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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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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光堂生活娱乐事业公司”大楼座落于敦南商业区中,高耸的建筑物,外观时髦气派,门禁森严,访客若没事先预约,几乎很难入内。

    不过,有著和公司董事长堂司几乎一模一样长相的堂义,那张脸就是畅行无阻的通行证。

    堂义乘坐直达董事长办公室楼层的电梯,电梯门一开启,董事长秘书就已守在门口,静候大驾。

    堂义撇唇,挥手示意。“不必理我,我自己自在些。”

    董事长秘书仍亦步亦趋地尾随其后,为他轻叩门扉,尽通报之责。“董事长,堂义先生到了。”

    黑色办公桌后的男子表情冷峻,朝她颔首。

    堂义踏进宽敞的办公室后,嘴里不禁嘀咕道:“都说我自己来就好了,啰嗦。”他实在很不喜欢这些繁文耨节,徒增麻烦。

    他迳自挑了座位,舒服入座。

    遣走秘书,堂司离开办公桌,转进一隅的吧台,亲自动手煮起咖啡。“什么风把你吹来?”他问,俊美的脸孔,难得透出笑意。

    “你知道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堂义自嘲。

    “偶尔来找我喝杯咖啡,不行吗?”堂司笑开,神色轻松。

    堂义耸耸肩,不正经地开玩笑。“当然不行。你可是背负著几百名员工生计的大人物,别想拿我当挡箭牌,乘机偷懒摸鱼。”

    “你在挖苦我?”堂司并不在意。

    “算是。”堂义点头,然后回过头,两兄弟相视一笑。

    在外人眼中,他们兄弟性格回异,一个是精明能干的商场菁英,一个是我行我素的情场斑手。

    堂司文质彬彬、风度翩翩,高超的经商眼光与手腕,承袭了堂家男人的王者风范,是堂家未来的接班人,身价非凡,亦是众商场名家中意的乘龙快婿。

    反观堂义,则是负面评价不断,喜爱流连夜店,行为放纵不羁,猎艳史更是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外传他们兄弟两人感情不睦,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认为对方是多余的存在,两人被设定为敌对状态种种传闻甚嚣尘上,简直比当今洒狗血的八点档连续剧还精采。

    镑种版本的豪门兄弟阅墙戏码,其实兄弟俩都略有耳闻,私下见了面,还会特地提出来取笑彼此一番,然后纵声大笑。

    他们从未一起在公开场合露面,两人不需开口,便已达成的绝佳默契。

    唯独两人心里都藏著一个讳莫如深的秘密,没向对方透露。

    咖啡煮好,堂司斟了两杯,附上奶精、糖罐,摆上吧台。

    堂义踱步过去,帅气地坐上高脚凳。

    “你说,来找我有事?”堂司正色,主动问及。

    “希望你能接受一家杂志社的专访。”堂义直言,继而从口袋掏出一张微皱的名片,置于吧台上。

    堂司迅速扫过名片一眼,说是名片,充其量不过是一张印了公司名称、个人姓名及联络电话的廉价纸片罢了,拿来当便条纸都嫌粗糙。

    “读创杂志记者宋千雅?”堂司念出名片上的职称与名字。“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消息?”他眯起眼,饶富兴味。

    堂义一笑置之。“日行一善。”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愿详谈。

    “新猎物?”堂司试著破解。

    “都说是日行一善了。”堂义一口气把咖啡喝完。

    堂司认真打量著他,半信半疑。“不要让我以为我其实有个三胞胎弟弟。”

    “如果这样想你比较能接受,也无妨。”堂义一派无谓。“接不接受专访决定权在你,不要顾虑我。”

    堂司随口应了声。

    “我先走了,不打搅董事长了。”堂义临去前,还消遣了胞兄一下。

    堂司朝他的背影轻咒了声,嘴角却有掩不住的笑。

    他惬意轻松的模样,把甫进门的秘书吓了一跳,就要以为他们双胞胎兄弟调换了身分。

    她所熟知的董事长在办公室时,总是高高在上,沉稳疏离,她都怀疑他是不是不会笑了。

    原来严肃冷漠的董事长笑起来,有几分孩子气,所以他才不喜欢笑吗?

    见到秘书进来,堂司马上恢复一贯难以亲近的神态,把名片递给她。“跟对方联系,安排访问时间。”语气简洁俐落,毫不拖泥带水。

    秘书接过名片,教她备感诧异和疑惑。“董事长,您确定”

    饼去有多少家知名出版商费尽心思想取得采访,全都被回绝了,然而这回居然为了全然没有名气的杂志社和记者破例!

    “你可以出去了。”堂司冷冷的下达驱逐令。

    “是。”秘书没敢再问,董事长铁令如山,她只要负责执行即可,不需要有多余的赘言。

    堂司在脑海中想像负责访问的记者的长相与气质,他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堂义破天荒开口拜托他。

    这桩八卦,他很有兴趣揭发。

    ***

    宋千雅万万没想到,好运也有降临身上的一天!

    接到“风光堂生活娱乐事业公司”董事长秘书的来电,与她敲定访问时间的那一秒起,她的身体就像飘浮在空中似的,不切实际。

    前前后后,她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终于得偿所愿,踏进大楼的电梯,而不再只是被挡在lobby柜台之外。

    比约定时间提早到半小时,她随即被秘书带领至会议室。

    下午两点一到,会议室大门被打开,秘书恭敬地守在门边,一名身材修长伟岸的男子缓缓步入。

    千雅急急忙忙起身,习惯性低垂螓首,因紧张过度而胃痛。

    一进门,堂司就盯著她,不可讳言的,她的形象完全颠覆他的想像。

    她恬淡清纯得像一杯水,跟堂义喜欢的风情万种、婀娜多姿,犹若强烈美酒的女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就更有意思了。

    感觉到深沉凛冽的目光,正集中在自己身上,千雅的胃疼加剧,揪成一团。

    堂义的存在感已经让她无所适从,堂司则带给她无比巨大的压迫感,四周的空气仿佛为之冻结,令她有落荒而逃的冲动。

    他和堂义很不同

    即使五官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气质与感觉截然不同!

    堂司俊美的脸孔冰冷严厉,如神只般神圣不可侵犯,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情绪,教人心生畏惧。

    相较之下,堂义至少显得平易近人。

    “不看着我,怎么访问?”堂司睨著她,口吻不带一丝温度。

    千雅缓缓竖起僵直的颈项,强迫自己直视他。

    一触及他的双眸,她就连该怎么呼吸都忘了,只觉得手脚不听使唤地发抖。

    “你跟堂义是什么关系?”堂司劈头就问。

    “呃”千雅呆若木鸡。

    堂司的眼神深沉,讲话不留情。“你这种反应,能胜任记者工作?”

    千雅自知失态,涨红了脸,又羞又窘。“我跟堂义先生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可能有关系”她撇清。

    堂司将她表情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唯唯诺诺的胆怯模样,确实不是堂义喜欢的类型。

    所以,他背后的动机更值得探究。

    “算了,开始吧!”堂司决定放过她。

    堂司只给了她半小时的时间,千雅投入工作后,紧绷的神经缓和许多,讲话条理分明,问题也颇具深度,可以得知她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

    堂司也配合地回答她每个提问,但都是点到为止,要他再多透露一字半句,完全不可能。

    最后短短不到三分钟,千雅趁势提出最后一个请求。“堂董事长,可以请你让我拍张照片吗?”

    身为记者,她很清楚读者想要什么,遂临时起意,想让这次访谈有个完美的句点。

    “宋小姐,请你不要做无理的要求。”董事长秘书旋即出声斥责。

    遭受到严厉的指责,千雅感到无地自容。“对不起。”

    “未尝不可。”堂司精锐的黑眸冷睇著她,冷不防开口。

    话既出,千雅和秘书都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前者喜出望外,开心得似要飞上天,后者则差点骇掉下巴。

    千雅从大提袋里取出数位相机,准备拍照。

    “就这样?!”秘书几近尖叫。

    她居然带著一台烂相机,就想替董事长拍照,刊登在杂志上?

    “我觉得堂董事长这样就很好,不需要任何矫饰”千雅小声道出自己的看法。

    堂司觉得她太生嫩、太单纯,只凭著直觉与感觉行事是会吃亏的,但或许就是这种特质,让堂义插手帮她。

    那家伙确实与他不同

    堂义的心是热的、富感情的,而他刚好相反。

    只不过,世人只愚蠢的以成就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于是各种褒奖美言加诸在他身上,却让堂义承担众多恶名。

    “快拍,别浪费时间。”他的声调极冷。

    获得批准,千雅依言,朝他按下相机快门,在许多照片中请他挑选出一张,其他部分则当场删除。

    达成目标后,千雅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她不必每天都担心失去工作,甚至还可以获得加薪。

    回杂志社的路上,千雅推敲著和堂司的对话,想起他曾问及她和堂义的关系,不禁联想这突如其来的转机,是否和他有关

    这念头在她脑中盘旋不去,打算把堂司的独家访问稿做完,再找个时间当面问问堂义。

    怎料这一忙,就是一整个星期,累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等稿子完成,呈交给总编后,她才得已喘息。

    千雅跑了几次堂义常去的夜店,都没等到他,只能怅然而归,所有思绪不自觉全被他所占据

    ***

    “读创杂志”出刊了。

    千雅迫不及待翻开由她采访、主笔的独家访谈,赫然惊觉记者的名字不是她,换成了总编的。

    她愤怒、沮丧地找总编理论,他却以会多加两万元奖金的理由试图打发她。

    “你要那个名字有什么用?拿钱比较实在吧!”总编讥笑道。“这样好了,往后薪水多加一万元,奖金三万。”

    话说得很死,不给丝毫转圜的余地。

    千雅感到委屈、不甘,咬著牙一语不发。

    “你要知道,我可是掌握员工的生死大权。”总编瞪她。“我要辞掉谁,老板绝对不会说第二句话。”

    她需要钱的弱点成了总编威胁就范的利器。

    “三万块对你来讲很珍贵吧!”总编尖酸刻薄地再狠狠补刺一刀。

    千雅无言以对,心像被撕扯般疼痛难当。

    的确,母亲住院的各种费用还等著她付款,三万块奖金可以立即纡困。

    现实的残酷,逼使她不得不低头,忍痛接受无理又蛮横的对待。“三万元奖金我今天就要。”

    她的尊严彻底被金钱摧毁,涓滴不剩。

    “下班前会把钱交给你。”总编轻蔑的眼神又将她羞辱了一顿。

    交易结束!

    千雅狼狈转身,迅速逃离这折损她意志与自尊的炼狱。

    ***

    辛苦努力出来的心血被上司据为己有,抢走所有功劳,经过几天,千雅仍旧很难自极度颓丧、难过的情绪抽离。

    她恍然察觉,自己连个可以倾吐心事的朋友都没有,但这时她却有个突然很想见上一面的人

    虽然在room8pub发生过令她不愉快的醉汉騒扰事件,不过想见“他”的渴望十分强烈,驱使她前往。

    千雅从九点等到十点半,并未等到挂念的那个人,心情益加低落。

    失意加上失落,以及满满的空虚与孤单大举入侵,促使她想藉由酒精暂时麻醉知觉。

    她不喜欢酒精的苦涩,遂凭著对颜色的喜好,点了杯冰蓝色的调酒,入口时滋味爽口甜美,像是新口味的果汁。

    调酒的份量不多,她一方面贪著新鲜,另一方面想多再逗留一些时间,期盼堂义的到来。

    一段时间后,千雅渐渐觉得脑袋昏沉,精神无法专注,紧接著,身体发热、气息急促。

    嘈杂的声浪一波波席卷而来,千雅感觉头部似乎要爆炸,逸出难受的呻吟。

    残余的理智警告她必须离开,可是她又不愿放弃等候。

    她好想找个人说话,好想念他温暖宽大的手掌、想念他嘲弄的笑容、想念在电梯时被动地依偎在他胸前的怦然心动,甚至回想起来,连他恶作剧将她绊倒的幼稚举动,都令她的心窝发烫

    “堂义”千雅近乎呓语,她懒洋洋地伏在桌面上,眼角湿润。

    夜店通常越夜越美丽,午夜十一点多,room8的侧门开启,一名外型抢眼的年轻男子入内,服务生马上上前迎接。

    “堂先生,你的位置有一名女客人在。”服务生压低音量,歉然告知。

    堂义直接走往他惯坐的座位,看见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趴在桌上,似乎醉了。

    “堂义”女人嘴里吐纳著浓重的喘息与他的名字。

    他敛眸,俯身看清她的模样。“宋千雅?!”

    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她勉力仰起脸、掀开眼皮,却因酒醉而眼前模糊一片。

    真的是她。堂义好看的浓眉微微拢起,瞅著她有别以往的娇媚醉态,以及闪烁的泪光。

    沉吟了会,他淡淡地问:“为什么喝醉?”

    “嗯?”千雅从喉间发出细碎软侬的单音,听起来像是寻求撒娇抚慰的猫儿。

    堂义的目光胶著在她泛红的小脸上,微启的双唇色泽粉嫩,似在邀人品尝。

    “你又怎么了?”他对著醺然的她,不耐烦地质问著。

    每次遇到她,这女人不是愁眉苦脸,就是失魂落魄的掉泪,现在也是!

    千雅眉心紧蹙,认出了他的声音。“堂义?!”

    下一秒,她又分辨不清是现实抑或梦境。

    堂义没好气地轻哼一声,烦上加烦,于是转身打算离开,到别处喝几杯。

    “堂义”幽幽的低喃飘进他耳里,绊住了他离去的脚步。

    独身女子在夜店醉倒,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比起和他未来的妻子孙琦见面、玩乐,他宁可把时间浪费在这个女记者身上。

    至少,跟她相处起来自在又轻松,没有任何一方面的顾虑。

    “我送你回去。”堂义踱回原位,轻轻扯动她的手。

    千雅只是不断重复唤他的名,让人搞不清楚她的意识究竟有几分清醒?

    “对!是我。起来!”他绷著俊脸回应她,这女人到底是醒的还是昏的。

    他请服务生把她的消费费用记在他帐上,然后扶著她出了夜店。

    ***

    凭著记忆,堂义顺利抵达千雅居住的巷子口,他把车子暂时停在停车格里,然后搀扶她下车。

    “唔”好不容易才人眠,摆脱酒醉的不适感,突然被吵醒,千雅觉得脑壳里仿佛有千万根针扎著神经,头痛欲裂。“头好痛”她难受地呻吟。

    堂义搂著她走进暗巷,小径出乎意料的狭小且视线不良,两旁的住家屋龄看来都不小,居住环境十分不好。

    他不自觉皱起眉,心里不太舒服。“宋千雅,你家几号几楼?”

    千雅脑袋空白了几秒,才听见他的问话,又间隔几秒才有气无力回答道:“两百五十六号顶楼”

    简单几个字,她说得断断续续、稀稀落落,堂义还没听清楚,她微弱的嗓音便飘散在空气中。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堂义垮著俊脸,烦躁的语气有些没辙。

    “两杯”喝醉酒,连带反应也迟钝不少,千雅的答覆总是慢好几拍。

    “两杯?”他的脸色更臭,酒量绝佳的他完全难以想像与体会。

    千雅靠著他的臂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让她的头不那么疼痛,于是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

    酒醉的时候,许多动作与反应都出自本能。也唯有这样,她才能不感到别扭的与他独处。

    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带给她莫名的安全感,填补了空洞的心房、赶走了庞大的寂寞,她好想、好想、好想占为己有

    堂义低头审视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女人,一点都不排斥与她接触,甚至觉得喝醉后,有点“卢”又比较“放得开”的她,有著说不出的可爱。

    一个不注意,他踩到一处水洼,右脚的鞋袜瞬间湿透。

    堂义咒骂一声,烦闷地吐了一口长气。

    思忖须臾,他决定离开这条乱七八糟的巷子,再折腾下去,天都快亮了。

    堂义本想把她丢到饭店,自己再回家,不过他实在很难忍受又湿又脏的右脚,思考过后,干脆驶往他位于市郊的住所。

    红灯时,他转头睨著邻座睡得极不安稳的小女人

    苍白小脸上,镶著小巧秀气的五官,她不美,可多看几眼,倒也觉得别有一番韵致,还颇耐看。

    绿灯亮了,堂义愣了下,最后他收回目光,踏下油门直奔市郊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