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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深宅内天昌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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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秋来,青楼酒肆有文人墨客蹉跎了流年,不知从何时起,钱塘门废弃的沈家老宅又重新修葺,粉漆一新的朱门透着岁月流逝的古色古香,其内亭台楼阁,流水廊桥,素雅之中错落有致。

    秋收的时节,果树飘香,夜间淡淡柔柔的雾霭,随凉风徐来,花草似在风里低吟那岁月流转的情思。

    彻夜西风憾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燕飞。

    那妙龄女子仅是襦裙薄钗,缓步而行却自有一股雍容华贵之气,纤细柔美的玉手本是娇嫩,此刻却做了奴婢,与正房镂空的木门前止步,轻叩房门言道:“小姐,可曾睡下了?”

    能令前朝公主“纡尊降贵”为奴为婢者,除却天庭七仙阁的天昌仙子外,还有何人!

    “不曾睡下……”

    烛影摇曳之中,那一袭绿衣的女子凭窗而立,凝望缺月当空,娉婷的身姿萦绕着孤洁之气,高贵与典雅更是绝无仅有,不曾回头,语调只是清清淡淡,与临尘的仙子而言,却本是寻常。

    “小姐……”

    侍女香雪奉茶与小姐的身旁,轻声问道:“我们到这钱塘门,所谓何来?”

    “寻一个人……”

    天昌仙子依旧未曾转身,也未曾接过香雪所奉之茶水,并非是不通情理,而是餐风饮露已久,或与天庭的奇珍异果聊解口腹之欲,实在无法下咽这凡尘之水。

    香雪却也不着恼,虽也曾是金枝玉叶,但若非路遇小姐搭救,恐早已魂归地府,纤指一点,便为其改头换面,实在非常人所能为之,几有天上神仙之能……

    “我要寻一个人,带他去一个地方……”

    天昌仙子幽幽一叹,这才转身平视着香雪,落寞的说道:“他若不跟我走,我也回不去那处了……”

    香雪搀扶着小姐与桌案之前落座,而后侧立与一旁,意欲分忧解惑,故而略有怯懦的低声问道:“那人……可是小姐的情郎?”

    “是……”

    “也不是……”

    这自相矛盾的言词与天昌仙子口中说来,委实是因不知前路如何,若那人愿意登天授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之位,天昌仙子受玉帝之敕令,委身与此人也是无可奈何。

    但,那人不是寻常凡夫俗子,而是通天圣人的截教门徒,是否愿意登天授封,仍是未知之数……

    至此,天昌仙子才明悟玉帝敕令,并非那么简单……

    通天圣人座下截教弟子,也未必愿意入封神榜中,做那徒有虚名的众星之主,万象宗师……

    但,天庭仙女委身下嫁凡夫俗子,本就是触犯天条之罪,若那人不愿登天授封,必将永受天人永隔之苦。

    “有缘千里来相会,那人若是来了,定然不舍小姐……”

    香雪本是前朝公主,那后宫之中的嫔妃何其之多,皆是国色天香各擅立场,但如小姐这般清丽脱俗,这般惊艳绝伦,这般仙姿秀逸者,却是从未得见。

    那纤指一点便能令人改头换面,那不染凡尘的清冷气质,莫非自家小姐,便是天上的仙子不成……

    “有缘千里来相会,需往西湖高处寻……”

    “香雪,来年清明还有多少时日?”

    天昌仙子抬起柔荑轻轻的端起了玉盏,望着那缈缈升腾的香茗,蹙眉之际终究是抿了一口,开口问道。

    “后天便是中秋月圆之夜,待明年清明还有半载之久……”

    香雪掐指粗略一算,便如实禀告,而后问道:“小姐,中秋佳节将至,府内如何操办?”

    天昌仙子沉吟不语,起身踱步来到窗前,望着苍穹之上的缺月,一种从来未曾起过的心思开始滋生,浅笑着说道:“她,本是自作孽……”

    “我过往不曾亲近与她,以后也不会……”

    时也,运也,名也!

    天昌仙子既奉玉帝敕令下凡,若不得那人登天授封,自是永绝于天庭之中,无须再言……

    但,若是可迎那人登天授封,与四御之一的中天北极紫微大帝有一段俗世姻缘,便自此仙中显贵,远远凌驾与月中嫦娥之上。

    届时,她仍是蟠桃会上现舞的仙子,仍是龙华会上抚琴的嫦娥,而往日七仙阁中缝衣织布的天昌仙子,则成了有功与天庭,有功与玉帝,有功与中天北极紫微大帝,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子时三刻,钱塘县万籁俱静,缺月的光晕遍洒凡尘,秋风将极远处的更声依稀送来,这是一个寻常而平淡的夜晚。

    王凤山承祖上余荫,本是家境殷实,故而有王员外之称,只因偏爱岐黄之术,拜得名师后与这钱塘县开设了庆余堂药铺,多年来悬壶济世,活人性命,乃是首屈一指的名医。

    而此刻,这向来与人为善的王凤山,则是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身披直?更是衣衫不整,单手护住床榻之上的糟糠之妻,望着“登堂入室”那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却是透着发自骨髓的寒意。

    “汉文……你怎么进来的……”

    王凤山故作镇定自若,望着与身前学医三载的许仙,勉强挤出笑容,言道:“何时不可明日再说?”

    包文正似笑非笑,未曾缓缓的抬起了一根手指,而后轻轻的按在檀木桌案之上,微微一声轻响,便是刺穿了……

    “先生,弟子偶然寻获一本医书,其中有不解之处,委实心中欢喜不尽,是以入夜登门……”

    若是说以往,包文正还有悬壶济世之心,至此蹉跎岁月了却一生,但自姐夫李公甫肾俞受损后,许娇容人前愁眉不展,人后以泪洗面,包文正几番思量之后,为了不引人注意,这才与今夜“登门造访”!

    白素贞将近两千载的道行,能遍查前世,又怎会算不到今世的“小牧童”所作所为,是以所作所为绝不能有任何的行差踏错。

    所谋者大,便需隐忍再三,但如过往一般的每日与庆余堂中,也非包文正所愿,故而今夜前来,便是显露一身所学,折服王凤山之余,再以移花宫中御医手抄药方,成为庆余堂的二东家。

    王凤山眼见许仙手指戳破檀木桌案,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当面亲眼目睹,胆战心惊之余又见许仙似无恶意,回想起与李公甫多年交情,三载以来对许仙更无疾言厉色,心中这才稍安,言道:

    “汉……汉文,你从何处寻来的医书?”

    包文正瞥了王凤山一眼,那冷漠和疏远更是意味深长,随手从怀中取出几张“药方”,放在了桌案之上,示意王凤山取过仔细去看。

    “红花,沙参,如此怎能入药……”

    “熊胆,雷公藤……”

    “妙啊,真是妙啊!”

    一到灵光自心头闪过,王凤山便是喜不自禁,如获至宝的将这“药方”仔细翻阅,更是犹如甘霖天降,喃喃自语一时之间更是忘了“临门之客”。

    药材种类之多犹如恒海星沙,药效又是各不相同,是以一纸“药方”千金不换,庆余堂能与钱塘县存立至今,便因昔日王凤山恩师所传的一纸药方。

    “王员外,这四个药方足以抵消我与庆余堂三载学艺……”

    包文正起身后,又从衣袖中掏出一叠纸张,缓缓的言道:“我以十三张药方,换你庆余堂如何……”

    王凤山闻言自是欣喜若狂,上前几步又怯懦的停下了身形,望着烛光下那淡然的少年,惊疑不定的言道:“汉文,你非是不知这药方的宝贵,我这区区庆余堂能价值几何?”

    “无需多言,权当你这几月以来,煞费苦心为我姐夫遍查医书,所应得的回报吧……”

    包文正心中的筹谋自是不会对人言及,有庆余堂每月的盈钱,足以令李公甫和许娇容衣食无忧,其次也正好趁机扬名。

    许仙许汉文入庆余堂学艺三载,偶获药方却不忘师恩,如此敦厚纯善之人,世间应是不多矣……

    这是一场“敌暗我明”的游戏,所作所为在千年蛇妖白素贞眼前,皆是无所遁形,论功法便是连青蛇也相去甚远……

    这又是一场殚精竭虑,步步艰辛的算计与筹谋,但却是别无他法可寻,李公甫肾俞受损,唯有白素贞可治愈,而许娇容这数月来的泪水,也要“青蛇”来偿还……

    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