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不二臣 > 第259章 口信

第259章 口信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风冷冷地吹着。

    薛怀刃不想走,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走。

    他是送祁远章的尸体回来的人,从此以后,她看见他,便会想起今日。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他站起身,望向太微。

    太微的眼神温柔而悲凉。

    那里头写着的,是他并不了解的情绪。

    丧父之痛,是何样的痛?

    薛怀刃站在隆冬的冷风里,想起他自己那个不知姓甚名谁的父亲。那个男人,还活着吗?那个他全无记忆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

    他想不起,记不得,可不知为何,胸腔里搏动的心脏一下下发出沉重的声音,有种钝痛渐渐扩散开来。

    连带着头上那道陈旧的疤,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不知道,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和太微的并没有多大分别。

    悲凉刺骨,是由内而外透出的哀戚。

    这时,太微已将大氅塞到他了怀里:“穿上吧,外头冷。”

    出了靖宁伯府,天只会更冷。

    阳光也驱不散的寒冷,跗骨之蛆般纠缠着众人。春天,还遥不可及。

    太微立在原地,靠在墙上,静静地站了很久。长喜寻过来,给她披上袄子,穿上鞋子,她却仍然像个没有知觉的假人。

    长喜小声劝她:“姑娘,您难受便哭吧,哭过便好了。”

    可太微眼睛里干干的,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

    直到阳光逝去,夜幕落下。

    她依旧是口干涸的井。

    太微蜷缩在集香苑的角落里,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门外的婆子们来来去去,将各处檐下的灯笼全换成了白的。风一扬,灯笼便游魂似的在黑夜里摇曳起来。

    咚咚咚。

    有人在叩门。

    是谁?

    是长喜吗?

    太微没有动弹。

    她把自己藏在厚重的冬被里。

    “姑娘?”

    叩门声停了。

    “姑娘……金雀求见,说有事必须同您讲……”脚步声轻轻地在床畔响起,伴随着长喜哑哑的说话声。

    太微闷在被子里,喃喃念叨着:“金雀?金雀是谁?”

    怎么会有人叫这样的名字。

    长喜听见了,急忙道:“是金童的弟弟,前些天才刚到伯爷……”说到“伯爷”二字,长喜连忙收了声。

    被子里的人却已经探出头来:“是父亲身边的那个金童?”

    金童当差,跟着祁远章一道出的门。

    祁远章死了。

    他当然也没能活着回来。

    太微掀开了被子:“让他进来。”

    三步并作两步,金雀是跌跌撞撞走近来的。他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模样,腼腆乖巧的长相,至多不过十岁。一见太微,他便跪下了。

    太微让他起来再说,他也不敢,只是哭,哭得双眼通红。

    长喜站在边上,看得心急:“你不是要见姑娘吗?如今见着了,怎么不说话了?”

    金雀抽抽噎噎的,张张嘴,又闭上了。

    太微看了长喜一眼,问金雀道:“只能同我一人讲?”

    金雀哭着点了点头。

    太微给长喜使眼色:“你先下去吧。”

    这么个孩子,想要对付她,可不容易。

    “不要紧的。”太微端正了坐姿,看着长喜出去,才同金雀道,“是你哥哥的事吗?”

    金童护主而死,后事自然是要好好操办的。

    可金雀看着她,用力地摇了摇头。

    太微愣了一下。

    金雀泪眼朦胧地望着她道:“不、不是我哥哥的事……是、是伯爷让小的来给您送口信……”

    太微脸上的神情突然冷了。

    一种麻木的、僵硬的冷意,像面具般笼罩在她的五官上。

    她看着面前这个哭得一脸狼狈的孩子,冷冷地道:“死人怎么会让你来送口信。”

    金雀呆了呆,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不对,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是伯爷那日临走前,吩咐的小人!”

    他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又是伤心。

    太微面上的冷意却并没有消融。

    金雀抹着眼睛道:“伯爷走前,亲自吩咐的小人,让小人一定在今日这个时辰来寻您,给您送一句口信。”

    太微站了起来:“什么口信?”

    她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金雀抽泣着,小心翼翼地吐出几个字来:“伯爷说,不要怕,都会好的。”

    太微有些腿软。

    她又坐了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

    老东西临走前,竟然还安排了这么一出戏?

    见她没作声,金雀以为她是不信,又是赌咒又是发誓:“伯爷还说,只要您听了这话,一定会知道是真的!”

    太微苦笑了两声。

    她爹怕是高看她了。

    金雀道:“姑娘……小的真的没有胡说,真的是伯爷他……”

    太微摇了摇头:“我信你。”

    只是这样一句话,他没有编出来骗她的理由。

    何况是在这样的夜里。

    太微问了句:“你哥哥回来了吗?”护卫们迟了一步才被送回来,傍晚时分才刚到。金雀的眼睛又红了。

    太微看着他的眼睛,叹气道:“你守了信,你哥哥知道一定很为你骄傲。”

    金雀哭着道:“他再也不可能知道了……”

    太微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可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的身体,仿佛也同他们一道死了。

    “回去陪你哥哥吧。”

    太微唤了长喜进来,让长喜亲自送金雀回去。她爹既然挑了这个孩子来送口信,自然有他的用意。可他为什么,要给她留下这样的话?

    太微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

    难道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了吗?

    但若是那样,他又为什么要说回来便将他的秘密告诉她?

    这没有道理呀!

    太微走到窗边,望向外头的夜空。

    冰冷的月色,像在嘲笑她的愚蠢。

    她提了一盏灯,往门外去。廊下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天色越来越黑,即便有月光照耀的地方,也是漆黑一片。稀薄的霜色,根本照不透这浓郁的黑。

    她手里的灯,发出的光亮,亦如萤火一样微弱。

    黑暗中,她在宅子里乱走。

    有人瞧见了她,慌慌张张去告诉姜氏。

    姜氏说不必管。

    祁老夫人却恼了。

    “无情无义的东西!她爹都这样了,她还有闲心胡闹!”祁老夫人盯着姜氏,像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都是你管教不严,才教出了这样的玩意儿!”

    姜氏冷笑了一声。

    祁老夫人便要人去把太微绑来。

    姜氏没有阻拦,只一言不发地站在那。

    片刻后,祁老夫人派去的人回来了。鼻青脸肿,谁也没有讨着好。

    今夜的祁太微,是个真疯子。

    幽宅如梦,提灯夜行。

    谁也别想挡着她的路。

    她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她小时躲起来堆雪人的地方。那个孤独的小丫头,仿佛还在这里。

    她终于想起来了。

    父亲留给她的口信,为什么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