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他载默默回家,回到曾经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慕晚在这里长居,和女儿乐乐一起。

    她没问慕晚,为什么到他家里?她沉默,耐心等他回复心情。

    “我答应陪乐乐吃晚餐,一起来,好吗?”慕晚问。

    说不好?不,车子进了他家大门,而她不习惯当别扭女生。“希望你的厨子做菜合我的胃口。”

    “你吃东西很挑?”停车,他问。

    “我偏食。”她承认自己难养。

    “你什么东西不吃?”下车,他在车子这一边。

    “红肉。”她也下车,站在车子另一边。

    “还有?”几个大步,他同她站到同一边。

    “白肉、不是绿色的蔬菜和颜色特殊的东西。”她认真细数,还扳动手指。

    “我是不是问你,你吃什么东西比较快?”他想笑,今天第二次。

    是她长相滑稽?没有。她说话幽默有趣?soso,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想笑?真心微笑这回事,已从他的人生中隐顿,她怎有本事教它重现江湖?

    因为她对他不感兴趣,让他觉得安心?因为她的一言一行都教人安心?因为同病相怜,让他和她在一起时,倍感安心?

    不管哪个原因,他在她身边安心,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白饭、绿色蔬菜、蛤蜊。”

    “用这些东西可以把人养大?”

    “所以我不‘大’啊!”她抬高右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大笑。

    她的偏食令人发指,陌陌想尽办法想改造她,没想到,他自己被改造。陌陌说,他早晚因为她死于营养不良他的死和营养不良无关低眉,她的笑颜瞬间黯淡。

    他猜,她想起陌陌,那个男人肯定为她的偏食很苦恼。

    “进来吧,我介绍乐乐给你认识。”他拉高音调。

    “希望她不是个难缠的家伙。”她对所有的小孩子都没辙。

    “乐乐不是,她聪明、敏感、早熟,和她相处一段时间,你将发现她是全世界最可爱贴心的女孩。”

    “老王,说得好。”拍拍他的肩,她搪塞。

    “老王?”他皱眉,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是啊,你家的瓜又香又甜,连卖相都比别家好看几百倍。”

    他听懂了,她切两颗柠檬酸人。

    门开,成串音符流窜,默默看见弹琴的乐乐,这么小能弹莫札特,很厉害。

    曲子结束,乐乐回头发现慕晚,微笑浮上同时,看见父亲身后的默默,快乐瞬间结冻,她僵住笑容,不友善眼神直视默默。

    “乐乐,她是萧阿姨,你陪阿姨聊天,或带她四处参观,我到书房打两通电话,马上回来。”慕晚揉揉女儿的头发后,迳行离开。

    把首次上门的客人丢给女儿?还真尽责。

    乐乐看她、她看乐乐,两个人都极度缺乏热情,对只到自己腰部的女人,默默不懂如何发展友谊。

    “我不喜欢你。”乐乐单刀直入,半点不迂回。

    “太好了,我们有共识,我也不喜欢小孩子,跟你们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很老。”耸耸肩,彼此看不对眼,可以减少交谈。

    默默走到沙发边,慕晚不当她是客人,她也不必太客气。屁股黏到沙发上,柔软度ok、舒适度ok,她抓起抱枕,腿往上勾,找个最舒适的姿势窝着。

    乐乐观察她的举动,须臾,走到她身边。“你想嫁给我爸爸,当我的新妈咪?”

    默默随着她的问题瞠大双眼,舒服姿势变形,缩进沙发最里面。“我的胆子很小,别把这种可怕假设连到我身上。”

    “你是说”

    “我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爸爸。”默默斩钉截铁。

    她的斩钉截铁删除了乐乐的敌意,乐乐放下紧绷眉毛,松弛声音,问:“为什么?很多人都想嫁给我爸爸。”

    “第一,我很富有,不需要男人养。”手支起脑勺,她恢复轻松自在。

    “你很会赚钱?”为配合默默的舒适,让她不必仰头说话,乐乐坐到地板。

    “我家开银行,你说我的钱多不多?”默默打呵欠,和慕晚东奔西跑,她的午睡时间被谋杀掉。

    乐乐点头,不管是不是真懂,眼前起码不必担心多个后妈。

    “第二,我一个人的生活很美妙,我想几点睡就几点睡觉,不必为丈夫等门。我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不必烦恼老公的早餐还在冰箱。最重要的是,不结婚就不必生小孩,不生小孩,就可以一辈子过得幸福美满。”

    她捏捏乐乐的脸颊,发觉小孩没有她想中难缠。

    “小孩很讨人厌?”乐乐问。

    “当然,我喜欢维持美妙身材,不爱因为生小孩变成人头猪身像,而且养小孩之麻烦,光想到就头皮发痒,所以,你千万别说什么要我当你的新妈妈之类的话,会害我作恶梦。”说着,她顺势抓了抓头发,表现出头痛状。

    “所以你永远都不想新娘?”

    “新娘很快会变成旧娘,不管什么娘,我都不当。”

    默默的详细解释彻底消除乐乐的疑虑,她决定不和默默对立。“那就好。”

    “别担心,我不会抢走你爸爸,事实上,要是我会开车,我要偷走你爸的车子,直接回家。还是乐乐,你有没有驾照?”

    她的问题逗趣了乐乐。“骂什么急着回去?”

    “我上床的时间快到了,而且我不太喜欢和你爸相处。”她随口敷衍。慕晚是好人,虽然严肃,但几次相见,她认识他温柔一面。

    “你不喜欢我爸?”

    “你不觉得他有点凶?说话时,眉毛眼睛不动,只嘴巴张张合合,我还以为他戴了人皮面具。”

    乐乐笑开:“爸爸不会凶我。”

    “你是他女儿当然例外。我们可没这种殊荣,若非必要,谁不想躲他?乐乐,你上国小了没?”她试着和乐乐谈天,因为想起霭玫,同情心催促她为乐乐做些什么。

    “我念小学一年级,萧阿姨。”她记起自己的礼貌。

    “别叫我萧阿姨,你可以和我的朋友一样,叫我默默。我和几个朋友开一家店,有空你来找我,我请你喝咖啡、吃蛋糕,我们供应的餐点很不错。”

    “好棒,我喜欢蛋糕。”乐乐拍手。“我很羡慕做蛋糕的师傅,他们随便挤一挤,就能挤出漂亮的奶油花。”

    “的确不简单,小也教我好几次,结果我挤来挤去,挤不出奶油花,只挤得出一坨”

    “挤出什么?”乐乐追问。

    “一坨狗大便。”说完,她和乐乐同时大笑。“下次,我介绍小也给你,她是很厉害的蛋糕师傅,她到法国学做蛋糕,还拿过几次金牌奖。”

    “好啊,我一定去找你。”默默的提议让她心动。

    “先说好,我不会开车,别叫我来接你。对了,我刚刚听见钢琴声,是你弹的,还是cd播放曲?”她明知故问。

    “我弹的。”乐乐骄傲地说,她的音感很棒,老师要她去学第二样乐器和乐理,准备报考音乐资优班。

    “小时候我也学钢琴。”

    “你的老师很凶吗?”

    “嗯,我的指头没立起来,他就拿铅笔敲我的手指头。”

    “我的老师会拿硬币揠在我手背上,掉下去就惨了。”

    “多惨?”

    “把我骂到臭头。”

    “只有骂人而已?小儿科,我的老师会摔琴谱,骂我音痴,把我赶出琴室。”

    “那你怎么办?”

    “我一面哭,一面把谱捡回来,继续弹。”

    “你好可怜”

    就这样,她们找到共同话题,两人聊开,她们谈学校生活、说童年,默默告诉乐乐台湾哪里很好玩,乐乐告诉默默学校男生有多讨厌。

    说说笑笑间,乐乐窝到沙发里和她并躺,等慕晚回到客厅时,看见她们抱在一起睡着。

    不自主地,慕晚来到默默家门前。

    这不寻常,他心知肚明。

    他做事有目的、有计话,而默默不在他的计画里。

    双手插入口袋,他在她屋前徘徊,他不是犹豫该不该按铃进屋,而是在替自己找借口,一个在晚上八点半造访默默的理由。

    终于,他想好理由,按电铃,等待。

    默默开门,看见慕晚,微微诧异。

    “你要睡了?”

    他看见她身上的睡衣,很可爱,是粉红色的、印满卡通图案,未成年少女穿的那种。

    “对。你要进来吗?”她指指屋内。

    通常这时候,梢稍懂得礼貌的男士会客气说:“不了,你要休息,我在门口说说就行。”

    但很明显的,他的礼貌没受过专业训练,因为,她的问句才出口,他的长腿已经跨入门槛,登堂入室。

    她的公寓很大,单身女子独居未免孤单,可是她布置得很不错,暖暖的色系、柔和灯光,是所有女孩都会喜欢的装潢。

    客厅旁边的阳台,她用庭园造景,造出一个温室花房,里面没种满珍贵花材,而是寻常可见的果树,像桑树、木瓜、芒果、芭乐之类。

    他不客气地往温室方向走。“怎会想到种果树?”想吃水果,菜市场很多。

    默默笑而不语,那些果树呵,有她浓浓回忆。

    “我明天送十篮来给你。”慕晚以为她是水果的爱好者。

    “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的树能结出足够食用的果实?”

    “不要小看它们,我的芒果开了花,有没有看到一颗一颗小丙实?我保证今年有好收成。”她打开温室灯光,引领他进入,指指矮枝,秀给他未成熟的绿色果实。

    行!大楼里种果树,在寸土寸金的台北都市,被邻居知道,会气得吐血。

    默默指枝头上的绿色小豆豆,告诉慕晚:“芭乐再两个月才结果,它是土种芭乐,味道有点苦涩,和我们在菜市场买的不同,不能直接啃,用糖腌过才好吃。

    至于木瓜,说出来吓坏你,它一年四季都结果,木瓜牛奶是我最常吃的早餐。”她的手碰碰茎上的白花,推他上前细看。“喜不喜欢木瓜花?”

    “还好。”木瓜花不艳丽、不特殊,他说不出特别感受。

    “我喜欢它的样子,干净、纯洁,像十六岁少女。”

    十六岁是她人生中最美丽,忘不了也不想忘的年龄,于是她努力地在现实生活中,为自己留下十六岁的痕迹。

    她说十六岁,慕晚听懂了,懂得她的心念和感动,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个呢,桑树也结果吗?”慕晚问。

    “当然会,不要看它小小棵,结实累累的时候,还得用竹竿替它撑起枝桠,才不会垂到地面上,每年桑葚结实太多,吃也吃不完,我把它们熬成汁、做成酱,存进冰箱。你看,这是草莓,我最娇嫩的贵客,它很难长得好,结的草莓又酸又小,我看过很多园艺书,还是没办法把它们养好。希望明年春天,它们能有优异表现。”

    “有趣,我也让园丁在家里替我种几棵果树。”

    “丰收期让人很开心。”默默说。

    在丰收期,她总想起果树下的笑声,陌陌封她做芭乐公主,她闹说不好听,那木瓜公主呢?芒果公主呢?她统统不要,到最后,她选了草莓公主。

    陌陌不同意,说草莓不好,太娇嫩柔弱,没有农夫细心呵护长不好,他要默默健康坚强,不畏风雨摧残,她不高兴地回答:“那我当野草公主好了。”

    后来,她才知晓,健康是陌陌唯一的心愿,他把心愿送给她,她却不接受。

    叹气,她老想起过往,小慧说她得了阿兹海默症,她说只有这种病人才记不得眼前的事情,满脑子只有过往一切。

    小慧哪里晓得,她就是不肯忘,不忘记默默和陌陌的每分经历。

    她进客厅,慕晚跟着进屋,他走到她的书房,书房是她所有房间隔局最大的,四面墙上四座巨大的书柜,从地板到天花板,到处堆满书。

    “乐乐也爱看书,要是她到你的书房,一定很高兴。”他连乐乐都想带进她的生活。

    “那你要控制她的零用钱,否则她会在二十岁之前宣布破产。”她跟在他身后四处走,仿佛他是主人,她才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我不会破产,我妈开银行。”她重申事实。

    “你以为开银行就不会倒。”他扬起浓眉说。

    “这是诅咒还是祝福?”默默问。

    他笑、她也笑,相视而笑的感觉很棒,那是不语、心灵却相通。

    “对我来说,银行倒了是祝福,我再不必找个干练男人结婚,好继承妈妈的事业;但对我妈而言,那是天大诅咒,她和叔叔花多年心血经营的银行,若毁于一旦,等同于世界毁灭。”

    “你不喜欢从商?”

    他又当主人了,拉起她,走往她的寝室,他很没礼貌,真的,闺房哪能让男人随意进出?

    “我只喜欢睡觉。”

    既然他不爱当客人,她也不必费心演主人,倒到床上,抱枕头、拉棉被,记得提醒他,离开时把门反锁。

    “睡觉很舒服?”他坐到她床边问。

    “难道不是?”

    “我以为睡觉是不得不,才做的事。”

    “什么意思?”默默问。

    “我口渴,有没有东西喝?”他转移话题。

    “冰箱下层,红色水瓶里有桑葚汁。”

    “你要喝吗?要不要带一杯给你。”

    “不,我刷过牙了。”

    “我从厨房回来,你会不会睡着?”

    “也许,九点,是我上床的时间。”她指指床头柜闹钟。

    不过,她失眠好久了,对慕曦说过故事后,她想念陌陌,也常想起慕晚,陌陌和慕晚在梦中交叉出现,她弄不懂怎么回事,也分析不出所以然。

    然后,霭玫又带她另一番震撼,她的悲、她的苦,加上慕晚的无能为力,让默默厘不清纷乱。

    “我动作快点。”

    说着,他到厨房,为自己倒水,再回寝室时,她已就入睡姿势。

    啜一口,他皱眉。“很酸,不好喝。”

    “正常应该加冰糖,我没加。”

    “为什么?”

    “生活中甜蜜很少,酸楚很多,若养坏味蕾,未来碰到苦难,肯定适应不良。”

    这叫防范未然,她吃过大亏,连续痛好几年,直到现在,尚且无法恢复,她怎能放任自己吃甜?

    “是你本性悲观,还是陌陌把你变得悲观?”

    慕晚趴在她床前,眼里挂着淡淡忧伤。

    不想谈,她说:“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对你而言,睡觉是不得不做的事?”

    “不睡,我没体力应付隔天工作,若有足够体力,我宁愿把睡眠时间拿来做事。”他回答。

    “为什么把发条上得那么紧?”人生短暂,何不慵慵懒懒、放任自在?

    “工作会让人全神贯注。”他喜欢全神贯注、不分心。

    “你不全神贯注的话,会想起霭玫、想起她的悲哀,然后联想到自己的无奈?”默默趴在枕头上问。

    “萧默婳,你是个可恶女人。”一口气喝掉酸果汁,他凑近,同她面对面。

    “为什么?”她睁大眼睛,一派的无辜。

    “你不允许别人采究你的内心,却允许自己无限制跨越界线。”他口气凝肃。

    她轻松笑笑“听起来,我对你很不公平。”

    “对。”她爱封锁自己的世界,就不能强逼别人开放世界。

    她想半晌,笑答:“好吧,以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权利问我一个。”

    “那你先回答,你的悲观来自天性或者已逝爱情?”他坚持自己的问题。

    “不是今晚,我太累了,不睡觉不行。”摇头,她无赖地把头埋入枕中。

    他定定看她,三秒钟,然后赌气说:“我明天再来找你。”

    “别忘记帮我把门反锁。”她在枕中叮嘱。

    “我知道。”慕晚起身,离开。

    “房慕晚。”临行,她唤住他。

    “什么事?”慕晚回头,见她用手撑起脑袋,侧身望自己。

    “你来我家,只是想参观我的房子?”她的房子说不上豪华,至少比他家简朴得多,特地上门参观,说不过去。

    “乐乐想知道你什么时间方便,带她认识做蛋糕的小也。”他在门外想半天的借口,还是派上用场。

    “随时,叫她到‘长春藤的下午’找我。”

    “我会转告乐乐。”

    他走了。默默没有顺利入睡,她又失眠

    他来了又来,一次一次,越走越习惯。到后来,默默懒得替他开门,干脆给他备用钥匙,叫他自己解决进出问题。

    说白了,他到默默家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顶多吃点白饭、青菜,喝些酸果汁,总之是些“不会宠坏味蕾”的食物。然后电脑打开,一面工作,一面和她闲聊。

    无趣对不?是蛮无趣。

    那他怎还来?因在默默身边久待,那解释不来的心安,教人上瘾。至于默默,她太懒,懒到连拒绝都不想费口舌。

    “冰箱里有点点给我的凤梨酥,要吃自己去拿。”

    说不宠坏味觉,她还是替他准备甜点,因为、因为哦,因为待客之道是中国礼仪的最基本。很好,她找到不错借口。

    她抱了抱枕斜躺在沙发,打开电视,才不管会不会影响慕晚的工作。

    电视重播红极一时的“恶魔在身边”女主角很可爱、男主角很帅,但默默最喜欢的部分是属于年轻人的恋爱,轻狂飞阳,没有负胆。

    慕晚坐在地毯上,关掉电脑,和默默一起看电视。不可思议吧,工作狂学会娱乐自己。

    他和默默不同,虽同在青春年少接触爱情,而爱情同样以悲剧作结局,但默默沉溺过往,不愿时空前进,以为停留越久,记忆越深越不教自己伤心。而他不愿回想过去,努力工作催促时间迅速进行,他认为,时间过去越久,伤口才会恢复得看不见痕迹。

    假使人人身上都有一个时钟,那么,他的时钟走得太过,而默默的时钟丢了电池,一动不动。

    他拿了凤梨酥,坐在沙发间,静看剧情。

    饼圣诞节,女主角挖空心思亲手给男主角制作礼物,没想到礼物未送出先听到恶毒批评,配角们说:“最俗的礼物是亲手织的手套围巾,太恶心了。”

    宾果,女主角真的织手套给男主角,未免丢脸,她趁四下无人时,偷偷把礼物拿去丢掉。但男主角把礼物捡回来,收下。

    慕晚笑笑,他的心硬,这样的剧情无法感动他,才想出口批评,回头,竟发现默默眼眶潮红。

    “怎么了?”他拿走她手中的遥控器关掉电视,做主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的悲戚。

    默默没反对,因她正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而他的,很好用。“那样的手套,我织过一双,粉红色的,只是试织。”

    “然后?”挪挪身子,他更靠进她。

    “我本想,要是织得不错,就织一双蓝色手套给陌陌,我戴粉红色、他戴蓝色,在寒冷的平安夜里,蓝色手牵着粉红手,热烘烘的,一定浪漫到不行。”

    “织得如何?”

    “我的家政课很少及格,要不是管家帮忙,我大概每年都得留下来做家政补考,但那双手套,我织得很成功。”

    “礼物送出去了?”慕晚问。

    “陌陌没等我,他在圣诞节前一周去世,我把未织成的手套扯开。抓住线头拚命抽,我一面哭、一面骂他不守约定,乱成团的毛线沾满我的眼泪鼻涕。”抓住他的衣服,她把头往里埋,她不是鸵鸟,但她欣赏鸵鸟的行事风格。

    “你应该把手套继续完成,让他把礼物带走。”

    慕晚拍拍她的背、亲亲她的额,他知道自己安慰人的手法不高明,但他愿意为她尽力。

    “他的手太冰,再多手套都暖不了。”她在他怀间低语。

    慕晚搂她、亲她,一次次抚过她的长发,他不多话,默默的伤不是安慰可以解决。

    她整理好情绪,刷开颊边泪水,问:“你呢?你给过霭玫圣诞礼物?”

    他问她一个问题,她要回问一个,这是公平,是之前的约定。

    “我没亲手做过礼物,但圣诞节我挖空心思,替她寻找造型别致的钻饰。”慕晚说。

    “她送什么给你。”

    “不一定,手表、皮夹之类。”他们的礼物都是花钱换来,不似默默,费了神却伤了心。

    “你还留着吗?”

    “没有。”丢了,所有和过去的东西,他统统丢掉,唯一留下的只有乐乐。

    “为什么不留。”

    “不想停留在过去,我希望时间快跑。”

    “你想时间快跑,你就脑旗点等到霭玫痊愈?”一针见血,她戳中他的要害。

    “拒绝回答。”

    慕晚别过身,他用温柔安慰她,她却拿刀拿枪,一举剌穿他的心,忘恩负义的家伙!

    “那你也别问我问题。”公平公平,他们的交情建立在公平上头。

    “至少我没停留在过去,不准自己的生命往前行。”要比赛戳人痛处吗?他学过西洋剑,谁怕谁。

    “你在批评我吗?”手叉腰,她用跪姿爬到他面前,对着他的眼睛问。

    慕晚沉默。

    他但愿可以把话说得更明白,他想说:你别成天都在睡觉,把睡眠时间挪一些来规划未来,你的人生可以变得很不一样。他想说:就算你做一千一万个和陌陌有关的梦,他也不会再回来。

    “我们在吵架?”默默又问。她是懒惰虫,吵架让她觉得辛苦。

    “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热衷吵架,所以请你去找别人。”语毕,她放下抱枕,往寝室走去。

    他热衷吵架?有没有说错?

    迅速追上前,慕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是用力过猛,她没站稳,他也没抓稳,最后一秒,慕晚只能运用良好的体觉细胞,旋身三百度,让自己先摔到地上当肉垫,同时,她跌进他怀里,唇触上他的唇。同一瞬间,两个人都受到惊吓。

    他不是陌陌,但他的吻,给她相同的温馨悸动。

    她不是霭玫,可她的唇,吸引了他的眷恋。

    怎么会?默默滚开,躺在地上,喘气。

    三十秒后,她转头看他,发现他已经看自己很久。

    四目相对,他看她、她望他,他们都在确定一些感觉,无数问号在脑间盘旋,他们弄不清楚自己和对方,也弄不懂两人间的暧昧。

    慕晚先回过神,坐起身,假装无事。

    “乐乐放暑假想去雪梨玩,你有空的话,她想邀你同行。”他随口胡诌,只是为了应付尴尬。

    但乐乐到过“长春藤的下午”后,爱上默默和她的姐妹淘们,是真的,不是胡诌。

    “出国?不要,太累了。”她也坐起来,故作自然。

    “我们不跟团。”他又诌,东两句,西两句,计画成形。

    “还是累。”她站起身,倚在门边,试着把刚刚的意外排除脑海。

    “晒太阳对身体很好。”他也站起来,和她一起靠在门边。

    “台湾的暑假是澳洲的冬天。”她提醒他,南半球和北半球不同。

    “冬天的太阳不伤人。”

    “不行,我要上班。”

    上班?哈哈!他的员工要是各个像她,早在三百年前就被fire。“又如何?没有你,店不会倒。”

    “你一向习惯勉强别人?”

    “嗯,这是我的习惯。”

    “可惜我的习惯是不接受勉强。我要睡了,回家时别忘记替我把门带上!”砰地,她锁上房门。

    慕晚站在门外,久久笑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