飞机。飞机人少,又是一个人躺一排,降落前被空姐叫醒,已是北京时间六点多,天亮了。

    转国航班机回北京,在飞机上看见新京报,汉字长得真好看。

    出首都机场,北京时间十二点多,街上人烟稀少,都在家里准备过年。再有不到十二个小时,鼠年就来了,我带着一身尼泊尔的咖喱味儿,投入到首都的怀抱。

    写这篇东西的时候,离开尼泊尔已?一个月了,我很怀念它。

    补充:

    三个多月后,尼泊尔变成了共和国,由尼共执政。我在报纸上看到"王旗黯然垂落,尼泊尔走向共和"这样的标题,还配了尼泊尔民众冲击王宫逼国王走人的照片,街头汇聚了很多人。我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看看有没有我们的导游,不知道这个国家的易制,是否会改变他的命运,不知道广场上那些晒太阳的人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