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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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市集里,人群熙来攘往,小贩的叫卖声夹杂着人群的交谈声,孩童们跑跳嬉闹,好不热闹。
现正为国运最繁盛之时,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物资充裕,连四周列国都纷纷慕名而来,带来的奇珍异宝多不胜数,人们对日常起居的吃喝玩乐,自然更是讲究。
民以食为天,衣服可以一年不做新的,但饭却是天天都得要吃,因此在越繁荣的地方,客栈饭馆的数目自然也会越多。这个年头,一条大街就最少有三、五处能让人坐下来吃东西的铺子。
不过当然,既然人们那么懂得吃的法门,自然很会寻找最好吃的地方。
位于城内有一间饭馆,除了打烊后的深夜时分外,几乎没有一刻是能清闲下来的,甚至常有人在外面排队轮候入座。
这间门庭若市的饭馆,名叫“西湖饭馆”位于热闹的大街上。老板是苏杭人士,十年前举家搬到京城定居后,凭着其手艺开铺十年,街坊都赞口不绝,久而久之便远近驰名。
现在正值午膳时间,饭馆内坐无虚席、人声鼎沸,小二们都忙得不可开交,门外也站了不少人在等候位子。
“终于等到位子了,赶紧进去吧!”一名汉子领着后头东张西望的小表弟,跟着一名小二走到一张空桌子前,还一直庆幸地偷笑道:“算你这乡下小子走运,才等一个时辰就能进来吃喝。”
“表哥,这未免太夸张了吧?人那么多,还要等这么久才能吃一顿饭”
“你小子懂什么?难得来京城,不到西湖饭馆吃饭,像什么话?有表哥带你来还敢抱怨,真是不知好歹啊,小二哥,不是说你、我可不是说你!”
一直站在桌边等待他们叫菜的小二暗笑一下,不在意地挥挥手,才问:“客官想点些什么?”
“先泡一壶西湖碧螺春,再来几个你们今天的主菜吧,最要紧的是要有菊花鱼块!”
“客官真是识货,好,小的马上替你们张罗,请先等等。”
待小二下去后,没见过世面的小表弟才敢再开口问道:“表哥,这里的饭菜真的这么好吃吗?”
“那当然,而且价钱合理,你以为全京城的老百姓都一定很富有吗?我说表弟啊,你表哥最爱的就是来这儿吃饭了。”
小表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再四周打量这间外表看来平凡无奇,但室内布置却精巧典雅的西湖饭馆。
真的,所有人看上去都吃得不亦乐乎,仿佛无论要等多久才能有位子,都是值得的。
不过说也奇怪,为什么有很多男人,都有意无意地四处张望?难道他们也跟他一样,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吗?但看仔细些,他们不像在参观,却似在找人呢
“表哥,大家都在看什么?这里是不是还有杂耍表演?表哥、表哥!”
小表弟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疑惑地回头望向表哥,却见他的目光一直盯在某一点。他好奇地顺着视线而去,只见饭馆角落有一个被盆栽围出的小小空间,而里面坐了一桌子的人。
虽然满桌都是丰盛的菜式,但在座的人都没有动筷的意思,只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话着。看他们都衣冠楚楚,又一脸正经,相信他们是在谈什么公事吧?
“真是可爱又能干的小姑娘啊”表哥喃喃地赞叹着。
“啊?”
“那桌唯一的姑娘啊,你没看见吗?”表哥瞪了一脸不解的乡下表弟一眼。
“客官,你们要的东西来了!”小二这时过来,摆上热腾腾的三菜一汤。
“哇,好香呢!”乡下表弟盯着满桌饭菜,雀跃不已。
“客官在看我们家小姐吗?”小二闲话家常地问,仿佛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一样。
“当然!我说啊,谁家能娶到你们老板的女儿,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西湖饭馆老板的女儿名叫唐圆圆,人如其名的白胖可爱,又圆又甜,而且善于做菜,西湖饭馆内很多菜式都是经她的手改良的,如果走运,还能吃到她亲自在厨房煮的东西呢!
她是街坊们所喜爱的俏姑娘,是众男人梦寐以求的好娘子,毕竟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女子,这年头并不多见啊!
“对对,我们小姐真的很不错。”小二觉得脸上沾光,不禁露出笑意。“客官请慢用,小的先下去了。”
表弟听完这些对话,对那名姑娘更为好奇,便使劲地留意那个吸引众人目光的身影。
好不容易,终于被他看到了。
在一群男人堆中,有一名身穿淡绿衣裳,打扮清雅的女孩坐在中间。她澄眸闪亮亮地注视在座每一个人,脸上带着甜美的笑靥,圆润白皙的小脸上,透着一层粉晕,清灵又可爱的模样,让人都不禁回头注视着。
“唐圆圆啊唐圆圆,我今天吃的饭菜,是你亲手做的吗?”表哥如痴如醉地望着远处的人儿,自言自语的说。
“她明明就坐在那,又怎么会是她做的呢?”乡下表弟直呼呼地刺破了表哥那不设实际的幻想。
那个大姐姐看上去是挺可爱的,而且她那丰满的身子,应该挺能生养的吧可是对他这种乡下人来说,还是吃饭比较重要。
“你这混小子,那壶不开提那壶!你再泼冷水,看我让不让你吃饭”
这厢,身为西湖饭馆老板女儿的唐圆圆,正代表父亲跟几个买卖食材的商家,边吃饭边谈生意。
“陈老板,你就不能在价钱上便宜点吗?我们这次是买上半年的货,数量可不少呢!”一把清亮好听的嗓音,说起话来干脆俐落,没有不必要的娇嗲妮哝。
“圆圆,不是我不肯减价,而是怕你一下子买这么多货,会用不着啊!”陈老板为难地道。
其他的三个老板也纷纷点头附和。
他们几个跟西湖饭馆合作很多年了,也看着唐老板这对儿女长大,早就把他们当作老朋友了,又怎会为了一点点买卖上的小钱,有失和气呢?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实在不比往时啊!
“原来各位老板还在担心,我们饭馆能不能经营下去,是吗?”唐圆圆暗暗叹气,心里又怎会不明白,现下西湖饭馆正遭遇开业以来最大的危机呢?
想当初,他们一家从苏杭搬来京城定居,身边带的钱刚好只够租下这个铺子,开始饭馆的生意。
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好,生活还算是无忧,但由于当初并没有买下这个铺子,现在地主见他们生意好,便趁着快到的十年租借期限,抬高租金十倍。
十倍,哪是他们能负担的租金?老实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地主是想逼他们顶让饭馆,好让自己借着老铺号的名气牟利。更离谱的是,这个地主是朝中大臣的远房亲戚,有官府撑腰,除非付出租金,否则这间西湖饭馆是保不住了。
“圆圆,不是我们对你们的生意有所怀疑,而是这次加租的事,实在太为难你们了,就算我们想帮忙,也都有心无力啊!”“各位老板放心,西湖饭馆的生意这么好,圆圆有信心能在限期前,赚到足够的钱去付租金的。现在我们是能算一个月便是一个月,只求能尽坑谌过难关了。”
“圆圆,听说地主有意找人说媒,替他的儿子向你爹提亲呢,不如你考虑一下”
唐圆圆长得可爱丰盈,难怪会成为人家觊觎的对象。说不定她肯委身下嫁,地主就会因为姻亲关系而让他们唐家继续经营饭馆呢!
“绝不!别说圆圆还没有嫁人的打算,就算有,我也不会向这么卑鄙的人屈服的!”唐圆圆一口反对。
“这又何必呢?”陈老板对这名小姑娘的骨气甚是欣赏,可是有的时候过于坚持,只会两败俱伤啊!
“我就不信凭我们的手艺,会做不出令老饕们喜欢的饭菜,只要他们一天还来吃饭,我们就有继续经营下去的希望。”
别看她一副像软绵绵的包子,便以为她好欺负。为了守护她的家园,为了保持她对料理的热诚,她一定会用实力证明自己的!
“好,姑娘说得好!”突然,有几个人拍手起来。
说得正起劲的唐圆圆,顿时停下来,疑惑地向拍手声的方向望去,赫然见到有几名高大的客人正朝她走来。
“恕我们失礼,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谈话,可是听到姑娘的一番话,我们实在感动不已,也看到你对下厨的热诚了。”
这么被人一说,唐圆圆腼腆地笑了笑。真没想到,连认识多年的食材老板们都没如此支持她,几个陌生客人却对她的决心表示支持。
看来,她的想法并没有错啊!
“请问你就是西湖饭馆老板的千金,唐圆圆姑娘吧?”高大的中年汉子停在她跟前,细细打量这名年纪轻轻的女孩。
“正是。”她不意外别人叫得出她的名,反正她经常在饭馆内外四处打点,早就“抛头露面”很久了。可是她从这些人的身形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像京城人士,应该是从北方来的外地人吧?
“那么请问,我们那桌的卤肉、腌菜和炖汤羹,是否出自唐姑娘的手?”
唐圆圆不用看桌上剩余的东西,便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今天要谈生意,没法子在厨房帮忙做菜,便早早预备了那几道无须即时烹调的食物,免得厨房没了她的帮忙,会忙得喘不过气来。
“果然如此好吃,真是好吃极了!”对方的脸上有着神秘兮兮的惊艳。
“谢谢,客官们吃得满意就好了。”唐圆圆一脸茫然,但内心也为了被称赞而窃喜。
她这十八年的岁月,一向不觉得自己有哪处是值得自豪。提起大家都认为代表好福气的丰盈体态,还有她那张娃娃般的圆脸,她都不以为傲,唯独对自己从小被训练的厨艺,有相当的自信。
“那当然了,唐姑娘她尽得唐老做菜的真传,手艺精湛外,对下厨又有热诚,比任何菜馆的徒弟都要聪明伶俐啊!”陈老板不忘在“外人”面前夸奖唐圆圆。
“本来我们听闻唐姑娘的事,也一度怀疑,但如今亲自登门一访后,我们脑葡定,唐姑娘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什么?找我?”她不认识他们,他们来找她干什么?
“实不相瞒,我们是从北方的朔方城来京城的,此行目的是要代替城主老夫人聘请合适的厨子回朔方城为她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城主烹调膳食。”
“然后呢?”唐圆圆一头雾水。“你们该不是要说,想找我回去当厨娘吧?”
她甫说完,一行人竟在唐圆圆面前跪下来。
“唐姑娘,求你答应我们的请求!”
唐圆圆看傻眼了,马上拉起带头的中年男人。“千万别对我行这种大礼,我只是小小的一个民女而已啊!”“快,快去找唐老板出来!”一旁的陈老板也吓了一跳,对着小二吩咐。
“唐姑娘,这是我们老夫人的亲笔书信,她交代过,当我们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后,便将此信给对方看。”中年男人递上一封信函。
唐圆圆一脸为难地接过,看着大家殷切期待的模样,只好打开阅读起来。
相信您就是我们派去的人认为最适合的人选了。我自知此次的请求有点唐突,但这是我身为娘亲能为孩子做的一点事。
我的儿子是个令人放心的孩儿,从小他便没什么事需要我担心,但就是偏食这点,令我忧心不已啊!为了令我的孩儿能有健康的体魄,请您务必前来相助,大恩大德,不胜感激。
唐圆圆将信看完后,心里不禁猜想,对方大概是个任性爱撒娇的小少爷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自己那难养的儿子健康,这个尊贵的老夫人还得低声下气的请求厨子来上任!那位小少爷应该快点开窍,明白他娘亲的苦心啊!
“哎我也很明白你们老夫人的苦心,但恕我有心无力,没那个本事”
“唐姑娘,这是我们的聘书,请先过目看看吧!”看得出唐圆圆有点被感动的模样,中年男人马上把握时机,再递上一封信函。
她犹豫着该不该抽出来看,毕竟她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可是在众目睽睽下,不看又太不近人情了,于是,她便轻轻抽出聘书来看。
可是越看,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就瞠得越大。
“难、难不成,北方的货币和我们京城不同?怎么会那么多?”那个月俸的价码,是一般大户人家聘请厨子的十倍啊!
“不,你没看错,正是那个数目。我们朔方城对贤能之士,向来不会吝啬。”
“女儿,发生什么事了?”这时,唐圆圆的父亲从后头走了出来。
“爹,他们想聘请我去北方当厨娘呢!”唐圆圆像求助似的,赶紧对父亲说。
“什么?不成,我不同意!”唐老板一口拒绝。
女儿是他心头的一块肉,更是西湖饭馆的活招牌,他怎能让她到北方呢?
“可是爹,他们说要给我这么多的月俸”她困惑地拧起眉心,忍不住把聘书给父亲看。
“这是骗人的吧?圆圆,别理他们。”他的女儿又不是御厨,怎会有人肯花那么多钱聘她?
“不,我们不是骗子,我们是真的诚心希望唐姑娘能够到朔方城,帮我们老夫人这个忙。我们知道最近西湖饭馆似乎遇到了点麻烦,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也为了令你们相信我们不是信口开河的骗子,就让我们去帮你们解决如何?”
“你们能帮什么忙?我们烦恼的可是租地问题,你们究竟懂不懂?”唐圆圆对他们的话感到惊讶。
不可能的,他们这些外地人,又如何能帮他们?对方可是有权有势的地主啊!
“请交给我们处理吧,我们一定能够帮助西湖饭馆度过难关的。”对方胸有成竹地接下这个问题。
“不用,我又还没答应要去当你们城里的厨子,你们无须如此大费周张啊!”她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就算唐姑娘最后仍是不能答应我们的请求,也没有关系的。正所谓英雄惜英雄,能帮助一间如此受欢迎的饭馆继续经营下去,也是一件美事。”
“那怎么可以呢?”唐老板亦是一脸不自在。非亲非故,怎能受人如此恩惠?
唐圆圆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面前突如其来的“机会”
她才十八岁,又是女儿家,名气比不上资深的厨子,实在很难相信有人要用这么多的月俸来聘请她;可是西湖饭馆是爹爹多年来的心血,也是让她锻炼出一副好手艺的根啊,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夺去?
这是一个不得不放手一搏的机会,假若西湖饭馆真能被保住,就算要她去北方做牛做马,她也愿意!
“你们真的肯帮我们度过难关?”她瞅着他们,郑重地要求一个保证。
“是的。”现在他们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位小姑娘相信他们的诚意才行。
“好,如果我家饭馆的问题能解决,那我就能安心地跟你们去朔方城上任。”
“唐姑娘,那就是说,你愿意当我们城主的厨娘?”北方大汉们高兴地确认。
唐圆圆点头。“如果饭馆危机真的成功解决掉的话。”
“太好了,唐姑娘,请相信我们,你来到朔方城一定能一展长才,朔方城也绝不会亏待你的。”
“圆圆!”唐老板讶然地望着女儿。“你想清楚了吗?”
“爹,女儿已经考虑清楚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无论对饭馆还是我,都有好处!”
真的能一展长才吗?是的话,好像也不错呐
那群从朔方城而来的人,真的办到了、办到了!
昨天那名地主亲自登门拜访,表明愿意放弃加租十倍,并用原本的低价继续将地租给西湖饭馆十年,同时还承诺绝不会用其他手段逼他们卖铺,唐圆圆终于开始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她是真的遇到贵人相助了!
不仅如此,她现在更是彻底了解,那个在北方的朔方城,并不是凭空虚构出来的地方,而是一个连朝廷也要敬重三分的重要城镇。
朔方城其实是北方的军城,同时也是掌控北方的重要据点,城内居住的百姓平日自给自足,与一般人无异,但一旦有战事,他们便会成为战场所倚赖的战士。
据说,朔方城的城主一族还是皇族的远亲,势力背景不同凡响,难怪连地主也要退让三分啊!
现在,为了遵守诺言,也为了报恩,唐圆圆已下定决心,到朔方城当厨娘了。
而唐老板虽然也舍不得可爱的女儿离家,但知道她要去的原来是这么赫赫有名的地方,他决定让女儿出去闯一闯,唯一的要求,是希望女儿把弟弟唐大同一起带去朔方城。一方面是希望有亲人在旁能互相照应,另一方面,是看看弟弟是否也有机会在朔方城里出人头地。
“圆圆,东西都收好了吗?”唐母走进女儿房间,温柔地问着。
“嗯,都收拾好了。娘亲,我和大同这次一去,大概要一年左右才能回来探望你们,你和爹要注意身体,照顾自己。”唐圆圆抱着娘亲的肩膀,柔柔地、不舍地细细交待着。
孔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次因为工作,她没法常常陪在父母身边,心里多少有点抱歉。
“看你这孩子,还担心我们?倒是你,第一次到北方,要照顾自己还有弟弟,记得多穿点衣服,别冻着,还有别让自己饿肚子,一定要好好吃饭!”
他们虽不是大户人家,但女儿好歹也是他们夫妻从小疼到大的掌上明珠,这次要不是万不得已,又欠了人家恩情,她决计不会让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哈哈,你们放心,我长这么大,哪有一天会让自己饿肚子的?”她家中开饭馆,自小便不停的试吃新菜,这身丰润都是这样养出来的,娘亲实在多虑了。
“这就好了!圆圆,我说啊,你这次去朔方城,要好好替自己物色夫婿”这也是她这个当娘的心愿。
朔方城既然是个军城,一定有很多不错的男人,她的女儿如此白胖可爱,肯定有很多姻缘机会。
“娘亲!”唐圆圆娇嗔一声。“我是去做事的,一点都不着急婚事啊!”“好好好,娘亲不念你,你自个儿多留意便行了。”唐母叹了一声。
这个圆圆就是对终身大事如此不上心不过也就算了吧,姻缘的事实在很难强求,该来的就会来,但愿她很快就能遇上那个命定的男人!
京城的市集里,人群熙来攘往,小贩的叫卖声夹杂着人群的交谈声,孩童们跑跳嬉闹,好不热闹。
现正为国运最繁盛之时,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物资充裕,连四周列国都纷纷慕名而来,带来的奇珍异宝多不胜数,人们对日常起居的吃喝玩乐,自然更是讲究。
民以食为天,衣服可以一年不做新的,但饭却是天天都得要吃,因此在越繁荣的地方,客栈饭馆的数目自然也会越多。这个年头,一条大街就最少有三、五处能让人坐下来吃东西的铺子。
不过当然,既然人们那么懂得吃的法门,自然很会寻找最好吃的地方。
位于城内有一间饭馆,除了打烊后的深夜时分外,几乎没有一刻是能清闲下来的,甚至常有人在外面排队轮候入座。
这间门庭若市的饭馆,名叫“西湖饭馆”位于热闹的大街上。老板是苏杭人士,十年前举家搬到京城定居后,凭着其手艺开铺十年,街坊都赞口不绝,久而久之便远近驰名。
现在正值午膳时间,饭馆内坐无虚席、人声鼎沸,小二们都忙得不可开交,门外也站了不少人在等候位子。
“终于等到位子了,赶紧进去吧!”一名汉子领着后头东张西望的小表弟,跟着一名小二走到一张空桌子前,还一直庆幸地偷笑道:“算你这乡下小子走运,才等一个时辰就能进来吃喝。”
“表哥,这未免太夸张了吧?人那么多,还要等这么久才能吃一顿饭”
“你小子懂什么?难得来京城,不到西湖饭馆吃饭,像什么话?有表哥带你来还敢抱怨,真是不知好歹啊,小二哥,不是说你、我可不是说你!”
一直站在桌边等待他们叫菜的小二暗笑一下,不在意地挥挥手,才问:“客官想点些什么?”
“先泡一壶西湖碧螺春,再来几个你们今天的主菜吧,最要紧的是要有菊花鱼块!”
“客官真是识货,好,小的马上替你们张罗,请先等等。”
待小二下去后,没见过世面的小表弟才敢再开口问道:“表哥,这里的饭菜真的这么好吃吗?”
“那当然,而且价钱合理,你以为全京城的老百姓都一定很富有吗?我说表弟啊,你表哥最爱的就是来这儿吃饭了。”
小表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再四周打量这间外表看来平凡无奇,但室内布置却精巧典雅的西湖饭馆。
真的,所有人看上去都吃得不亦乐乎,仿佛无论要等多久才能有位子,都是值得的。
不过说也奇怪,为什么有很多男人,都有意无意地四处张望?难道他们也跟他一样,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吗?但看仔细些,他们不像在参观,却似在找人呢
“表哥,大家都在看什么?这里是不是还有杂耍表演?表哥、表哥!”
小表弟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疑惑地回头望向表哥,却见他的目光一直盯在某一点。他好奇地顺着视线而去,只见饭馆角落有一个被盆栽围出的小小空间,而里面坐了一桌子的人。
虽然满桌都是丰盛的菜式,但在座的人都没有动筷的意思,只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话着。看他们都衣冠楚楚,又一脸正经,相信他们是在谈什么公事吧?
“真是可爱又能干的小姑娘啊”表哥喃喃地赞叹着。
“啊?”
“那桌唯一的姑娘啊,你没看见吗?”表哥瞪了一脸不解的乡下表弟一眼。
“客官,你们要的东西来了!”小二这时过来,摆上热腾腾的三菜一汤。
“哇,好香呢!”乡下表弟盯着满桌饭菜,雀跃不已。
“客官在看我们家小姐吗?”小二闲话家常地问,仿佛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一样。
“当然!我说啊,谁家能娶到你们老板的女儿,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西湖饭馆老板的女儿名叫唐圆圆,人如其名的白胖可爱,又圆又甜,而且善于做菜,西湖饭馆内很多菜式都是经她的手改良的,如果走运,还能吃到她亲自在厨房煮的东西呢!
她是街坊们所喜爱的俏姑娘,是众男人梦寐以求的好娘子,毕竟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女子,这年头并不多见啊!
“对对,我们小姐真的很不错。”小二觉得脸上沾光,不禁露出笑意。“客官请慢用,小的先下去了。”
表弟听完这些对话,对那名姑娘更为好奇,便使劲地留意那个吸引众人目光的身影。
好不容易,终于被他看到了。
在一群男人堆中,有一名身穿淡绿衣裳,打扮清雅的女孩坐在中间。她澄眸闪亮亮地注视在座每一个人,脸上带着甜美的笑靥,圆润白皙的小脸上,透着一层粉晕,清灵又可爱的模样,让人都不禁回头注视着。
“唐圆圆啊唐圆圆,我今天吃的饭菜,是你亲手做的吗?”表哥如痴如醉地望着远处的人儿,自言自语的说。
“她明明就坐在那,又怎么会是她做的呢?”乡下表弟直呼呼地刺破了表哥那不设实际的幻想。
那个大姐姐看上去是挺可爱的,而且她那丰满的身子,应该挺能生养的吧可是对他这种乡下人来说,还是吃饭比较重要。
“你这混小子,那壶不开提那壶!你再泼冷水,看我让不让你吃饭”
这厢,身为西湖饭馆老板女儿的唐圆圆,正代表父亲跟几个买卖食材的商家,边吃饭边谈生意。
“陈老板,你就不能在价钱上便宜点吗?我们这次是买上半年的货,数量可不少呢!”一把清亮好听的嗓音,说起话来干脆俐落,没有不必要的娇嗲妮哝。
“圆圆,不是我不肯减价,而是怕你一下子买这么多货,会用不着啊!”陈老板为难地道。
其他的三个老板也纷纷点头附和。
他们几个跟西湖饭馆合作很多年了,也看着唐老板这对儿女长大,早就把他们当作老朋友了,又怎会为了一点点买卖上的小钱,有失和气呢?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实在不比往时啊!
“原来各位老板还在担心,我们饭馆能不能经营下去,是吗?”唐圆圆暗暗叹气,心里又怎会不明白,现下西湖饭馆正遭遇开业以来最大的危机呢?
想当初,他们一家从苏杭搬来京城定居,身边带的钱刚好只够租下这个铺子,开始饭馆的生意。
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好,生活还算是无忧,但由于当初并没有买下这个铺子,现在地主见他们生意好,便趁着快到的十年租借期限,抬高租金十倍。
十倍,哪是他们能负担的租金?老实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地主是想逼他们顶让饭馆,好让自己借着老铺号的名气牟利。更离谱的是,这个地主是朝中大臣的远房亲戚,有官府撑腰,除非付出租金,否则这间西湖饭馆是保不住了。
“圆圆,不是我们对你们的生意有所怀疑,而是这次加租的事,实在太为难你们了,就算我们想帮忙,也都有心无力啊!”“各位老板放心,西湖饭馆的生意这么好,圆圆有信心能在限期前,赚到足够的钱去付租金的。现在我们是能算一个月便是一个月,只求能尽坑谌过难关了。”
“圆圆,听说地主有意找人说媒,替他的儿子向你爹提亲呢,不如你考虑一下”
唐圆圆长得可爱丰盈,难怪会成为人家觊觎的对象。说不定她肯委身下嫁,地主就会因为姻亲关系而让他们唐家继续经营饭馆呢!
“绝不!别说圆圆还没有嫁人的打算,就算有,我也不会向这么卑鄙的人屈服的!”唐圆圆一口反对。
“这又何必呢?”陈老板对这名小姑娘的骨气甚是欣赏,可是有的时候过于坚持,只会两败俱伤啊!
“我就不信凭我们的手艺,会做不出令老饕们喜欢的饭菜,只要他们一天还来吃饭,我们就有继续经营下去的希望。”
别看她一副像软绵绵的包子,便以为她好欺负。为了守护她的家园,为了保持她对料理的热诚,她一定会用实力证明自己的!
“好,姑娘说得好!”突然,有几个人拍手起来。
说得正起劲的唐圆圆,顿时停下来,疑惑地向拍手声的方向望去,赫然见到有几名高大的客人正朝她走来。
“恕我们失礼,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谈话,可是听到姑娘的一番话,我们实在感动不已,也看到你对下厨的热诚了。”
这么被人一说,唐圆圆腼腆地笑了笑。真没想到,连认识多年的食材老板们都没如此支持她,几个陌生客人却对她的决心表示支持。
看来,她的想法并没有错啊!
“请问你就是西湖饭馆老板的千金,唐圆圆姑娘吧?”高大的中年汉子停在她跟前,细细打量这名年纪轻轻的女孩。
“正是。”她不意外别人叫得出她的名,反正她经常在饭馆内外四处打点,早就“抛头露面”很久了。可是她从这些人的身形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像京城人士,应该是从北方来的外地人吧?
“那么请问,我们那桌的卤肉、腌菜和炖汤羹,是否出自唐姑娘的手?”
唐圆圆不用看桌上剩余的东西,便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今天要谈生意,没法子在厨房帮忙做菜,便早早预备了那几道无须即时烹调的食物,免得厨房没了她的帮忙,会忙得喘不过气来。
“果然如此好吃,真是好吃极了!”对方的脸上有着神秘兮兮的惊艳。
“谢谢,客官们吃得满意就好了。”唐圆圆一脸茫然,但内心也为了被称赞而窃喜。
她这十八年的岁月,一向不觉得自己有哪处是值得自豪。提起大家都认为代表好福气的丰盈体态,还有她那张娃娃般的圆脸,她都不以为傲,唯独对自己从小被训练的厨艺,有相当的自信。
“那当然了,唐姑娘她尽得唐老做菜的真传,手艺精湛外,对下厨又有热诚,比任何菜馆的徒弟都要聪明伶俐啊!”陈老板不忘在“外人”面前夸奖唐圆圆。
“本来我们听闻唐姑娘的事,也一度怀疑,但如今亲自登门一访后,我们脑葡定,唐姑娘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什么?找我?”她不认识他们,他们来找她干什么?
“实不相瞒,我们是从北方的朔方城来京城的,此行目的是要代替城主老夫人聘请合适的厨子回朔方城为她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城主烹调膳食。”
“然后呢?”唐圆圆一头雾水。“你们该不是要说,想找我回去当厨娘吧?”
她甫说完,一行人竟在唐圆圆面前跪下来。
“唐姑娘,求你答应我们的请求!”
唐圆圆看傻眼了,马上拉起带头的中年男人。“千万别对我行这种大礼,我只是小小的一个民女而已啊!”“快,快去找唐老板出来!”一旁的陈老板也吓了一跳,对着小二吩咐。
“唐姑娘,这是我们老夫人的亲笔书信,她交代过,当我们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后,便将此信给对方看。”中年男人递上一封信函。
唐圆圆一脸为难地接过,看着大家殷切期待的模样,只好打开阅读起来。
相信您就是我们派去的人认为最适合的人选了。我自知此次的请求有点唐突,但这是我身为娘亲能为孩子做的一点事。
我的儿子是个令人放心的孩儿,从小他便没什么事需要我担心,但就是偏食这点,令我忧心不已啊!为了令我的孩儿能有健康的体魄,请您务必前来相助,大恩大德,不胜感激。
唐圆圆将信看完后,心里不禁猜想,对方大概是个任性爱撒娇的小少爷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自己那难养的儿子健康,这个尊贵的老夫人还得低声下气的请求厨子来上任!那位小少爷应该快点开窍,明白他娘亲的苦心啊!
“哎我也很明白你们老夫人的苦心,但恕我有心无力,没那个本事”
“唐姑娘,这是我们的聘书,请先过目看看吧!”看得出唐圆圆有点被感动的模样,中年男人马上把握时机,再递上一封信函。
她犹豫着该不该抽出来看,毕竟她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可是在众目睽睽下,不看又太不近人情了,于是,她便轻轻抽出聘书来看。
可是越看,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就瞠得越大。
“难、难不成,北方的货币和我们京城不同?怎么会那么多?”那个月俸的价码,是一般大户人家聘请厨子的十倍啊!
“不,你没看错,正是那个数目。我们朔方城对贤能之士,向来不会吝啬。”
“女儿,发生什么事了?”这时,唐圆圆的父亲从后头走了出来。
“爹,他们想聘请我去北方当厨娘呢!”唐圆圆像求助似的,赶紧对父亲说。
“什么?不成,我不同意!”唐老板一口拒绝。
女儿是他心头的一块肉,更是西湖饭馆的活招牌,他怎能让她到北方呢?
“可是爹,他们说要给我这么多的月俸”她困惑地拧起眉心,忍不住把聘书给父亲看。
“这是骗人的吧?圆圆,别理他们。”他的女儿又不是御厨,怎会有人肯花那么多钱聘她?
“不,我们不是骗子,我们是真的诚心希望唐姑娘能够到朔方城,帮我们老夫人这个忙。我们知道最近西湖饭馆似乎遇到了点麻烦,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也为了令你们相信我们不是信口开河的骗子,就让我们去帮你们解决如何?”
“你们能帮什么忙?我们烦恼的可是租地问题,你们究竟懂不懂?”唐圆圆对他们的话感到惊讶。
不可能的,他们这些外地人,又如何能帮他们?对方可是有权有势的地主啊!
“请交给我们处理吧,我们一定能够帮助西湖饭馆度过难关的。”对方胸有成竹地接下这个问题。
“不用,我又还没答应要去当你们城里的厨子,你们无须如此大费周张啊!”她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就算唐姑娘最后仍是不能答应我们的请求,也没有关系的。正所谓英雄惜英雄,能帮助一间如此受欢迎的饭馆继续经营下去,也是一件美事。”
“那怎么可以呢?”唐老板亦是一脸不自在。非亲非故,怎能受人如此恩惠?
唐圆圆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面前突如其来的“机会”
她才十八岁,又是女儿家,名气比不上资深的厨子,实在很难相信有人要用这么多的月俸来聘请她;可是西湖饭馆是爹爹多年来的心血,也是让她锻炼出一副好手艺的根啊,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夺去?
这是一个不得不放手一搏的机会,假若西湖饭馆真能被保住,就算要她去北方做牛做马,她也愿意!
“你们真的肯帮我们度过难关?”她瞅着他们,郑重地要求一个保证。
“是的。”现在他们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位小姑娘相信他们的诚意才行。
“好,如果我家饭馆的问题能解决,那我就能安心地跟你们去朔方城上任。”
“唐姑娘,那就是说,你愿意当我们城主的厨娘?”北方大汉们高兴地确认。
唐圆圆点头。“如果饭馆危机真的成功解决掉的话。”
“太好了,唐姑娘,请相信我们,你来到朔方城一定能一展长才,朔方城也绝不会亏待你的。”
“圆圆!”唐老板讶然地望着女儿。“你想清楚了吗?”
“爹,女儿已经考虑清楚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无论对饭馆还是我,都有好处!”
真的能一展长才吗?是的话,好像也不错呐
那群从朔方城而来的人,真的办到了、办到了!
昨天那名地主亲自登门拜访,表明愿意放弃加租十倍,并用原本的低价继续将地租给西湖饭馆十年,同时还承诺绝不会用其他手段逼他们卖铺,唐圆圆终于开始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她是真的遇到贵人相助了!
不仅如此,她现在更是彻底了解,那个在北方的朔方城,并不是凭空虚构出来的地方,而是一个连朝廷也要敬重三分的重要城镇。
朔方城其实是北方的军城,同时也是掌控北方的重要据点,城内居住的百姓平日自给自足,与一般人无异,但一旦有战事,他们便会成为战场所倚赖的战士。
据说,朔方城的城主一族还是皇族的远亲,势力背景不同凡响,难怪连地主也要退让三分啊!
现在,为了遵守诺言,也为了报恩,唐圆圆已下定决心,到朔方城当厨娘了。
而唐老板虽然也舍不得可爱的女儿离家,但知道她要去的原来是这么赫赫有名的地方,他决定让女儿出去闯一闯,唯一的要求,是希望女儿把弟弟唐大同一起带去朔方城。一方面是希望有亲人在旁能互相照应,另一方面,是看看弟弟是否也有机会在朔方城里出人头地。
“圆圆,东西都收好了吗?”唐母走进女儿房间,温柔地问着。
“嗯,都收拾好了。娘亲,我和大同这次一去,大概要一年左右才能回来探望你们,你和爹要注意身体,照顾自己。”唐圆圆抱着娘亲的肩膀,柔柔地、不舍地细细交待着。
孔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次因为工作,她没法常常陪在父母身边,心里多少有点抱歉。
“看你这孩子,还担心我们?倒是你,第一次到北方,要照顾自己还有弟弟,记得多穿点衣服,别冻着,还有别让自己饿肚子,一定要好好吃饭!”
他们虽不是大户人家,但女儿好歹也是他们夫妻从小疼到大的掌上明珠,这次要不是万不得已,又欠了人家恩情,她决计不会让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哈哈,你们放心,我长这么大,哪有一天会让自己饿肚子的?”她家中开饭馆,自小便不停的试吃新菜,这身丰润都是这样养出来的,娘亲实在多虑了。
“这就好了!圆圆,我说啊,你这次去朔方城,要好好替自己物色夫婿”这也是她这个当娘的心愿。
朔方城既然是个军城,一定有很多不错的男人,她的女儿如此白胖可爱,肯定有很多姻缘机会。
“娘亲!”唐圆圆娇嗔一声。“我是去做事的,一点都不着急婚事啊!”“好好好,娘亲不念你,你自个儿多留意便行了。”唐母叹了一声。
这个圆圆就是对终身大事如此不上心不过也就算了吧,姻缘的事实在很难强求,该来的就会来,但愿她很快就能遇上那个命定的男人!