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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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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个人跨着骏马,奔下山峦,穿过草原,一路马不停蹄,直往西南方向奔去。

    这一行人当中多半穿着五蟒四爪的官服,戴着饰有水晶的朝冠,唯有一人穿着白衫,模样看起来最年轻,也最高大。

    来到了山海关外,其中一人指着前方,对穿白衫的年轻人喊道:“迷乐,进了关就离京城不远了!”

    穿白衫的年轻人正是孙迷乐。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雄伟的关城,心中被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充满。

    他在远离人烟的深山住太久了,此刻旋身落入了这个凡尘世界,在这个男女老幼、人来人往的关口,他却有着不知去向的旁徨。

    “走哇!”一行人策马入关。

    迷乐跟着进了关,关内关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关内人烟辐辏、店肆商铺俱全,街旁夹道挤满了各式的小吃担子。

    “迷乐,跟紧了!”

    喊他的正是那日在山上将他认出来的太医顾方予。

    那日,他没有带回“龙珠”却把朝廷的人带回了师父面前

    长年受召入府看诊的顾方予对他说,他的父亲孙承运在他失踪之后终日郁郁寡欢,没过几年就病逝了,母亲九公主也因过度思念他而种下病谤,但是始终强撑着病弱的身子,一心一意地等着他回去。

    聆听着父母亲的遭遇,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被人深深思念和苦苦等待的心情,觉得无比愧疚与伤感,与母亲那一份血浓的亲情也渐渐在他体内像波涛一样澎湃泛漫起来。

    “迷乐,你该回去探望你的额娘才是,她苦苦等了你二十年,可怜你的额娘等白了头呀!”顾方予语重心长地相劝。

    他点头同意了,愿意随他们下山回京。

    当师父看到他们出现时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对他要下山回京城的要求也只是面无表情地闭眸端坐,什么话都不说,他担心师父不肯同意,又怕师父责怪他未把“龙珠”取回来。

    就在他心中忐忑不安时,师父却缓缓睁开眼,淡淡地说:“时候到了,你是应该要回去见见你额娘了。”

    得到了应允,他跪下拜别师父。

    “迷乐,师父教你的幻术,阴阳五行、星相卜筮,到了京城下可轻易卖弄。你身上的龙纹能藏便藏,除了你的额娘,切不可让第二人看见,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私下,伊祁玄解严肃地叮嘱。

    “杀身之祸?”迷乐被伊祁玄解的神色慑住。

    “在龙纹现身时回去,对你的境况来说十分危险,但是为师曾允诺过你的额娘,二十年后会让你回去见她,我不能失信于她。”

    迷乐凝视着师父的面容出神。

    “我让你回去,但是三年后,你要回来。”伊祁玄解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三年?为什么是三年?”迷乐隐隐感到不安。

    “时辰到了,你自然会明白。答应为师,三年后你一定会回来。”

    迷乐有些恍然地点点头,努力不流泄情感。

    几日的相处,迷乐与这一行人慢慢地熟稔了,年长的,他会恭恭敬敬地喊声大叔,而年纪比他稍大几岁的便喊大哥,这些从七品的朝廷文官和护卫们,对年轻不谙世事的迷乐也照顾有加。一路上的闲聊,让迷乐对于这个朝代、当今的雍正帝、他的母亲九公王、还有即将要去的京城也知道得更多。

    炎炎红日西坠,这一行人在客栈歇下,每个人都饥肠辘辘了,点了一桌菜色丰盛的酒席太坑阡颐。

    “这是咱们一个多月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餐了。”名叫常桂的黑汉子不客气地大口吃肉、大口灌酒。

    迷乐看着满桌精心烹调的菜肴,除了两道菜蔬,其他的一概没有动箸。

    “能吃得到酒肉是咱们的福气了,想得喜跟那丹珠他们,可是连一口都吃不到了。”另一名文官福全长长地叹了口气。

    “咱们这回奉命进山踏查,却无功而返,得喜他们十几人遇难时,我这随行太医也无用武之地,不知回京后该如何向皇上复命。”学识渊博、医理精深的顾太医也深深地一叹。

    “顾先生也别自责了,得喜他们遭熊虎一袭毙命,你医术再高深也难以救他们命,除非是神仙相救。”福全劝慰着。

    说到了“神仙”两字,众人不经意地瞥了迷乐一眼。

    在仙境似的山林里时,他们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迷乐的模样有多么脱尘绝俗,直到进关之后,走入这个俗世红尘,迷乐挺拔的身姿和绝俊的容貌,总会有意无意地吸引来路人的注目,当置身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之间时,迷乐那张完美的脸孔、浑身散发的清灵气质,就更似一不小心坠入凡间的天上仙人一般了。

    “说到神仙,迷乐,你知道你的师父究竟多少岁数了吗?”常桂禁不住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迷乐摇摇头。

    此时客栈内所有经过迷乐身边的人,都会禁不住投来好奇惊艳的目光,而那些注视总是令迷乐慌张无措。

    “二十年前带你上山时是少年郎,照常理说,这会儿你师父也该四、五十岁了,怎么可能还是少年模样呢?除了那一头白发,那张脸看上去倒没比你大几岁。”常桂又提出质疑。

    这是迷乐从来没有想过,也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因为在他的生活中,除了师父,也从没有遇见过女人、老人和小孩,他本以为人的模样除了发色会改变之外,外表会永远像他和师父如今一样,没想到下了山之后,却看到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形形色色的各种样人。

    “师父的模样从来没有改变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头低低地吃着碗里的白饭。

    “该不是山上灵参的功效吧?”常桂突发奇想。

    “灵参?”顾太医眼睛一亮。“我是听说过大如婴孩的灵参吃了能治百病,还可延年益寿。”

    “迷乐,你们师徒两个是不是因为常常食用灵参之故,所以你师父才可以青春不老?咱们好不容易上山一趟,早知道也该弄几只灵参来吃吃。”常桂开玩笑地说道。

    “我和师父没有吃过灵参。”迷乐认真地摇头。“灵参受山川雨露,吸日月精华,千年以上的参是有灵性之物,我和师父是不会吃的。何况师父平时也不吃东西,只是偶尔喝些雪水。”

    “不吃东西?!”众人惊讶地面面相觑。

    “莫非真是神仙不成?”另一名护卫伊桑阿停箸,瞪大了双眼。

    “迷乐,你那日难道是用仙法退去猛虎的?”福全呆怔地看着他。

    “仙法?”迷乐困惑地蹙了蹙眉。“师父没有说过他教会我的东西叫仙法,他只是教我念咒语,在遇到危难时可以使幻术脱困,我虽然能念咒使你们看不见东西,但是那样东西其实并没有真正消失不见,只是在一段时间之内你们无法看见而已,所以,那些都是假的,并不是真的。”

    “幻术?”

    “其实师父并没有把最精深的咒术传给我,我学会的只是幻术。”迷乐低语,指尖有意无意地转动着空碗,缠了白布的双掌仔细藏在衣袖中,他没有忘记下山前师父对他的叮嘱。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迷乐,你会什么幻术?能不能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常桂满脸兴奋地说。

    “这”迷乐有些为难地观望四周。“师父说过,要遇到危难时才可使用咒术,现在似乎不妥。”

    “常桂,这里人多眼杂,迷乐已经太惹人注意了,太招摇怕要引来祸事。”顾太医低声说道。

    “是啊!”福全也点点头说:“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把迷乐平安送回公主府,咱们别在途中生事了。”

    “把迷乐平安送回公王府后,说不定皇上一高兴,让我们得以将功抵罪呢。”伊桑阿苦笑着。

    “当今皇上刻薄毖恩,单单寻回迷乐,只怕无法将功抵罪。”顾太医低语,忧心地叹口气。

    迷乐无法明白他们的烦恼,却可以深深感受到他们心底的惧意。

    “我能帮忙吗?”他缓缓伸出手,轻按在顾太医的手上。

    彼太医微怔,感激地笑笑,反手轻轻拍了拍他。

    “别担心,没事的,你真是好孩子,咱们明日下午就能进京了,你额娘要是见到了你,一定十分欢快。”

    迷乐微微笑着,没有回答。

    他其实心中半信半疑,二十年未见,额娘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称呼,一个早已遗忘了的模糊记忆,对额娘来说也必然如此,他难以体会在两人相见之时会心生怎样的“欢快”?

    这天夜里,他进入一个深深的梦,仿佛自己回复到孩童的模样,有双柔暖的手轻拥着他,温柔的声音似远似近,轻轻哼着记忆深处熟悉的歌谣

    正阳门前的街道两旁都是店铺,茶楼、酒馆、绸缎庄,葯铺、粉坊、油行应有尽有。

    从葯铺里走出两名容貌甚美的宫装女子,两人身上都穿着银红色的比甲,手中也都各提着一只葯包,其中一个丹凤眼的姑娘发髻上缀着珍珠串的络子,另一个杏眼瓜子脸的姑娘只簪着一朵粉色小花。

    迎面走来几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看见她们,忍不住出言调笑。

    “唷,好一双娇滴滴,水灵灵的姑娘呀!”

    “是哪家的丫头,买来侍候爷儿们可好?”

    “宝亲王府的人你也敢戏弄,敢情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那丹凤眼的姑娘怒声斥骂,她正是宝亲王新收房的小妾愉格格。

    那些公子哥儿一听见“宝亲王府”四个字,立即噤声,讪讪地走开。

    一旁的仪格格忍不住噗哧一笑。

    “仪儿,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愉格格低声埋怨着。“以后买葯这种差事吩咐小丫头办就行了,别再找我跑腿了行吗?”

    “别这样嘛!”仪格格微嘟着嘴,轻扯她的衣袖。“这是要给福晋买的老参片,小丫头哪里识货?这样贵重的葯,总要我们亲自来挑选才好呀!以前都是我们两个办的事,怎么现在却不成了?”

    “当然不成了,我们现在又不是丫头了!”愉格格瞪了她一眼。

    “是呀,我怎么给忘了。”仪格格掩口轻笑出声。“王爷宠幸过你一回,你的身分便不同了,当然不是丫头了。那么愉格格,奴才以后是不是得喊你一声主子娘娘了呢?”

    仪格格的玩笑开得心无城府,两人在王府里是最交心的好友,愉格格自然知道好友不是在嘲讽她。

    “只要生下阿哥,当上主子娘娘便不难了。”在至交面前,愉格格向来是有话直说,从不掩饰野心。

    仪格格深深地看她一眼。

    “愉儿,你这么美,王爷一定会宠爱你,你一定有机会为王爷生下阿哥的。”她由衷地说。

    “仪儿,我说你呀,也别老是窝在福晋腿边侍候她,该想想怎么抬高自己在府里的地位。”愉格格附在她耳畔轻声说:“你要知道,王爷受皇上晋封为和硕宝亲王,谁不知道皇上的龙子里头,只有宝亲王最有帝相,皇上最钟爱看重的也是宝亲王,你抓住了王爷,还怕以后没有富贵日子好过吗?”

    仪格格笑而不答。看她顺从着自己的命运,甘心过自己的人生,掌握着自己不能也不愿的一切,有时候她很羡慕她。

    “你瞧。”愉格格把手抬起来,捋起衣袖,露出雪白皓腕。

    仪格格看见她的手腕上有一只晶莹翠绿的玉镯。

    “好漂亮!”她忍不住惊叹。“哪儿来的?”

    “王爷赏给我的!”愉格格笑得有些骄傲与得意,浑然不觉此举已引来地痞的觊觎之心。

    “真好,这玉镯通体翠绿,可以卖不少钱呢!”仪格格把脸凑到玉镯前,好奇地抚摩着。因为嫡福晋不爱金玉,所以她平时也难有机会见得到这样贵重的首饰。

    “愉儿,看来你得好生侍候王爷,让他多赏你些东西,以后赏得多了,你有不要的也可分一、两件给我。”

    “你傻呀!”愉格格呵呵地笑出声。“真想要王爷的赏赐,何不自己去想办法?”

    “要我在大白天的后花园跟王爷那样”她顿住,想起那日无意间撞见王爷和愉格格白日偷欢的那一幕,俏脸忽地飞起一抹晕红。

    “哪样?”见她表情突然变得古怪,愉格格心一跳,不禁失声大喊:“难道你看见了?!”

    仪格格红着脸,边笑边点头。

    “你看见了多少?”愉格格惊羞地急跺脚。

    “也没多少,但最要紧的都看见了。”她掩着口,笑不可抑。

    “仪儿,你怎么可以偷看?怎么不躲开?”愉格格又羞又恼,气得一双脚跺得震逃诏地。

    “好姐姐别生气,下回我绝不偷看”仪格格轻摇着她的衣袖,咬住下唇,拼命忍着笑。

    愉格格气呼呼地扭过头,大步往前走,仪格格则跟在她后头拼命求饶。

    这一幕,全被对面绸缎庄里的迷乐看见了。

    那两个女孩,是迷乐下山入关以来见到过的最美的女孩,虽然簪花的女孩不若另一人美,但是她肤光似雪,双眸清澈灵动,一颦一笑都更加甜美动人。看着她白皙的脸颊泛起桃花的光泽、羞涩地轻笑细语、犯错之后的可爱神态,处处都温柔地触动了他的心。

    “这件料子不错,颜色也合适,迷乐,你过来看看喜不喜欢?”顾太医拿起—件紫檀色的绸袍问他。

    迷乐随意地点点头,视线仍追着那个簪花的女孩。

    这一路上,迷乐只要看到新鲜有趣的事物就会盯着瞧上半天,所以顾太医他们见他又不知盯着什么瞧,也没怎么太在意。

    “迷乐,快过来穿上新衣,才好去见你额娘呀!”福全笑着朝他招手。

    迷乐正要收回目光,却看见两个满脸横肉的粗汉子不怀好意地跟在那两个姑娘后头,迅雷不及掩耳间,那两个汉子其中一人伸手扯下愉格格发上的珍珠串,另一人则抓住她的手腕,使蛮力想脱下她的玉镯。

    “救命啊”仪格格惊慌地呼救。

    由于愉格格不肯玉镯被抢走,因此拼死抵抗,整只手腕被扭转拉扯得像要折断,痛得她迸出眼泪。

    “死丫头!再不放手有你苦头吃!”那粗汉挥拳就要揍上来,在拳头就要击中愉格格脸庞的瞬间,那粗汉突然往后飞出去,整个人摔在街旁卖馄饨的担子上,被滚烫的汤水烫得乱蹦乱跳,惨叫连连。

    两个姑娘吓得抱在一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名看到同伴被摔出去的粗汉也满脸惊讶至极,但是抵不住玉镯的诱惑,不死心地又伸手过去要抓愉格格!

    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个东西,直接撞上他的脸,他痛得捂住鼻子,仔细看清楚撞上他的东西时,当场惊骇得目瞪口呆。

    那是一个蜂窝!

    密密麻麻的蜜蜂从蜂窝中倾巢而出,街上的商家路人全惊慌失措地躲藏起来,可没想到那蜂群像会认人一般,嗡嗡地只朝两个地痞粗汉飞去,盘旋飞舞在那两人身上,螫得他们无处可躲,一路狼狈地抱着头奔逃。

    仪格格和愉格格两人呆呆地彼此对望,没人解释得出方才的古怪异象。

    “大街上怎么会突然跑出这么大的蜂窝来?”仪格格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看着蜂巢。

    “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愉格格惊疑地仰头看着天空。

    “凭空掉下来,还正好砸中欺侮我们的恶人?”仪格格眨了眨眼,难以相信地摇头。“你不觉得是有人在帮我们吗?”

    “谁?”

    “不知道。”她的视线在街上看热闹的人群中慢慢掠过,但是并没有发现站在绸缎庄内的迷乐。

    迷乐远远地看着她,虽然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但是他仍可以清楚地听见她所说的话。

    “什么人在帮我们?为什么没见到人影?”愉格格不可思议地环视左右。

    “不管是谁帮我们,能把恶人整得狼狈逃命,都让人觉得痛快极了。”仪格格晶亮的黑瞳满是笑意,想起那两个地痞抱头鼠窜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格格地笑出声。

    仪格格的笑颜让她的双眼闪闪晶亮起来,迷乐怔然望着,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

    “迷乐,你到底在看什么?”

    常桂的声音唤回失神的他,他赶紧转过身,微窘地低下头。

    换好了长袍后,顾太医又给他在长袍外加了一件玉色马褂,衣饰齐整之后,迷乐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便完全显露出来。

    “果然是龙子龙孙,风采翩翩,气韵非凡啊!”顾太医替他整理衣襟,十分满意地审视他。

    迷乐一听见“龙”这个宇,忙低下头察看双手,见缠裹的白布仍然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依我看呐,京城第一美男子非咱们迷乐莫属了!瞧这模样,京城里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福全不自主地流露出欣赏又疼爱的眼光。

    “就怕京城里的格格、小姐们都想嫁给迷乐,那九公主不是会为了要选谁当媳妇而烦恼了吗?哈哈”常桂大笑道。

    迷乐并不是非常明白那些玩笑背后的真实义涵,只是对自己这一身打扮感到浑身不自在,但是看着每个人赞赏的目光,却又不想令他们失望。

    一行人走出绸缎庄时,迷乐下意识地抬头寻找方才看见的那两位姑娘,但是她们早已离去了。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他心中有些迷茫怅惘,在这个陌生的京城,穿着自己不熟悉的华贵衣饰,他所熟悉的那个自己似乎慢慢走远了。

    当他站在公主府的前殿大院中时,引起了府里上下一阵騒动。仆役们大都知道大阿哥迷乐失踪二十年的事,但是多数人都相信大阿哥应该早已凶多吉少,也许早不在这世上了,没有人会料到,大阿哥居然有一天会好端端地回来。

    九公主在婢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赶来院中,她屏止着呼息,泪眼模糊地凝视着迷乐。

    迷乐看着雍容华贵的妇人慢慢地走向他,抬起双手轻轻抚摩着他的脸,他怔怔地望着那张被岁月轻轻抚过的美丽脸庞,眉眼之间的感觉竟是如此熟悉、如此似曾相识、如此地像自己。

    “迷乐”九公主轻唤,声音发颤。

    迷乐缓缓点头,和那双盛满了欣喜,紧张、怀疑、不安、期盼各种复杂情绪的眼眸交触了,那一瞬间,有股暖意在他的心底泛开来。

    “真的是你”九公主的眼泪扑簌簌地淌下瘦削的面颊。“不用看你大腿上的胎记,我也知道你是我的孩子!”

    迷乐心底一震,他原以为自己腿上的胎记除了他自己外,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然而她却知道他身上的胎记。

    这就是母子间亲情最好的证明吗?

    他的眼中渐渐浮起了温馨的光采,从那双抚摩他的双手里,他感觉到了师父不曾给过他的亲情和温暖,他从不曾如此深切地感受过亲情的力量。

    “迷乐,你终于回来了!”九公主忽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

    二十年前,迷乐还是让她抱在怀中逗弄的小娃娃,如今,他已长得高出她一个头,反而是她被他拥抱入怀了。

    迷乐其实并不习惯这样的拥抱,他生涩无措地呆站着,任由九公主紧紧地抱着他。

    “额娘等了你二十年,日夜盼望着你回来,如今额娘终于等到你回来,就算是此刻立即死去,额娘也可以安心瞑目了”九公主激动得泪落如雨。

    迷乐被母亲又喜又悲的情绪感动,她那一份不肯放弃的执着也令他动容。

    他缓缓抬起双臂抱住她,生疏地、轻轻地喊了声

    “额娘,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