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女三十 > 第四章

第四章

作者:小鬼儿儿儿/唐欣恬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七话即将组建大家庭

    我打电话给郑伦时,有个女人告诉我:“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我心想:不谋而合?心有灵犀?不过,过了好一会儿,我的电话也没反应。我再打,那女人告诉我,我拨打的用户仍在通话中。如此一来,我的灵犀一说,不攻自破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打通郑伦的电话。我问:“刚刚在和谁讲电话呀?”郑伦道:“工作伙伴,公事。”我一下子想到了狐狸精萧之惠:“哪个工作伙伴呀?”郑伦一五一十:“小萧。哦,对了,就是下午你在我工作室看见的那个女孩子。”女孩子?多青春,不像我唐小仙,老女人一个。我黯然。

    郑伦问我:“要不要见个面?”我从黯然一下子闪闪发光:“好啊,我过去找你。”郑伦一笑:“你在家等着,我去找你。”

    我妈已熟睡,孙佳人也在接到焦阳的电话并对他大吼大叫了一番后,倦极熟睡了。

    我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溜出家门,伫立在小区的门口踮着脚尖张望。不久,我就张望见郑伦的面包车自远而近,自小变大。他车没刹稳,我就拉开车门蹿了上去:“好冷啊。”郑伦匆匆扭大了车内的暖气:“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外面多冷。”

    我假模假式:“人家不是迫不及待想见到你嘛。”郑伦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我又没什么耐力,你至于迫不及待吗?”我双手捂嘴笑:“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嘛,人家是和你开玩笑嘛。”郑伦又不屑:“你口口声声人家,人家是谁啊?会不会好好说话?舌头能不能捋直了?”

    我扑到郑伦身上:“我们和好吧。”郑伦挺了挺背:“那你先说说,你身边到底有几个男人啊?上次是个长着青春痘的小毛头,这次又是个愣头愣脑的书呆子,唐小仙,你还真是面面俱到啊。”我在郑伦怀中腻来腻去:“哎呀,他们两个乘以十,也比不上你身边一个萧之惠啊。该担心的人不是你,是我。”郑伦反驳:“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要是会喜欢小萧,早就没你的事了。”我照葫芦画瓢:“我要是喜欢蒋大哥,还没你什么事了呢。”

    郑伦抱着我,我也静静地让他抱着。月色旖旎,无声胜有声。我唐小仙愿意在这个男人怀中了却残生,十分愿意。

    第二天是周五,孙佳人穿了我的行头去了公司。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在公司中连续两天穿了同一身行头,别人就会对你指指点点,有的说寒酸,有的说不卫生,还有的说你前一夜在外鬼混,没着家。至于如此小题大做吗?再说了,姑奶奶我愿意又脏又寒酸的还在外鬼混,与你们有何干?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唐小仙那时的行头也是一天一更。

    我去了“小仙女装店”翻修工作已近尾声,装修工人与我开玩笑,叫我“老板娘”我说:“我是这店的老板,不是老板娘。”工人却说:“可你是我们装修队的老板娘啊。”

    装修队的老板郑伦在正午时分来找我吃饭,而吃饭的议题就是两个字:结婚。

    郑伦对我说:“唐小仙,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看看。”我不紧不慢:“别看了,照片照得像劳改犯。我不骗你,我真的三十岁了。”郑伦不满:“不骗我?说自己二十五岁还叫不骗我?”我耷拉着脑袋:“因为你还年轻,而我已老去。”郑伦伸手抬起我的脑袋:“小仙,我们结婚吧。”

    我说不出一个字,眼睛酸酸的。我听见郑伦说:“你不年轻了,你想结婚了,那么,我们结婚吧。”我的泪吧嗒吧嗒的,郑伦伸手接住。我问:“你真的,真的考虑好了吗?”郑伦咧了咧嘴:“考虑好了,我就当做善事好了。你们这群大龄女青年,嫁不出去迟早神经兮兮、祸国殃民。”我哭笑不得:莫非,我唐小仙是抓住了慈善家的援手?

    周六,我接到我爸从他市打来的电话:“小仙,听你妈说你能嫁出去了?”我气结:“什么叫‘能’啊?我至今未嫁,是因为我不想嫁。”我爸不同我咬文嚼字,只道:“我下周一回北京,你安排安排,让我见见你这男朋友啊。”我应允。

    不过,等我爸“下周一”回到北京时,我安排他见的并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我的丈夫。在周一的一早,我唐小仙就和他郑伦遵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的要求,结为了合法夫妻。

    话说回到周六“小仙女装店”的翻修已大功告成,装修工人们在恭祝老板娘发大财之后,就排着队撤离了。

    我将卷帘铁门拉下,只留离地一头高的空隙,又关上玻璃门,之后,在店中信步。墙壁上贴了以奶白色为底色的墙纸,只不过,左半边的图案是浅条纹,右半边的图案却是浅圆圈。郑伦说过,这让人觉得琳琅满目。之前的地毯被活生生扒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咖啡色的木地板。郑伦说过,这不怕磕,不怕水,几乎比钢筋水泥更永垂不朽。店内的灯也被郑伦换过了。他说,这灯光会与太阳光一般自然。除此之外,郑伦还在墙壁上钉了错落有致的挂钩,防止我把样品挂得过分错落。

    我哼着自己作曲的小曲儿,打开大包小包,让货品一件一件重见天日。我挥舞熨斗,将它们由皱巴巴变成平整。

    正当我劳动得浑然忘我,隔壁小甜的一颗头颅冒在了我那道卷帘铁门之下,吓得我险些将手中的熨斗扔出。我打开玻璃门,几乎趴在地上的小甜对我甜甜一笑:“姐,你干吗呢?”我把卷帘铁门往上提了提,她这才让自己的脑袋远离了地。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爱东打听西打听啊?”小甜往我店内张望:“装完了?装修队走了?”我点点头:“是啊。”小甜撇嘴:“阿庆也走了?”“阿庆?谁是阿庆?”“就那个年纪最小的啊。”我恍然:想必是那个对小甜挤过眉弄过眼的小工人。真是少男少女,哪个不怀春啊。

    至于郑伦,他直至夜色漆黑了才来找我。我店内的货品都已一一上架,整间店焕然一新。我将郑伦放入铁门玻璃门内,他环视,吹了一声口哨。

    他拿了一块巧克力给我,我一边剥一边问他:“都买好了吗?”郑伦的口中也有一块巧克力,连说话都说得香喷喷的:“嗯,周一送货。”

    而这个“货”是两张双人床,两张结婚用的双人床。

    我妈对我说过,如果我嫁给郑伦,务必要搬出去住。否则,我在婆婆以及婆婆的婆婆的笼罩下,必将生不如死。不过,我把她的话当做了耳边风。昨天,郑伦问我:“小仙,婚后我们同我妈和我奶奶一起住,好不好?”我一惊,在一刹那间想起了我妈的话。郑伦继续道:“我爸和我爷爷都不在了,我必须在她们身边。而且,我家四室一厅,我们足可以有自己的小天地。”就这样,我妈的话像一阵风般,吹了过去。

    我唐小仙不爱钱,不爱男人为我买房买车。当我唐小仙爱上谁时,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爱。

    新房省了,新床却不能省。郑伦说:“我一个人去买,到时给你惊喜。”我应允。女人爱惊喜,我唐小仙是个女人。而床之所以买了两张,是为了婆家一张,娘家一张。我对郑伦说:“我爸常常不在北京,我们两边住好不好?这样也可以陪陪我妈。”郑伦自然应允。

    昨天,我并没有告诉我妈,我和郑伦没打算买房,却打算结婚了。我看着她,无从开口。孙佳人依旧住在我家,我向她和盘托出,问她怎么办。哪知,她却说:“如果我知道怎么办,如今我就不至于住在你家了。”也对,家家的经都难念,却又各有各的难处,无从借鉴。

    我回到家时,孙佳人和我妈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四条腿齐刷刷地搭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电视中有一男二女,戴着苍蝇眼一样的墨镜,在接受主持人的采访。我定睛看了一眼字幕:当小三找上门来时。“小三”是第三者的小名,不知不觉盛行,听上去光明正大、百般婀娜。近来,电视上这类采访层出不穷,人们武装着墨镜、面具、围巾口罩,甚至只出声儿不露脸儿地讲述着人间丑态。节目中还少不了某一位某某专家,在那儿纸上谈兵来回说着车轱辘话。我唐小仙对此嗤之以鼻,心中大呼清官难断家务事。

    孙佳人和我妈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两人还时不时讨论:这男人也真是可怜,不过,这妻子更可怜,又不过,这小三也是可怜啊。

    我又嗤之:电视台这不是混淆视听吗?迟早有一天,人们会是非不辨、黑白不明了。

    我把孙佳人拉到一边:“你怎么还不回家?”孙佳人面向我,但还眼瞅着电视:“我觉得住你这儿挺好的。”我歪了歪脑袋,挡住了孙佳人的视线:“挺好的?你脸皮还真是厚。”孙佳人撅嘴:“他妈还没走呢,我怎么回去?”我惊叹:“佳人妹妹啊,你要是等他妈走了再回去,焦阳还不休了你?那是他亲妈,生他养他的人啊,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我气结:这孙佳人,自己的家务事都还糊里糊涂呢,竟还有心思同情别人家的三角恋。

    孙佳人心惊:“休了我?不至于吧?”我瞪眼吓唬她:“那我们走着瞧。”

    孙佳人蔫儿成了霜打的茄子,我又凑去了我妈身边:“妈,户口本给我用用吧。”我妈一按遥控器就灭了电视,瞪着我问:“怎么,要登记了?”我羞答答:“嗯,我们商量好了,尽早登记。”我妈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好啊,好,先成家,再立业,两个人今后有商有量。”我引发新话题:“妈,我们俩已经立业了。我有了店,他有了工作室,我们今后是守业。”可惜,我妈又把话题扭了回来:“哎,你们俩买房子了吗?怎么你提都没提过?”

    我这只茄子也遭了霜:“妈,我们不买房子。”我妈一怔:“不买房子?那,那你们住哪儿?租房子住?”我灵机一动:“是啊,租金就付给他妈妈和我妈妈您。”我妈手中的遥控器掉在了地上:“小仙,你好糊涂啊。”

    周日一大早,天才蒙蒙亮时,孙佳人就掀了我的被子:“喂,小仙姐,你醒醒。”我一夜辗转反侧,才刚睡下:“啊,姓孙的,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孙佳人不滚,还揪我耳朵:“唐小仙,你醒醒。你说,我让我婆婆住酒店好不好啊?”我困得厉害,敷衍道:“好,好,太好了。”孙佳人退下了,我也睡下了。等我再醒过来时,孙佳人已不在我家了。我回忆她的话:让婆婆住酒店?而我说太好了?天啊,这好个屁啊!

    我忙拨打了孙佳人的手机,不过,她没接。我忙再拨,不过,她依旧没接。

    我迷迷瞪瞪地问我妈:“早上吃什么啊?”我妈像老佛爷一样嗑着瓜子看着电视:“小仙,你就要为人妻、为人儿媳、为人孙媳了。你等着谁给你准备早点啊?难道你不该为丈夫、为婆婆、为奶奶准备早点吗?”我一听这话,只觉天旋地转,不过也只得灰溜溜地入了厨房。

    我一边煮牛奶,一边想:谁人不长大?谁人不伺候人?我唐小仙活到三十岁了,是时候伺候伺候别人了。

    吃了早点,我就出门去与郑伦会合了。“小仙女装店”虽说已整装待发,但其老板唐小仙并不是因小失大的人。婚事当前,生意退后。其实别说是生意了,婚事当前时,万事都要退后。因此“小仙女装店”又闭门一日。

    我和郑伦的会合,也可以算作是“碰头会”昨晚,当我告知我妈我准备寄于婆婆篱下时,郑伦也告诉了他妈,他准备娶回家的女人不是二十五岁,而是已近而立之年。因此,今天,我和郑伦的当务之急,就是为着各自的战果而碰碰头。

    郑伦一脸惬意:“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妈不会介意的。”我吃惊:“当真不介意?不介意我年老,也不介意我骗你?”郑伦又得意:“我告诉她,我一直知道你大我五岁,骗人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是我骗了她。”我双手颤颤巍巍:“大恩不言谢。”郑伦向我挤了挤眼睛:“还望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郑伦替我背下“骗人”这口黑锅的义举,让我更义无反顾地扑向了他,以及婆婆和奶奶的怀抱。我唐小仙胸有成竹,有了郑伦这机灵且大无畏的中间人,我们老中青三代妇女必将其乐融融。

    我向郑伦汇报:“我妈担心我这一身懒骨头今后会引发家庭大战。”郑伦不以为然:“你有多懒?吃饭用人喂?”我白了他一眼:“我不懒。在如今这个电器自动化的年代,我事事手到擒来。”郑伦耸了耸肩:“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的丈母娘踏踏实实把心放在肚子里吧。”郑伦又道:“而且,我妈再宽厚不过了。你看看,她和我奶奶这对婆媳,不是相安无事吗?”我一听这话,一颗心啪嗒掉回了肚子。

    不过,我万万没想到,郑伦他误导了我。我的婆婆和我婆婆的婆婆,相安归相安,但二人间却远远不是“无事”这么简单。

    第八话郑唐小仙正式诞生

    我又一次拨打了孙佳人的电话。这次,她接了。

    “佳人,刚刚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没听见。”孙佳人的语调就像我欠了她钱。

    我惊觉:“莫非,你已经,说了,酒店?”

    “说了。”

    “啊?怎,怎么个结果?”我惴惴不安。

    “结果?结果为焦阳让我去住酒店。”

    完了完了,我害了孙佳人。我正这么想着,孙佳人就嚷嚷道:“小仙姐,这回你可害死我了。”

    孙佳人又直奔了我家,还得继续去和我妈肩并肩地看电视,嗑瓜子。而我和郑伦手挽手地直奔了商场。我唐小仙做梦梦见过一千零一次,我与我的男人为了结婚而置办被褥。我梦中的被褥是火红火红的滑缎面儿,其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双喜字和鸳鸯。不过,此样式却早已不时兴了,偌大的商场中也寻它不见。

    我和郑伦购物购到四肢软绵绵,日用品几乎买足了一面包车。郑伦问我:“我的姑奶奶,您这是要结婚啊,还是要移民外太空啊?”我振振有词:“二者没什么区别,都是要展开人生的新篇章。”

    坐上了车,我扭头看着身后一车的劳动果实,对郑伦说:“今天真不好意思,都是你花的钱。”郑伦一脚油门踩下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马上结婚的人了,还分什么你我?”我一腔感动:“郑伦,你真好。虽说我才刚刚开了店,变成了穷光蛋,但你相信我,我今后一定会好好赚钱,让我们的日子更上一层楼。”郑伦也感动了:“小仙,我也请你相信我。虽说我除了一间工作室之外,一无所有,今天更是欠下了一大笔信用卡的债,但我今后也一定好好赚钱,尽早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天啊,我唐小仙突然晕车了,头好晕好晕啊。老天爷,我唐小仙是说过我不爱钱,可,可您也不至于让我陪着我的男人去偿还信用卡的债吧?这一车的东西,能不能退了去啊?

    末了,我唐小仙一腔深藏的惆怅,被萧之惠打给郑伦的一通电话给打扫了。郑伦开着车,目不斜视地对电话那边的狐狸精说:“两套方案他都不满意?”想必,那边的狐狸精说:“嗯,都不满意。”于是郑伦说道:“那我马上过去。”于是,我耷拉下一张老脸。

    郑伦把我送至小区门口。我谄媚:“上来坐坐吧,吃了晚饭再走?”郑伦一口回绝:“不了。小萧那边正有个难缠的客户。”我也变得难缠:“不嘛不嘛,人家不让你走嘛,不让你中那狐狸精的计嘛。”郑伦瞥了我一眼:“唐小仙,我看你倒像个老妖精。”

    眼睁睁看着郑伦的面包车被萧之惠的磁场吸走,我双脚却老老实实地吸在了地上。只因郑伦刚刚指着一车的日用品对我说:“唐小仙,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登记好不好?你别再患得患失了好不好?”我想想觉得也是:生米即将煮成熟饭了,她萧之惠还能把这锅掀了不成?她若真掀了,还不得烫得蜕了皮?

    “信用卡”这一名词在我的脑中烟消云散了。郑伦是只潜力股,而我唐小仙是个高瞻远瞩的金融业人士。

    果不其然,孙佳人又和我妈在看电视。我刚一开门,我妈就抱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们都饿了。”孙佳人帮腔:“都要饿死了。”我忙不迭更衣,又一溜烟入了厨房,洗米洗菜。我妈飘至厨房门口,说风凉话:“今天我就扮演你婆婆。”孙佳人的声音也飘了过来:“我演你奶奶。”我怒火中烧,心想:你们俩真是我祖宗。

    等饭菜上了饭桌,孙佳人却一口吃不下,叹气道:“小仙姐,你命真好。”我抹了把汗:“当初焦阳让你下厨房,你还不是抱怨得像比窦娥还冤。”孙佳人今时不同往日:“唉,如果我能有个干净的婆婆,让我改行做厨师也行啊。”这下,我妈发了话:“你们这代人,嘴上都没个把门的,想什么就说什么,这怎么能和外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接着,我妈又用筷子指着我:“你以为你变成郑伦的内人,你和郑伦的妈也就能互不见外了?”我一身冷汗,忙把筷子指向孙佳人:“听见了吗?别口无遮拦,再怎么样不也能说焦阳的妈不干净啊。”

    吃过晚饭,孙佳人收拾饭桌,我把我妈搀扶入她房。

    我妈开门见山:“还是想要户口本?”

    我作揖:“妈,求求您了。下月四日就是我三十大寿了,在这之前,我一定要结婚。”

    我妈立马走向日历:“在这之前?这一共也没几天了啊。”

    我紧随我妈:“明天啊,明天就是吉日啊。而且,明天我的‘小仙女装店’梅开二度,真乃双喜临门啊。”

    “啊?”我妈目瞪口呆:“明,明天?”

    我又把我妈搀扶到床边坐好:“妈,明天一早,我和郑伦先去登记。等晚上呢,我爸也回北京了。我们两家人见个面,吃个饭,大功告成。”

    我妈口齿已不利索了:“等等,等等。难道,难道不应该先让你爸见见郑伦吗?”

    “哎呀,妈,咱家您是一家之主啊,咱家您说一不二啊。”

    “这,这倒是。不过,也应该先让我们两家家长见个面吧?那个,那个什么聘礼啊,嫁妆啊,都要商量商量啊。”

    “哎呀,妈。繁文缛节不值得提倡。再说了,他是独子,我是独女,咱两家的钱财还不终是合二为一?”

    我看得出,我妈心中的天平已稍稍倒向了我这边,于是,我又给了她一点睛之笔:“您再想想,您女儿已三十岁了,老姑娘了,老大难了。可人家郑伦正值青春好年华,我们不着急,难道要等着人家着急啊?”

    这下,我妈把户口本塞到了我手上:“对,该出手时就得出手了。”

    就这样,还没等孙佳人走出厨房,我就春风满面地走出了我妈的房。

    我兴致勃勃地打电话给郑伦时,郑伦在和萧之惠吃晚饭。我一下火冒三丈:“这都几点了?你没忙完赶紧忙,忙完了赶紧回家,和她吃什么饭啊你?”郑伦吧唧吧唧嘴:“小仙啊,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我饿得慌啊。”我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可是,可是你和她吃饭,我气得慌啊。郑伦,我是即将与你终老的女子,你,你怎么忍心活活将我气死?”郑伦被我的论调噎得咳如肺痨:“唐小仙,我是即将与你终老的男子,你却忍心活活将我冤死。”

    而这一夜,冤不死的郑伦始终没有回家。他始终猫在工作室中时而忧郁,时而畅怀,为一名难缠的客户鞠躬尽瘁,只因为,那名腆着大肚腩的山西客户在北京购下了六套灰头土脸的新套房,且套套皆有二百平方米上下。郑伦说:“它们在眼巴巴地等着我这化妆师啊。”我却说:“是你在眼巴巴地觊觎那笔化妆费吧?”郑伦叹气:“有了化妆费,我才好还那笔信用卡的账啊。”我啪地挂了电话,心想:做人还是做得现实一点好。而现实是,钱还是赚得多一点好。

    就这样,迫于现实,我唐小仙忍气吞声地让自己的未婚夫在结婚的前一夜,由一名叫萧之惠的女子陪伴左右。

    孙佳人洗了一盘子小番茄,颗颗无懈可击,但凡有一丁点儿瑕疵的,都被她抛弃在了垃圾袋中。我接过盘子,抓了一颗丢入口中:“你知不知道,刚刚厨房的水声有如瀑布声?”孙佳人不以为然:“不那么洗怎么洗得干净?”我又向口中丢入一颗:“这个月的水费你来缴。”我唐小仙的觉悟到不了珍惜资源,我唐小仙只想珍惜金钱。

    孙佳人拨了拨同样无懈可击的短发:“小仙姐,结婚的事,你真的考虑好了吗?”我将番茄嚼成番茄酱:“没什么好考虑的。人到了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孙佳人又不以为然:“我作为一个过来人,送你五个字:三思而后行。”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有八个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孙佳人平均一周护理一次头发,护理一次脸,平均两周护理一次从头到脚。离开“金世”之前,我也会矫揉造作地以都市丽人的身份,时不时地支出此类款子。但自从离开“金世”之后,我囊中羞涩,也就得过且过、粗枝大叶了。孙佳人捻着我干枯的发梢:“你知道今天焦阳说我什么吗?”我为自己早上蒙眬中的推波助澜而惭愧:“不是说,让你去住酒店吗?”孙佳人抛开我的发梢:“除此之外,他还说我奢侈。说我花大把大把的银子砸在这副躯壳上,结果变成了徒有其表。”我一不小心笑出了声:“哈,他这话也有一定道理啊。”孙佳人杏目圆睁:“有个屁道理啊?你看看你,银子一省,人立马枯成老树皮了。”一听这话,我的笑声戛然而止。

    今早,孙佳人回到自己家后,被告知婆婆的眼疾已被诊断为白内障,并将在几日后开刀动手术。孙佳人挽着焦阳的手建议,不如让婆婆去医院附近的酒店住吧。焦阳抡掉孙佳人的手:“你这是铁了心要撵我妈走啊?”孙佳人连连否认,说此乃两全其美之策啊,何况,酒店多舒服啊。焦阳火了:“你觉得舒服你自己去住。”孙佳人也火了,说:“好啊,我去住,你给我点钱。”这下,焦阳就自然而然扯出了“奢侈”二字,还说:“你以为我们有多少钱啊?你弄弄头发弄弄脸,钞票就都入了别人的口袋了。”

    孙佳人娇嫩的脸颊上划下两滴泪来:“婚前我是爷,婚后我连孙子都不如啊。”

    我对孙佳人这个无家可归的“过来人”只报以了爱莫能助的怜悯。我唐小仙知道洗头洗脸这类行为,可以在家亲力亲为,知道钞票有多花多、有少花少。而且,我唐小仙更没有乡土气息浓郁的婆婆,没有城乡间磕磕碰碰的困扰。故此,孙佳人的一席话并没有化作前车之鉴,我对婚姻的憧憬,一如既往地浓郁。

    夜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身穿一袭白色礼裙,一头卷发乌黑而泛有光泽。我未施脂粉,却美如下凡仙子。这时,郑伦由远至近。他身穿白色礼服,虽不骑白马,却胜似王子。他牵上我的手,带我在无边无际的绿野上奔跑。我的卷发在脑后弹上弹下,郑伦的声音嘹亮:“唐小仙,你好美啊。”

    第二天,周一,早上六点,我被手机吵醒。郑伦给我发来短信:“户口本已到手,七点去接你。”我吵醒身边的孙佳人:“喂,我真的要结婚了,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孙佳人面目狰狞:“我好困啊,我要睡觉。”我一掌拍在她的屁股上:“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夫妻都不和了,你还睡得着觉。”孙佳人口中龇出獠牙来:“睡不着也要睡啊。我除了要和丈夫婆婆斗,还要和公司的狗男女斗啊。”我又拍了一掌她的脑袋:“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孙佳人又睡了过去,一张脸孔肤如凝脂,一头棕红短发经过一夜蹂躏也依旧如丝如绸。有时你不得不承认,一沓一沓钞票砸下去,真是有镀金之功效。

    我再也睡不着,看着秒针分针闲庭信步。要结婚了,我唐小仙真的要结婚了。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八台奔驰,只有可坐下八个人的一台面包车。我唐小仙果真是个不求物质富足,但求精神文明建设的奇女子。

    出门前,我妈紧紧拥抱了我。她热泪盈眶,好像闺女要嫁去塞外一般。我捅了捅她的腰:“妈,我只不过是要去距家十公里左右的婚姻登记处而已啊。”

    楼下,郑伦在面包车内打瞌睡,闭着眼,张着嘴,几乎流下哈喇子。一头枯发的我上车,他睁开惺忪睡眼:“户口本、身份证,带齐了吗?”我揉了揉他乱蓬蓬如鸟窝的脑袋:“怕是没有人结婚结得比我们更草率了。”郑伦伸了伸懒腰:“这不叫草率,这叫麻利。”

    郑伦发动了车:“谢天谢地,我们两个开明的妈,成全了我们的麻利。”我侧过身子,正对着郑伦:“我是哭诉了我的大龄,才从我妈手中抢下了户口本。你呢?”郑伦得意扬扬地摇头晃脑:“我是哭诉了全社会的物欲横流,说三生有幸才修来你这么一个不要房、不要车、不要排场,只重情欲和肉欲的女人。”“情欲和肉欲?”我大呼“天啊,你大可用更文明的词语啊,比如性情中人。”

    郑伦不拘小节:“总之,我妈听我言之有理,就匆匆将户口本奉上了。”细想想也的确有理。不要我这等脚踏实地、勤俭持家,又乐于承欢老辈膝下的儿媳妇,难道要目中无人、贪图荣华富贵之辈吗?

    婚姻登记处八点半开门,而我和郑伦七点半就抵达了门口。我打了个呵欠:“来得太早了。”郑伦伸手大力晃我的脑袋:“喂,你醒醒。来得这么早,我是别有用心啊。”我只觉脸颊上的肉都被郑伦晃颤了,声音也跟着颤:“有何用心啊?”郑伦住了手:“唐小仙,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儿是婚姻登记处,庄严而不可侵犯的国家机关。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合法妻子吗?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考虑清楚。”

    我睁大了眼睛,并不觉得这没有国徽也没有警卫的大门口有多么庄严,不过,我唐小仙也不至于把婚姻当儿戏。我脱口而出:“郑伦,你是不是还心存侥幸,妄想我临阵脱逃,再多饶你几年自由光阴?”郑伦兴许是因为困,兴许是因为含情脉脉,总之他双眼迷离:“我是已考虑清楚了,不惜舍自由,而成全你。”我一掌推上他的正脸:“我呸。我还抛头颅洒热血成全你呢。”郑伦在我掌下大笑:“哈哈,我越来越憧憬我们的婚姻了。”

    郑伦小憩了,而我遵从他的话,以一颗庄严的心思前想后,我到底愿不愿意做他的合法妻子。我对他没有撕心裂肺的爱情,他也没有给我高枕无忧的未来,但对于渴望婚姻的我而言,他是我当下最渴望嫁的人了。如果我今年二十岁,我不会嫁他,只会日夜甜言蜜语、独断独行。如果我今年四十岁,我也不会嫁他,只会举着单身主义的旗帜,在单身的道路上有始有终。可我唐小仙今年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岁,我,没什么好考虑的了。

    我把嘴贴在郑伦的耳朵上:“我是真心愿意做你的妻子,我对婚姻忠贞不渝、一生一世。”郑伦眼睛睁都没睁,伸手推开我:“别动不动就一生一世啊,这婚姻如果经营得不好,咱可得二话不说就拆伙啊。”我气结:拆伙?离婚?我一个离过婚的中年妇女,今后谁来问津?这时,郑伦又开口:“届时,我作为一个有过婚姻经历,并从中吸取了教训的成熟男人,身价必将大涨啊。”我险些背过气儿去:我,末了成了他的“教训”了?

    八点四十分左右,我唐小仙和他郑伦结为了合法夫妻。在办手续的过程中,我的手始终被郑伦的手握着。办好了手续,两本红艳艳的结婚证书一到手,郑伦的手就离开了我的手。我只见他左手拍着嘴打了个呵欠,右手揉了揉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啊,好困啊。我要回家睡觉了。”作为妻子的我通情达理:“那你快回家吧,我自己坐公车去店里就行了。”想不到,我万万想不到,郑伦竟对我的客气话采取了不客气的反应。他说:“好啊,那我就不送你了。”

    我双脚粘在地上,再度欲擒故纵:“那你先走吧,我去洗手间。”这下更好了,郑伦大踏步地就走了,走之前只说:“我睡醒了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