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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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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近郊

    楚漠然一步一步地爬上石阶,心情剧烈起伏着,在决定来之前,这三天的夜里都是辗转难眠。最终,他还是决定非走这一趟不可,因为这是招福对他的一片心意,为了这件事,他们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在白云庵前,一名身穿灰袍的妇人在冷风中拿着竹帚扫着满地的落叶,她头上只简单地梳个髻,用木簪固定。

    他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

    即便已经十五年不见,楚漠然还是很快就认出她来,她老了许多,还不到五十岁,头发已是一片灰白。

    或许是母子连心,妙心不经心地抬头,这是师父当年替她取的法号,只朝他看了一眼,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顿

    母子俩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凝视着。

    过了半晌,他脚步沉重地走向曾经痛恨,甚至不愿承认的亲娘。

    看着长大成人的孩儿,妙心浅浅一哂,恍若看透世间冷暖的双眼温和但又淡然。“你跟你爹年轻时长得真像漠儿,你长大了。”

    饼往的一切似乎也被重新掀开,那让她不想回首的记忆。

    “我以为你已经遁入空门了。”他看着亲娘慈善的眉眼和微笑,想起童年时母子相处的点点滴滴,眼底不由得流露出复杂的感情。

    妙心笑意加深了些。“师父说我尘缘未了,和我佛的缘分未到,要我静心等待,今天见到你来了,也算是了了最后一桩心愿。”

    “我今天之所以来这儿,就是想要一个理由,当年你为什么要做出对不起爹的事?”因为招福希望他们母子和好,那么就必须找出一个可以让自己接受的解释,方能打开心结。于是,去问了已经十多年不曾往来的舅舅,才知道她在这间白云庵里修行。

    她叹了口气,眼光幽幽地望向远方的山峦。

    “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爹的事即使是如此,娘的贞洁已经被毁了,没有脸再见你爹,更无法回去一家团聚,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要知道原因。”楚漠然沉声地说。

    她略带忧伤地收回目光,看向已经英挺卓绝的孩子,有着为娘的骄傲。“你爹是个事母至孝的好儿子,也因为这点,让我倾心于他。三岁那年父亲过世了,是你奶奶一手将他带大,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感情更是不容外人介入而娶娘为妻却是你爹唯一一次违抗母命。身为先帝的长公主,金枝玉叶的身分,让她有着专断独霸的性格,自然对我这个进门的媳妇儿百般刁难,你爹甚至为了我坚决不肯纳妾,好让楚家开枝散叶,更让她觉得最钟爱的独子被我抢走了。”

    楚漠然脸色微变。“奶奶苛待你了?”总以为疼爱自己的祖母虽然外表严厉,但也只是对外人,还不至于不近人情。

    “我总以为只要忍耐,尽好自己的本分,她终会接纳我的”妙心笑意渐渐淡了。“后来有一天,你表舅来找娘,说想学做点生意,于是开始在府里走动,我和这个表兄是一块长大,就像亲兄妹似的,便不疑有他,之后你爹也看在这个情分上,教他一些商场上的事,从来不知道他对我有不一样的想法”

    “然后呢?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胸口绷紧。

    “那天他来找我,希望我能替他说情,请你爹帮他安插一份职位,只不过喝了杯茶水,接下来什么都不知道了。”她紧紧闭上眼,才有办法克服心中的巨大痛楚,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丑陋真相说出口。“当我醒来,就见着你站在床头,满脸不敢置信和惊怒的模样”

    楚漠然有些明白了,厉声质问:“是谁?是谁在茶里下了葯?”

    还记得那天午后,他听婢女说娘的身子不太舒服,便急忙到她房里瞧瞧,却撞见那样的丑事,这一切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只是当时年纪尚轻,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多。

    妙心笑得凄然。“你爹回来知道了,怎么也不相信我是被人陷害,他先是信了你表舅的话,说娘不甘寂寞地勾引他,就连你奶奶也说常看到我和他旁若无人的有说有笑,两人状似亲匿,那更让他深信不疑,就连府里的下人也同样指证历历,这一切都让娘百口莫辩就在离开楚家的前一天夜里,娘去求你奶奶,希望她能相信我的清白,想不到她却亲口坦承迷葯是她让婢女偷偷下在茶水里,就只为了要把娘赶出楚家。”

    震惊、错愕交织在他脸上。

    “是她跟你表舅达成了协议,愿意给他一笔为数可观的银子,让他后半辈子吃穿不愁,还能做点小生意,说不得还能把娘从你爹手中抢回去”她哀伤一笑,记得表兄还到白云庵来,要她跟他走,那时只觉得可笑又可悲,他毁了自己的名节,居然还有脸来见她。

    “她也不怕我把这事儿跟你爹说,因为你爹绝对不会相信,不会相信自己的亲娘居然会找别的男人来玷污他最心爱的女人。”

    多可怕的真相!

    他万万没想到事实是如此的令人惊骇。

    “所以你便什么也没说的离开?”楚漠然终于体会到了娘亲的苦衷。“而爹也始终认为是你对不起他”

    “我说不出口。”妙心叹了口气。

    楚漠然怔了好久,百感交集。

    “爹到临终的那一刻,嘴里还是口口声声的唤着娘即便以为娘背叛了他,还是忘不了”

    她湿红了眼眶,也因为他唤了她“娘”

    “娘宁可让你爹恨,也不要让他恨自己的母亲,如今他们都已不在人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儿子能明白她心中的苦,一切的等待就值得了。

    “如果当初我肯听娘解释”

    妙心笑着摇头。“那时你还小,又怎么会明白大人之间的事,这不是你的错今天你能来看娘,娘真的很开心。”

    “娘”

    “怎么了?”她慈蔼的看着心事重重的儿子。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无助的孩子,希望能得到娘亲的抚慰。“如果我伤了一个人的心,要怎么弥补她?”

    “是你爱的女人吗?”她了然地问。

    楚漠然喉头一梗。“是。”是的,招福是他心爱的女人,这辈子只爱她。

    “那么敞开你的心,让她看见,那就是最好的弥补了。”妙心收回凝视的目光,一切恍若过往云烟,彻底地放下了。“你该走了。”

    “娘不打算跟我回去?”

    她微笑地摇头。“好好地去过你的日子,娘已经习惯这儿的暮鼓晨钟,清幽雅静,如今你愿意来这儿,我再也没有遗憾了。”

    当楚漠然走下石阶之前,又回头望了一眼,就见她再度拾起竹帚,低头扫着地上的落叶,像扫去心头的前尘往事,以及一切爱恨情仇。

    如果他能够早个几年来到这儿,打开所有的心结和谜团,那么就不会被它捆绑住,怀疑招福对他的心意

    他们父子的个性太相像了,太自以为是,所以注定要孤独一辈子

    不!他不会失去招福!

    他绝对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原来,他真的是她的相公

    回来的这几天,招福晚上都在榻上翻来翻去,总是睡得不好,一直作着怪梦,在那梦里头,那个男人万般宠爱地搂着、亲着自己,而她则是笑得好幸福。

    阿爹也承认他的确娶了她,还有再一个多月就要临盆的“二娘”也这么说,想不到她只是生了场病,竟然把很多事都忘了。

    “你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姓楚的,丫头,你要是真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尽管待在家里,不要回去了,阿爹还养得起你”朱大勇对女儿的遭遇可是心疼得不得了,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答应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想到那天接到女儿小产的消息,他匆匆忙忙地赶到楚家庄,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气得就要把女儿带走,要不是楚漠然当着府里所有下人的面,跪下来谓求他原谅,还跟他表示忏悔,愿意赎罪,他哪可能把女儿留下。

    那时他真是大感诧异,难以置信像楚漠然那样有头有脸的男人,居然能够抛下自尊和颜面,低头认错,所以就算他又气又恼,只好等女儿清醒之后再说,没想到女儿醒来后,竟把楚漠然这个人忘得连渣都不剩,根本不记得自己嫁过人了。

    “阿爹也不希望我想起来?”招福问。

    他咳了咳。“你也不用太勉强,只要记得阿爹和这个家就够了,至于那个姓楚的就不用理他了。”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失去了孩子,准会伤心死了,所以想不起来也好。

    招福当然相信亲爹说的每一句话,原来自己真的嫁给那个男人,难怪知道她不记得他,会那么的激动,换作是她,一定也是万般不能接受。

    好不容易捱到了卯时,听着远处的鸡啼,招福下床,穿好衣服,想出去透透气。

    虽然春天了,不过天气可还凉得很。她搓了搓掌心,再呵了两口热气,这才拉开门闩,打开一道门缝,冷风便灌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忽地,她双眸睁得又大又圆,瞪着站在门外的高大黑影,虽然外头的光线还很昏暗不明,她却能马上认出他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天都还没亮呢!

    楚漠然听到开门的声响,将凝望远处的目光调了过来,看着站在门内的娇小身影,心口又是一阵揪痛,内疚、自责和浓浓的爱意涨满了胸臆。

    “怎么穿得这么单薄?”楚漠然见她也不穿得暖和些,郁黑的眉头一揽,伸手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改披在她的肩上。“你身子才刚好没多久,不能受到一点风寒。”

    招福因他的关心而红了脸。“呃,谢谢不对!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要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见马车就停在旁边,车夫坐在前头,缩着脖子打瞌睡,真不知道他来多久了。

    “我想见你,就来了。”身边少了她,让他无法入睡。

    招福小脸一板。“要来也等天亮,外头还很冷,这时候跑来做什么?快点进屋子里来”见他还杵在那儿不动,干脆就主动拉他的手,马上低呼一声。“你的手好冰!快进屋里,我去烧水,再泡壶热茶给你暖暖身子”

    “招福。”楚漠然反握住她的小手,喑哑地唤着她,好想将她抱在怀里,又怕惹她不高兴,让她讨厌了。

    她搔了搔下巴,有些羞涩,还有些不自在。“我已经听我阿爹说了,他说我们真的成亲了可是我真的记不得,不过我答应你,会很用力地回想,快点把它想起来,所以你不要难过了。”

    “如果真的想不起来就不要太勉强,往后我会好好地待你,让你再爱上我。”他说得万分真挚。

    “我以前很喜欢你?”

    楚漠然眼神一黯。“是,只要是有关我的事,你都特别的在意,处处为我着想,还想要化解我和我娘之间的误会,希望我们能够和好,可以一家团聚可是我却那样伤害你。”

    “那你喜欢我吗?”招福咳了咳,又很难为情地摆了摆手。“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想说也没关系。”

    “喜欢。”他目光泛柔。

    “真的吗?”她笑得好得意洋洋,挺了挺胸脯。“嘿嘿,就是说嘛,我从小可是人见人爱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又怎么会娶我呢?”说着,用手肘顶了顶他,很不好意思,又很想知道答案。“有多喜欢我?”

    那再熟悉不过的小动作,让楚漠然的心好酸、又好甜。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用了她以前说过的话。“那你呢?会跟以前一样那么爱我吗?”

    “我也不知道”招福搔了搔头。

    “没关系,我等。”这是他该做的。

    她听了不禁动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可以对你再好上一百倍、一千倍。只要你能再爱我,我愿意做任何事。”大掌抚着泛红的面颊,低声下气地乞求着。

    “其实嘿嘿。”招福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了,每回见到你,我的心就会跳得好快,还怦怦怦的好大声,好像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似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我想多半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这样。”

    “招福”他激动得将她揽在胸口。

    楚漠然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他不能太贪心,只求她不讨厌他,愿意和他在一起,让他好好地爱她。

    “我跟你回去吧。”招福扬起嘴角说。

    他喉头紧缩。“你真的愿意?”

    “你是我的相公、我的老爷不是吗?”她仰起头,笑眯了眼儿,说得理所当然。“那么我自然要跟你走了,只是我若一直想不起来呢?”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哪天你想起来了,还恨我、气我,想要怎么折磨我、惩罚我都行,我任你处置。”楚漠然哽声说道。

    招福噗哧一笑。“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

    “比起失去你,那些都不重要。”他由衷地说。

    当晚的楚家庄,处处张灯结彩,充满了喜气。

    “谁要娶媳妇儿了?”招福睁着大眼看着房里到处贴着囍字,很好奇地问。

    “当然是老爷要娶夫人了。”伺候的丫环笑吟吟地说。

    “我?可是我不是已经嫁给老爷了?”她指着自己。

    接着,另一个丫环捧来了大红的新娘袍。“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只是按照老爷的交代,现在夫人得换上这身衣裳。”

    觑见那件大红的新娘袍,招福的脑中似乎闪过几个画面,小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摸了又摸,爱不释手的,像在回忆着什么。

    “夫人?”

    “呃,好。”招福回过神来。

    两名丫环于是协助她穿上有些繁复精细的新娘红袍,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事,可是想去抓却又抓不到,感觉有些混乱。

    待招福梳妆打扮完毕,穿着大红蟒袍的高大身影也进了内室。“你们都下去,不必伺候了。”

    “是,老爷。”丫环们福了个身,快步地走出内室,可不想打搅了主子。

    “老爷穿这样真是好看。”招福痴痴地看着他,然后笑了。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他扣住她的手腕问道。

    她一怔。“想起什么?”

    “我们成亲那一晚,你也曾经这样跟我说,我还以为”楚漠然难掩失望的神色。“不!我不能再要求那么多,你现在愿意待在这儿,我就该心满意足了。”

    “要是我想起来之后,变得讨厌老爷了,那该怎么办?这样老爷会不会很伤心?”她不想看他难过。

    楚漠然心痛如绞地抱住她,哑声地责备着。“你为什么要这么笨、这么傻?不要老是替我着想,要多想想自己就算你讨厌我了,我也会努力让你变得不讨厌,变得比以前更加喜爱我。”

    “老爷待我真好。”招福被他感动了。

    他鼻音变重,自嘲地笑了。“我对你一点都不好,否则就不会伤得你这么重,你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才不是这样,你别说我家老爷的坏话。”她鼓颊抗议。

    “招福”楚漠然亲着她的额头、她的发顶。“今晚才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只想让你知晓我有多爱你,多不想失去你。”

    “老爷”招福眼圈都泛湿了,不知怎么就是想哭。

    “给我一个机会弥补。”

    泪水无声地滑下她的面颊,而且唏哩哗啦地越掉越多,此时此刻,有无数个画面在同一时间争先恐后地涌进她的脑海当中。“老爷以前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些话这是第一次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他的心头忽地打了个突。“招福?你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可是老爷说不要我了还骂我不贞不洁”招福觉得像是突然之间被一道雷给劈开了脑袋,所有的记忆都回笼了。

    “老天你想起来了”楚漠然俊脸刷白,硬声低喊。

    “我只爱老爷一个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哭得好凶,努力地想把话说清楚,所有的意识仿佛还停留在那一天。

    “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楚漠然将她颤抖的身子搂得好紧,急切地想要抚慰她。“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你了!”

    她揪紧他的衣裳,痛哭失声。“老爷怎么可以冤枉我?怎么可以不相信我?老爷不可以怀疑我”小手不断地搥打他的胸口。

    “招福,原谅我求你原谅我”泪水从他的眼底夺眶而出。

    “孩子孩子死了注生娘娘好不容易才给我一个娃儿我没有保住他我害死他了”招福突然睁大了眼,脸色惨白,因为记起自己当时小产了,那份自责让她崩溃。

    楚漠然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把过错全怪在自己头上。“不是,不是你害的,是我这个做爹的错,他若真要怪就怪我,要不是我太武断,也不会害死了孩子,我没资格当他的爹”他忍不住恸哭,万分懊悔。

    渐渐地,她止住哭泣,回搂着哭得泣不成声的高大男人。

    “他一定很恨我这个爹”楚漠然紧闭眼皮,哑声坦承心中的愧疚。“我希望能得到他的谅解,然后再重新投胎我一定会好好的补偿他”

    “老爷”她是很心痛,可是他也未尝不是一样。

    “那天如果我肯静下心来听你说就不会变成这样孩子是我亲手杀死的是我”他自责又歉疚。

    招福抚着他的背,吸了吸气,抽噎地开口道:“老爷我会努力地努力地把孩子生回来他一定还会要我们当他的爹娘”

    “招福?”他看见她脸上有着释怀和原谅的神情。

    用力地擤了擤鼻水,招福在泪光盈盈中扬起了嘴角。“做错事没关系,只要肯改过就好了,老爷,你说对不对?”

    闻言,楚漠然说不出话来,只能收紧双臂抱住她,传达心底的感谢,感谢老天爷肯把幸福还给他。

    三个月后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连脚步都放轻,就怕惊醒睡在里头的小妻子

    不!这会儿该说他孩子的娘。

    连夜赶路回到家的楚漠然来到内室,坐在床沿,透过案上的烛火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满眼宠溺怜爱地瞅着沉睡的小脸。

    半个月前,招福因为头晕恶心,赶紧找了大夫到府里探诊,才知道她已经怀有身孕了,于是管事连忙捎信通知远在外地的他,接到信的那一刻,他马上连夜赶路回来,就是为了想快点见到她。

    “嗯老爷”招福口中低喃了几句,然后习惯性地翻了个身,头又要往床尾移了。“老爷快点回来”

    楚漠然低笑两声,帮她把被子盖好。“都要当娘了,睡癖还这么差”他把掌心很轻很轻地覆在她的小肮上,因为那儿正孕育着他的亲生骨肉。“孩子,爹这次会好好的看着你,不会再失去你了。”

    “老老爷”招福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在说话,待她睁开眼看清坐在床沿的男人,惊喜地爬了起来。“老爷,我不是在作梦吧?”

    “我回来了。”抱住扑过来的娇小身子,他满足地微笑。

    “老爷,我好想你”她整个人往他怀里蹭着。

    楚漠然将她连被子一起搂在大腿上。“我接到信之后就马上赶回来,身子还好吗?大夫怎么说?有没有交代下人煮一些补品?”

    “大夫说我的身子恢复得很快,只要小心就没事了。”她箍住他的腰,喜孜孜地说。“二娘说肯定是之前的那个又回来当我们的孩子了,我想他一定也舍不得我们对不对?”

    他“嗯”了一声,无法形容心中的感受。

    “招福,真的谢谢你。”

    招福噙着一抹笑意,好虔诚地纠正他。“要感谢注生娘娘才对,它没有生我们的气,才又送了一个娃儿给我。”

    “是该感谢注生娘娘。”他也顺着她的话说。

    她霍地又问:“老爷事情办完了吗?还是得再回去?”

    “不用了,那些主事应该都知道该怎么做,要是真的有问题,自然会捎信来请示,现在的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现在的楚漠然很珍惜和她相处的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