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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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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住几楼?”

    停下车,方顺颐一手搁在排档上,一边转头看她。

    她伸出手指给他看八楼。

    “我自己上去就好,谢谢你。”

    即使有些醉了,她该有的礼貌还是都不会少的。

    “没问题吧?”他实在有点担心,却又觉得她这样有趣得紧。

    “没问题的。”她半眯著眼睛,握紧拳,非常有把握地说道,然后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谢谢你带我去那么棒的海产店。”

    “只可惜没能请你。”

    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即使有些醉了,抢帐单的速度比男人还快,三两下就把钱掏出递给老板,差点变成她请他。

    好在最后两人各退一步,五五分帐。

    “无功不受禄嘛。”她笑着,弯下身从车外半探头进来,对他伸出手。“握个手吧,好朋友。”

    他温文地握住她那比他小了一号的柔嫩小手,却不愿意承认“好朋友”这三个字

    “晚安。”他道,然后看着她上楼。

    ***

    开门、脱鞋、关门,这一连串的动作却在按下电灯的开关时,断了流畅。

    “唉呀,停电耶。”初桐有些郁闷地看着满屋子的漆黑。

    这样的黑让人倍感寂寞啊如果如果他能够留下来陪她该有多好?如果她有正当的理由让他为了她留下来,该有多好?

    可她从来就不是他的谁,凭什么呢?

    即使她好喜欢他、越来越喜欢他,也只能深藏心底。

    喝酒有助于多愁善感吗?为什么她方才还好开心的,现在又低落了起来?

    “浴室里面好像有香香的蜡烛”她一边喃喃地道,一边拖著脚步往浴室走去,想拿以前姐姐他们小俩口泡鸳鸯浴的“助兴用具”

    才走到一半,外头突然有人大声地拍门,不锈钢门“碰碰碰”地响著。

    她想也没想地就回头去开门,几乎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

    是他吗?

    她拉开大门,透过玻璃看着门外的他,觉得方才被他搂著的那股激动又回来了,她直视著他温和的双眼,愣愣地问道:“怎么了?”

    “你的手表掉在我车上,好像是因为链子断掉了。”他拉过她的手,将手表放到她手心上。

    “谢谢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下楼去拿就好啊。”

    “呃,这个方法我倒是忘记了,想也没想地在大马路上回转。”他瞄了下她身后的乌黑。“停电啊?”

    “是啊,好像不是整栋大楼,电梯还会动呢。”她有些无奈地皱眉。

    “不会有事吧?有没有手电筒什么的?”

    她点头。“有蜡烛和打火机。”

    “那就好。”他看起来比较安心了。

    两人对望着,都抿了下唇、客气地笑了笑。就在他准备开口说要离开之际,她抢先道:“再留一下好不好?”

    人家说借酒壮胆,她言初桐或许是最佳案例了。

    “什么?”他压根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要求。

    他们都是很小心、很知分寸的人,不是吗?

    “再留一下,陪我说说话,待会再走”唉,她实在是太大胆了。“还是你有事?有要找其他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说服自己留下来的意念。“我没事,也没有人要找。”

    只是陪陪“好朋友”说说话、谈谈天,又何妨呢?

    他也舍不得离开啊。

    “那就进来吧。”她将门拉大,让贵客进入。“你等我一下喔,我去浴室拿蜡烛。”

    “小心不要撞到东西。”他在后头提醒道。

    “安啦。”她应著,没有一会就回来了,在客厅的玻璃桌前面盘腿坐了下来,在蜡烛下垫上一张纸。“你对有香味的蜡烛不会过敏吧?”

    “不会。”他也坐了下来。

    她“啪”地一声点上打火机,将蜡烛点燃,不自禁地望着火光赞叹道:“喔,好漂亮。”

    然后爬上后头的长沙发,侧躺下来,将小椅垫抱在怀里,看着他。“来吧,说你的事情给我听。”

    “床边故事吗?”他打趣地问。

    “你如果要说小红帽的故事,我也不会有意见的。”她看着他,烛光照个他的侧脸,看起来好英俊、好令人心动

    又好令人心碎

    “你这样突然提起,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然就说说你初遇依巧的事情吧。”她挪了挪身子,选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好。“虽然我们说好今天不谈她的,可是我想要听听你的版本。”

    “她是怎么说的?”

    “她啊,都只是说个片段片段的,不够完整。”

    “嗯大一的时候,她的朋友和我的学长是一对,所以我们因为这层关系而间接认识,然后,她就很热情地常来找我。”

    “对,我知道她是倒追。那你是为什么被她吸引呢?”

    “被她的单纯吧。”他想了想又继续说到:“觉得像她这样可爱没心机的女孩子很讨喜,便不知不觉地被吸引了。我的生活充满著她,她的笑声、她的快乐、她的撒娇和偶尔耍赖或许我也有些大男人主义吧?觉得被依赖、被需要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变得越来越在意她,因此更努力地充实自己,希望能够给她好日子。”

    “你人真好。”她低低地说出这句未经过任何一丝修饰的话,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她笑了,却又好想哭。“我想,她有一天会明白的。”

    睡意阵阵袭来,她半眯起眼睛,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明明累了,但心疼和难受的感觉还是这么的清晰

    心疼他的一片苦心成了空,难受她只能站在一旁,什么也不能做。

    为什么她不是那个可以为他流泪的人呢?为什么她不能拥抱他、分担他的难过呢?为什么她爱他爱得这么辛苦

    她心中那股强烈的欲望,总是和她的道德感互相拉扯著,让她觉得进也不是、退亦不是

    两难二字,牵扯出她太多的感慨和遗憾。

    “我也曾经这样想过,可没想过这个‘有一天’会这么久。”

    “是吗?你后悔过吗?后悔选了她”

    她觉得她似乎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觉得这样单凭著意识说话,好像有些危险

    “我不知道。”他低低地回应,目光转向她。

    “你骗人。”她合上眼睛,带著一丝凄苦的笑容指控著。

    她真的困了

    好像随时要睡著了

    “那么你知道答案?”

    是蜡烛的香味吗?为什么她觉得纠结的心缓缓地松了?全身轻飘飘的,安心了也踏实了

    他的声音好像近了些还是远了些?她分不清了,只是好像依稀牵住了一只温暖的手

    只是好像,有人吹熄了蜡烛

    只是好像,有人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只是好像,有个柔软带著温度的东西,轻触上她的唇

    ***

    一个穿著睡衣的小小身影抓著熊宝宝踱进了客厅,看了看那个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的女子、再看看电视、再看看女子,然后好疑惑地间道:“三姐,你被炒鱿鱼了吗?”

    这是她长久以来一直很好奇的事喔。

    “啊?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在这里问什么笨问题。”初桐将电视转小声,看向自家小妹。

    “你最近都好闲喔,宁儿看了好不习惯。”说来说去,会问笨问题,都是姐姐的错。

    “我只是没课的时候不会乱跑,像个学生一样准时回家,并不是被开除。”她耐著性子同小不点解释,深怕她的小脑袋瓜又会胡思乱想。

    “那以前没课的时候,你都去哪里了?”小脸蛋上头满满的都是问号。

    “去哪里了啊”初桐有些心虚地想着这个问题。

    以前没课的时候,她都待在补习班让学生问问题,顺便幻想着能不能很幸运地在出补习班的时候,遇上方顺颐

    可是自从半个月前那天她在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没换就在沙发上睡著、发现桌上那燃了一半的蜡烛,却想不起来前一天晚上在睡著前发生什么事、只想起自己邀他进屋陪她

    自此以后,她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躲著方顺颐。

    尴尬死了,她竟然大胆地邀请他进来。

    她竟然要他陪她到她睡著为止厚,这是什么不要脸兼没节操的要求?

    就算不提那些道德规范和礼节了,光想到有人看到她睡著的样子,她就觉得尴尬到不行。

    还有、还有为什么她觉得有人吻了她呢?

    为什么会有这样诡异的感觉呢?

    “姐大哥说,迟疑越久,说谎的嫌疑越大喔。”

    “我哪有迟疑,我只是想到其他事情上头去了,姐姐年纪大了,宁儿你要多体谅我。”

    “三姐那么年轻貌美,怎么会老?”甜言蜜语从一脸天真的小娃儿口中出来,特别受用。“说嘛,以前去哪里了?”

    “就待在补习班里面出考题啦、帮学生解题啦,没什么。”

    “不是跟帅帅的牙医出去约会喔?你有一次没有回来睡觉觉耶。”好失望喔,三姐,也不跟二姐学学,生活实在一点刺激都没有。

    初桐扮了个鬼脸。“你想太多了啦。”

    这小不点如果知道自己歪打正著,一定会很乐吧?

    唉,她跟方顺颐之间真的不能再这样了,要确确实实地保持距离!

    毕竟毕竟跟他交往的人是依巧。

    即使她知道依巧欺骗他的事,但她还是不能趁虚而入,更不能让他冠上一个“不忠”的罪名,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躲著他。

    躲他很容易,她跟他生活上唯一的交集,只有阿志那边的家教。

    而因为阿志那边的课一直没有固定的时间,她刚好又知道他上班的时间,因此要痹篇他也不是难事。

    除非他想尽办法要找她。

    这没道理,不是吗?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

    而事实证明,他也只是在她决定开始躲他的前几天,打过电话给她,她没有回覆。再来也就没消没息了。

    “我们去散步好不好?”一旁望着发呆的初桐的小不点突然提议道。

    初桐回过神,白了她一眼。“你是小狈啊,还要人家遛,去睡觉啦。”

    “才九点多,我睡不著。”小不点露出好无奈、好可怜的模样。

    初桐皱了下眉,瞄了下时间。“好啦,就去附近走一走,一分钟之内你没有换好衣服带上外套,我们就不去。”

    “耶!”小不点好乐,以跑百米的速度狂奔进自己的房间。

    ***

    好冷。早知道就不要一时心软

    初桐搓了搓手,蹲下身将宁儿的外套拉紧、连衣帽戴上。“会不会冷?”

    “不会。”小不点好乖巧地摇头,然后更乖巧地建议道:“可是买个关东煮会更好。”

    “你这小表头实在有够会敲竹杠的,别想,这么小就养成吃消夜的习惯不好。小心你以后变成小胖妹。”

    “好冷”方才说不冷的小不点如今开始哆嗦起来。

    “你少来,你当我很好骗啊?”初桐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冷的话我们就提早回去,免得著凉。”

    “厚!好热喔!”小不点拉拉领口,像是冒著汗似的。

    “够了喔。”她捏了捏小不点的脸颊,牵著她继续在红砖道上慢慢走着。

    有台车靠著红砖道旁边停下,初桐本来不甚在意的,但当看到车主将车窗降下来的时候,便不得不多看两眼。

    然后

    “是帅帅的牙医耶。”旁边那个小不点适时地作了注解,还好热情地挥动著小小的手。

    初桐雀跃的心,还是不免冒出了小小的感慨。

    唉,这个城市真的有这么小吗?小到她随便在自家附近的小路走一走,也会遇上他。

    “散步吗?”他半探出窗外,问道。

    “遛小孩。”小不点抢著回答。

    方顺颐笑了起来,熄火下车,目光锁在初桐身上。“有一阵子没见了。”

    “是啊。”她稳住狂飙起的心跳和心虚,浅浅一笑,却是个过度甜美的笑容。

    唉,她能够装出一副很正经的模样,可是她的笑容却又泄漏她的情绪,真是太糟糕了。

    “你下班经过?”她问道。

    “嗯,待会要去附近办点事情。”他走近她,也送还一个笑容。然后低头看着仰望着他的小不点,摸了摸她的头。“子宁有没有乖乖刷牙啊?”

    “有啊。”小不点回答得好大声,实际上好心虚。

    办点事情这么神秘

    初桐发现自己竟有些怨起他的不坦白起来了。

    她这是怎么了呢?要跟人家保持距离的也是她,怪人家不轻易将话说明白的人还是她,真是的!

    “你”方顺颐的目光再度回到她身上,没让她有太多思考的机会,压低声音,带著笑意间道:“你最近在躲我?”

    初桐吓了一跳,没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没有啊。”她愣愣地回答。

    有!当然有!

    她躲他躲得有够辛苦。常常车子刚开离阿志家,从照后镜看到远远地、他的车驶进阿志家的车库的时候,像个偷儿差点被抓似的吓出一身冷汗

    “你没有回我电话。”他的语调慢慢的;笑容有些贼贼的,像是明知故问。

    “咦,你有打电话给我吗?我的手机最近怪怪的,常常收不到简讯,有未接电话也没有纪录。”

    将所有的错都推到现代科技上吧,反正这是个科技挂帅的年代,也是个科技莫名其妙故障的年代。

    他这样的紧迫盯人好不寻常!害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原来。”他好像相信了,但他那别有深意的笑容,看起来只是不想要戳破她的谎言。

    “不好意思。”她满脸愧疚地道歉,然后悄悄握紧拳,意志坚定地告诉自己:

    不论他对她有无心意,这个距离一定要保持。

    他们之间,不能再有任何的差错。

    “怎么会不好意思呢?”他看起来涸祈宏,又和气地笑了笑,道:“我有事情先走啰,两位言小姐继续散步吧。”

    “再见。”初桐抱著矛盾的心态同他道别。

    她一方面希望他多待一会,另一方面又因为尴尬而不希望跟他共处同一个空间太久。

    “掰掰。”小不点依然热情地挥著手,然后目送著车子驶离,抬头望着初桐,又有问题。“帅帅牙医是要去办什么事情啊?”

    “我怎么会知道呢?”

    “说不定是去找女朋友‘办事情’。”小不点眯起眼睛,像是经验老道地猜测著。

    初桐大惊,不敢相信一个七岁的娃儿竟然会有这么“先进”的资讯。“这谁教你的?!”

    “我只是将上次二姐和姐夫的对话套来用而已啊。”仍是好无辜好单纯、像是完全不受污染的小天使,然后很有求知欲地问道:“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等你长大就会知道了。”

    “喔,那就一定是色色的事情。”

    初桐打算不再理会这个头脑结构复杂的小不点。

    “办事情”啊唉,将“欲望”二字和方顺颐连接起来,真是好让人脸红心跳啊可却又是好惆怅的事情。

    唉她最近叹气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帅帅的医生又回来了耶!”小不点突然这样嚷著。

    初桐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那台原本应该要驶远的车又折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