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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四章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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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子鑫心里此时此刻对于姜兰花她们母女子的情感可谓复杂之极,甚至于是他有生以来感受到的最为艰难的一种人间地狱之情!

    姜兰花的态度,正说明了她这么多年来为他——为当年她肚子里没有最终狠心打掉的孩子吃尽了人间地狱般的苦难,才会在见到他突然到来后爆发出如此巨大的悲伤和哀怨!不是他,她会让孩子拖累成今天这个样子吗?她还会在头道岗村生活到现在吗?孩子是她的希望和未来,同时更是她无法走出大山的累赘和牵挂!如果是这样,她就有权利这样对待自己!

    肖秘书长轻轻地叹息一声。

    试想,一个女人,在一个小村子里带着两个孩子走过这么些年,从小到大,她要付出多少常人难以置信的生活重担、精力和精神折磨?他倒好,官越当越大,吃喝玩乐,没事人儿似的!

    “兰花呀”

    肖子鑫眼里有了泪水。轻轻叫道。

    “我今晚不走啦”

    “不走啦”

    “不走,”半晌,肖秘书长抬头姜兰花,发现姜兰花的眼睛里也已经泪花闪闪了,好也轻轻叹息一声问“你不走,你住哪儿啊?”

    是啊,住哪?肖子鑫自问。就这么个小村子,他想到姜兰花是个有丈夫的人,瞪眼狗即使让人打残废了也是她的合法丈夫,总不会让她把自己带到她家里去住吧?农村的事,就像当年姜兰花怀孕时可畏的人言一样,一旦跟男人沾上边的事情,总是有眼睛能到,也总是随后就有舌头到处传达,不胫而走。何况他这个市委秘书长一个明晃晃的大人物呢?

    可是,不到姜兰花家去住,他肖子鑫又能到哪去住上一晚呢?

    头道岗村不是县城,没有他肖秘书长的干部宿舍,更没有宾馆包房。

    唉!

    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地贸然跑到农户家说我是市委秘书长,今晚要在你们家住一夜吧?

    如果那样,用不了明天晚上到来,肖秘书长的大名就会传播到全县及至全市大街小巷

    肖秘书长接到司机小王电话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深秋的小山村,天就像缩短了的橡皮筋,从鹅毛顶子往回走时,天才刚刚撒黑影儿,可是走到半道,说黑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小王在电话里有些焦急和不解地说:“肖秘书长,您在哪儿呢?我都来等您两三个小时了也没等到您?没有什么事吧?”

    肖秘书长了前面的姜兰花,小声问说:“你在哪呢?”

    “我在咱上午来时你叫停下的山脚啊?我等了半天等不着您,怕出啥事呀,您没事吧,肖秘书长?我不放心,跑到头道岗村去找您,可是打听了一些人,都说没见,不认识您,也不知道今天有这么个人来?肖秘书长,你现在在哪儿?真的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哎,你呀!”肖秘书长叹息一声说,欲言又止,心里沉甸甸的,有点儿复杂,忽然觉得很是生气,很无奈,又不能直言:“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虽说他知道司机小王是一片好心,生怕他出点什么事担不起责任,可是小王说他跑到头道岗村去找他,打听他又没找到,一下子就让肖秘书长意识到了某种潜在危机,很气愤,又不便发火,尽量放缓语气告诉他说:“小王,你先原路回去吧,要不就到磨子沟招待所住一晚也行,不过,我再说一遍,你不要跟别人说我今晚住头道岗村就行了。明白啥意思吧?”

    “啊明白,明白!”电话那头小王恍然大悟似地啊了一声,听上去却明显是一头雾水。“那、那我什么时候来接您呀?”

    “你明天一早等我电话吧。”

    “好我知道了,”小王迟疑不决地说“肖秘书长,您今晚要不回去了,我就返回市里吧,我不想去磨子沟。”

    肖秘书长沉吟一下说:“行吧,那你就回去。哎,今天市委没什么重要事吧?”

    “没听说呀,肖秘书长?”

    最终,肖子鑫还是一步一步跟着姜兰花走进了她那两间破旧的土草房子里。

    原来设想,肖秘书长估计姜兰花之所以不愿意让他到她的家里去,可能是顾忌瞪眼狗,姜兰花也一直没有跟他解释这个事。可是,一走进那个破房子,肖秘书长了一圈,发现昏黄的25瓦小灯泡映照下的土炕上并没有他担心且想见到的男人,倒是有一个男人,但第二眼肖秘书长就依稀认出了他是姜兰花的老父亲,姜大胡子!

    那个当年由于巨大舆论压力下棒打鸳鸯的人,也是一心一意想逼问出自己这么小的姑娘到底是让哪个“王八cāo的”给上了的那个老人。老人一个人在家门,眼睛又不好,只能听声,由那条极其凶狠的大黄狗辅佐。

    听到女儿姜兰花的脚步声进屋,老人问:“回来啦?”

    “嗯。”姜兰花淡淡地应声道,算是回答。

    也怪,到肖秘书长跟在姜兰花身后,大黄狗这回没有对着他身前身后狂吠,而是摇起了尾巴。

    “坐吧,别嫌埋汰。”姜兰花放下干活的工具,边擦汗边对肖秘书长说。

    肖子鑫就坐下了,没说话。

    “谁呀?谁来了啊?”

    老人眯缝着眼睛问,往肖秘书长的方向瞅。肖子鑫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尴尬与悲怆!当年,自己在民政局门外到的那个姜大胡子,那么气势汹汹、威风凛凛的汉子,岁月也已经差不多让他不敢认了!

    “你快躺下吧,别cāo那个闲心了”姜兰花说,白了肖秘书长一眼。意思仿佛是说:都是你!

    屋里的景况并不好,甚至于比肖秘书长想象的还要糟糕。他能说个啥呢?心情只能是越来越复杂和难过。姜兰花忙活做饭去了,外屋传来锅碗瓢盒的声响,松木大拌子在灶坑里燃烧得吡啪作响的声音,一会儿,好闻的松树油子味和炒菜的香味儿一起飘了进来。

    肖子鑫默默不语地打量着小屋里的一切,姜兰花的老父亲没认出他来,万幸,只见他讪讪地坐了一会儿,独自躺下了,他也不便搭讪。

    心中却困惑,难怪上午来的时候在外面听到屋里有男人说话一个劲咳嗽的动静,还以为是不能动弹的瞪眼狗呢?

    瞪眼狗去哪了呢?

    这一天山上山下的拔涉奔波,肖秘书长已经很久没有象今天这么累过。腿酸,身心交瘁,浑身没劲,也可能是半个多月来日夜忙于筹备、召开人参节和一大摊子乱事,之外又是不断出席招待会,总结会,流水席,还有这个会那个会,夜里也休息不好,忙得脚打后脑勺,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放松过,屋里就他一人,呆坐片刻,心神身体都过于紧张之后放松的缘故,只想好好地躺下,摊开四肢眯一会儿,又不好意思。

    但是最终他还是全身躺在了对面一铺晾晒人参和苞米的小土炕上

    眨眼工夫,竟睡着了。

    饭做好,姜兰花进来叫肖子鑫起来吃饭,进屋一眼到他睡了,睡得那样忘形和香甜,就没有忍心叫他,站在那里,不由得仔细地端详起这个人。着着,两行眼泪就给出来了。岁月蹉跎不仅使她这样的劳苦人不知不觉变了形,在她眼里,就是如今当了市委秘书长的肖子鑫也变得自己不敢轻易相认了,长破了模样,跟自己心里记着恨着又念着的人好象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即使是睡了,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控制和掩饰的状态下,他的脸、眉头、表情和整个人仍然不是多年前那个上去青春激荡的政fu办综合科长的影子了,成熟了,刚毅了,官场的痕迹也从包裹他的西装革履下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显露出来

    不同的人生轨迹,明显增加着他的人生重量。

    事实上,不仅肖子鑫对她的一切希望了解清楚,她也极想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悬圃县?后来又调到哪里去了呢?后来怎么就一步一步就升成了这么大的官了呢?

    他今天来,心里到底是咋想的?什么意思啊?

    这一切,姜兰花甚至于比肖子鑫更想弄明白。可是,心情又是如此复杂,不想理他。

    她恨眼前这个人吗?恨!

    她爱眼前这个人吗?爱!

    无论如何,一切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往事如昨,记忆犹新,然而一切都永远过去了

    如果没有眼前的这个人——当年那么强烈吸引着自己的人,姜兰花的人生轨迹肯定会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方向和样子!可是,她认识了他,不管是不是上天注定,从此以后她的一切都彻底改变了!不然的话,她在悬圃县政fu宾馆当一阵子服务员后完全可以考高中,考大学即使是考不上,她也可以到城里去打工,她至少可以无忧无虑,没有牵挂呀!

    如果有缘千里来相会,她还可以在城里找下一个可心的对象,彻底离开这个可恼可恨又牵挂她一辈子的头道岗村

    肖秘书长翻了个身,哼了一声,朦胧中还睁开眼睛了一下,可是似乎什么也没着,完全是无意识的一种自然举动,又睡了。姜兰花一下子从记忆中惊醒,到两个孩子瞪眼她,心里别地一下子难过起来。

    “狼孩儿,和你姐先吃吧,妈不太饿,一会儿再吃,你们是不是早就饿了呀?”她把两个孩子领到外屋让她们先吃,给盛上饭,在炒出来的菜里一样一样给夹到碗里一些,着两个孩子吃饭,姜兰花不知想起了什么,心里更酸了,她跑到外面,站在黑影地里一下一下擦拭着眼睛

    想起自己少女时那次意外怀孕,父亲受不了压力把她押乡上去那回,即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姜兰花心里的巨大创伤和由此遗留的人生挫败感仍然隐隐作痛,历历在目!

    她怀孕的事,当时这个肖秘书长肖子鑫可真是吓坏了呀!他根本就没想到会这样,措手不及,他的慌张程度甚至比姜兰花还大好像有一回还吓哭了吧?

    这个,实在记不清了?

    不过她心里明白那次自己的父亲姜大胡子也是让事逼的,没办法了,一个农村人,那个时候谁愿意叫自己的姑娘出丑呀?可既然怀孕了,那时候到乡卫生院打胎又要介绍信,一辈子老实巴交出名的人,感到丢脸还不够,为自己这么小女儿的丑事,又上哪去给她讨介绍信啊?

    虽然父母和她心里都明白,也曾经怀疑过闺女可能是县政fu那个秘书肖子鑫给搞大的,可是问女儿,女儿却死不认账,就是不供出肖子鑫!

    不打胎,一旦政fu知道了要罚款的!何况就是父亲和母亲不说,外人的嘴他们还能挡住么?再说女儿的肚子也会一天一天鼓起来呀!死逼无奈,怕日后政fu怪罪,再罚款,干脆他咬牙切齿地把姜兰花押着,一路押到乡政fu,骂骂咧咧把事情跟民政的人一说算了,反正也丢人现眼大了,那些人也吓了一跳!

    什么?才7岁就怀孕了?这事立即被重视起来,乡上主要领导听说后都迅速过来了。农村不比城市,一有点男男女女的这种事,一下子就臭名远扬了,十里八村,明里暗里,人们的唾沫星子简直能把当事人给淹死!何况那时候的社会环境和人们对这种事的认识与重视程度,何况姜兰花还在上中学呢!

    谁呀?谁干的?

    那时,背后最关注最紧张的就是这个肖子鑫了

    由于姜兰花只是嘤嘤地哭,就是一个哭呀,死也不说,民政办和乡政fu的人还能把她掐死?至于那个人究竟是谁,直到最后也没有从她嘴里给问出来!

    “这小丫头,嘴可真紧呀!”

    人们也疑惑,好像不是强jiān吧?要不然她怎么光哭,越问得紧越哭,就是不说是谁的呢?!

    姜兰花至今还记得的是父亲交是把女儿交出去了,可他也没说是谁的?更没提肖子鑫的大名,实话说,他和老婆也满肚子糊涂啊,又不想害了肖子鑫——那时候,强jiān罪可是个一顶一的大罪,加上姜兰花还在念初中,还属于未成年,国家有关法律管着的重点保护的对象,而一旦找出来了那个人是谁,弄不好就要掉脑袋!少说也得判个十年二十年的,一点不奇怪!

    当然了,这也只是她当时不太懂得的一些想法而已。然而,不管后来民政办公室主任还是什么人,想尽一切办法询问她,她就是不说,打死也不说!

    姜兰花在外面透过窗户时不时地向屋里痴痴地瞅一眼肖秘书长,瞅着肖子鑫的贪婪睡相,心里翻腾着往事。那时候,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说?她保护的真是眼前的这个早已有点陌生的人吗?他这么可恨,为什么那时候还那样傻,不把他交给政fu呀?如果当时自己要是说出他来,他的人生会不会也从那以后彻底改变?他还有机会活到今天,还能当上市委秘书长吗?

    唉!

    有些事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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